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章公公求见。”
道童低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蘅挣了挣，赵雩松了力道，讪讪收回手。她瞥他一眼，赵雩把手背到了身后。
林蘅扬声问：“什么事？”
“章公公说，宫中出现刺客，遵陛下旨令，求见国师，请国师准允搜宫。”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蹙眉。林蘅推开放松下来的赵雩，道：“请章公公。”
道童应是后便离开，听得脚步声渐远，赵雩猛然站起后退两步。
林蘅掀开薄纱帐下床，在赵雩侧头之时，揽过旁边桁架上搭着的浅青外袍。
宽大外袍一扬，柔软的布料垂下，掩盖了雪白的寝衣。
她再抬头时，眼前高大的七皇子已然无踪。
深夜，高山之上，明星如河。
西道院繁密的道舍逐间亮起了灯火，林蘅的院子更是明灯如昼。
“深夜打扰国师了。”章公公拱手，身后神色冷峻的禁卫微微躬身。
林蘅靠在主座，夜半仓促被唤醒，她来不及重新束发戴冠，只以一支白玉枝形簪挽起一半头发。她接过道童递来的茶，撇开茶末，抿了一口润嗓，道：“二位请坐。”
章公公微侧头，等侍卫退出前厅守在门口，才拂袖坐下。
禁卫似乎在外面说了什么，林蘅听不清，余光里外面候着的几名禁卫一同四散开。
章公公仍是白日里宽袍的暗色宦官服，白净的脸上却没了半分笑意，烛火一晃，更显森然。
他什么也没说。刺客多少人、刺杀了谁、有无伤亡，林蘅一概不知道。十数步外的禁卫更是手扶腰侧佩刀，蓄势待发。
不像是为了搜她住处而无中生事——那便是真有刺客，她房内七殿下说的刺客。
摇曳火光，两人各怀心思的黑影映在薄纱屏上，不安地扭曲。
林蘅垂着眼，静静思索着。
陛下遣章公公来，说是来请她准允搜宫，不如说是先搜她的住处。
晚间时分宗室陆续上山后，金吾卫大军将山道封锁，退出十里驻守。山上宫中更有无数禁卫代替习武道士巡夜。重重防卫之下竟然能出刺客，林蘅作为九霄宫之首，首当其冲。
明日便是每三年的宗室大祭，天子、诸王爷皇子、后妃公主皆上九霄山。
可为何刺客要杀表面不学无术、顽劣不堪的皇七子赵雩？又为何在他进了她房间后就放弃了？
林蘅虽为国师，却无实权，也不会武，刺客自然没有畏惧于她的道理。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刺客并不想杀赵雩，而是，别有所图。
“章公公！”刀剑与束腰带钩相击声响在耳侧。
刚想通关窍的林蘅闻声抬眼，方才四散的禁卫重聚门前，为首那人大步迈入，躬身附在章公公耳边说了什么。他一直虚扶佩刀的手放下了。
章公公颔首起身，望向林蘅，他拱手正要开口。
林蘅却先他一步淡淡道：“此事九霄宫皆不可卸责，还请公公与诸位代为搜查，明日臣再当向陛下请罪。”
章公公笑意盈盈答：“那就，多谢国师体谅。”
待一众人等离开，林蘅转身就回了后院，道童从角落跑出来，贴在她身边。
“去请凌风凌云两位师叔，暗中彻查，不急，跑慢点。”林蘅嘱咐她。道童点头，小小个子还是乘着风奔出了院子，林蘅望着叹了口气，掩上门。
房中并不凌乱，林蘅环顾一周，更加笃定禁卫确是搜查刺客，并非陛下疑她。
只是灯烛已然燃烧过半，烛泪堆叠，时昏时明，这一夜快要过去了。她拾起一旁的剪子，将烛心剪去一截。
光影明灭，赵雩大咧咧坐在了雕花木椅上。
林蘅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暗色窄袖衣袍。天阳上下崇信道，重柔弱轻武力，不少武将也做宽袍打扮。
他没被禁卫发现，不知是躲去了哪，细想却令人心惊。
不到今日，聪慧如林蘅都不知赵雩玩世不恭的表象下竟危险如此，连陛下身边的禁卫和章公公也能瞒过。
林蘅随手将沉重的剪子丢到几案上，在赵雩面前发出锵的一声，赵雩一动不动，无辜地抬眼看她：“姐姐，怎么了？”
林蘅沉着脸坐下。
她想得远，陛下诸位皇子几乎都已及冠，但鲜有期待落于这位尚未及冠的七皇子身上。今日一看，假有一日纷乱再起，赵雩翻身掌控兵权，至尊之位探手可得。
但今日赵雩的身手已露于人前了，他当真能活到那一天？
林蘅道：“七殿下武功不错。”
赵雩抬抬下巴，颇有些自傲的意思：“还行，好在姐姐没把我供出去。”
林蘅不接他亲昵的称呼，只问：“殿下既能不被禁卫发现，又怎么会被刺客逼入臣的房间？”
她现下已然冷静，但话出口的刹那有些恍惚，自己醒来对着赵雩时，是不是一时惊慌竟忘了自称臣？
赵雩吹着口哨，狭长的狐狸眼转了几圈，最后抵不过林蘅严肃的冷脸，才悻悻道出实情：“我好奇要追查刺客，结果到了这附近被多人伏击，进来后才惊觉是国师闺房。”
闻言，林蘅若有所思：“刺客有意为之，就是要殿下进臣的房间，再被侍卫搜出。”
“我懒得横生是非才躲起来，但被找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吧？”赵雩散漫地笑，似是懒得再在林蘅面前伪装唱戏，“我顽劣，上了山到处跑是什么怪事吗？”
林蘅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快要笑出来了，敢在天下目光中隐藏武功身手，却连这些也不懂吗？
“殿下您是不是……”她皱着眉将后半句讥讽咽下，“这是臣的房间，臣是女子，亦是国师。禁卫半夜在臣的房间里发现了您，这是私会。”
“这不止是男女之事，这是白日里在陛下面前水火不容的国师和皇子私会！”林蘅声音低且快。
他们二人白日针锋相对，夜里暗中私会。陛下如何想？林蘅已暗中归附赵雩？
林蘅梦占之术天下闻名，以通天手段深受陛下信任；又为国师，以九霄宫之首掌领天下道观。正如赵雩所说，她与所谓的“天道”是一体的。
元和帝虽说会为她赐婚，但林蘅很清楚，他绝不会将林蘅嫁出去。
今晚若不是赵雩瞒过侍卫，他们二人万劫不复。
“姐姐气什么？”赵雩托着头挑眉，“我都陪着姐姐作水火不容的戏码了，方才没被搜出来也挺争气的，姐姐在气什么？”
心跳忽地猛烈砸响胸膛，指尖骤然失去温度，林蘅两只手死死攥住，还是泄出一丝颤抖。
赵雩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配合她拒婚，连刚才问出那般蠢的问题，也是故意的！
林蘅呼出一口气，冷厉抬眼：“殿下所图为何？”
赵雩笑道：“姐姐用我拒婚，让我知道了姐姐并非供台上坐着的无欲无求清冷神仙。我不聪明，但也知恩图报，怎么也得让姐姐知道我会武功，姐姐日后再用我，也利落些。”
不聪明，林蘅心中冷笑，这是太聪明了。
她屈起食指轻敲了两下桌面，道：“殿下如此知恩图报，臣借了殿下一次，殿下又要如何用臣这把刀？”
赵雩突然将脸凑了过来，桃花眼笑意盈盈的，他说：“既然姐姐梦占占到了我，对了，我也只当这梦占是真，那么想来你我有缘。
“不妨与姐姐坦白，我如此顽劣无能，被刺杀暗害的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为了讨姐姐欢心暴露了武功，以后肯定更难活下去了。”
听他一口一个姐姐，林蘅一口气抵到喉下，她却气极反笑：“殿下所谋为何，不妨直说。”
官职？权力？甚者，皇位？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插手的。
赵雩看着她的脸色，笑意更是如雪春融：“想请姐姐庇护我。”
“臣拒……庇护？你？”林蘅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愕然到连尊称都忘了。
“姐姐不是选中了我吗？”语气缱绻，赵雩咬重了“选中”两个字。
林蘅一时陷入沉默。
赵雩不便久留，看了她一会，留下一句“姐姐考虑一下”后便离开了，她却仍然靠坐着。
直到道童回来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道长，两位道长捉到几个人，都是……九霄宫的道人。”
她揉了揉眉间，不打算细问：“让凌云师叔送去陛下那里。”
道童却没走，看她犹豫，林蘅示意她直说。
“凌云道长问，梦占七殿下，是否要记录在册？”
林蘅指尖在木桌上敲了几下：“记。”
道童：“可，可是，那不是假……”她自知不该乱说，赶紧捂住了嘴。
林蘅轻声道：“去吧，再睡会。”
她的确早早选中了赵雩，这个与信道的母妃不和，最顽劣不堪不学无术的皇子。
赵雩最无可能触及储君之位，她将婚事与梦占赵雩一并提起，陛下自然打消疑她攀附站队的心。
加之元和帝因赵雩的顽劣作罢议婚，就不会如媒人一般再提起，她拒婚的图谋就成功了。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她没看透赵雩。
林蘅眼前闪过赵雩像小狐的眼睛，美丽而狡黠。
于林蘅而言，赵雩此人，或杀，或留于己用。
一着不慎，她被赵雩逼到了选择前，迫于眉睫的刀剑，容不得她再多置棋子。
这个人，何止不简单。
晨曦微露。
林蘅看向窗外已翻鱼肚白的天空。
已是初秋，天气渐冷，她身体越发不好。
她揉着眉间，透过窗，看见一列女冠捧着法衣道冠正走来。
今日正是——
大祭，第一天。
道童低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蘅挣了挣，赵雩松了力道，讪讪收回手。她瞥他一眼，赵雩把手背到了身后。
林蘅扬声问：“什么事？”
“章公公说，宫中出现刺客，遵陛下旨令，求见国师，请国师准允搜宫。”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蹙眉。林蘅推开放松下来的赵雩，道：“请章公公。”
道童应是后便离开，听得脚步声渐远，赵雩猛然站起后退两步。
林蘅掀开薄纱帐下床，在赵雩侧头之时，揽过旁边桁架上搭着的浅青外袍。
宽大外袍一扬，柔软的布料垂下，掩盖了雪白的寝衣。
她再抬头时，眼前高大的七皇子已然无踪。
深夜，高山之上，明星如河。
西道院繁密的道舍逐间亮起了灯火，林蘅的院子更是明灯如昼。
“深夜打扰国师了。”章公公拱手，身后神色冷峻的禁卫微微躬身。
林蘅靠在主座，夜半仓促被唤醒，她来不及重新束发戴冠，只以一支白玉枝形簪挽起一半头发。她接过道童递来的茶，撇开茶末，抿了一口润嗓，道：“二位请坐。”
章公公微侧头，等侍卫退出前厅守在门口，才拂袖坐下。
禁卫似乎在外面说了什么，林蘅听不清，余光里外面候着的几名禁卫一同四散开。
章公公仍是白日里宽袍的暗色宦官服，白净的脸上却没了半分笑意，烛火一晃，更显森然。
他什么也没说。刺客多少人、刺杀了谁、有无伤亡，林蘅一概不知道。十数步外的禁卫更是手扶腰侧佩刀，蓄势待发。
不像是为了搜她住处而无中生事——那便是真有刺客，她房内七殿下说的刺客。
摇曳火光，两人各怀心思的黑影映在薄纱屏上，不安地扭曲。
林蘅垂着眼，静静思索着。
陛下遣章公公来，说是来请她准允搜宫，不如说是先搜她的住处。
晚间时分宗室陆续上山后，金吾卫大军将山道封锁，退出十里驻守。山上宫中更有无数禁卫代替习武道士巡夜。重重防卫之下竟然能出刺客，林蘅作为九霄宫之首，首当其冲。
明日便是每三年的宗室大祭，天子、诸王爷皇子、后妃公主皆上九霄山。
可为何刺客要杀表面不学无术、顽劣不堪的皇七子赵雩？又为何在他进了她房间后就放弃了？
林蘅虽为国师，却无实权，也不会武，刺客自然没有畏惧于她的道理。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刺客并不想杀赵雩，而是，别有所图。
“章公公！”刀剑与束腰带钩相击声响在耳侧。
刚想通关窍的林蘅闻声抬眼，方才四散的禁卫重聚门前，为首那人大步迈入，躬身附在章公公耳边说了什么。他一直虚扶佩刀的手放下了。
章公公颔首起身，望向林蘅，他拱手正要开口。
林蘅却先他一步淡淡道：“此事九霄宫皆不可卸责，还请公公与诸位代为搜查，明日臣再当向陛下请罪。”
章公公笑意盈盈答：“那就，多谢国师体谅。”
待一众人等离开，林蘅转身就回了后院，道童从角落跑出来，贴在她身边。
“去请凌风凌云两位师叔，暗中彻查，不急，跑慢点。”林蘅嘱咐她。道童点头，小小个子还是乘着风奔出了院子，林蘅望着叹了口气，掩上门。
房中并不凌乱，林蘅环顾一周，更加笃定禁卫确是搜查刺客，并非陛下疑她。
只是灯烛已然燃烧过半，烛泪堆叠，时昏时明，这一夜快要过去了。她拾起一旁的剪子，将烛心剪去一截。
光影明灭，赵雩大咧咧坐在了雕花木椅上。
林蘅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暗色窄袖衣袍。天阳上下崇信道，重柔弱轻武力，不少武将也做宽袍打扮。
他没被禁卫发现，不知是躲去了哪，细想却令人心惊。
不到今日，聪慧如林蘅都不知赵雩玩世不恭的表象下竟危险如此，连陛下身边的禁卫和章公公也能瞒过。
林蘅随手将沉重的剪子丢到几案上，在赵雩面前发出锵的一声，赵雩一动不动，无辜地抬眼看她：“姐姐，怎么了？”
林蘅沉着脸坐下。
她想得远，陛下诸位皇子几乎都已及冠，但鲜有期待落于这位尚未及冠的七皇子身上。今日一看，假有一日纷乱再起，赵雩翻身掌控兵权，至尊之位探手可得。
但今日赵雩的身手已露于人前了，他当真能活到那一天？
林蘅道：“七殿下武功不错。”
赵雩抬抬下巴，颇有些自傲的意思：“还行，好在姐姐没把我供出去。”
林蘅不接他亲昵的称呼，只问：“殿下既能不被禁卫发现，又怎么会被刺客逼入臣的房间？”
她现下已然冷静，但话出口的刹那有些恍惚，自己醒来对着赵雩时，是不是一时惊慌竟忘了自称臣？
赵雩吹着口哨，狭长的狐狸眼转了几圈，最后抵不过林蘅严肃的冷脸，才悻悻道出实情：“我好奇要追查刺客，结果到了这附近被多人伏击，进来后才惊觉是国师闺房。”
闻言，林蘅若有所思：“刺客有意为之，就是要殿下进臣的房间，再被侍卫搜出。”
“我懒得横生是非才躲起来，但被找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吧？”赵雩散漫地笑，似是懒得再在林蘅面前伪装唱戏，“我顽劣，上了山到处跑是什么怪事吗？”
林蘅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快要笑出来了，敢在天下目光中隐藏武功身手，却连这些也不懂吗？
“殿下您是不是……”她皱着眉将后半句讥讽咽下，“这是臣的房间，臣是女子，亦是国师。禁卫半夜在臣的房间里发现了您，这是私会。”
“这不止是男女之事，这是白日里在陛下面前水火不容的国师和皇子私会！”林蘅声音低且快。
他们二人白日针锋相对，夜里暗中私会。陛下如何想？林蘅已暗中归附赵雩？
林蘅梦占之术天下闻名，以通天手段深受陛下信任；又为国师，以九霄宫之首掌领天下道观。正如赵雩所说，她与所谓的“天道”是一体的。
元和帝虽说会为她赐婚，但林蘅很清楚，他绝不会将林蘅嫁出去。
今晚若不是赵雩瞒过侍卫，他们二人万劫不复。
“姐姐气什么？”赵雩托着头挑眉，“我都陪着姐姐作水火不容的戏码了，方才没被搜出来也挺争气的，姐姐在气什么？”
心跳忽地猛烈砸响胸膛，指尖骤然失去温度，林蘅两只手死死攥住，还是泄出一丝颤抖。
赵雩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配合她拒婚，连刚才问出那般蠢的问题，也是故意的！
林蘅呼出一口气，冷厉抬眼：“殿下所图为何？”
赵雩笑道：“姐姐用我拒婚，让我知道了姐姐并非供台上坐着的无欲无求清冷神仙。我不聪明，但也知恩图报，怎么也得让姐姐知道我会武功，姐姐日后再用我，也利落些。”
不聪明，林蘅心中冷笑，这是太聪明了。
她屈起食指轻敲了两下桌面，道：“殿下如此知恩图报，臣借了殿下一次，殿下又要如何用臣这把刀？”
赵雩突然将脸凑了过来，桃花眼笑意盈盈的，他说：“既然姐姐梦占占到了我，对了，我也只当这梦占是真，那么想来你我有缘。
“不妨与姐姐坦白，我如此顽劣无能，被刺杀暗害的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为了讨姐姐欢心暴露了武功，以后肯定更难活下去了。”
听他一口一个姐姐，林蘅一口气抵到喉下，她却气极反笑：“殿下所谋为何，不妨直说。”
官职？权力？甚者，皇位？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插手的。
赵雩看着她的脸色，笑意更是如雪春融：“想请姐姐庇护我。”
“臣拒……庇护？你？”林蘅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愕然到连尊称都忘了。
“姐姐不是选中了我吗？”语气缱绻，赵雩咬重了“选中”两个字。
林蘅一时陷入沉默。
赵雩不便久留，看了她一会，留下一句“姐姐考虑一下”后便离开了，她却仍然靠坐着。
直到道童回来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道长，两位道长捉到几个人，都是……九霄宫的道人。”
她揉了揉眉间，不打算细问：“让凌云师叔送去陛下那里。”
道童却没走，看她犹豫，林蘅示意她直说。
“凌云道长问，梦占七殿下，是否要记录在册？”
林蘅指尖在木桌上敲了几下：“记。”
道童：“可，可是，那不是假……”她自知不该乱说，赶紧捂住了嘴。
林蘅轻声道：“去吧，再睡会。”
她的确早早选中了赵雩，这个与信道的母妃不和，最顽劣不堪不学无术的皇子。
赵雩最无可能触及储君之位，她将婚事与梦占赵雩一并提起，陛下自然打消疑她攀附站队的心。
加之元和帝因赵雩的顽劣作罢议婚，就不会如媒人一般再提起，她拒婚的图谋就成功了。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她没看透赵雩。
林蘅眼前闪过赵雩像小狐的眼睛，美丽而狡黠。
于林蘅而言，赵雩此人，或杀，或留于己用。
一着不慎，她被赵雩逼到了选择前，迫于眉睫的刀剑，容不得她再多置棋子。
这个人，何止不简单。
晨曦微露。
林蘅看向窗外已翻鱼肚白的天空。
已是初秋，天气渐冷，她身体越发不好。
她揉着眉间，透过窗，看见一列女冠捧着法衣道冠正走来。
今日正是——
大祭，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