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自习,江岸再也没有回头。

    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自习,政治老师过来布置了学习任务,巡视了几圈就走了。海高的学生都很自觉,自习课基本不需要老师整节课在教室。有问题的话,学生可以去老师问。

    开学不到两周,知识量还不是很多。江岸做完了习题,想要预习一下下一节的新知识。她从抽屉拿出课本翻到新的一页。

    可能是前几天备考入学考试熬夜熬得太晚了,今天怎么突然好想睡觉?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江岸一只手撑住脑袋,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但瞌睡虫就像魔鬼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不一会儿,政治书上的那些字就像一个一个的蚂蚁一样开始爬呀爬,脑袋也不听使唤地一栽一栽的……

    忽然,正要去见周公的江岸猛然感到身后被笔盖一样的东西戳了戳。她皱着眉,睡眼惺忪地往后身后望去。林予辰没说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外。窗外有什么吗?江岸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只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了。黑洞洞的玻璃外,马老师正虎着一张脸躲在窗帘外头朝里看呢,目光正好和江岸对上。

    江岸僵尸一样,呆住。

    立刻,她面不改色地换了另一只手撑脑袋,用后脑勺对着窗外。心咚咚直跳。完了完了,睡觉被“马总”逮个正着,要被罚了。班规里写了,上课自习睡觉,罚扫教室一天!

    妈呀,吓死我啦!这里的老师也会躲窗户外偷看的吗?

    江岸用另一只手把书翻到另一页,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学习。过了一会儿,马老师进来教室走到讲台,把讲台上的一个茶杯拿走了。一切相安无事。

    谢天谢地,最重要的是还得谢谢林予辰。

    江岸想起来了,班规里也写了,上课互帮互助:“提醒”、“叫醒”服务。

    在海高,与在南州外国语学校不同的是,周五的晚自习只有两节,八点后可以自由选择是回家还是继续在教室自习。家里离得远的就早早回去了,离学校近的同学很多选择继续在教室自习到九点或者更晚,不过最晚不能超过十点半,十点半准时会有安保提着扩音喇叭来巡楼清场的了。

    江岸家到学校骑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所以江岸会在周五多自习一会儿再回家。林予辰总是上完两节晚自习后就直接走了,那他家应该是离学校比较远了。

    今天,林予辰同样也是走得早。第二节课下课铃响了,教室里开始嘈杂起来。不久,江岸就听到身后收拾书包和椅子拖动的声音。

    这次,江岸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要跟他说声谢谢什么的。眼看林予辰很快就收拾好了书桌。江岸正要开口,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林予辰,你走吗?我和你一起。”陈飞也收拾好了书包,正要回家。

    林予辰抬眼看他,应了声:“好。”

    这时,纪熙尧也跟着说:“我们一起走吧。”纪熙尧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她是班级的文艺委员。

    “还有我。”是高嘉航的声音。

    “等等我,等等我。……”袁圆忽地站起身来,也开始收拾。她问江岸:“江岸,你走不走?”

    江岸慢吞吞地回答:“我……还不走。”江岸还有几道数学题没有算完,回家的学习效率远不如在学校的高。再说,笨鸟还得先飞呢。

    “噢,好的。反正你家离学校也近。”袁圆也不含糊。一双会笑的眼睛忽闪忽闪。

    江岸捏着手中的笔笑着,点了点头。

    “那走了。”林予辰低着嗓子说。显然也是对她说的。

    江岸抬头看向他,闭着嘴点了点头。

    看来不用跟他说谢谢了。

    林予辰对她笑了笑,背着书包向门外走去。

    “好的,来了来啦!走啦走啦!”陈飞从座位上跑过来,跟着林予辰往外走。他边走边对林予辰说:“欸,林予辰,明天要不要去我家。我买的switch新设备到了。一起测试测试?”

    “这周我有事。”

    “别呀,你能有什么事?”

    “我真有事。”

    陈飞继续:“哎哟,不就是你弟弟那点事吗?把他一起带过来我家玩。没事,我家多的是他喜欢的玩具。”

    “不是我弟弟。……”

    “什么不是。我家他随便想玩什么,让我阿姨照顾他……”

    “真的不是……”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就明天下午两点,必须见到你。”

    “……”

    “还有,你们都一起来啊……”

    纪熙尧也说:“我也可以帮你带你弟弟。”

    “就是啊……”

    袁圆:“啊呀,美妃,你踩着我了,看着点路!”

    ……

    江岸,看着他们一行几人,嘻嘻哈哈、推推挤挤出了教室,走了。

    她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忽然,江岸有点莫名地失落。

    江岸深知,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好,有礼有节地亲切热情。但他们有他们的圈子,江岸还并不是他们的朋友。

    她只是一个新来的成绩平平的转学生。

    江岸收回思绪,把头埋进书堆里,继续学习。学完一门,又开始下一门。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不知走了多久。

    江岸一直沉浸在学习中,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教室回家了。江岸浑然不觉。

    最后,班长周南也站起来。他一回头,看见江岸还在。

    “江岸。”

    “嗯?”江岸抬头。

    周南一边收拾,一边说:“已经快十点半了,你还不回家吗?”

    江岸环顾了一下教室,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她和周南两个人了。她抬头眯眼看了看钟表,果然十点十九分了。

    “噢,周南,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走。”江岸似乎学得有点累了,呆呆地说。

    周南犹豫了一下,也不再多说什么:“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江岸笑笑,答:“好。”

    周南也回家了。

    教室里空空荡荡。惨白的灯光照着她雪白的衬衫。她抬头看向窗外,好安静。她关了书,伸了个懒腰,把身体靠向椅背,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然后,她把头摇了一下,她感觉到她的头发拂过身后课桌的细碎的声音。她又摇了一下,再往右摇一下,再往左摇一下,呵呵,她的嘴角不禁往上牵了牵。

    然后她耸了耸肩,开始收拾书包。

    这时,教室门外闪出一个身影。江岸望过去,是程功。

    “程功!”江岸喊了一声。

    本来已经走过去的程功又折返了回来。他在江岸教室门口站住。

    江岸忽然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程功,我和你一起走!”江岸又说了一声。

    程功双手插进裤兜,看着江岸。“今天怎么这么晚?”

    江岸飞快地收拾着书包。她瞥他一眼:

    “跟你一样爱学习呗,不行啊?”

    程功笑笑:“行啊。”

    江岸背上书包,朝教室门口走去。

    她边走边说:“帮我关一下灯。谢谢。”

    她怕黑。

    程功并不意外,他也知道她胆子小但又爱逞强。去年春节,他们和几个同学一起去鬼屋,江岸差点没把程功的胳膊掐出血来。

    他什么也没说,走进教室,来到教室黑白旁的那排开关旁,“啪啪”按下那一整排开关。一瞬间,整个教室的灯都灭了。然后和江岸一起朝走廊走去。这时,江岸发现,好像整栋教学楼只剩下她这间教室还有学生了,整栋教学楼,只有走廊的灯还亮着。

    “快走,快走!”江岸抓紧书包带子。虽然有灯,但江岸还是有点害怕。

    程功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

    他们来到自行车棚,各自推了自行车出来,并排走着。

    程功先说话了:“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江岸问。

    她像一只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还适应吗?今天考得怎样?”程功又问。

    他觉察到,她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不怎么样。等着判死刑了。”

    程功笑:“难怪学得这么晚。但是,这这样急于求成有用吗?”

    江岸瞪他:“还说我,你不也一样吗?”

    程功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在江岸的身边:“我是每天都这个时候回家。不像某些人,等着判死刑了才装模做……”

    江岸停下脚步:“谁装模做样了?你说谁装模做样?”

    “好好好。”程功装作投降的样子,嘴里却说,“你,你装模做样,行了吧?”

    啊啊啊,他总是这样!

    “死程功!”江岸跺着脚大叫。

    本来今天就不开心,被他这样一弄,所有的脏情绪正好一股脑全发泄在他身上!“你才是!成天装腔作势,眼比天高!以后你的事,别求来我!”

    这时,程功终于是服软了,低声道:“别这么大声。”

    江岸仍然气得直哼哼:“怎样啊?!”

    程功不说话。

    这时,有几个女生背着书包从身旁走过,时不时回头看看站在路中间的他们两个。

    路灯下,她们小声窃窃私语。

    “诶,这不是新转来的那个同学吗?”

    “谁呀。”

    “程功。”

    “啊,他就是程功啊……”

    “真的很帅啊……”

    “那她旁边那个女生……”

    “……”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程功可没功夫听那几个女生说话。他侧眼看江岸,那个活蹦乱跳的江岸又回来了。他轻轻一笑:“这不挺有活力的嘛!看起来还能战斗八十回合。”

    江岸不解,歪着脑袋问:“你说什么?”

    程功跨上自行车,说:“没什么。快走吧!”

    说完扔下江岸,骑上车走了。

    “程功!”

    愣了一下,江岸也快步跨上自行车,跟了上去。

    “死程功!”

    “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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