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榻榻米上的被褥里,想着美琴阿姨的嘱咐:明天有哀悼会,要找件黑衣服穿。我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语,转头望向鼬,开口问:“哀悼会,是什么?”

    他躺在我身边,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我的声音似乎才回过神来,回答道:“哀悼会,就是哀悼并纪念战争中牺牲的人。”

    “战争是什么?牺牲又是什么?”

    鼬沉默了一会儿,“战争是国与国的纷争,牺牲就是在这场纷争中死去。”

    死去……

    四岁的我对于死亡的概念还停留在字面意思上,可那一瞬,我好像深切感知到了——死亡是枯萎的花朵再也无法绽放,死亡是坠落的鸟儿再也无法飞翔,死亡,是沉没在永无止尽的黑暗中,再也无法沐浴阳光……

    恐惧似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我的心脏,眼泪如不要钱一般从我眼角滑落,我带着哭腔说:“我不想要战争,我不想死……”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擦拭我的眼角,我泪眼迷蒙望向面前的鼬,只听他说:“锦葵,妈妈说,我比你年长一月。”

    我鼻尖通红,肩膀还在颤动,却硬生生止住了眼泪。

    “所以,就算是死,我也会比你先死。”

    心底里肆意叫嚣的恐惧在那一瞬奇迹般地安定下来。他的神色在月光下淡漠如一,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样的他,无异于天上的神明,给予其忠实信徒奉为圭臬的信条。

    ……

    我陷入混沌的黑暗里沉没,鼬的声音将我从梦境的沼泽中拉出,窗外天空阴沉,黑云密布,压抑无比。我从被褥中一跃而起,换上一件黑色裙子,拉着美琴阿姨的手与鼬一起出了门。

    去往哀悼会的路上遇到许多同样身着黑衣,面容严肃的人。我们安静走着,刚至半道就有人拦住了美琴阿姨,二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美琴阿姨转过头满含歉意:“我有紧急任务……”说着她手向远处一指,“会场在那边,你们两个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找到。鼬,你要照顾好锦葵。”

    鼬点点头,又对我说:“我们走吧。”

    深灰色的天幕下,火焰形状的红色石碑显得黯淡无光。我和鼬走到人群中,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我们一同在这里低着头无声哀悼,尽管我还不明白所谓“哀悼”,究竟该如何做。

    我闭上眼睛,意识却越飞越远……被冷风吹醒时,人群早已散去,周围空荡荡的,我慌忙四顾,鼬就站在我身边,正侧头望向不远处一个面容如蛇一般阴郁的男人。

    “为死者哀叹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死亡有意义,那么只存在于它可以利用的时候。”他这样说着,长长的发丝在空中肆意飞舞。鼬走到那个蛇面男身前,抬头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紧跟在鼬身侧,随即听到那男人回答:“没有意义。如果有,那只存在于生命永恒的时候。”说完,他低头看了我们一眼,就转身一步一步离去了。

    “鼬?”我开口,“他在说什么?”

    鼬沉默了很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我说:“锦葵,你记得回家的路吧?先自己回去,乖乖的别乱跑,好么?”

    “你要去哪?”

    “去确认一件事。”说完,他也走了,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抬脚机械地迈步向前,当置身于陌生街道时我才后知后觉:迷路了!

    手心不自觉渗出冷汗,我愁眉苦脸停在原地,暗自懊恼怎么就没告诉鼬我根本就没记路呢。正想着该怎么办时,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紧接着头顶上方有声音传来:“锦葵?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止水哥哥!”我惊喜喊道,转瞬嘴角又耷拉下来,急切道:“我找不到鼬了!止水哥哥,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鼬?你说的是族长家的儿子吗?”他示意我先冷静,然后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知道他说的族长是什么意思,只是焦急重复:“鼬就是鼬,他刚才说要去确认一件事情,让我自己回家,然后他就不见了!”

    止水听了我的话点点头,双手流畅结印,转瞬间无数乌鸦从突然涌起的烟雾中出现,环绕着我们飞来飞去,叫声嘈杂,随后止水像是下达了什么指令,那些乌鸦向着天边四散而去。

    “很快就能找到的。”他对我笑笑,率先走了几步,见我还愣在原地,便回首示意我跟上。

    我小短腿迈得飞快,却还是勉强才能跟上止水的步伐。我暗自咬牙: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走得比他还要快,谁都追不上的那种!!

    最终我和止水在一处悬崖边停了下来,面前许多只乌鸦聚集在此,被围绕其中跪坐着的人影分外熟悉——是鼬!

    鼬如大梦初醒一般看向我们,然后抬起胳膊,有只乌鸦很通人性地落在他手腕上,左右摆头,看着可爱极了。他站起身来,我敏锐地发现他原本崭新的衣服上多了很多划痕。

    “你做什么了?”“你为什么没有回家?”我们俩同时质问对方,然后同时一愣。止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我们,从我身后走出来,若有所思道:“从这样高的悬崖上跳下来,该说你是勇敢还是鲁莽呢?”

    我瞪大了眼睛,抬头,好似望不到尽头的山顶直冲云霄,我不敢想象从上面掉下去会是怎样可怕的事情。

    鼬没有回答,反问:“你是?”止水耸耸肩,伸出右手:“宇智波止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鼬盯着止水看了片刻,也伸出手:“宇智波鼬,请多指教。”

    两只手在我面前交握,或许又象征着一段深刻友谊的开始。只是我一时有些恍惚:感觉他们虽然就站在我面前,却好像又离我很远。

    后来的后来,我意识到这样的距离,叫做,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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