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出租屋时，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18：12。
进门，换拖鞋，丢下背包，她变成一滩软泥，在椅子上铺开，然后慢慢向下蔓延扎根到散着几缕头发丝的地板。
她习惯性的打开朋友圈，才发现今天是5月20号，不知不觉来s市实习已经两周了。
朋友圈里爱意泛滥，有狂热的，也有细腻的。
她手指轻轻的在手机屏幕上下滑动，在心里嗤笑：爱情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爱情不过是荷尔蒙的产物，人是被激素控制的生物。
比起期待爱情，她更加务实和理性，这是她骨子里的悲观决定的。
一条快递自动签收消息弹窗跳了出来，杨汐眉头皱了皱，抬眼看了一眼被塞在桌子角的白色药瓶，那是她一周前在网上买的，还没开封。
她伸手拿过瓶子，掏出说明书认真地看起来，“成人，一次5-10mg……一日，一次……”
她浏览过网页推送的一些注意事项，孕早期需要吃叶酸预防胎儿神经畸形，算起来，今天是她孕两月左右，也该到吃的时候了。
「到家了吗？」手机亮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没理会，继续研究叶酸片到底有哪些忌用事项。
「今天工作累不累，520可不能累到了汐汐，给你表示一下？」
又是连续亮了两次。
她嘴角向上弯，勾起一抹笑，慢慢敲下：
「好哇，那我就收下了，就当是你给宝宝的抚养费了。」
对方很快就回了过来：
「这不是抚养费，这是给你的，宝宝哪有你重要。」
还是这么油嘴滑舌，杨汐无奈摇摇头，起身去接了一壶水准备烧开吃药。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来了一条消息：「有个事情想征求你的同意」
「嗯？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杨汐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插科打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难道是关于苏漾的事？脑海里倏尔浮现出那张明媚的笑脸，杨汐轻咬下唇，心里有些不安。
但是又过了很久，还是没有消息过来。杨汐把手机翻盖在桌子上，热水壶发出“呜——呜——”的响声，仿佛把她内心的翻涌给放大了。
「孟森来找我了，他想知道你现在在哪，要告诉他吗？」
短促的“滴—”声后，水烧开了。
「不要。」
杨汐再也没回一个字，关掉聊天窗口就洗澡去了。
*
“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滚蛋！”
伴随着玻璃瓶碎片飞溅开来的清脆声，一张发狠的脸浮现眼前，男人脸上似有不忿，连绵不断的浪头席卷着残阳从天际翻滚过来，吞噬了岸边的红树林。
忽然之间那男人脸部开始扭曲变形，又换成了一副乞求的模样，“是你先开始的，现在又是你要结束，这不公平……”
然后，他掏出一把匕首，作势要划自己的手臂。
“不要！——”杨汐伸出手去，想大声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脚底好像被胶水黏住动弹不得丝毫。
眼睁睁看着他割开自己的小臂，血从刀刃间喷薄而出，再一次席卷而来的潮水居然变得鲜红起来，来势汹汹地朝杨汐呼啸冲来。
她眼前一片鲜红粘腻，潮湿冷腥。
熟悉的铃声响起，杨汐习惯性按掉手机闹钟，8：50。
她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时间的那一刻脱口而出“我靠”，还没来得及接受自己睡过头这件事情，突然肚子有些抽痛，下面一股暖流流出。
她飞速冲向厕所，内裤上赫然一滩鲜红。
什么情况，这是流产了？
杨汐呆坐在马桶上，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一整天的活动，昨天是520，饭是在公司吃的，工作是坐着肝PPT，通勤是地铁，上下楼是电梯。完全没有任何心率超过100的活动，怎么会流产呢？
一直坐在马桶上也不是办法，跟公司请完假后，杨汐叫了卫生巾闪送。正在犹豫要不要发消息说这个事情，就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马上要到端午了，今天早上我妈打电话说要给我寄粽子，她还问你要不要，但是又怕你孕期有忌口的，所以叫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馅她做了也给你寄一点。”
杨汐盯着“孕期”两个字，无奈托腮，苦恼该怎么开口。
叹了口气，她还是拨通了语言电话，那头传来略带调侃的男声：“欸？怎么这么馋，等不及要吃粽子啦？”
“不是，我，我……我想跟你说个事儿……”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小姐请讲。”对面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
杨汐现在却没心情跟他嘻嘻哈哈，“我流产了。”
话说出口之后好像轻松了很多。
“嗯。嗯？？？”然后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才再开口，“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流血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所以跟你说一声……”
“先别管这么多了，赶紧去医院！”
“嗯……等会就去，我现在肚子太疼了走不了路。”不知道是痛感所致还是因为对面的沉稳，杨汐现在倒是冷静了下来。
“当时我就不同意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怀着孕，就是怕出什么意外，你先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我买下午的高铁票过来。” 对面似是抱怨又似是后悔。
“不用了，不麻烦你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她知道没了孩子，他们之间也就不剩什么关系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在你眼里我是这样没有责任心的人吗？”对面有些无奈。
“我会自己处理好的，而且你最近不是在准备复试吗，总之不用麻烦你跑一趟了，我们，以后也不要联系了吧。”
杨汐挂断了电话，想起他之前也是这样一脸坚定：“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不是担心他不对自己负责，而是怕他对她太负责。
有时候，责任这个词背后却不是幸福，杨汐想要的也不仅仅是责任。
“你这个小姑凉啦，怎么连自己有没有怀孕都没搞清楚呀，你上次去的是哪家医院？下次不要去了晓得伐……这医院太马虎啦，哦哟再严重一点都要草菅人命了嘛……”中年女医生嘴里不停，有责怪之意。
“啊？HCG血检也能误诊？”杨汐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自己压根就没怀孕，只是月经推迟了几周。
“讲道理嘛这个HCG血检是不会出错的，一般来说都是很准确的，至于你这个怎么会误诊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人为操作失误的可能性比较大，”医生在病历单上草草签下几笔，“诺，拿好啦，你这个确实没有妊娠阳性的，不过呢也不要失望啊，我看你年纪还很小啦，这么年轻应该好好读书工作，不要早早就生孩子给自己添负担的嘛。”
“好！谢谢医生！”杨汐难以压下嘴角的笑意，失望倒是没有，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走出医院，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杨汐的身上，周身都暖和起来，她现在看天上的云地上的草都是可亲可敬的，连空气都是甜的，整个人简直荣光焕发。
掏出手机，拨通了杨书妍的电话，“喂？妈，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没怀孕！”
那头的杨书妍刚起床没多久，接到这个电话马上就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什么？没怀孕算啥好消息？”
“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孟国晖从外面回来，看见杨书妍仿佛石化一般呆坐在床上，“汐汐，说她没怀孕，是误诊了！”
“我孙子孙女的衣服都发货了，怎么是误诊呢，”杨书妍肉眼可见的失望，她很喜欢小孩，也希望杨汐能早点生育早点恢复，而且她现在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忙，也可以为女儿带孩子。
“哎，明洲估计也得失望了，还说八月份见亲家呢，这婚期又得看不着边儿了。要我说，明洲这么好的对象，这么好的女婿，现在去哪里找啊，就应该把婚给先结了……”
“……她却非说要等研究生毕业找到工作稳定下来，这两个也不冲突的嘛，现在也很多年轻人大学、研究生阶段就结婚了，说是早生早恢复，她嘛是一点都跟不上潮流……”
孟国晖悄悄走进厕所，把杨书妍的碎碎念关在了门外。
杨书妍之前的婚姻不是很顺利，但她把其归咎于自己找的男人水平太低，跟大部分父母一样，她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可靠的归宿。蒋明洲大学时期曾经入伍的经历很得她的心，这也难免，父母辈总是会对军人有滤镜。
进门，换拖鞋，丢下背包，她变成一滩软泥，在椅子上铺开，然后慢慢向下蔓延扎根到散着几缕头发丝的地板。
她习惯性的打开朋友圈，才发现今天是5月20号，不知不觉来s市实习已经两周了。
朋友圈里爱意泛滥，有狂热的，也有细腻的。
她手指轻轻的在手机屏幕上下滑动，在心里嗤笑：爱情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爱情不过是荷尔蒙的产物，人是被激素控制的生物。
比起期待爱情，她更加务实和理性，这是她骨子里的悲观决定的。
一条快递自动签收消息弹窗跳了出来，杨汐眉头皱了皱，抬眼看了一眼被塞在桌子角的白色药瓶，那是她一周前在网上买的，还没开封。
她伸手拿过瓶子，掏出说明书认真地看起来，“成人，一次5-10mg……一日，一次……”
她浏览过网页推送的一些注意事项，孕早期需要吃叶酸预防胎儿神经畸形，算起来，今天是她孕两月左右，也该到吃的时候了。
「到家了吗？」手机亮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没理会，继续研究叶酸片到底有哪些忌用事项。
「今天工作累不累，520可不能累到了汐汐，给你表示一下？」
又是连续亮了两次。
她嘴角向上弯，勾起一抹笑，慢慢敲下：
「好哇，那我就收下了，就当是你给宝宝的抚养费了。」
对方很快就回了过来：
「这不是抚养费，这是给你的，宝宝哪有你重要。」
还是这么油嘴滑舌，杨汐无奈摇摇头，起身去接了一壶水准备烧开吃药。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来了一条消息：「有个事情想征求你的同意」
「嗯？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杨汐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插科打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难道是关于苏漾的事？脑海里倏尔浮现出那张明媚的笑脸，杨汐轻咬下唇，心里有些不安。
但是又过了很久，还是没有消息过来。杨汐把手机翻盖在桌子上，热水壶发出“呜——呜——”的响声，仿佛把她内心的翻涌给放大了。
「孟森来找我了，他想知道你现在在哪，要告诉他吗？」
短促的“滴—”声后，水烧开了。
「不要。」
杨汐再也没回一个字，关掉聊天窗口就洗澡去了。
*
“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滚蛋！”
伴随着玻璃瓶碎片飞溅开来的清脆声，一张发狠的脸浮现眼前，男人脸上似有不忿，连绵不断的浪头席卷着残阳从天际翻滚过来，吞噬了岸边的红树林。
忽然之间那男人脸部开始扭曲变形，又换成了一副乞求的模样，“是你先开始的，现在又是你要结束，这不公平……”
然后，他掏出一把匕首，作势要划自己的手臂。
“不要！——”杨汐伸出手去，想大声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脚底好像被胶水黏住动弹不得丝毫。
眼睁睁看着他割开自己的小臂，血从刀刃间喷薄而出，再一次席卷而来的潮水居然变得鲜红起来，来势汹汹地朝杨汐呼啸冲来。
她眼前一片鲜红粘腻，潮湿冷腥。
熟悉的铃声响起，杨汐习惯性按掉手机闹钟，8：50。
她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时间的那一刻脱口而出“我靠”，还没来得及接受自己睡过头这件事情，突然肚子有些抽痛，下面一股暖流流出。
她飞速冲向厕所，内裤上赫然一滩鲜红。
什么情况，这是流产了？
杨汐呆坐在马桶上，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一整天的活动，昨天是520，饭是在公司吃的，工作是坐着肝PPT，通勤是地铁，上下楼是电梯。完全没有任何心率超过100的活动，怎么会流产呢？
一直坐在马桶上也不是办法，跟公司请完假后，杨汐叫了卫生巾闪送。正在犹豫要不要发消息说这个事情，就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马上要到端午了，今天早上我妈打电话说要给我寄粽子，她还问你要不要，但是又怕你孕期有忌口的，所以叫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馅她做了也给你寄一点。”
杨汐盯着“孕期”两个字，无奈托腮，苦恼该怎么开口。
叹了口气，她还是拨通了语言电话，那头传来略带调侃的男声：“欸？怎么这么馋，等不及要吃粽子啦？”
“不是，我，我……我想跟你说个事儿……”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小姐请讲。”对面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
杨汐现在却没心情跟他嘻嘻哈哈，“我流产了。”
话说出口之后好像轻松了很多。
“嗯。嗯？？？”然后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才再开口，“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流血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所以跟你说一声……”
“先别管这么多了，赶紧去医院！”
“嗯……等会就去，我现在肚子太疼了走不了路。”不知道是痛感所致还是因为对面的沉稳，杨汐现在倒是冷静了下来。
“当时我就不同意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怀着孕，就是怕出什么意外，你先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我买下午的高铁票过来。” 对面似是抱怨又似是后悔。
“不用了，不麻烦你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她知道没了孩子，他们之间也就不剩什么关系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在你眼里我是这样没有责任心的人吗？”对面有些无奈。
“我会自己处理好的，而且你最近不是在准备复试吗，总之不用麻烦你跑一趟了，我们，以后也不要联系了吧。”
杨汐挂断了电话，想起他之前也是这样一脸坚定：“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不是担心他不对自己负责，而是怕他对她太负责。
有时候，责任这个词背后却不是幸福，杨汐想要的也不仅仅是责任。
“你这个小姑凉啦，怎么连自己有没有怀孕都没搞清楚呀，你上次去的是哪家医院？下次不要去了晓得伐……这医院太马虎啦，哦哟再严重一点都要草菅人命了嘛……”中年女医生嘴里不停，有责怪之意。
“啊？HCG血检也能误诊？”杨汐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自己压根就没怀孕，只是月经推迟了几周。
“讲道理嘛这个HCG血检是不会出错的，一般来说都是很准确的，至于你这个怎么会误诊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人为操作失误的可能性比较大，”医生在病历单上草草签下几笔，“诺，拿好啦，你这个确实没有妊娠阳性的，不过呢也不要失望啊，我看你年纪还很小啦，这么年轻应该好好读书工作，不要早早就生孩子给自己添负担的嘛。”
“好！谢谢医生！”杨汐难以压下嘴角的笑意，失望倒是没有，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走出医院，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杨汐的身上，周身都暖和起来，她现在看天上的云地上的草都是可亲可敬的，连空气都是甜的，整个人简直荣光焕发。
掏出手机，拨通了杨书妍的电话，“喂？妈，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没怀孕！”
那头的杨书妍刚起床没多久，接到这个电话马上就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什么？没怀孕算啥好消息？”
“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孟国晖从外面回来，看见杨书妍仿佛石化一般呆坐在床上，“汐汐，说她没怀孕，是误诊了！”
“我孙子孙女的衣服都发货了，怎么是误诊呢，”杨书妍肉眼可见的失望，她很喜欢小孩，也希望杨汐能早点生育早点恢复，而且她现在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忙，也可以为女儿带孩子。
“哎，明洲估计也得失望了，还说八月份见亲家呢，这婚期又得看不着边儿了。要我说，明洲这么好的对象，这么好的女婿，现在去哪里找啊，就应该把婚给先结了……”
“……她却非说要等研究生毕业找到工作稳定下来，这两个也不冲突的嘛，现在也很多年轻人大学、研究生阶段就结婚了，说是早生早恢复，她嘛是一点都跟不上潮流……”
孟国晖悄悄走进厕所，把杨书妍的碎碎念关在了门外。
杨书妍之前的婚姻不是很顺利，但她把其归咎于自己找的男人水平太低，跟大部分父母一样，她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可靠的归宿。蒋明洲大学时期曾经入伍的经历很得她的心，这也难免，父母辈总是会对军人有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