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去宮裡參加中秋國宴,明眼人都知道是凌帝替姊姊慶生辦的,我從沒看懂他們四個人,我是把票投給白老大的。我正在香舖裡結算這一旬的帳……。

    夜深人靜,燃了一些崖柏,再舀了一勺雷芽,倒入熱水時看著茶葉緩緩舒展開來,蒸騰的香氣撲鼻,今天這帳本……,看起來又要熬個通宵,先把茶泡好再說。唉,當初就不該答應姊姊幫許任和柳緒看帳本,這兩個都是花錢的主,帳本錯誤百出,怎樣都對不起來,越來越睏……。

    結果突然有人來傳旨,我就被叫進宮了。傳旨的公公說姊姊遇刺,已經殞命,我一整路都是恍惚的,我進來美夢系統了,不是說我要救活白茴香嗎?她怎麼會死了?

    我用的是沈弱水的身體,沈弱水醫毒雙聖手,肯定可以解毒,那怎麼會晚了?要不要喊「許黎馳」重新再登錄一次?不對,肯定還沒死,只是凌帝和龍首鎮究竟存著什麼心,謊稱白茴香已死。

    我可以順利調動沈弱水的記憶,第一人稱看她這一生真的跌宕起伏,遇過各式各樣的變故,父母將幼女送進無名谷,讓她從沈嫻改名成沈弱水,然後自己在谷外面對仇敵的追殺而雙亡;後來無名谷的神醫爺爺過世,谷內的學生四散,她跟著師兄許任到處流浪,最後雙雙被白茴香收留。

    在沈弱水記憶裡的白茴香,是撐起整個回鄉酒樓三百多人生計的白老闆;是語出驚人,有些聽不懂,有時又含有大智慧的一家之主;有時是彷彿化外之民,轉眼又好似世外高人的,是除了不靠譜的許任外,弱水從小到大唯一依賴的人。

    從螢幕的上帝視角看白茴香,遠沒有第一視角來得沈浸,連沈弱水這個很平面的配角都立體了起來。

    即使我確定白茴香還活著,但還是陷入不可思議、隱隱不安的複雜情緒中,我已然接近修正的當下,等我一償宿願,要不要多跟他們相處一段時間?畢竟現實中我對白茴香和白瑜來說,算不上陌生人,也不是認識的朋友。

    一抵達宮門,下車走進去,兩側宮牆高如懸崖的冗道,我在這人造的谷底走了很久,好不容易豁然開朗,放眼望去,四周懸掛著白幡,耳可聽周遭此起彼落的啜泣聲,為何所有宮女、太監、侍衛,甚至達官顯貴都在哭,難道死的是皇帝?不對啊,我想救活白茴香,依照原始的備檔,凌帝並沒有死,啊??我好像知道為什麼了。

    我走上臺階,臺階高有兩層樓,高聳的宮殿映入眼簾,這是我第一次上朝,沒想到不是最後一次。

    走近回鄉酒樓的其他人,三百多人、所有人都在這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此時我看見凌帝,距離有點遠,好好地端坐在龍椅上,正緩緩起身,他活得好好的,宮裡其他人哭是因為最後凌帝冊封白茴香為公主,既然她變成了皇親國戚,的確該哭。

    「你為何不哭?本朝公主薨,舉國盡哀。」皇帝走下階梯,氣勢洶洶地走到我面前,這個男人是長這樣的嗎?我12年前看過備檔,過了這麼久,記憶已經有點模糊,近看才發現原來他長這樣,不對,是長這樣嗎?這是我的夢……美夢系統是以人的潛意識出發的,做夢的人不同,會影響備檔裡所有人的長相嗎?

    可惜我們是違法盜用,沒有大量的資料庫可以做量的統計,醒來應該先寫一篇學術論文,探討一下即使是備檔,也會因為讀取的人不同,而獲多或少被大腦修改。

    眼睛是琥珀色的,淺金淺金,臉有著晶瑩剔透的精緻感,大概20出頭,這張臉還真眼熟……欸,是不是剛剛看過的竹本先生?

    原來前幾天那一眼,不只是直觀地好看,更是潛意識裡感覺帥,才把人家的臉挪過來。

    凌帝原始的長相我已經記不清,好像也是比較孩子氣的,沒有皇帝應有的尊貴和距離感,若不講話還有點鄰家弟弟的氣質。

    只是他一開口,低沉的嗓音、肅殺的氣氛,威嚴感仍然會讓人膽戰心驚,畢竟癸巳政變他血洗皇宮,宮外的皇親國戚也近乎斬草除根,如果把他當成年幼可欺的弟弟,會吃大虧的。

    「你就是弱水?茴香說過你……要代她為官。」凌帝的氣勢凌人在講到「茴香」兩個字時,一瞬間緩和了不少,可一聽到這句話,沈弱水的情緒還留在身體裡,這真的是茴香姊姊會說出遺言,一瞬間我眼淚就掉下來了,理智上的確定也變得有點搖擺。

    走進御花園,已有一坏黃土,我們被凌帝「叫」進宮裡守靈,才剛到墳前,白瑜就立刻抽出小刀打算自刎了,還好許任的動作快,一把打掉,我馬上衝上去幫忙抓住白瑜,不然我們就從守靈變成收屍。

    我扯著白瑜小聲耳語:「如果姊姊還沒死,你剛好替凌帝去掉一個心頭大患。再探探吧。」

    白瑜看向我的眼神從空洞又燃起希望。

    我還記得白瑜自殺的這個片段,就是因為我從這裡刪除訊號,整個夢境變得亂七八糟。

    我原本有心理準備的,但還是被這3D的變故嚇了一跳,侍衛壓著白瑜,我們全部被斥令到御前,恍神地跟著向前走,一路亦步亦趨地看著前面人的腳後跟,心想倘若我得替白瑜收屍,都沒把握搶不搶得回來,以凌帝的風評應該會丟去餵狗。

    「弱水啊,你思慮過深,別活得這麼辛苦。」姊姊總這樣說我,我現在唯一的依靠沒了,我還能不思慮深嗎?啊,我不是沈弱水,代入感怎麼這麼強?

    不過思慮過深這點倒是跟我有點像,身邊的人都活得太隨心所欲,很累耶……。

    姊姊的墳在御花園內,正對著御書房,哪個正常人會把墳放在自己的書房邊的?凌帝果然如外傳是個瘋子,他正氣急敗壞叫侍衛把白瑜拖去砍死餵狗,果然,我現在該怎樣做才能保住他一命呢?正當我想開口說話時,龍將軍搶先一步說話了。

    「皇上,您放過他吧,他也是個苦命人,而且他願意為茴香殉葬,至少也是真心對茴香。」

    首鎮的聲調很平靜,但他說話時眼眶泛紅,想必他也是哭過吧,但這麼平靜的語調,是不是有點貓膩?我告訴白瑜時當然是確定姊姊能救回來,可是眼下又讓我心裡沒底。

    「在我面前敢拿出刀來,意圖行刺,本就該拖出去斬了。」對凌帝正在火大。

    「皇上,可否聽我一言。」我跪到皇上面前說。

    「說。」他居高臨下、鄙夷地瞥我。

    「皇上確定是行刺嗎?依律行刺皇帝,要誅九族,所以皇上得當姊姊的面,把我們都拖出去砍了,還好姊姊已死,倘若她還活著,必定痛心疾首。」我四平八穩地回答。

    姊姊的遺言,應該真的瀕死,才會說出口,但……官個屁,姊姊大概是怕凌帝把整個朝政搞得烏煙瘴氣,才讓我來監管的,這種爛攤子,也只有她敢丟,我敢收吧。就像佑民堂的爛帳。

    我接著繼續說:「姊姊死前的遺言應該有保全回鄉酒樓的所有人,如果您把白瑜砍了、拖去餵狗,她黃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我平靜地回答。

    「你……,我也不想讓茴香不開心,不是,我是皇帝,難不成還讓你教我怎麼做?」凌嘉慶氣得直跺腳。

    我繼續講:「不如讓白瑜回去打理好回鄉酒樓,將功贖罪,才能讓姊姊安心,她安心有助於身體早日痊癒。」

    「她人都死了,哪來痊癒?」凌帝怒視我。

    「也對,可惜我醫毒雙聖手沒能早日進宮,不然我肯定有辦法替姊姊解毒。」我趕緊把我的意圖塞進來:「皇上一言九鼎,保全回鄉酒樓上上下下三百餘口的性命全繫於您一念之間。」凌帝和龍首鎮一聽到我肯定有辦法解毒,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凌帝隨即開口:「今日之事,看在皇姐的面子上,不跟你們計較,但守靈之事用不到你們了,我自己守,譚志東你把這群礙眼的都送出去,……等等,沈弱水你留下。」

    他們用宮中秘藥先幫白茴香吊著命,我如願完成解毒,今天終於完成任務,走出寢殿時,天已大亮:「許黎馳。」然後我就醒了。

    許若醫生開始幫我拆貼在脖子上的線,我畢竟沒長期待在沉睡艙,夢中一天的時間,我僅入睡2小時,美夢系統的時間是相對且可控的,所以恢復過程很短,我已經能坐起來。

    「許若醫生,現在有關於美夢系統的研究能解讀我的疑惑嗎?讀檔時夢中人的長相被我現在所知的人取代了,這以前有發生過嗎?」我看著許若,他也跟許仁一個長相,凌帝和許仁都是同一個情況。

    「我們對大腦的研究尚淺,目前還沒有相關的研究,最主要的極限是依法,我們不能讀取別人的美夢備檔,但我猜你的情況源自於,你已經不記得之前監控李茴香美夢系統裡,每個人的臉,夢境裡又不能出現沒有臉的人,大腦跟眼睛一樣,自己幫你補上空白,所以才會出現這個情況。」許若的猜測跟我的如出一轍。

    「我也這樣想,也許下次我入夢時照一下鏡子,看看沈弱水的臉,就可以佐證這件事。我感覺歪打正著,剛好是一個研究題材,我想邀請你跟我一起完成研究報告。」這個bug跟美夢系統有關,我又不想永眠了,還有事沒做完。

    許若出去後,我還坐在床上發呆,解凍時以為自己只是醒來幾天,結果增加了這麼多想做的事,龍彌彌代替李茴香變成我不能放下的心結,也許我未能補償的,可以償還在彌彌身上。

    我的房間很小,並不是不能選,而是不想要太大的空間,我多半都待在辦公室,現在一看還真的很小,書桌緊挨在床邊,桌上有一支藍筆和兩塊金屬名牌,聽說李茴香是用金屬名牌自殺的,她還真是自由自在,連死都這麼不按牌理出牌,我想得太多、顧慮太雜,不知道龍彌彌會不會有一天需要我?我還是先變強吧,這樣才能護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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