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那算不算背叛。”姜姒淡淡地笑着,似乎连她也说不清此时的心绪究竟为何。

    怨吗?当然怨。

    凭什么要她生来就遭受这一切,又凭什么叫她重新生起希望后又被狠狠地扑灭?凭什么她要肩负起一切,又凭什么最后是她一无所有?

    可是,她又很爱。

    她爱姜夏、爱芝霞、爱她的养母,在养父没有背叛她之前,她同样爱她的养父。

    即使她们都曾伤害过她,她还是很爱。

    这种纠结的情感一度让她想要发疯,可她偏偏是最不能疯的那一个。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侠女庄吗?”

    姜姒没有直接回答李长乐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她的侠女庄。

    李长乐摇头,也不提醒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人在极度的悲伤和愤怒过后,总要给自己一个出口。

    “侠女庄啊……那是我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地方。从少女村逃出来以后,我一直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在没有遇到养母之前,我甚至想过,干脆投河算了。但养母希望我活着,她说就算是为了她也好,这世上总有我活下去的理由。”

    姜姒低下头,看着手腕上唯一的饰品。

    那是一个有些发黑的银镯子,应当是戴了许久,油亮亮又脏兮兮的。

    “可她最后还是离我而去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又消失不见了。我本来想跟着她一起走的,可在她的坟前,我看见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倒在离我不远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是哪种力量在推着我,鬼使神差地把她带回了家,开始细心照顾她。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日在河边,我的养母大概也是从我的身上,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在那之后,便有了侠女庄。一开始,侠女庄只是一个小推车,毕竟那时我还没有钱租店面。姜夏知道了以后,开始源源不断地给我钱,虽然她每次给钱的语气都不大好,但我想,她应当是开心的。她撒银票的手……很有力量,那是她平时都不会展现出来的动作,你知道的,她一直都是懒洋洋的。”

    姜姒的脸上突然多了一抹笑意,李长乐突然想到,姜姒好像从没为自己笑过,她的笑,都是为了别人而展现的。

    “无双死后,其实下一个该死的应该是知州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动手的那日,芝霞改了主意。”

    “为什么?”李长乐不大理解芝霞改主意的理由。

    “你的养父改主意是为了权力,他可以收获更大的好处,可芝霞能得到什么?”

    想着那日和延年看到的景象,李长乐实在想不出芝霞可以背叛的缘由。

    “我不知道。”姜姒摇着头,亦陷入了沉思。

    “她什么都没同我解释,也没和我说她的想法。除了我确信她不会害我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芝霞知道所有的事情吗?我是说你的养父背叛这件事。”

    “嗯。”姜姒点头,“她知道,但我也不确定她突然改变计划是不是因为这个。”

    “知州若是死了,就没有人能威胁姜家和现在的无双了,他活着,目前来说也不是坏事。”

    李长乐只能如此安慰姜姒,毕竟芝霞究竟怎么想的,她也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姜姒需要一个寄托或是出口,让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背负的太多,她太累了。

    “谢谢你,但我想,我还挺得住。”姜姒听得出来李长乐并不高明的安慰。姜姒回头,看着打打闹闹的三人,有种久违的放松。

    也只是一瞬而已。

    “既然话已经说完,我们该回去了。姜方然那边估计很快就会行动,我们要在他们下水之前,阻止他们。”

    李长乐和她一同起身,拍了拍沾了许多土的外衫。

    “走吧,兄弟几个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也不至于,大显身手之前总得先吃顿饱的。”齐誉边上马车,边打击李长乐。

    李长乐出奇地没有反击回去,她转身拉着姜姒的手,和她一同上了马车。

    “我在外驾车……”

    “哎呦,怎么还抢活呢?你现在出去驾车,回头他们二人的工钱都要少一半,总不能不给人家留活路吧?”李长乐笑嘻嘻地揶揄姜姒,姜姒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李长乐坐在车里。

    齐誉如何不知,外面的两个哪会少工钱?

    这大概是李长乐照顾人的方式罢了,拉人入伙,然后一同嘻嘻哈哈。她就是有这种奇怪的感染力,让人莫名的心情好。

    马车哒哒地回了姜家小院,从侧门驶入,停在了空荡荡的柴房附近。

    几人下了马车便直奔主院而去。

    姜夏出奇地没有飞奔过来,而是坐在凉亭里喝茶。

    “说完了?”姜夏抬眼看着姜姒。

    语气有怨。

    “嗯。”姜姒不知是心虚还是如何,只是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打算将此事揭过。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怎么不和我再说说?”

    显然姜夏没有轻轻放下的意思,她放下茶杯,盯着姜姒,毫不妥协。

    “没必要叫你再经历一回。”

    “就有必要让你再经历一回了?”姜夏激动地站起身,想揪着姜姒的衣襟,好好质问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奈何她没有姜姒灵巧,姜姒几个转身之间,就将她的手别在了身后。

    “你放开我!”姜夏使劲的挣扎,脚也不住地往后踢。

    她是真的很生气。

    “别闹了,接下来还有正事要谈,难不成你想放任姜方然带着人去水底?”

    听到这话的姜夏明显冷静了许多,但依旧臭脸。

    “他才不会亲自下水,就应该让他亲自带队下水才好,直接将他们都溺死在水中,省得惹麻烦。”

    说是这么说,但姜夏也只是咒他而已。

    姜方然怕死得很,一有危险第一个后退,他才不会亲自去做什么呢。

    “冷静了?”

    “你松手。”

    姜姒看姜夏终于不再胡闹,便松开了擒着她的手,然后后撤一大步。

    但意外的是,姜夏并没有回身给她一巴掌。她只是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又坐了回去。

    她在想什么?

    姜姒觉得姜夏有问题,但却说不清她具体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儿说?”姜夏没好气地看着对面的几个人,就是因为他们,姜姒才要将那些不堪从头回忆一遍。

    因此,姜夏看着几人的眼神,同样夹杂了愤怒。

    “要不……我们先吃饭?”

    齐誉有些心虚,虽然他明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但面对姜夏,他就是心里发虚,做什么都没底。

    “行。”姜夏面对齐誉,一如既往的好说话。

    宋延年等人都长输一口气。

    好啊,还好有齐誉啊。

    宋延年在一旁默默地朝着齐誉投掷了眼神上的敬意,这次没开玩笑,他是真的很感激齐誉。

    不过……

    他看了看远处属于皇室暗卫特有的信号,大哥留下的那几个人应该是有事要说。

    趁着几人朝着厅室走去的功夫,他默默地离开了队伍。

    “何事?”

    宋延年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有些着急。

    他大哥很少通过暗卫朝他传递消息,若是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基本都用不上他们。

    那黑衣人也不磨蹭,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玉符。

    “殿下说了,他在路上有些许耽搁,若是有了意外,您可以拿着它去找风虎军求助。”

    “风虎军?这是虎符?不是已经丢失了吗,怎么会在大哥手里?”

    可惜宋延年的几连问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宋延年也明白,他们只是负责传话,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可是宋延年心底还是很着急,如果他手里的虎符没有问题,那就说明朝中传出来的信息有误。

    虎符丢失的消息,有很大的可能是故意放出的。

    宋延年有些头痛。

    朝中的弯弯绕绕,他总是缕不清。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十分嫉妒乐延,想借他的脑子用一用。

    唉……

    宋延年在心底暗自叹气。

    “我大哥出了什么意外?”宋延年将那虎符揣在胸口,看向那个暗卫。

    那暗卫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和三殿下说出实情。

    “犹犹豫豫地做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宋延年的语气多了些不悦,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震慑感四溢开来。

    那暗卫思考了一瞬,还是如实禀告。

    “大殿下他……路上突发旧疾,目前在昌南县养病。”

    “可有医师随行?”宋延年听到是大哥的病复发,紧张的不行。他是见过大哥旧疾发作的样子的,如今得知他再次发病,恨不得现在就赶过去照顾他。

    “好在陈时先生赶到,有他在,殿下还请安心。”

    “那就好,那就好。”宋延年紧握的双手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去吧,一有我大哥的消息,及时告诉我。”

    “是。”

    那人得了令便立刻退开,宋延年有些恍然地摸着胸口的虎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朝中火急火燎要找的虎符,现在就在他身上。现在的火势究竟烧向了哪一边仍未可知,各大势力间的斗争一路蔓延至了岷江。

    宋延年说不好现在的心情,他有种干着急却无处下手的挫败感。岷江的事上,有乐延和齐誉分析,他和长乐感觉一直在边上晃悠,一身蛮劲不知该使向何处。

    现在,有了虎符在手。就像乐延说的,他们之前没有能力与岷江的势力抗衡,那……现在呢?

    宋延年回头,看了看有些晃眼的太阳,心底莫名涌出了一股冲动和劲头。

    他就知道弯弯绕绕的东西不适合他,果然啊,还是这种能动手的事情对他来说更轻松一点。

    岷江……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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