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江南水道。
“娘亲，那是什么？”
琼堆玉砌的小女郎扶着木栏，遥遥一指。
水天一色浩渺中，一点墨色化为巨船。
“还有这么大的船，那得装多少人呀？”小女郎托着圆圆小脸，惊叹不已。
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船沿。
妇人皱眉：“慕芷，可没人能下水捞你。”
慕芷鼓着腮帮子，甚是不服，却又不敢反驳：“哦。”
妇人回头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巨船，道：“这规格，不知是哪位大人下江南。小芷，你去后头找小珩玩。”
慕芷点头，回身进了船舱。
爹和娘亲向来不愿让她见这个大人那个官员的。
船和着微风轻轻地晃。
“小珩，爹是将军，什么人的船能比将军的还大呀？”慕芷张嘴塞了一块糕，她嚼着含糊不清地问。
小珩是她的侍女，比她大不了多少，抬着脸思考了一会，摇头。
慕芷拍掉手上的糕屑，忽地歪头，眼睛一亮：“外面好像在说什么，我们去听听！”
小珩推开侧窗，原本模糊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下一瞬有人厉喝。
“定北将军慕重碧勾结北狄，叛国当斩！慕重碧已于京都伏法，在下奉旨请慕夫人与慕小姐归京！”
“……不，我不相信，绝无可能。”
利剑出鞘的尖锐之音立刻刺破了慕芷的理智。
“不！爹不会！”她脱兔一般就要冲出船舱，却被小珩一把拽回来捂住口鼻。
“里面有人？快把这女的拿下，别让船舱里的跑了！”
“我看谁敢？！”女人怒斥。
慕芷唔唔挣扎着：“娘……不……”
眼前明明暗暗，揽着腰间的手松了力道，慕芷心尖一慌，顷刻江南的氤氲水汽便扑在脸上，水狂乱涌入鼻间耳中。
腕间一热，手被握住，慕芷艰难回头，看见了小珩坚定的脸。
小珩指了一个方向，张嘴吐出一串泡泡。
走。
慕芷不知道被扯着游了多远，不敢露头，不敢频繁换气，被小珩拉上岸时，脸涨得通红，吐出一地的水。
小珩依然静静抬着脸看她，仿佛仍在府中，等她筹谋差遣躲懒逃过练武。
岸边花草胡乱生长，掩盖了两个小小身影。
风过，花雨一场，慕芷伸手，一片花瓣飘飘摇摇落到掌心。
“怎么办呀……”
鹅黄的花瓣微微一颤，水渍漫开。
嫩黄色在她眼中模糊扭曲，再定眼一看，竟是一片沾了晨露的银杏叶片。
“下一位。”
慕芷丢下叶片，上前一步，忐忑对上青衣道人的目光。
道人翻开手上的书，随手指了指。
慕芷看去，念道：“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道人又指了几处，中间夹了几个她并不认得的字，慕芷偷瞄道人，见他没甚反应，只能皱着瘦黄的脸念下去。
不曾想道人点头道：“道童入九霄宫需识字认经，你识字不少，不错。”
慕芷眯着眼笑了起来，等道人拿起笔，迫不及待报上自己的八字。
“才七岁啊，名字呢？你这八字，倒像是姑娘家的……”
她一怔，磕巴了起来：“啊，姑……不是，我……”
道人看着她，眉头缓缓皱起，神情冷峻下来。
慕芷后撤半步，脸上惊慌顿起，道人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眼睛盯着她，却朝着旁边喊人：“师兄，来！这有个姑娘。”
“小姑娘，你走吧，九霄宫不收女冠。”
有人在耳边劝着，按着她肩膀的道人却不耐烦，强硬要将她整个举起带走。
慕芷尽力扬着头，团团围着她的道人们身后是重重庑殿顶，再往后是虎踞龙盘的玄黑山岩，随时要疾冲下来将她压死，喉头似是被什么紧紧压着，发不出声。
她忽然发狂用力挣开，狠狠摔跪到了地上，膝盖与石板地相撞出沉闷的响声。
慕芷直挺挺跪着，她倾尽全力地喊，发出的声音却是带着泣音的嘶哑：“可是我通过了！我通过了！”
“九霄宫是皇室道观，不收女冠的。姑娘，你去民间的道观看看，他们应该会收留你的……”
慕芷迟滞地看向他：“可是九霄宫会给道童粮食。”
她晃晃脑袋，摆正了姿势，猝然一头磕下，正朝巍然大殿。
“求求你们，救救她，她要饿死了……”
头磕在地上，再也没有抬起来，鼻间血腥味蔓延。
她逼着自己不停地说话，哪怕没人想听，她也奢望被供祭在此的仙神有所知觉。
“求求你们……她要死了……”
“怎么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利剑出窍般瞬间镇住了越发吵闹的紫霄殿院。
慕芷被刺醒，她想直起腰，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最后只是微微抬起了额头。她看着一双雪白的软靴走近，没有丝毫犹豫踩在她的血污上。
被染红了。
“国师，今年的道童里不知为何混进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劝她都不肯走。”
鸦青的衣摆一晃，有人单手温和而强硬地扶起她的肩膀，问：“你在说什么？”
慕芷意识开始模糊，感受到肩上的扶持，呓语一般急促地喃喃：“救救她……我通过了，吃的，给我吃的，我通过了的！救救她……”
不知万年还是须臾，她终于听到仙神的声音响起：“……预支给她入宫的粮食，让她先去救人。”
之后的事情混乱模糊，似乎有人喂了她什么，又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不到别的，只看到床头放的几张饼。
不远处有一个她看不清脸的人说：“你先吃点，再拿去救人吧。”
可真正进入她耳朵里的，只有“拿去”两个字。
她疯了。
把滚烫的饼贴在皮肤上，夺门而出，看见往下的阶梯就往前冲。
不知道摔倒了几次，也不知道滚落何处，只有贴身还微微有温度的饼告诉她，她还活着，她必须活着。
推开山下破败屋子那一扇用尽小孩子一切力量堵起来的门时，肚子上的饼还有温度，但她触碰到的一切——
既柔软，又僵硬，但都已失去了原有的暖意。
她回来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山上的，也忘记了是怀着怎样的心境，要将碎成一地渣的饼还给仙神的。
她木然看着地上的残渣，蹲着一点一点捡起来，连着尘和土塞进嘴里，却又和着眼泪重新化为尘土。
她吃了，又吐了。
力竭之时，仙神开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
她仰着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她恍惚地、天真地问：“做你的徒弟，她就不会死吗？”
仙神摇头：“等你有朝一日走到我这个位置，就知道了。”
仙神不是仙神，是国师。
只要国师一句话，她磕破了头都求不来的事情，转瞬即得。
权力。
她第一次对这两个字有了彻骨的认知。
“你叫什么名字？”
“珩……林蘅。”
“林蘅——”
一张张带血肿胀的脸争着挤着凑到她面前，干枯的唇一张一合，却只发出“嘶嗬”的响声。
声音却从他们被划开的喉咙里并着血一起冒出来：“报仇！报仇！”
她惊慌无措，却被一个小身影拉着，踩着那些熟悉扭曲的面孔往上爬。
尸山血海。
她喘不过气来，猛地甩开手。
前方的身影缓缓回头，静静抬着的丰腴可爱的脸诡异地瘪下。
红颜枯骨。
她说：“你说过，会往上爬，直到替我们报仇的那一天，对吗？”
脚下的尸体仰头，空洞的眼眶静静注视着她：“对吗？”
林蘅睁开眼，漠然注视着纱帐后雕着精细花纹的床架。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倏忽十三载。
林蘅撑着床要坐起，动作却一滞，她翻过掌心，是一封信。
定北一案，查清将军及府上男眷被处死，女眷皆在赦令前自尽。另慕夫人携幺女下江南探亲在外，二人在搜捕官兵前受惊落水而亡。
你搜集十数年来所有京都大案的消息，动作太大，恐帝起疑。
近来京都谈论你的婚事，必有源头，但还未查到是何人所为，恐是皇帝手笔。
信只至此。
林蘅一点点折起信纸。
陛下若起了疑心，她今日便不会睁开眼睛。
门被敲响两声。
“国师醒了。”道童捧着铜盆进来，道：“陛下遣人传讯，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九霄山了。”
林蘅坐起，在道童掀开纱帐时，脸上苍白的漠然换上淡淡的笑：“知道了，我先去各殿奉香。”
她这个不掌权的国师到处搜集过往京都大案，这是嫌她手太长管太多，要用婚事压一压她罢了。
林蘅拦下道童要熄掉烛火的动作，将叠得方正的信纸凑近黯淡的烛心，火忽地大了起来，映在她冷淡的眼里。
赐了婚嫁了人，她无法兼顾后宅和九霄宫，自然就有理由撤她国师之位了。
回返之光不过一霎，林蘅轻吐一口气便熄了。
“你觉得，我应该嫁给谁？”道童帮她梳头，林蘅闲谈般问。
十来岁的小女孩天真地眨眼，答道：“国师喜欢谁，就嫁谁。”
林蘅笑：“我要是都不喜欢呢？”
“唔……要问父母亲吗？还是问陛下？”
一头乌发尽束于头顶，道童取过一旁的芙蓉玄冠，替她簪上。
林蘅看着铜镜中眉目清冷的女冠，轻声道：“都不喜欢，那就不嫁好了。”
“娘亲，那是什么？”
琼堆玉砌的小女郎扶着木栏，遥遥一指。
水天一色浩渺中，一点墨色化为巨船。
“还有这么大的船，那得装多少人呀？”小女郎托着圆圆小脸，惊叹不已。
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船沿。
妇人皱眉：“慕芷，可没人能下水捞你。”
慕芷鼓着腮帮子，甚是不服，却又不敢反驳：“哦。”
妇人回头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巨船，道：“这规格，不知是哪位大人下江南。小芷，你去后头找小珩玩。”
慕芷点头，回身进了船舱。
爹和娘亲向来不愿让她见这个大人那个官员的。
船和着微风轻轻地晃。
“小珩，爹是将军，什么人的船能比将军的还大呀？”慕芷张嘴塞了一块糕，她嚼着含糊不清地问。
小珩是她的侍女，比她大不了多少，抬着脸思考了一会，摇头。
慕芷拍掉手上的糕屑，忽地歪头，眼睛一亮：“外面好像在说什么，我们去听听！”
小珩推开侧窗，原本模糊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下一瞬有人厉喝。
“定北将军慕重碧勾结北狄，叛国当斩！慕重碧已于京都伏法，在下奉旨请慕夫人与慕小姐归京！”
“……不，我不相信，绝无可能。”
利剑出鞘的尖锐之音立刻刺破了慕芷的理智。
“不！爹不会！”她脱兔一般就要冲出船舱，却被小珩一把拽回来捂住口鼻。
“里面有人？快把这女的拿下，别让船舱里的跑了！”
“我看谁敢？！”女人怒斥。
慕芷唔唔挣扎着：“娘……不……”
眼前明明暗暗，揽着腰间的手松了力道，慕芷心尖一慌，顷刻江南的氤氲水汽便扑在脸上，水狂乱涌入鼻间耳中。
腕间一热，手被握住，慕芷艰难回头，看见了小珩坚定的脸。
小珩指了一个方向，张嘴吐出一串泡泡。
走。
慕芷不知道被扯着游了多远，不敢露头，不敢频繁换气，被小珩拉上岸时，脸涨得通红，吐出一地的水。
小珩依然静静抬着脸看她，仿佛仍在府中，等她筹谋差遣躲懒逃过练武。
岸边花草胡乱生长，掩盖了两个小小身影。
风过，花雨一场，慕芷伸手，一片花瓣飘飘摇摇落到掌心。
“怎么办呀……”
鹅黄的花瓣微微一颤，水渍漫开。
嫩黄色在她眼中模糊扭曲，再定眼一看，竟是一片沾了晨露的银杏叶片。
“下一位。”
慕芷丢下叶片，上前一步，忐忑对上青衣道人的目光。
道人翻开手上的书，随手指了指。
慕芷看去，念道：“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道人又指了几处，中间夹了几个她并不认得的字，慕芷偷瞄道人，见他没甚反应，只能皱着瘦黄的脸念下去。
不曾想道人点头道：“道童入九霄宫需识字认经，你识字不少，不错。”
慕芷眯着眼笑了起来，等道人拿起笔，迫不及待报上自己的八字。
“才七岁啊，名字呢？你这八字，倒像是姑娘家的……”
她一怔，磕巴了起来：“啊，姑……不是，我……”
道人看着她，眉头缓缓皱起，神情冷峻下来。
慕芷后撤半步，脸上惊慌顿起，道人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眼睛盯着她，却朝着旁边喊人：“师兄，来！这有个姑娘。”
“小姑娘，你走吧，九霄宫不收女冠。”
有人在耳边劝着，按着她肩膀的道人却不耐烦，强硬要将她整个举起带走。
慕芷尽力扬着头，团团围着她的道人们身后是重重庑殿顶，再往后是虎踞龙盘的玄黑山岩，随时要疾冲下来将她压死，喉头似是被什么紧紧压着，发不出声。
她忽然发狂用力挣开，狠狠摔跪到了地上，膝盖与石板地相撞出沉闷的响声。
慕芷直挺挺跪着，她倾尽全力地喊，发出的声音却是带着泣音的嘶哑：“可是我通过了！我通过了！”
“九霄宫是皇室道观，不收女冠的。姑娘，你去民间的道观看看，他们应该会收留你的……”
慕芷迟滞地看向他：“可是九霄宫会给道童粮食。”
她晃晃脑袋，摆正了姿势，猝然一头磕下，正朝巍然大殿。
“求求你们，救救她，她要饿死了……”
头磕在地上，再也没有抬起来，鼻间血腥味蔓延。
她逼着自己不停地说话，哪怕没人想听，她也奢望被供祭在此的仙神有所知觉。
“求求你们……她要死了……”
“怎么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利剑出窍般瞬间镇住了越发吵闹的紫霄殿院。
慕芷被刺醒，她想直起腰，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最后只是微微抬起了额头。她看着一双雪白的软靴走近，没有丝毫犹豫踩在她的血污上。
被染红了。
“国师，今年的道童里不知为何混进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劝她都不肯走。”
鸦青的衣摆一晃，有人单手温和而强硬地扶起她的肩膀，问：“你在说什么？”
慕芷意识开始模糊，感受到肩上的扶持，呓语一般急促地喃喃：“救救她……我通过了，吃的，给我吃的，我通过了的！救救她……”
不知万年还是须臾，她终于听到仙神的声音响起：“……预支给她入宫的粮食，让她先去救人。”
之后的事情混乱模糊，似乎有人喂了她什么，又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不到别的，只看到床头放的几张饼。
不远处有一个她看不清脸的人说：“你先吃点，再拿去救人吧。”
可真正进入她耳朵里的，只有“拿去”两个字。
她疯了。
把滚烫的饼贴在皮肤上，夺门而出，看见往下的阶梯就往前冲。
不知道摔倒了几次，也不知道滚落何处，只有贴身还微微有温度的饼告诉她，她还活着，她必须活着。
推开山下破败屋子那一扇用尽小孩子一切力量堵起来的门时，肚子上的饼还有温度，但她触碰到的一切——
既柔软，又僵硬，但都已失去了原有的暖意。
她回来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山上的，也忘记了是怀着怎样的心境，要将碎成一地渣的饼还给仙神的。
她木然看着地上的残渣，蹲着一点一点捡起来，连着尘和土塞进嘴里，却又和着眼泪重新化为尘土。
她吃了，又吐了。
力竭之时，仙神开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
她仰着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她恍惚地、天真地问：“做你的徒弟，她就不会死吗？”
仙神摇头：“等你有朝一日走到我这个位置，就知道了。”
仙神不是仙神，是国师。
只要国师一句话，她磕破了头都求不来的事情，转瞬即得。
权力。
她第一次对这两个字有了彻骨的认知。
“你叫什么名字？”
“珩……林蘅。”
“林蘅——”
一张张带血肿胀的脸争着挤着凑到她面前，干枯的唇一张一合，却只发出“嘶嗬”的响声。
声音却从他们被划开的喉咙里并着血一起冒出来：“报仇！报仇！”
她惊慌无措，却被一个小身影拉着，踩着那些熟悉扭曲的面孔往上爬。
尸山血海。
她喘不过气来，猛地甩开手。
前方的身影缓缓回头，静静抬着的丰腴可爱的脸诡异地瘪下。
红颜枯骨。
她说：“你说过，会往上爬，直到替我们报仇的那一天，对吗？”
脚下的尸体仰头，空洞的眼眶静静注视着她：“对吗？”
林蘅睁开眼，漠然注视着纱帐后雕着精细花纹的床架。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倏忽十三载。
林蘅撑着床要坐起，动作却一滞，她翻过掌心，是一封信。
定北一案，查清将军及府上男眷被处死，女眷皆在赦令前自尽。另慕夫人携幺女下江南探亲在外，二人在搜捕官兵前受惊落水而亡。
你搜集十数年来所有京都大案的消息，动作太大，恐帝起疑。
近来京都谈论你的婚事，必有源头，但还未查到是何人所为，恐是皇帝手笔。
信只至此。
林蘅一点点折起信纸。
陛下若起了疑心，她今日便不会睁开眼睛。
门被敲响两声。
“国师醒了。”道童捧着铜盆进来，道：“陛下遣人传讯，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九霄山了。”
林蘅坐起，在道童掀开纱帐时，脸上苍白的漠然换上淡淡的笑：“知道了，我先去各殿奉香。”
她这个不掌权的国师到处搜集过往京都大案，这是嫌她手太长管太多，要用婚事压一压她罢了。
林蘅拦下道童要熄掉烛火的动作，将叠得方正的信纸凑近黯淡的烛心，火忽地大了起来，映在她冷淡的眼里。
赐了婚嫁了人，她无法兼顾后宅和九霄宫，自然就有理由撤她国师之位了。
回返之光不过一霎，林蘅轻吐一口气便熄了。
“你觉得，我应该嫁给谁？”道童帮她梳头，林蘅闲谈般问。
十来岁的小女孩天真地眨眼，答道：“国师喜欢谁，就嫁谁。”
林蘅笑：“我要是都不喜欢呢？”
“唔……要问父母亲吗？还是问陛下？”
一头乌发尽束于头顶，道童取过一旁的芙蓉玄冠，替她簪上。
林蘅看着铜镜中眉目清冷的女冠，轻声道：“都不喜欢，那就不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