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仍是咽下了那颗酸掉牙的黄皮。

    “林予辰,你太坏了!”

    林予辰笑着解释:“可能你是第一次吃,不太习惯这个味道。不好意思。”

    林予辰居然在道歉,他不像是故意整她的。

    只有一个人的战斗是打不响的。江岸本以为还要跟他斗上几回合的嘴,但没想到还没“开战”,对方就认输了。

    “很酸吗?”林予辰又问,神情中有关心。

    再不“和解”的话,她怕他会尴尬。

    立刻,江岸声音降了八度:“没事没事。有一点。”她又补充道,“一开始很酸,但后面的味道还是很甜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应该保持应有的客气和礼貌,林予辰对她总是绅士而有礼的。

    那天早上在红绿灯路口,江岸第一次遇见他时,也许江岸真的误会他了吧。虽然他话是不多,但他绝不是无礼的人,对陌生人也不会。

    好奇怪,他这个人给人一种既清冷又柔和,既疏离又亲近的感觉,甚至带着一点哀伤。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之,不敢也不忍得罪他。

    这时候,一旁阿姨说话了:“那再吃一些吧。真的好吃的。我孙子一下能吃这么一大串。”说着就从篮子里拿出一串黄皮要递给她。

    江岸吓得连连摆手:“噢,不不,不用了,阿姨。”

    阿姨仍不放弃,硬要往她手里塞:“吃嘛吃嘛!很好吃的。降火助消化来的。”

    “给他吃,阿姨,给他吃。”江岸没办法,只得把目标引向林予辰。

    阿姨果然好热情,她又对着林予辰一阵“推销”:“来来来,予辰,你也吃。”

    林予辰招架不住,赶忙接了:“好好好,谢谢阿姨。够了够了。太多了。……”

    江岸在一旁乐得“咯咯”直笑。

    林予辰看向她,她立刻闭紧了嘴看向别处。

    ……

    那是江岸第一次吃黄皮。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不会忘记那天她吃的那颗黄皮有多酸,也不会忘记那天院子里黄皮树下的欢笑声。

    多年后,黄皮成了江岸最喜欢吃的水果之一。不过,那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

    在吃完酸黄皮的一个星期后,江岸真的迎来了她的心酸时刻。

    入学考试她果然没考好。

    马老师把江岸叫到办公室对她的各科成绩分析了一番。英语和语文最好,其他都是中下游。平均分一拉,总分排到了班级中等偏下。

    这个成绩和排名,对江岸来说,打击很大,虽然早有预料。她以前可是妥妥的学霸,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现在沦为了真学渣,心理建设全线崩溃。

    不过马老师觉得并没有什么。他安慰江岸:“不要有太大压力。刚开始需要一个适应期。尽快适应老师们的教学方式。你的底子在那里,半个学期应该就能赶上来。别慌。”

    江岸谢过马老师后回到教室。她情绪依然非常低落。

    周围的同学也都知道了。该怎么办?

    这一两天,是各科发答题卡的时间。每一科老师都要对这次考试的成绩作一番分析。表扬谁,批评谁,谁进步了,谁退步了,都要从老师的嘴里过一遍,从同学的脑海中加印章。受表扬的暗暗欢喜,受批评的也要好好挨过去。

    马老师在周一班会课上发表了长篇演讲:“这一次考试呢,是对大家两年来高中知识掌握情况的一个检验。也是开启高三生活的第一关。咱班呢,有的同学考得还不错,各科整体平均分在全年级都保持得很好。但是,有部分同学仍然没有紧张起来。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是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要以为时间还很长,暑假都干什么去了?嗯?都干什么去了?马老师告诉你们,我带了八年高三了,每一年总是有那么几个明明很聪明的孩子最后没考上。考完再来后悔。有用吗?后悔有什么用?嗯?后悔有什么用?我希望你们当中,不要有一个人后悔……同学们啊,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

    语文老师说:“大家猜猜这次咱班语文第一名是谁?……掌声送给——安欣!安欣啊,这次冲到了第一名,不容易啊……这次退步最严重的是陈飞!陈飞下课去一下我办公室。还有陈伟伟,你那个字啊,暑假到底有没有练啊?写得跟八爪鱼一样,作文很吃亏啊,知道吗?……”

    数学老师说:“念一下130分以上的同学:林予辰145,班级第一名哈。周南144,杨光142.5,朱瑶瑶135……”

    英语老师说:“这次英语考试的前十名是:庄严、金辰、袁圆、周南、纪熙尧、林予辰、……高嘉航、刘光森这次有点没考好哈,答题卡拿下去,分析一下原因哈。……”

    物理老师敲着桌子说:“怎么搞的?这次平均分连13班都没有超过?!再差0.3分就要被11班超过了!就要摇尾巴垫底了。……那个,不过,林予辰这次考得挺不错的,年级第3。”

    政治老师:“这次题目比较简单。试卷我就不讲评了,大家自己对着答案订正。这节课我们来学习第三课第二节……”

    但无论是表扬的,还是批评的,分高的,还是分低的,所有的老师没有一个提到江岸的名字的。好像江岸就不存在一样。

    有可能她是新转学来的,没有退步进步之说,也有可能她成绩中庸,属最不被看见的那一类。

    江岸,又陷入了另一种失落中。不被看见,也真是让人悲伤。

    下课之后,大家也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没有用异样眼光看她的,更没有过来安慰她的。大家可能觉得她的成绩本来就这样的吧。

    除了马老师,他们班没有人一个人知道,在南州外国语学校,江岸从没掉出过班级前三,年级前十!

    回到家,爸爸妈妈从手机上看过了电子成绩单,没有责怪,还挺满意。

    “很不错,中等。一来能跟上海高的步伐,就已经很不错了。”

    妈妈:“是啊。”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爸爸问。

    江岸有提前思考这个问题:“我觉得海高这边的考试题型比较灵活,就比如数学考试,题干总是很长,很多都是解决生活问题,有很多干扰信息。在审题方面还不是很适应。先多花时间在解决问题数学上。政治也是一样,时事政治方面我的积累也不够广泛。考得也很灵活。”

    “那就从这两门开始入手。边学习,边总结。不懂的问题多钻研,多问老师和同学。”

    江岸点点头。

    学习是一件辛苦而孤独的事情。对于对自己有要求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江岸投入了更多的时间在数学上。她有不会的问题就会问林予辰,毕竟班级第一就在她身后,近水楼台先得月。林予辰也会认真为她讲解。

    他讲题也是思路清晰,从问题去倒推过程,三言两语讲得明明白白。不像周南,自己会做,就是讲不清楚,还总是带着他的口头禅“是不是?是不是?”江岸点着头,脑袋里蒙着雾,似是而非,似懂非懂。

    所以她更喜欢问林予辰。

    通过这一段时间学习上的相处,江岸真觉得林予辰好聪明。他总能找到最简便的答题方法,用最少的步骤解题。这让江岸好生佩服!只能仰望。学习好的人的身上总是环绕着一层光环,不是吗?

    这天课间,江岸又被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给难住了。她咬牙琢磨了半天,也毫无进展。她咬着笔,拧着眉毛拿着练习册转过身去,想问林予辰这道题怎么做。

    “嗯,你帮我看下这道题。辅助线……”

    “是不是这样画的”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江岸就被一个轻轻细细的声音打断了。

    “林予辰,你现在有空吗?你能不能帮我讲解一下这道题呀?”那声音沁人心脾。

    江岸一愣,她猛抬头一看,是纪熙尧站在林予辰的课桌前。她已经把作业本放在林予辰的桌角上了。

    林予辰看了看江岸,又看了看纪熙尧。不知为何,江岸心里忽然一紧。

    “我看看。”林予辰拿起了纪熙尧的作业本。

    “谢谢。”纪熙尧赶紧拉了高嘉航的椅子过来,挨着林予辰坐下来。

    江岸赶忙回过身来坐好。

    那道题,他们讲了好久。大概有七八分钟。纪熙尧不停地问,林予辰一直有耐心地一边说思路,一边打草稿。到最后,也不知道她到底搞懂没有。最后,直到预备铃响了,纪熙尧才回去。

    江岸也一直对着自己的那道题发呆、愣神。辅助线擦了又画,画了又擦。上课铃响了,也没与什么头绪。啊,这题怎么这么难?心情烦躁。

    又到了下课的时间。

    林予辰问江岸:“你那道题做出来了吗?”

    鬼使神差地,江岸头也没回:“噢,做出来了。”

    “真的做出来了?”

    仍是回答:“嗯,真的做出来了。”

    林予辰就没说什么了。

    江岸心里有事,所以才不敢回头。有什么事?江岸自己也说不上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级活动课。下课前,马老师推了一下眼镜,说:“同学们,今天第一节晚自习前,编座位啊。大家吃晚饭后,先休息一下,去操场运动运动。然后要早十分钟到教室编座位。根据咱们班的班规,各科成绩第一名的,可以有一次优先选择自己座位的机会。大家可以先想一下啊,到时候把姓名词条贴在座位表上。剩下的同学我再来调。大家先提前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不要的东西扔掉。好,下课了。”

    马老师一走,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啊,终于要调座位了。等了几百年了。”

    “刘光森,我要向马总申请远离你。”

    “我还不想跟你坐呢。”

    “……”

    “袁圆,我好想跟你坐同桌。”

    陈飞朝林予辰招手:“林予辰,到我这儿来坐吧。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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