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阙的智齿又开始痛了。但就算牙齿痛,她还是要拨打一个电话。

    她拿起手机,朝外走去。在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路灯下时,她找到此前的通话记录,非常熟练地拨出这个电话。没两分钟,电话被接起来。

    她率先开了口:“老爸。”

    对方只是嗯了一声,随机询问:“不上晚自习吗?”

    贺阙轻笑一声:“大学生不像高中生,没有晚自习啦。”

    贺父随机跟上一句:“那不能懈怠,去年你只拿了二等奖学金,今年要更努力拿一等。今年新招的年轻老师是你学姐,在学校里的时候年年拿一等。”

    听爸爸讲这些话,贺阙的牙齿更痛了,忍不住吸了一下口水。

    贺父有些生气:“什么怪动静,贺阙,你平时都这样吗?上大学心野了也就算了,怎么基本的素质都没有了呢?”

    听到爸爸的指责,贺阙很难过,她放低声音交代:“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最近智齿发炎了,很难受,所以才。。。。。。”

    “智齿?你怎么长了智齿啊。”

    “爸你别大惊小怪啦,我这个智齿高二就有的,就是这些年一直潜伏着而已,而且正常人长智齿很正常啊。”

    “高二就有?!!”贺父提取到这关键词后,一段“女儿叛逆甚伤父心”的往事在他眼前浮现,他想到了当时的一个细节,当时一位同办公室的老师跟他说看到贺阙当时经常流连小卖店,有一次正好撞见,贺阙盯着冰柜里的饮料直勾勾地看,虽然最后没买,当时那种渴望的眼神做不了假。想来是到了大学她违背了不能喝甜饮料的家规,才搞得智齿再度发作的。

    这孩子的心越发野了,于是他开始发作:“当年我就听张老师说你喜欢买甜饮料,是不是到了大学就放任自流,不管不顾地喝这种东西导致牙齿坏掉的啊!”

    “早就跟你说了,可乐雪碧芬达汽水这些东西不好,你呢,在我面前不喝,背后放纵了是不是。”

    “还是说你又和小时候一样不刷牙了?”

    “贺阙,你的牙到底怎么回事,你招不招?”

    贺阙极讨厌他爸这种态度,他就是在学校里做老师做久了,看谁都像问题儿童,非要耳提面命地教育一番,上上思想政治课才行,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不想再被教育了。

    于是她打断爸爸的斥责:“爸,我长智齿有很多原因,但不包括你说的原因。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是为了跟你请罪,下午我去口腔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我的智齿长的怪,要多花点钱,我这边家教兼职的钱还没下来,爸你能先给我点我去把牙拔了吗?”

    “你一周打一次电话就是为了跟我要钱吗?”贺父很生气。

    “不是啊,我是请求爸爸能支援我一下,让我能在暑假之前把牙拔了,真的很痛的爸爸。”、

    “暑假回淮安再说。我要去看晚自习了,你自己多保重吧。要想提前拔牙,自己想办法。”贺父撂下了这样无情的话语便挂断了电话。

    贺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果然爸爸如她想的一样。她慢慢踱步到一个小湖边,这是校内的景观湖云湖,白天看还觉得有些可爱,晚上黑黑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悄然生出一种幽微的冷气。

    当年贺阙为了满足爸爸的心愿,报了本省著名的师范类院校。但自从上大学以来爸爸就对她颇为不满,大一放假回家,她不过和其他女孩子一样穿了件稍微鲜亮一件的黄大衣,人人都说漂亮,却只有爸爸不满意,说她上大学就开始“比美”了。她做家教兼职被说没意义,不做兼职要生活费爸爸又说她花钱大手大脚,拿二等奖学金被说学习不够努力,天知道她们专业真的很多牛人的,而且她自己也不喜欢这个专业。

    她和爸爸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如果妈妈还在就好了。

    夜风袭来,她被两颊的凉意袭击——她居然流泪了。

    抹开眼泪,她点开学校的兼职交流群,又开始想赚钱的事情。现在做家教基本上是没戏了,她快速浏览了一下其他的兼职信息,发传单、帮忙取快递,这些都是些拿时间换金钱的事,快到期末了,她没什么时间了,而且也都是小钱而已。充场,算了吧,之前去过被纠缠要微信的经历不想再体验了,码字投稿,这倒可行,但不稳定,而且万一对方一直要改的话也很麻烦。

    就没有什么正常又来钱快的兼职吗?

    她抬头叹气,突然想起之前妙妙说的五万块包包。虽然不关注明星八卦,当时对于娱乐圈那种赚钱速度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会和这个圈子产生交集,自己的个性、才华、适应性、爱好等和这个圈子里的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但是今天下午那两个人也说了想把自己打造成明星,是不是说明自己也有一定的天赋呢?

    她取出口袋里的名片,再次默读起上面的号码和名字。

    于潇,她检索这个名字,居然有百度百科,上面的文字虽然简短但极唬人,“金牌经纪人”、“带出无数明星”等字样冲击着她的眼球。她顺势点开了他的微博,看到了之前佳佳给她看的内容,她不能确定上面说的大项目是不是自己,万一人家只是对自己有点兴趣随手给的一张名片,自己再去打扰对方岂不是太自恋了。

    还是算了吧。

    第二天,贺阙的牙齿更痛了,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有一个只有那一处的感知器官,在那里,一个残酷的行刑官在用钝刀一点一点地割最嫩的肉,她一裹嘴巴,聚在一起的口水里便有那一点的血腥味,这个动作可以稍微缓解一点痛感,但难以持续。

    不行,这个牙不能等回家拔了,我得想想办法。

    下定决心,她在第二天的午后拨通了那个电话。那头那个男人的笑声十分轻蔑:“终于愿意打电话来了啊。”

    “万一我永远不打过来呢?”

    “你不会的。而且如果今天你再不打来,明天我就去你学校了。”

    “你很了解我吗?”说话间,她又忍不住裹了一下口腔,咽了口水,声音很轻。

    “智齿很痛吧。”对方似乎听到、看到她的动作,这样揶揄她。

    她不想探究自己的隐私是怎样被泄露的,一针见血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的号码你现在知道了,你可以直接通过这个加到我的微信,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随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再过了15分钟,有人主动加上,不过却是那女孩刘蓓。女孩子的头像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大猫猫,看起来就像她本人。刚加上对方便发来一长串的信息。

    “阙阙你好!咱们终于又连线上啦。明天周末,10点钟我到你学校门口接你,咱们先把牙拔啦,不要去省口腔啦,咱们去南京市口腔医院,我的智齿就是在那里拔的,医生技术特别好,钱你也别担心啦,潇潇负责。结束了之后你先休息两天,潇潇要在一个星期才能和我们碰面。这一个星期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贺阙觉得奇怪,但最重要的是钱的问题:“无功不受禄。”

    刘蓓秒回:“别放心上,小钱而已。之后你有的是时候回报他。”

    第二天那女孩子果然风风火火地过来了,拉着她就去拔了牙,她一共有长了4颗智齿,这次只能拔掉没发炎的两颗,等到过一段时间再拔剩下的。这期间,刘蓓就像她的姐姐一样,大小事情一应照应地齐全。接下来的日子,贺阙深刻感知到了什么叫“陪着”,刘蓓送她回到学校,见了她的两个舍友,直接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说她是自己的姐姐,最近离职外加上想妹妹了所以来陪妹妹一段时间,给两个室友哄的一楞楞地,套出来不少自己的事情。此外,除了老师对学生知根知底的小课,其余大课,甚至是去食堂吃饭、去图书馆什么的全部都积极陪同,连她去公共浴室洗澡,刘蓓都要借室友的卡蹭一澡。问她原因也不说,只是经常掏出一个本子写写画画。

    这种别扭的日子过了五天,又到周末,于潇又来了南京。刘蓓带她到了他下榻的酒店。

    那是本地的一个四星级酒店,毗邻最繁华的新街口商圈,以前她和室友来逛街的时候就感叹、猜测过什么样的人会住这种酒店,她还暗自调侃过自己此生都不会进来,没想到这机缘巧合,她也能一窥这繁华景象。但到底爸爸的教诲让她没露出多少好奇打量的神色,她平静的眼波流转过那些堂皇的装饰,镇定的表现再度引起了两人的感慨。

    不错,奇货可居。

    刘蓓到了便大剌剌地坐下,贺阙在收到于潇作为房主的指示后才规矩坐下,一板一眼,脊背紧绷。

    刘蓓看她这样子,又拿出本子写起来,没写两笔便被于潇没收:“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停止答题。”

    刘蓓企图蒙混过关:“别呀,我答的是附加题。”

    贺阙再度被对方搞得云里雾里,但是她依旧将疑问困在心里。

    于潇推出一块白板,然后将记号笔递给她:“贺阙,写一下你的名字吧。”

    贺阙照做,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大名。收最后一笔的时候,于潇说:“没有人说过你的名字很怪吗?”

    对于一个人名字的否认是很严重的指控,贺阙很不爽。她的一个小学同学叫“陈祥”,小男生,个子小小,穿着也灰扑扑的,像只小老鼠,他写自己的名字没问题,但每一次写“祥和”这个词语时都会画蛇添足加上一点,当时的老师对他屡教不改非常讨厌,在一节课上拧着他的耳朵骂他:“这个祥和你名字里的祥不是一个字吗,怎么连名字都不会写吗?”即使到现在,她依旧觉得老师的指控非常过分。

    她收起笔礼貌地递了回去,嘴巴却不礼貌:“哪里奇怪,我一直就叫这个名字。”

    对方收下笔,分析道:“你这名字,一来念着难听,都是第四声,读起来攻击性太强;二来,这个名字的性别感太弱了,男女都能用,不好;三来,这个阙字笔画太多,又生僻,一般人认识吗?四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拿你的名字和八字找人算过了,这名字不旺你。其实吧,连这个姓都不旺你。”

    随后他转身开始写了起来,笔走龙蛇间,“陈子楚”、“刘韵度”、“江离淮”等好几个名字跃然纸上。

    “第一个名字呢,大师说你五行缺木,补五行有利星途。第二个名字呢,和现在当红的小花很想,用上直接能蹭上对方流量;第三个呢,也是补五行,大师也说你要离家乡的水远点,所以取了这个,第四个呢。。。。。。”

    “停停停!”贺阙听他说了一通对自己名字的贬低,还擅自开始给自己改名字,有些恼火,站了起来:“为什么我要改名字啊!”

    “因为你的名字不好啊,不是说了吗?”

    贺阙冷笑:“在今天之前,从没有人说过我名字不好。”

    刘蓓赶快来缓和气氛:“阙阙,你被生气。潇潇,你一件一件事跟阙阙说嘛~”

    于潇也挑眉冷笑:“怎么连名字都不愿意改吗,那你真的适合进这个圈子吗?以后你可能还会遇到更多你不得不做的事呢!”

    贺阙迎着他的冷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叫贺阙!没人能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章节目录

【娱乐圈生态观察之】见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晨莹知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晨莹知晓并收藏【娱乐圈生态观察之】见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