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肖云徽四人一大早就外出打探消息,以及购买装备和食物等,对她的看守松懈很多,好似不再担心她会逃走。

    中午大宰方竟南一顿后,陆七没急着去医院,而是悠哉悠哉地掏出一张纸。

    “这是什么?”方竟南疑惑的接过,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多少有点苦奈,紧绷的神绪竟意外的放松了些,“你还真心急。”

    “这是我的规矩,先付订金再说。”顿了秒,她好心提醒,“先跟你说清楚,不管事情最后有没有解决,订金不退。”

    纸上写着的正是她的银行卡号,她向来公事公办,哪讲究什么事后付款。

    方竟南没多少犹豫,直接问:“你想要多少?”

    陆七也不是敲诈勒索之人,直接伸出一根手指,眸中闪过丝奸诈,“讨个吉利,六个零。”

    这可比你说的一半少多了,唉…我就是善良。

    方竟南抽了抽嘴角,西夜一趟他并没有赚多少,一大半都被淹没在黄沙下,这天价定金直接要去了他的三分之一。

    “你怎么不说八呢…”他嘀咕道。

    陆七耳尖,听个一清二楚,瘪了下嘴嘲讽,“也要你有才行啊。”

    “行,我现在就去给你转账。”他叹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收到到账信息后的陆七盯着存款数额看了许久,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发财了发财了!我终于实现财富自由了!以后都可以不用再接生意了~

    她的价格分人分事而定,高则能买房,低则亦够一顿饭,随心所欲,全凭各方自愿。

    方竟南没眼看她贪婪的嘴脸,催促道:“我们现在可以去医院了吧?”

    半个小时后,病床前,陆七拧起眉毛,愁结从进来看到黑熊后就一直没消下去过。俄顷,她将手覆在黑熊的头顶,心中默默念了两遍唤魂咒。

    金雀化灵身,灵魂归见身。

    念完后,只见黑熊的倩眉一皱,露出痛苦的表情,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她脸色苍白如雪,鬓角冒出不少冷汗。

    方竟南紧张地看着她们,见黑熊痛楚的揪起脸,他更是惶恐地往后退一步,咽着口水生怕她变成女尸将自己咬碎。

    陆七收回手,盯着黑熊痛苦不堪的白脸陷入沉思。

    魂魄还在,可不是她的。

    “怎、怎么样?她还有救吗?”方竟南问。

    “她的灵魂被勾走了。”陆七看着黑熊脸上越发明显的符文,古老的文字,像某种咒语,她根本看不懂,声音跟着一沉,“现在她会这么痛苦是因为她的身体在抗拒另一个灵魂的侵入,如果我猜的没错,这符文越深,说明这个外来灵魂快要完全霸占她的身体了。”

    “另一个灵魂?谁的?”方竟南不可思议地张开嘴,上前忙问:“你有办法解决吗?”

    “可以赶走这个侵略者。”

    说罢,陆七咬破手指点在黑熊额头上。霎时间,黑熊整个五官拧作一团,比方才还要痛苦百十来倍,冷汗泄落,浸湿了枕头。

    暮然间,黑熊猛地睁开眼皮,弹坐起来,其左眼血红一片,不见一丝白色,右眼已染红一半。陆七登时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定定地审量眼前的‘黑熊’。

    她周身冒着淡淡的黑气,呲着牙朝他们阴恻恻地笑起来,似哭似笑,尖利的声音格外刺耳。

    “嘤嘤嘤——”

    方竟南躲到一边,在他眼中可能就是发疯的黑熊,而在陆七瞳孔中,映射出的是一个长发红袍的女人占着别人的身体发神经。

    “喂,从她身体里出来,我放你一马。”

    黑熊仰头大笑,音色阴森暗哑,“放我一马?我已经快要占据这副身体了,没门!”

    “找死!”

    陆七亮出彼岸先将她喝退,下一秒染血的食指在她额头上画出一道灭鬼符,黑熊的灵魂不在,她无需顾忌。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亡形,五行三界,八卦斩鬼!”

    符咒完毕,顷刻间,黑熊抱住欲要裂开的头痛嚎嘶喊,脸上的符文溢出一股恶心的黑气,眼神变得异常凶狠,“花!你竟有这朵花!啊啊——我不会放过你的!”

    撂下一句狠话后,黑熊两眼一翻倒了下去,虚弱的样子哪还有从前的冷傲,不认识的人路过也不免心生怜惜。

    “完、完事了?”方竟南还是不敢走近病床,“那个灵魂已经被你消灭了吧?”

    陆七没回话,走到床旁伸手抚上黑熊的脑门,视野扫过她脸上淡下去却未完全消失的符文。

    少时,她双手环与胸前,侧过身轻啧了声,“逃的真快。只是把她赶跑了,这脸上的符文没完全消失,保不准她还会再来。”

    灭鬼咒竟然没用?这鬼东西有点斤两啊。

    而且…她竟然知道彼岸花,这女鬼什么来头?

    “那…那,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方竟南慌张地吞下唾沫。

    陆七掏出两张三角形的黄符,都是用她的血所画,她将其中一个放到黑熊枕边,转身把另一个扔给他,“别让符咒离身,暂时能抵挡住这鬼东西。”

    他双手稳稳接住,小心地揣进口袋,还不忘拍拍,确定放好后他微松下一口气,“黑熊她…能醒来吗?”

    “她的灵魂应该是被勾到那墓里了,我去不了。”她松了下肩膀,无辜地嘟起小嘴,“所以爱莫能助啦。”

    方竟南慢慢合上嘴,低下头长长叹出一气。

    他明白陆七不会轻易涉险,而他自己打死都不想再去那个地方,黑熊变成这样,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走大运了。

    好好的一个队伍,如今只剩我们二人…

    “想想你们干的这些勾当,能侥幸活到现在,你就偷着乐吧。”陆七双手往上使劲抻了抻,舒展一下酸疼的腰背,她提步迈向大门,落下一句清淡的话,“她注定有此一劫,以你们倒的东西够她在医院睡上几辈子了。”

    末了,她补上一句,“尾款就算了。”

    事情只解决了一半,收不收是个考究的问题。她虽爱钱,但也是一位公正地道的生意人。

    “陆七!”方竟南叫住她,面露感激之色,“多谢。”

    “拿钱办事而已。”

    区区两张符都能赚这么多,世界的岑差可真大啊。

    方竟南涩然地扯开嘴,带着丝好奇问:“对了,我都还没问过你,你大老远跑到格尔木来干什么?”

    “想活久点,就少好奇。”

    她偏头留下意味深长的冷笑,而后潇洒离去。

    五天后的响午,煦日难得露面。

    陆七百般无聊地漫步在街头,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思索着这几天肖云徽打探到的消息。

    可可西里属于无人区,环境恶劣,野兽众多,几乎没有人敢去,除了一些不怕死的。而昆仑山更让人胆寒,它被称为‘万山之首,龙脉之源’,走势犹如巨龙翻腾,蕴含着源源不断的能量流变,这种‘地气’在风水学中会化为龙形,曲折下行,过去曾有二十四个国家在此繁衍。

    可可西里作为昆仑山脉的一部分,同样具有丰富的风水意义,海拔五六千米的雪山冰川,连当地人都不敢去,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夹缝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陆七轻轻呼出一口白气,一口咬碎糖衣,山楂的酸涩十分清晰地体现在她揪住的五官上。

    出发时间离得越近,她心里越发没底,也更为焦虑。

    这钟衍又不是什么皇帝,没事葬在昆仑山干嘛?不闲路远,山难爬啊。

    “烦死了。”

    “烦什么呢?”

    侧后响起一道低哑磁性的含笑声,她愣愕地回头,而那人也在同一时间弯腰咬下她手里最上面的一颗糖葫芦。

    “真甜~”

    近一周未见的男人换了一身更加保暖且适合登山的抗寒服,脸上还捯饬了下,刮去了胡茬,左肩单挎一个黑色登山包,抄着裤兜笔挺地立在路边,眉眼低垂,鲜红的山楂在齿间若隐若现。

    “大叔,你够快的啊。”她惊讶一秒,转眼就咧开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累了吧?走,找个饭店我给你接接风尘。”

    钟行明晓她的心虚,借着势倾身靠近,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双目攫住她躲闪的眼眸,似笑非笑道:“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心虚吗?”

    那日被赶下车后,他在荒山雪岭中徒步了近两个小时才遇到一辆路过的卡车,好在司机是个位热心肠的大叔,把他送到了附近的一个县城,一路汽车转火车,再转火车终是抵达了高溪。

    高溪的人虽对他突然的回来感到惊异和惶恐,但已没有当初的杀意,如今妖僵被除,他们回归安宁,只恐他是回来报复的。

    最开始钟正峰并不打算将地图给他,二人险些打起来,唐老太太这时站出来劝解钟正峰,大致意思就是希望钟行拿到地图后莫要再来打扰他们,不管以后他遇上什么,都不要再扯上钟家,拉上高溪。

    此钟家非彼钟家,早已物是人非,变得面目全非。

    临走当天,钟行抗着一把铁锹走到父母墓前,他恭敬地上了一炷香,下一秒靠坐在碑前抽着烟,思绪随着白烟缓缓飘远。

    “妈,我快找到爸了…你放心我一切都好。”

    沉默的坐了半个时辰后,他起身拿着铁锹开始静静地挖坟。直到夕阳西落,他终于打开棺材盖,取出里面的骨灰坛,将墓地恢复了原样。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他们值得留念的,他要带母亲一起离开,去跟父亲团聚。

    回到水枫将母亲的骨灰妥善安置后,他迅速收拾好行李登上去往格尔木的飞机。一下飞机他直奔陆七在几天前发给他的酒店位置,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狠心的小丫头,没想到一下出租车就看到她忧心忡忡地走在街上,于是便有了这场戏剧性的偶遇。

    陆七握住他的手,谄媚一笑,“哎呀大叔,作为你的女朋友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赶了一天的路,肯定累了饿了。”

    他微阖上眼皮,一口咬碎山楂,酸意袭来,他禁不住蹙了下眉峰,扬手给她弹了个脑嘣,“这时候倒记得我是你男朋友。”

    “哪能啊,我一直都清楚啊。”她微嘟起小嘴揉了揉额头,随后又笑嘻嘻地牵着他的手往不远处的一家饭店走去,“你不饿,我都饿了。”

    饭店里,她不仅贴心地为他擦碗筷,还给他端茶倒水,颇有番狗腿子的心理。

    她极为趋奉地将自己盘里的一大块羊肉夹到他盘里,嘿嘿一笑,“这里的手抓羊肉很好吃,你多吃点。”

    钟行瞧着她溜须拍马的样子,忍隽不禁,端起水杯呻了口,“几天不见怎么变的这么大方?”

    陆七明晓他知道自己意欲何为,显然的明知故问,她一向爱掐着好话收,“拜托,我一直都很大方。”

    “是,是…”他放下杯子,往前一倾,单手支着下巴,笑得有点咬牙切齿,“你说,一个在大雪天里把自己男朋友扔在路上的女人是出自什么心理?”

    “可能是…这男的得罪过她吧。”

    她扬起下颌,笑的纯真无邪,活脱脱的一个单纯少女,好像谈论之事与她毫不相干。

    他的眉梢往上一挑,“那她挺会记仇的,竟能记这么久。”

    “那你最好告诉那个男人,以后少得罪他女朋友。”陆七冲他挑衅地翘起唇,下一秒又同往日一样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语里颇有番嗔怪,“大叔,翻篇了啊,再说就真小心眼了。”

    钟行被她这反打一耙逗得无声失笑,也不再戏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一刻钟后,她放下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着嘴巴,“地图给我瞧瞧。”

    他的筷子比她先一步落下,拉开外套拉链从内口袋掏出一张粗糙的麻纸,“标记范围还是很大,还得根据比例、方位仔细推敲具体位置。”

    陆七接过脆弱的麻纸小心打开,动作轻慢,生怕一个没注意就将其撕烂。图纸内容简单粗暴,大国阵列其中,群山只需几笔勾勒,其中左上角的一点重笔正是钟衍坟墓所在。

    “还真在雪山上…”她合上图纸,随手揣进书包,“也不怕冻。”

    他往后一靠,狭窄的位置迫使他稍侧向过道,长腿这才舒展开,惬意地翘起来,“都死了还怕什么。”

    “要去见你前辈,啊不,是祖宗~现在心情如何?”她双手撑着下颚枕在桌上,一对清澈的眼睛闪烁着戏笑,似弯月明亮。

    他放下交叠的腿,起身信步到她身旁,躬下背贴近她耳朵低低一笑,嗓音慵倦暗哑,藏着绵绵柔情,“你才是我的小祖宗。”

    语音落下,他提着行李率先离开饭店,走到路边后他悄然转身停下,长鹤而立,静静等待她出来。一想到她刚才被自己逗得脸红的样子,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小屁孩还是不禁逗啊~

    陆七有些扭捏地摸了下耳垂,发现烫得像被火烤了一样,她抿住下唇不快地瞪向门外等待的男人。

    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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