惊蛰刚过,李家村的老老少少们都到地里开始忙活一年的播种,这事关一年的生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耽搁掉。

    就在这当口,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被一个汉子半拖半抱的领进了村子,“瞧着是镇上的孙大夫?怕不是谁家出事了?”正在淘米洗菜的妇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走到门口张望。

    “沈大,你家里头出啥事了?莫不是你家幺儿又贪玩下河去了?”就着之前曾给沈家借过凳子、碗筷的交情,秦大娘朗声问道。但沈大头也没抬,脚下生风的往家里赶。

    “糟了,怕是家里真出啥大事了,我得过去看看”秦大娘回身把刚淘洗好的米碗搁桌子上,两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抹了抹对着院里正在喂猪的媳妇陈氏吩咐了一声,就急急跟邻居老姐妹张大娘一块儿上沈家看热闹了。

    “大夫,你快看,孩子掉河里了,我们好容易捞上来,把水给压吐出来了,但到现在还没醒,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到了沈家,老大夫还没回过神,只见沈大刷的一下就跪下了。

    炕上躺着一个脸色煞白,气息微弱的孩子,小小的人儿在大大炕床上显得更加娇小。

    “你别急,让我给孩子把脉看看”孙大夫坐到床边,先是看了看眼睛,再把上脉,最后又摸了摸孩子的头部。

    嘶——好疼,啊——好饿,眼皮子怎么像被浆糊糊住了一样睁不起来,脑袋也像灌了铅,昏昏沉沉。

    诶?我不是死了吗?好容易升职加薪了,居然遇上飞来横祸,被大货车撞死了。还没等沈泠搞清状况,紧接着一段记忆就像潮水一般灌进了她的脑袋。

    原来她穿越了,穿到了这个半死不活的小豆丁身上,小豆丁叫沈泠,和她本名一样。

    记忆里她好像是跟着大伯沈大逃难到的李家村,为了能活下来,就和李家村的李老根结亲了。

    李老根膝下唯有一女,唯有招婿入赘才能支应门户,就这样沈大带着拖油瓶沈泠入赘了李家,并和李芳娘三年抱俩,有了李永安和李容,一个8岁,一个10岁。

    而沈泠之所以落水,就是在芳娘的唆使下,为了给弟弟李永安补养身子冒险去河滩捡野鸭蛋时失足的。

    幸好被放牛的李爷爷眼尖给发现了,不然现在就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了。

    “幸好你们及时把水给压吐出来了,孩子的命保住了,现在还没醒是因为孩子太虚弱了,落水时又磕伤了头,所以才迟迟未醒。”孙大夫一边从药箱里取药材,一边对着僵立在旁,满脸惊惶之色的沈大安慰道。

    “这个药服三剂,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听到这句话,沈大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忙不迭的点头。

    “我就说没事吧?你倒好,非要请大夫,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家?吃的起这费钱的药材?败家玩意,干点活都不会。”此前角落里不说话的芳娘,像领了什么圣旨,对着沈泠翻了个白眼,拉着长调啐道。

    孙大夫收拾药箱的手停了停,轻轻看了一眼炕上瘦弱的沈泠,起身出去,连药费都没开口。

    “沈大,我是看着孩子实在可怜,加之药材是给贵人看病余下的,所以这次就破例不收钱了”老大夫走到院里对着送客的沈大解释,犹豫了一下又低声说道:“孩子的底子太差了,长期衣食不足,内里亏空严重,索性年轻,如果好好将养,还能补回来,若是一直如此,恐怕不是长寿之相。”

    沈大看着老大夫年迈却炯烁有神的双目,竟有些羞愧,“老大夫,我知道了,您这边请,这个是我打短工挣的一些钱,虽然够不上医药费,但还是请您收下”。

    目睹全过程的秦大娘和张大娘站在院外咬耳朵,絮絮叨叨的翻起了小沈泠勤快能干,却还是被李芳娘挑毛病的事儿,发现沈大还恍惚地站在原地,赶紧扬声对着沈大喊道:“沈大,你傻了吗?快去看孩子呀?”

    刚进屋,沈大就听到李芳娘怨天尤人的咒骂:“你们以后离这个丧气鬼远一点,干点事尽出些毛病,这一躺,又得劳动你娘我,我这是什么命啊,嫁个死鬼男人胳膊肘往外拐啊,我的儿啊......咱们娘仨命苦啊......”

    “娘,你别说了,爹听了又要不高兴。”容娘瞥见门口的阴影,连忙打断了她娘。

    “容娘,你去,生火给你姐催个荷包蛋”沈大走进来对着容娘吩咐道。

    “呸!她也配?家里的蛋都是要攒着卖钱的,永安的束脩还没着落呢,我磨破了嘴皮子才求了村里的里正,让他叔愿意收下咱们孩子,你是想断送孩子的前程吗?村里没上学的,除了跛子家的那个小的,就只有咱们永安了!”一听到沈大的话,芳娘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这个是我前些日子在镇子上打短工挣到的钱,够孩子的束脩了”沈大从身上摸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子,冷冷的丢向芳娘。

    芳娘立刻接住,一数,足足有两百文,当下喜笑颜开地把钱揣兜里,“容娘?你聋了吗?没听你爹的话,快去给你堂姐煮个荷包蛋,再给她加点糖吧,算我好人做到底。”

    “渴......好渴”听完了全场的沈泠终于发出了声音。

    沈大赶紧用陶壶倒了点水到碗里,“泠娘,别急,慢慢喝,大伯回来了”沈大把沈泠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口小口地给沈泠喂水。

    “大伯,我的头好疼,我好饿呀”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滴溜溜的眼睛,给沈大看的鼻头一酸。

    看到沈大心软,沈泠赶紧向原主的大伯卖惨,印象里这个大伯在家的时间总是很少,在身体恢复之前,得牢牢抱紧这条大腿。

    其实最开始沈泠在李家的日子还是好过的,虽说清贫了些,但也没有动辄打骂,不给吃喝的情况,沈大吃啥,她也能跟着吃些。

    但自从芳娘自己的孩子出生后,沈泠的日子就难过起来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经常吃不饱,捡柴、割草、喂猪、洗尿布样样得干,把脸上的婴儿肥都瘦没了,还总是被芳娘嫌弃。

    在原主眼中,沈大毕竟只是大伯,虽然会疼爱弟弟留下的这滴骨血,但终究不能和自己的孩子比,再加上沈大农忙时下地,农闲时就出去打短工,除了吃饭睡觉,其实在家的时间不多。

    现在的沈泠是农户的孩子,有些苦,不得不吃,所以沈大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直到这次沈泠赔上了半条命,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容娘端着加了红糖的荷包蛋汤,小心翼翼的递给沈大。

    “娘,我饿,我也想吃”一旁站着的永安两眼不错的盯着红蛋汤,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两个鼻孔翕动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

    看着儿子的可怜儿相,芳娘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光,把永安拉到跟前哄道:“我的儿,马上申时了,等你爷奶从周秀才家回来,娘给你做好吃的。”

    沈泠一边吃着红糖蛋,一边思考着日后该怎么办,如果接着呆在李家,等身体一好,她还是少不了被盘剥,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名叫南齐,虽然名字和南北朝的那个南齐同名,但不是一回事,反而和后面的南宋有些像,外族入侵,大齐朝战败,皇族割地赔款,将都城迁到了临安。为了休养生息,现在的南齐朝也出台了一些惠民政策,分户离家者,予地五亩,三十税一,同样也允许立女户。

    “或许,这会是我的机会,但在这之前,得想些营生办法,地里刨食是看天吃饭,古代这多灾多难的,靠种地只能勉强糊口,我记得原主打猪草的地方好像有些有用的东西,但还是得自己亲眼去看看,顺便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心思绕过几转,沈泠吃好把碗递给大伯,甜甜的抬脸笑道:“谢谢大伯,我感觉好多了。”

    “泠娘,你再睡会儿,等大伯把药煎好了,晚点给你端过来,你的头磕着了,得吃药。”沈大接过碗,扶着沈泠躺好,又掖了掖破旧的被角。

    睡眠能帮助身体快速恢复,原主总是天刚微亮时候,就被勒令起来干活,缺觉的狠,失足落水,里头肯定也有精神不足的缘故,再加上缺衣少粮,实在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趁现在有大伯震着,我得赶紧多睡会儿,晚点李老根夫妻回来了,又有一场硬仗要打。”沈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迷迷瞪瞪地就睡着了,她的身体实在太累了,暖鸡蛋汤一慰就像被天鹅的绒羽拂过,按停了造作的胃,也给她送进了梦乡。

    半个时辰后,院门传来声音,是李老根和李田氏从周秀才家回来了,因为束脩迟迟没凑够,为了能让秀才收下自家孙儿,两个老人去给秀才家的春种帮忙了两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回到家,就看到院里的猪饿的直哼唧,都快跳出槽了。

    田婆子眉毛一拧,怒呵道:“泠娘?这死丫头跑哪里躲懒去了?猪还没喂,真是一天不盯着,就给我偷奸耍滑。”

    话音未落,就听到芳娘从后厨房里传来的阴阳怪气声音:“娘,咱们家那位千金大小姐说身子不舒服,正床上躺着呢,我可不敢使唤~”

    “怕是反了天了,青天白日不干活,猫在屋里躲着睡大觉。”田婆子撸起袖子,正准备冲到房里,就被女婿沈大给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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