赧王十五年,已经吞并夔国的嬴国更见强大,隐隐有超越荆国的样子。

    而在东海之滨的姜国,则是山东五国中的老大,一向瞧不起后来居上的西蛮嬴国,致力于合纵山东五国一起攻打嬴国。

    东边的老大和西边的老大谁也不服谁,嬴昭王为了对抗山东诸国,不得不选择近交远攻的方式,于是将自己的王妹嫁给了荆国怀王,又要求荆公子恒到嬴国来客居,结嬴荆之好。

    荆公子恒本是怀王悉心培养的接班人,自小就十分优秀。自信如荆怀王,当然也怕虎狼本性的嬴国不守承诺,对公子恒不利。

    朝堂上吵吵嚷嚷已经有十余日了,终不能决定要不要送公子恒质嬴,怀王无奈,准备再上神女峰,这次倒不是为了祭祀,而是去占卜吉凶。

    求神问卜从不是因为人类局限,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得到神的祝祷。

    怀王带领着公子恒、几位重臣,还有荆王宫世代供奉的大巫祝,浩浩荡荡前往巫山神女峰。

    高筑的祭台前,大巫祝身着隆重的祭服,头顶金冠,手持金杖,肃穆的立在祭台前。

    身后依次跪着的是怀王、公子恒和宫中重臣。

    “主盛德兮,帝告于巫阳,恒质嬴兮,福祸何所依......”

    大巫祝起坐跪立,招式百出,嘴里念念有词,有些是能听懂的巫山楚地的方言,有些听不懂的更像是上古时期凶兽的嘶吼。

    一时间,头顶上风云骤起,电闪雷鸣,几道雷电甚至劈到了祭台之前。

    大巫祝一哆嗦,怀王顶着风雨扶正王冠,急切的问:“所问为何呀”?

    大巫祝似乎有些畏惧,向怀王禀道:“回我主上,帝告于下,恒乃横也,倘不质嬴,日后必起祸患,倘若质于嬴,又有性命之忧,国运之忧。”

    怀王听后心里一紧,质也不好不质也不好,该如何是好?

    遂又问道:“大巫祝可有破解之法”?

    大巫祝道:“观公子命格,玄武当权命交华盖,然而道行艰险曲折不易,主上不妨求助神女”。

    “师父,您在看什么”?

    “你看峡底的水纹,分开了几纵几横”?

    苒离向前走了几步,伸长脖子去看。

    “师父,为何看水纹,纵是什么,横又是什么”?苒离仰头问神女蓝尹。

    “横乃命数,纵乃运数,都是天定”,蓝尹回答。

    “师父,这个运数是公子恒的运数吗,他会是荆国未来的王吗”?

    “离儿,你又忘了,你我皆为山鬼,并不是神女瑶姬那样的天女,既不被列入仙班就不可窥测天意,记住了吗”?蓝尹认真的对苒离说。

    苒离吐吐舌头:“记住了”。

    “公子恒身系国之危亡,然而命途多舛,还需要我们尽力扶持,不如由你下山去吧,随侍公子恒入嬴”。

    “我不要,山下的百姓都传,嬴国的百姓都是狼头人身,嬴国的军士都有三头六臂,嬴国的王更是狡诈狂暴,苒离怕的很,苒离才不要去”,苒离说着就想逃跑。

    “离儿回来,自盘古开天辟地,上古人神鬼结束混居混战的状态,神族、人族、鬼族各有所居,像我们这样未被列入仙班的山鬼一族,也有自己的地盘,人族自大禹君立夏而来已经有千年之久,唯有近百年来纷争不断,这场纷争终究会平息,你生来为巫山楚水的神女就该担此大任,可不是你不想去就能不去的”。

    “师父,离儿只想待在你身边陪着你,照顾你,给您做饭给您洗衣给你捶背,离儿真的不能离开你”,苒离就像小时候一样,将头伏在蓝尹怀里,她准备打感情牌。

    “好了,不要说了,明日就下山去吧”。

    苒离装腔作势哭哭唧唧,还想再说点什么,蓝尹没有理她,兀自起身回溶崖洞去了,再没有出来。

    翌日,苒离收拾好一个小包袱,去跟师傅告别。

    蓝尹依旧没有出门,清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去吧离儿,要保护好自己”。

    苒离泪眼婆娑跪在门口:“师父也保重”,跪着磕了好几个头。

    下山的路上,她想:保护好自己?不应该是保护好公子恒吗?保护好自己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生死关头可以扔了公子恒逃跑?对,师父就是这个意思,肯定是这个意思,师父果然还是心疼我。

    这么一想,苒离瞬间又开心起来了。

    鄢郢城高大的城墙映入眼帘,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立在车驾旁的一位翩翩公子。

    公子曲裾深衣腰配长剑,傲然直立,确实有指点江山的气概。

    苒离看呆住了,恍惚出神。

    同行的挑柴大叔也是山鬼,蓝尹让他送苒离下山,老山鬼捅捅苒离的衣袖:“姑娘,姑娘,口水流出来了”。

    苒离尴尬的笑一笑,提起衣袖就要擦嘴角。

    “哪有口水,大叔,你骗我”,苒离提起裙角,作势就要去追挑柴大叔,可惜裙踞太窄,只好作罢。

    “公子,我是苒离”,苒离向公子恒行了一礼。

    “在下荆恒”,翩翩公子也很有礼貌的拱手一揖。

    苒离抬眼细看,果然是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的佳公子,而且还很彬彬有礼,心里想,很好很好。

    荆恒没有闪避苒离的目光,也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她,这个姑娘一身漆木红的深衣曲裾,眉若柳弯目若星辰,如瀑的黑发用细细的银簪挽起,十六七岁的样子,心里想,很美很美。

    苒离一拉荆恒的衣袖道:“咱们走吧,公子”。

    荆恒被苒离的豪气惊了一惊,他想荆王宫可没这么豪气的女子,似乎,似乎曾有幸见过的赵国公主也是极温婉的,这姑娘很豪气。

    初遇,就是在我美好的年华,遇见最美好的你。

    荆怀王果然是很爱重这个长子的,何以见得?

    且看这长长的车驾队伍,医师,乐师、厨子、随从,一样不少,甚至还有一马车书和一套编钟。

    一眼望去,苒离惊掉下巴:“公子,你这哪里是去做人质,你这是要出嫁嬴国吧?民间出嫁的姑娘可没您这么隆重”。

    “很夸张吗”?荆恒不太确定的问苒离。

    “很夸张,非常夸张,相当夸张”,苒离不假辞色的回答,心里想:照这个样子,逃跑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单独行动,可不能让这贵公子连累了自己。

    “我坐哪儿呀”,苒离问。

    “哦,姑娘的行礼可放在中间三辆马车上,这辆是你的车驾”,说完,很恭敬的指给苒离看。

    “不用,我只带自己和这个包袱”,说着苒离就要上车,她又忘记了裙踞太窄,险些被绊倒,车夫赶紧拿下马凳,扶她上去。

    “见笑,见笑,呵呵”,苒离钻进马车再不露头。

    这个姑娘,好像真的不太一样,荆恒拊掌一笑。

    一路上,这队人马走的很慢,实际情况是,人员太多,物件太重,根本快不了一点。

    苒离坐马车坐的头晕目眩,只想呕吐。

    想当初,在神女峰的时候,她出门都是骑老虎、豹子的,会隐身会法术会施云布雨,但师父说施法会吓到别人,也会招来杀身之祸,因此出门前法术被封印了,光是想想,苒离就觉得很头痛。

    她以荆荆恒婢女的身份前往嬴国,这就意味着在嬴国,公务时她是贴身侍婢,私下里她是尊养神女,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在后来的日子里,她白天被荆恒虐的要死要活,夜间她虐荆恒到半死不活的奇葩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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