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炉鼎？”
小狐狸的耳朵抖了抖，他根本不懂炉鼎是什么意思，可姐姐说当炉鼎能救他。
姜璃故作轻松，摆出一副即将甩袖走人的摸样，“快点考虑哦，你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小狐狸拧着尾巴，紧张的瞥了一眼姜璃，她看上去好像不是坏人，不对，墨叔叔说了，不能以貌取人。可是现在肚子里的妖气乱转，又疼又胀，感觉她说的又不像是假的。
纠结了片刻，小狐狸还是觉得命重要，下定决心后站起，“炉鼎就炉鼎，你不要骗我哦，我叔叔可是大妖，你要是骗我，他会把你吃掉的。”
大妖？姜璃在心底嘲笑，这小狐狸知道什么是大妖吗？当年她被称作万妖女王，能跟在她车辇前的，叫得上名字才算大妖。
那些大妖无论颜值还是妖力，都是妖灵界中的佼佼者。除了……姜璃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一张清冷的脸，不苟言笑，拒人千里。
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前，姜璃拍了拍胸口，顺下一口气。
这都一千多年了，沧田桑海都转了一轮。如今灵气稀薄成这样，那些大妖估计不是身陨，就是陷入长眠，能在人间行走的，恐怕寥寥无几。至于那人，估计跟她一样千年前就没了，说不定骨头都烂了。
小狐狸都没见过世面，他说的大妖，肯定修行百来年的老狐狸，不值一提。
“把手给我。”姜璃冲着小狐狸伸出手。
小狐狸乖乖把手掌递到她的掌心，姜璃用指甲划破他的手心，取了一滴血。小狐狸疼的尾巴炸了毛，连退了两步，远远看着姜璃操作。
姜璃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咬破指尖在上面画符，随后将小狐狸的血染在符文的中心。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妖怪的名字是一种言契，写进符文里，除非身死，否则契约不破。
小狐狸舔着掌心的伤口，丝毫没有戒心，“我叫阿离。”
姜璃的指尖一顿，阿离，倒是跟她同名。
“哪个离。”
“故人离去的离。”
“离别的离啊。”
那名字没她好，寓意太沉重了。
姜璃一边在心里评价，一边快速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小狐狸的旁边，她没写程悦，写的是她本名，姜璃。
虽然她是借助这具身体重生，但在天道看来，程悦已经身殒魂消，她身体里是姜璃的神魂，那她就该是姜璃。
她仔细检查了几遍符文，炉鼎的符她也是第一次画，曾经的她天生灵血，修炼一年比得上同门修炼百年，修为获得的太容易，所以从来没走过这种捷径。
虽然没用过，但也听同门提过。炉鼎嘛，就是将灵力渡给结契的人，互惠共生，姜璃的理解，就是灵力共享。
确定符文没有纰漏后，姜璃催动灵力，以血画就的符文发出金光，从破布上浮空而起，转瞬间一分为二，一半没入姜璃胸口，一半没入小狐狸眉心。
金光没入的瞬间，小狐狸体内翻滚的妖力平息，肚子不疼也不胀了，身体轻快了很多。没见过世面的他里发出“哇”的惊呼，对姜璃这个一面之缘的姐姐，多了几分好感。
而姜璃这边，不太顺利，通过炉鼎术，她的身体接受了小狐狸溢出的妖力，但那股妖力澎湃汹涌，在经脉之间横冲直撞，霸道异常。
断裂的筋骨疯长，重塑，身体像是淬炼在烈火中一般，又疼又热，像是到达了身体能忍受极限，一口血从她口中喷出。
失算了，程悦的这副身体只是凡胎，没有天生灵血，根本承载不住妖力反噬。
姜璃的身体疼的麻木，眼前开始泛出阵阵黑雾。
刚来就死，行吧，就当重生一天体验卡了。
姜璃以为自己人死道消，应该重归天地。但是没有，她整个人陷入黑暗后，看到了她还是姜璃时的记忆。
她看见她在玄门当大佬，受玄门弟子膜拜，看见她在万妖窟当女王，受万妖跪伏，她还看见扶桑树下冷面抚琴的男子，颀长的手指划过琴弦，缓缓开口，声音比琴音好听。
“玄门？妖灵？姜璃，你到底想站在那一边？”
她听到自己戏谑的声音，“那你呢，是来帮我，还是来阻我？”
抚琴的男子长袖拂琴，一柄短剑从琴身弹出，扎向她的心口，刀上还淬了毒。
哦，原来他不是来帮她，也不是来阻她，是来杀她，还搞偷袭，真不要脸。
姜璃心口闷闷的，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短剑刺穿胸口的疼痛穿过梦境，越来越有实感。
游离的意识渐渐回拢，姜璃感觉到浑身被妖力震裂的疼痛，她有疼了，哦，她又没死。
身体麻麻的动不了，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离开了竹林，正躺在一个柔软的地方。五感随着她的清醒渐渐恢复。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她听到身边有两个人，听脚步，一大一小。
“叔叔，叔叔，姐姐这是死了吗？”
是小狐狸的声音，听着他好像正在求什么人。
“叔叔，叔叔，姐姐是好人，你救救他吧。”
叔叔，是他之前提过的那个大妖吗？唔，有点本事，能把她救回来。等她恢复灵力，一定好好感谢他。
“叔叔，叔叔，叔叔……”
那人似乎被烦得不行，用什么东西塞进了小狐狸的嘴里。
“去一旁吃鸡腿，她没死，我快被你烦死了！”
姜璃的脑子像是被五雷轰了一样，外焦里嫩，根本转不过弯。
这声音，怎么跟刚才的梦境一模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万妖窟一战，她死了，那人也没占到什么好处，就算不死，也不可能还能在人间蹦跶。
“修行之人敢引妖力入体，除了姜璃，没见过这么疯的。”
姜璃的脑子又被雷劈了一下。
不会真是他吧，他没死？！这不公平啊！
“我替她清妖毒，不过她本身受了重伤，之后能不能活，看她的造化了。”
随着声音，一只冰凉的手按在她的前额，身体里的妖力开始涌向掌心贴合的地方，再反馈回来时，已经是澄澈的灵力。
麻木的身体渐渐开始恢复，姜璃动了动指尖，缓缓睁开眼，梦境里的那张脸与眼前的重合。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与千年之前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冷漠疏离。
姜璃咬着唇，盯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不敢说话。
祁桑墨，世间唯一的玄色九尾狐，万妖窟里唯一不敬她如神明的妖，勾结玄门，背叛妖灵，也是偷袭杀掉她的罪魁。
还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办？如果被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姜璃，他会不会直接补上一刀。
但她现在披着程悦的外貌，他应该也认不出来吧。
算了，干脆直接装死，等他放松警惕，半夜偷偷爬窗溜走。姜璃这样想着，正打算闭眼装死。
“姐姐终于活了！”小狐狸扔掉吃剩的鸡腿，吧嗒吧嗒跑到床边，“还是墨叔叔厉害。”
油腻的手拍在姜璃的脸上，打断了她装死的计划。
祁桑墨没对姜璃的身份起疑，嫌弃看一眼小狐狸，“先去洗手。”
小狐狸举起油腻的手看了看，大咧咧的在身上蹭干净，祁桑墨忍不了，拎着他的后颈提起，“现在去给我洗澡。”
“不嘛不嘛。”小狐狸扭动着悬空的身体，“我想陪在姐姐身边。”
姐姐可是救了他一命的人，姐姐人好，墨叔叔不让他亲近姐姐，墨叔叔人坏。
祁桑墨瞥一眼床上半死不活的女人，无奈放下小狐狸，“倒是少见你与人类这么亲近。”
小狐狸欢天喜地的凑到床前，“那不一样，我现在是姐姐的炉鼎。”
“炉鼎？！”祁桑墨的声音明显冷了三分。
姜璃大气不敢喘，她想起来了，千年前玄门挺热衷收低阶妖灵为炉鼎，这事儿在妖灵界闹出过乱子，第一个跳起来反对的就是他。
那时候的祁桑墨刚刚化人形，长了一副陌上公子般温润的脸，修为在一众妖灵里不算拔尖，但也算上乘。他听到炉鼎这事儿，也不知为了什么冲冠一怒，提着竹剑一个人打进了玄门，要讨个说法。
玄门的三道结界没拦住他，他仗着一柄竹剑硬生生闯进了玄门，但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一身玄衣虽遮掩了他身上的伤口，但他身体微弓，脚步坚实的踏上玄门玉白的阶梯，每上一步，身后就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人都打上门了，玄门不好避而不见，只能派人应战，巧了，迎战的人就是她，那也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她记得他手持三寸长的翠色竹剑，剑身卷了刃，但迎向她的眼神锐利如锋。
后来当然是她打赢了，不过他那张清冷的脸上染着几丝血痕，犹然生出一种破碎感。她心软了，将竹剑归还，并向他承诺，玄门日后不准再以妖灵为炉鼎。
千年前她亲口承下的诺，千年后她自己来破，这都是命啊。
姜璃认命的闭上眼，不管怎么说，祁桑墨他最恨的就是以妖为炉鼎，这回，她算是落他手里了。
姜璃清了清嗓子，临死之前，她还想再挣扎一下，“那个，其实，我可以解释。”
祁桑墨没了千年前的咄咄逼人锋芒，拽了个椅子在她床边坐下，“炉鼎一术，千年之前就已经失传，你跟谁学的。”
“失传了吗？”姜璃大不解，当年这么火热的术法，说没就没了。
“嗯，卷轴我烧的。”祁桑墨语气淡淡，“偷学的几个人被我灭了口，他徒子徒孙也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研究这种术法，你是怎么学会的。”
“呃，这个……”姜璃脑子转了转，在想怎么编借口。
祁桑墨没怀疑眼前女人的身份，他怀疑的是自己当年灭门没灭干净，等着她说出个名字，他好再灭一次。
姜璃想了半天没想到借口，反而小狐狸一脸天真的抢答。
“我是在玄隐宗遇到姐姐的，姐姐穿的也是玄隐宗的服制，术法也是在玄隐宗学的吧。”
玄隐宗，多好的借口啊。
姜璃忙不迭的点头，“对，就是玄隐宗。”
“玄隐宗。”祁桑墨眸色暗了暗，“倒是有传言，玄隐宗近来在研究秘术。”
秘术？姜璃想到丹堂里满炉子的妖丹，确实，那不是正经门派能干出来事情。还有江婉，也不是正经门派能养出来的人。
“这些玄门，还是那么不老实。”祁桑墨的语气里透着嘲讽，他摸了摸小狐狸的头，“不过看在他们让你化形的份上，只要肯交出破除炉鼎的术法，我就饶他满门。”
千年不见，祁桑墨的脾气倒是好了不少。
“炉鼎是个坏东西吗？”小狐狸眨巴着眼。
“妖灵化形多美艳，曾经的玄门有些人心思不正，与妖灵结契，名为炉鼎，实际上是以妖灵为女奴，供玄门驱使，日日欢好，以阴补阳。”
躺在床上的姜璃愣了，这事儿，没人跟她说过啊。她迟了千年才听到这些八卦，难怪呢，难怪当年玄门的男弟子就爱收些花妖啊，蛇妖啊当炉鼎，原来好得是这口。
难怪当年身为妖灵的祁桑墨气成那个样子，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也要上玄门讨公道。
这么看来，祁桑墨其实算是个好人，不，好妖。
小狐狸似懂非懂，软萌的脸凑到她眼前，“姐姐，那你是贪图我的美貌吗？”
这误会大发了，姜璃不知如何回答。
“那姐姐觉得我好看吗？”得不到回答，小狐狸换了个问题。
“好看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狐狸。”
反正她总共也没见过几只。
小狐狸啪叽一下亲在姜璃的脸上，“我也觉得姐姐好看，一见到姐姐就亲切。”
祁桑墨不喜欢小狐狸亲近人类，招了招手，“阿离，过来。”
听到这声轻唤，姜璃的心颤了颤，差点以为祁桑墨喊的是自己。反应过来后，又觉得祁桑墨这人变态。
他在人间也呆了千年，认识不少字，干嘛偏偏给这个小狐狸取她一样的名字，他自己念着不愧疚嘛，她可是死在他手上的啊。
小狐狸听话的钻进祁桑墨的怀里，祁桑墨摸着他的尾巴，面朝姜璃，“你的命是我救得，你该报我的恩。”
人在屋檐下，姜璃很配的的低头，“你想我怎么报。”
“玄门有三道结界，驱魔，镇妖，清浊气。我如果硬闯，必将引起动荡，不屠山很难收场。”
“所以呢”
“你是玄门入册的弟子，可以自由出入。近来发生了几件事都与玄隐宗有关，我要你当我的眼睛，回宗门里把事情调查清楚。”
她听明白了，祁桑墨是想让她进玄门给他当间谍。
“你有所不知，我出来的时候师兄师姐得罪了个遍，现在让我回去，我只能死路一条。不然你换个人。”
祁桑墨换了个手抱着小狐狸，“我留着你，是因为你和阿离身上绑了炉鼎的术法。但只要有一方死亡，术法就会解除。你要是不回玄门，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小狐狸的耳朵抖了抖，他根本不懂炉鼎是什么意思，可姐姐说当炉鼎能救他。
姜璃故作轻松，摆出一副即将甩袖走人的摸样，“快点考虑哦，你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小狐狸拧着尾巴，紧张的瞥了一眼姜璃，她看上去好像不是坏人，不对，墨叔叔说了，不能以貌取人。可是现在肚子里的妖气乱转，又疼又胀，感觉她说的又不像是假的。
纠结了片刻，小狐狸还是觉得命重要，下定决心后站起，“炉鼎就炉鼎，你不要骗我哦，我叔叔可是大妖，你要是骗我，他会把你吃掉的。”
大妖？姜璃在心底嘲笑，这小狐狸知道什么是大妖吗？当年她被称作万妖女王，能跟在她车辇前的，叫得上名字才算大妖。
那些大妖无论颜值还是妖力，都是妖灵界中的佼佼者。除了……姜璃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一张清冷的脸，不苟言笑，拒人千里。
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前，姜璃拍了拍胸口，顺下一口气。
这都一千多年了，沧田桑海都转了一轮。如今灵气稀薄成这样，那些大妖估计不是身陨，就是陷入长眠，能在人间行走的，恐怕寥寥无几。至于那人，估计跟她一样千年前就没了，说不定骨头都烂了。
小狐狸都没见过世面，他说的大妖，肯定修行百来年的老狐狸，不值一提。
“把手给我。”姜璃冲着小狐狸伸出手。
小狐狸乖乖把手掌递到她的掌心，姜璃用指甲划破他的手心，取了一滴血。小狐狸疼的尾巴炸了毛，连退了两步，远远看着姜璃操作。
姜璃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咬破指尖在上面画符，随后将小狐狸的血染在符文的中心。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妖怪的名字是一种言契，写进符文里，除非身死，否则契约不破。
小狐狸舔着掌心的伤口，丝毫没有戒心，“我叫阿离。”
姜璃的指尖一顿，阿离，倒是跟她同名。
“哪个离。”
“故人离去的离。”
“离别的离啊。”
那名字没她好，寓意太沉重了。
姜璃一边在心里评价，一边快速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小狐狸的旁边，她没写程悦，写的是她本名，姜璃。
虽然她是借助这具身体重生，但在天道看来，程悦已经身殒魂消，她身体里是姜璃的神魂，那她就该是姜璃。
她仔细检查了几遍符文，炉鼎的符她也是第一次画，曾经的她天生灵血，修炼一年比得上同门修炼百年，修为获得的太容易，所以从来没走过这种捷径。
虽然没用过，但也听同门提过。炉鼎嘛，就是将灵力渡给结契的人，互惠共生，姜璃的理解，就是灵力共享。
确定符文没有纰漏后，姜璃催动灵力，以血画就的符文发出金光，从破布上浮空而起，转瞬间一分为二，一半没入姜璃胸口，一半没入小狐狸眉心。
金光没入的瞬间，小狐狸体内翻滚的妖力平息，肚子不疼也不胀了，身体轻快了很多。没见过世面的他里发出“哇”的惊呼，对姜璃这个一面之缘的姐姐，多了几分好感。
而姜璃这边，不太顺利，通过炉鼎术，她的身体接受了小狐狸溢出的妖力，但那股妖力澎湃汹涌，在经脉之间横冲直撞，霸道异常。
断裂的筋骨疯长，重塑，身体像是淬炼在烈火中一般，又疼又热，像是到达了身体能忍受极限，一口血从她口中喷出。
失算了，程悦的这副身体只是凡胎，没有天生灵血，根本承载不住妖力反噬。
姜璃的身体疼的麻木，眼前开始泛出阵阵黑雾。
刚来就死，行吧，就当重生一天体验卡了。
姜璃以为自己人死道消，应该重归天地。但是没有，她整个人陷入黑暗后，看到了她还是姜璃时的记忆。
她看见她在玄门当大佬，受玄门弟子膜拜，看见她在万妖窟当女王，受万妖跪伏，她还看见扶桑树下冷面抚琴的男子，颀长的手指划过琴弦，缓缓开口，声音比琴音好听。
“玄门？妖灵？姜璃，你到底想站在那一边？”
她听到自己戏谑的声音，“那你呢，是来帮我，还是来阻我？”
抚琴的男子长袖拂琴，一柄短剑从琴身弹出，扎向她的心口，刀上还淬了毒。
哦，原来他不是来帮她，也不是来阻她，是来杀她，还搞偷袭，真不要脸。
姜璃心口闷闷的，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短剑刺穿胸口的疼痛穿过梦境，越来越有实感。
游离的意识渐渐回拢，姜璃感觉到浑身被妖力震裂的疼痛，她有疼了，哦，她又没死。
身体麻麻的动不了，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离开了竹林，正躺在一个柔软的地方。五感随着她的清醒渐渐恢复。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她听到身边有两个人，听脚步，一大一小。
“叔叔，叔叔，姐姐这是死了吗？”
是小狐狸的声音，听着他好像正在求什么人。
“叔叔，叔叔，姐姐是好人，你救救他吧。”
叔叔，是他之前提过的那个大妖吗？唔，有点本事，能把她救回来。等她恢复灵力，一定好好感谢他。
“叔叔，叔叔，叔叔……”
那人似乎被烦得不行，用什么东西塞进了小狐狸的嘴里。
“去一旁吃鸡腿，她没死，我快被你烦死了！”
姜璃的脑子像是被五雷轰了一样，外焦里嫩，根本转不过弯。
这声音，怎么跟刚才的梦境一模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万妖窟一战，她死了，那人也没占到什么好处，就算不死，也不可能还能在人间蹦跶。
“修行之人敢引妖力入体，除了姜璃，没见过这么疯的。”
姜璃的脑子又被雷劈了一下。
不会真是他吧，他没死？！这不公平啊！
“我替她清妖毒，不过她本身受了重伤，之后能不能活，看她的造化了。”
随着声音，一只冰凉的手按在她的前额，身体里的妖力开始涌向掌心贴合的地方，再反馈回来时，已经是澄澈的灵力。
麻木的身体渐渐开始恢复，姜璃动了动指尖，缓缓睁开眼，梦境里的那张脸与眼前的重合。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与千年之前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冷漠疏离。
姜璃咬着唇，盯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不敢说话。
祁桑墨，世间唯一的玄色九尾狐，万妖窟里唯一不敬她如神明的妖，勾结玄门，背叛妖灵，也是偷袭杀掉她的罪魁。
还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办？如果被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姜璃，他会不会直接补上一刀。
但她现在披着程悦的外貌，他应该也认不出来吧。
算了，干脆直接装死，等他放松警惕，半夜偷偷爬窗溜走。姜璃这样想着，正打算闭眼装死。
“姐姐终于活了！”小狐狸扔掉吃剩的鸡腿，吧嗒吧嗒跑到床边，“还是墨叔叔厉害。”
油腻的手拍在姜璃的脸上，打断了她装死的计划。
祁桑墨没对姜璃的身份起疑，嫌弃看一眼小狐狸，“先去洗手。”
小狐狸举起油腻的手看了看，大咧咧的在身上蹭干净，祁桑墨忍不了，拎着他的后颈提起，“现在去给我洗澡。”
“不嘛不嘛。”小狐狸扭动着悬空的身体，“我想陪在姐姐身边。”
姐姐可是救了他一命的人，姐姐人好，墨叔叔不让他亲近姐姐，墨叔叔人坏。
祁桑墨瞥一眼床上半死不活的女人，无奈放下小狐狸，“倒是少见你与人类这么亲近。”
小狐狸欢天喜地的凑到床前，“那不一样，我现在是姐姐的炉鼎。”
“炉鼎？！”祁桑墨的声音明显冷了三分。
姜璃大气不敢喘，她想起来了，千年前玄门挺热衷收低阶妖灵为炉鼎，这事儿在妖灵界闹出过乱子，第一个跳起来反对的就是他。
那时候的祁桑墨刚刚化人形，长了一副陌上公子般温润的脸，修为在一众妖灵里不算拔尖，但也算上乘。他听到炉鼎这事儿，也不知为了什么冲冠一怒，提着竹剑一个人打进了玄门，要讨个说法。
玄门的三道结界没拦住他，他仗着一柄竹剑硬生生闯进了玄门，但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一身玄衣虽遮掩了他身上的伤口，但他身体微弓，脚步坚实的踏上玄门玉白的阶梯，每上一步，身后就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人都打上门了，玄门不好避而不见，只能派人应战，巧了，迎战的人就是她，那也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她记得他手持三寸长的翠色竹剑，剑身卷了刃，但迎向她的眼神锐利如锋。
后来当然是她打赢了，不过他那张清冷的脸上染着几丝血痕，犹然生出一种破碎感。她心软了，将竹剑归还，并向他承诺，玄门日后不准再以妖灵为炉鼎。
千年前她亲口承下的诺，千年后她自己来破，这都是命啊。
姜璃认命的闭上眼，不管怎么说，祁桑墨他最恨的就是以妖为炉鼎，这回，她算是落他手里了。
姜璃清了清嗓子，临死之前，她还想再挣扎一下，“那个，其实，我可以解释。”
祁桑墨没了千年前的咄咄逼人锋芒，拽了个椅子在她床边坐下，“炉鼎一术，千年之前就已经失传，你跟谁学的。”
“失传了吗？”姜璃大不解，当年这么火热的术法，说没就没了。
“嗯，卷轴我烧的。”祁桑墨语气淡淡，“偷学的几个人被我灭了口，他徒子徒孙也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研究这种术法，你是怎么学会的。”
“呃，这个……”姜璃脑子转了转，在想怎么编借口。
祁桑墨没怀疑眼前女人的身份，他怀疑的是自己当年灭门没灭干净，等着她说出个名字，他好再灭一次。
姜璃想了半天没想到借口，反而小狐狸一脸天真的抢答。
“我是在玄隐宗遇到姐姐的，姐姐穿的也是玄隐宗的服制，术法也是在玄隐宗学的吧。”
玄隐宗，多好的借口啊。
姜璃忙不迭的点头，“对，就是玄隐宗。”
“玄隐宗。”祁桑墨眸色暗了暗，“倒是有传言，玄隐宗近来在研究秘术。”
秘术？姜璃想到丹堂里满炉子的妖丹，确实，那不是正经门派能干出来事情。还有江婉，也不是正经门派能养出来的人。
“这些玄门，还是那么不老实。”祁桑墨的语气里透着嘲讽，他摸了摸小狐狸的头，“不过看在他们让你化形的份上，只要肯交出破除炉鼎的术法，我就饶他满门。”
千年不见，祁桑墨的脾气倒是好了不少。
“炉鼎是个坏东西吗？”小狐狸眨巴着眼。
“妖灵化形多美艳，曾经的玄门有些人心思不正，与妖灵结契，名为炉鼎，实际上是以妖灵为女奴，供玄门驱使，日日欢好，以阴补阳。”
躺在床上的姜璃愣了，这事儿，没人跟她说过啊。她迟了千年才听到这些八卦，难怪呢，难怪当年玄门的男弟子就爱收些花妖啊，蛇妖啊当炉鼎，原来好得是这口。
难怪当年身为妖灵的祁桑墨气成那个样子，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也要上玄门讨公道。
这么看来，祁桑墨其实算是个好人，不，好妖。
小狐狸似懂非懂，软萌的脸凑到她眼前，“姐姐，那你是贪图我的美貌吗？”
这误会大发了，姜璃不知如何回答。
“那姐姐觉得我好看吗？”得不到回答，小狐狸换了个问题。
“好看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狐狸。”
反正她总共也没见过几只。
小狐狸啪叽一下亲在姜璃的脸上，“我也觉得姐姐好看，一见到姐姐就亲切。”
祁桑墨不喜欢小狐狸亲近人类，招了招手，“阿离，过来。”
听到这声轻唤，姜璃的心颤了颤，差点以为祁桑墨喊的是自己。反应过来后，又觉得祁桑墨这人变态。
他在人间也呆了千年，认识不少字，干嘛偏偏给这个小狐狸取她一样的名字，他自己念着不愧疚嘛，她可是死在他手上的啊。
小狐狸听话的钻进祁桑墨的怀里，祁桑墨摸着他的尾巴，面朝姜璃，“你的命是我救得，你该报我的恩。”
人在屋檐下，姜璃很配的的低头，“你想我怎么报。”
“玄门有三道结界，驱魔，镇妖，清浊气。我如果硬闯，必将引起动荡，不屠山很难收场。”
“所以呢”
“你是玄门入册的弟子，可以自由出入。近来发生了几件事都与玄隐宗有关，我要你当我的眼睛，回宗门里把事情调查清楚。”
她听明白了，祁桑墨是想让她进玄门给他当间谍。
“你有所不知，我出来的时候师兄师姐得罪了个遍，现在让我回去，我只能死路一条。不然你换个人。”
祁桑墨换了个手抱着小狐狸，“我留着你，是因为你和阿离身上绑了炉鼎的术法。但只要有一方死亡，术法就会解除。你要是不回玄门，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