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代,尤其是在涌河三王朝时期,人类和其他生灵一样,都很长寿。神隐时代往后出生的人类,寿命逐渐缩短,直到远古众神全部离开大陆,此后的人类彻底失去了长寿的命运。据说,当人类发现他们的寿命变短的最初阶段,无数人尝试去寻找重新变得长寿的方法,但他们都失败了。只有一个人,他发明出了噬灵术,通过在中术者的身上留下透骨蚀心图的方式,使得施术者可以获得从中术者处剥夺而来的生命。”

    姚东扬道:“透骨蚀心,我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巫术……发明出这个巫术的巫师是谁?”

    “申元末。据说他从来没有将这种巫术传授给旁人,所以他死后,噬灵术就再没有在大陆上出现过。不过这些也是我听来的,我出生的时候,申元末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这么说的话,现在出现的噬灵术是怎么来的呢?”

    “我也不清楚啊,或许是又出现了一个如申元末一样天赋极高的巫师吧。”

    石淮问:“既然申元末这么厉害可以发明出噬灵术,那他不是可以源源不断地夺取别人的生命吗?可以长生的他怎么会死呢?”

    “有人说因为他吝啬于分享这种巫术,被忌妒他的人所杀。也有人说他死于贤明君王尚吾的剑下。还有人说他被噬灵术的中术者家人合力所杀。这些都是遥远过去的传说,真假难辨的。”

    姚东扬猜测道:“难道说这个人头像是申元末?现在使出噬灵术的巫师是他的信徒,所以使用他的人像作为透骨蚀心图的符号?”

    无人可以解答这个问题,所以屋内一时安静无话。

    毛小桃突然想起上次聊起申元末的事,问:“婆婆,你知道这个申元末是男是女吗?”

    老人一愣,指了指画上的人头像,“这画像能看出来是个男的。”

    “阿姐,假如千潭一月石真的是申元末制作出来当成谢师礼送给扶风的话……”

    姚东扬抢道:“那这个申元末,肯定是个女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种说法,扶风历代巫师都是女性……”老人慢慢回忆往日里的见闻。

    “的确,扶风医术可以传给任何想学医的人,但是巫术,从来只传女性,假如申元末曾经投入扶风师门,那么她应该是位女性。”

    老人道:“可惜因为尚吾恐惧巫术,整个尚吾王朝都不允许存在任何有关于巫师的正式记录,上古时代曾经出现过的那些厉害的巫师,都没能留下明确的记载,以致如今连申元末是男是女都无法下定论……我记得我小时候,连四族的巫师,都是鲜少有人说起的。”

    石淮问:“原来故事里说尚吾恐惧巫术竟然是真的,那么传说申元末死于尚吾剑下,也不是不可能。”

    提到尚吾,毛小桃问老人:“我看书上写过一个故事,说尚吾统一海内后,曾经亲手在他的宫殿中种下过一棵银杏树苗。”

    “是啊,因为银杏寿命很长,尚吾希望他的王朝可以如银杏一般绵延万世,可惜如今银杏树还在,而当初的王朝已经湮灭了千年。”

    “婆婆会觉得寂寞吗?寿命这么长?”毛小桃突然很好奇。

    老人笑起来,“寂寞也习惯了,还好我还有事情要做,没有让日子变得无聊。”

    “你在做的事情,是指保护雪松林的安全吗?”

    “它和这片大陆一样古老,以往有姜家的巫师在,它得以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如今北地不太平了,我也不敢离开它太远,无论如何我都……小姑娘,你说得对,哪怕再危险,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做。”老人动了动手脚要起身,说:“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明天一早你们到雪松林边上等我,我带你们穿过林子。”

    淳于明珠送老人出门,想了想她还是说了:“婆婆,我有个妹妹叫青柳,她也是半妖。”

    老人脚步一顿,高兴道:“那你回去告诉她,有个很老很老的半妖,叫聿泊,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临江的雪松林里,欢迎她有空来玩。”

    淳于明珠站在原地看着聿泊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雪松林里,她想起阿爹曾经说过的,妖族的漫长历史中,聿泊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拒绝成为大妖的族人。

    果然是个奇怪的婆婆呢。

    有了聿泊的帮助,几人顺利地穿过了雪松林,正好把在化安村耽搁的时间抵消掉了。就在他们准备上门继续赶路的时候,跟在聿泊身后的狼群齐声发出了嚎叫。聿泊喊住了淳于明珠,问:“既然你的妹妹是半妖,那你应该知道半妖可以给人祝福吧?”

    淳于明珠点了点头,一时有些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她真的看到了聿泊向她伸出来的手,她看向那张皮肤松弛结着薄茧的手,犹豫问出:“你要给我祝福吗?”

    “刚才它们催我你也瞧见了。”聿泊笑着指了指身后的狼群,“一来,你作为延维的女儿,我应当送你一点见面礼;二来,你为了帮助他人甘愿损耗全部的灵力,说明你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孩子受伤害。来吧,你拿一点碎银子给我。”

    淳于明珠掏出来一些银子,想了想又塞了回去,拔下了食指上那只镶嵌着淡紫色宝石的戒指,慎重地放到摊在面前的掌心上。

    聿泊看着掌心漂亮的戒指,将它握住,笑了笑,“好孩子明珠,你会永远健康,聿泊的祝福让你永远不用遭受身体的疼痛和磨难,你会健健康康地走到人生最后。”

    这样几乎违背了自然的祝福,会损伤她多少灵力修为呢……众人都很惊讶,不过聿泊没有给他们留足够多的时间继续惊讶,她催促道:“走吧孩子们,快些走,临江的暴风雪就快要来了。”

    还好,他们赶在了暴风雪来临之前走过了丰楠低地,很快就能到达万里高坡,离临江更近了。

    石淮对方位的判断非常准确,他们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可是,当大雪飘起来,他们北行的速度就不得不慢下来,不过半日,大雪便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视线再难有明确的落点,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在几乎没有风,不然大风大雪真的会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远远地,姚东扬发现了前面高坡上的木屋。

    正当他准备鼓动大家加快速度向前冲的时候,他看到了白色的高坡上,出现了越来越多骑在马上的黑衣人。他喊道:“小心!前面有人。”

    毛小桃赶紧道:“我到最前面,小石头你和阿姐你们走中间,东扬你到最后面去。”

    三人照做。

    前方的黑衣人在往他们这冲过来,人数很多,毛小桃粗略一数,大概有五十来个人。而在最前面的,是那日小金城见过的,长命司的女首领。

    女子勒马而停,视线依次在四人身上扫过,笑问:“你们还有一个人呢?还没到吗?”

    毛小桃一惊,还有一个……难道她是说小林香?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他们此行是要找林叔林婶的吗?却听她朗声又道:“毛小桃,当日小金城一别,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又见面!”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姬文星。”

    毛小桃是真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报上名来,接着又问:“姬姑娘特地前来,总不可能是迎接我们的吧?”

    “御云扶风和望月,四大族里来了三族,我来迎一迎也是应该。”

    “所以,姑娘家住临江?才想尽一尽地主之谊?”

    姬文星右手一挥,数十人策马而奔,她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她道:“一直听说你巫术十分了得,不如今日让我见识见识!正好扶风淳于姑娘和望月的姚公子都在,三位对他们不必手下留情,我也想借机开开眼界。其他的话,就等你们赢了他们再说吧!”

    姑洗笛早已飞出去将最前面的三人掀翻落马,毛小桃对身后的姚东扬道:“你护着他们,那些人我来对付。”

    说罢,双手接过飞回来的竹笛送至唇边,笛声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巨网,网罗住接连冲上来的十几个黑衣人。被困住的人在拼命地挣扎,当他们发现越是挣扎就越感觉被勒得越紧时,他们慢慢开始调整动作,从里往外一点一点地挪出狭小的空间,直到这个空间足够最中间的人取出陶笛来破术,陶笛的声音似利刃一般撕开竹笛编织起来的巨网。但很快,他们又被一张新的巨网紧紧缚住。

    而他们后面那些黑衣人,动作明显有些犹豫起来。毛小桃不待他们上前,照旧施起束缚术来,只有几个反应比较快的,拍马躲开了姑洗笛的巨网。

    身后接连传来几声坠马声,毛小桃心道他们人太多,得速战速决才好。

    不远处的姬文星也在高声喊道:“毛小桃,你今天怎么客气起来了啊?拿出当日你对付姜盛的手段啊,快让我瞧瞧你们御云的巫术到底是有多厉害……”然而她话音还未落下,就看到眼前的人马已经倒地成一片,雪地里已经溅开了朵朵血梅花。她冷起了一张脸,对着地上的众人命令道:“都给我站起来!”

    接二连三的有人开始挣扎着起身,只是人尚未站直,又是被击中般躺倒在地。

    为什么?姬文星皱着眉,她明明没有看到骑在白鹿背上的毛小桃有任何动作,耳边也没有笛声再响起。

    正纳闷间,她瞧见了从毛小桃身后冒出来的一张俊脸,是姚东扬,他还嘿嘿一笑,才道:“望月的碎星术,还算厉害吧!”

    “哼!厉害!再厉害又如何,我倒要瞧瞧你们的本事还能对付多少人!”说着施术向空中,一朵金黄的五瓣花炸了开。

    石淮低声道:“她在叫更多的人来,他们人很多……”

    淳于明珠道:“等一下你们出手要快,东扬,你找机会对付这个姬文星,她在使拖延战术,目的不是赢我们,而是为了消耗我们的灵力……怎么会来那么多人!”

    万厘高坡上,是乌压压一片的黑衣人,前面的人下坡后,后面竟还在不停地有人马上来。

    姬文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三位,再开始吧!”

    在最后面的姚东扬却跃跃欲试着想往前,有些兴奋地说道:“他们人再多也没用,太弱了,实在不堪一击。”

    淳于明珠望着骑在马上手握缰绳的姬文星,低声道:“你别急着出手,你看她在干什么?”

    姚东扬顺着淳于明珠的视线看过去,姬文星仍是坐在马上未动,十分不解,反问道:“她不是什么也没干吗?”

    这时,毛小桃回过头去与淳于明珠对视了一眼,说了句:“还是我来。”

    说完就吹起竹笛,凌厉的笛音向前迸射,准确无误地击中奔马而来的黑衣人。而趁着后面的马往旁边避让的时候,她迅速换了首曲子,笛声像拉起巨大幔帐的大手,拉起了荒原之上的积雪。

    厚厚的一层雪,自白露前蹄猛地向前掀去,拉出来十丈高的帷幕,像一堵厚厚的墙隔开了就要冲过来的黑衣人马。

    隔着帷幕,毛小桃听到了对面群马乱嘶的声音。

    “拖不了太久……”

    “他们人太多,设结界可不是好主意,碰上高手会被耗死。”姚东扬皱眉,对毛小桃采取的应对方式不太赞同,喊道:“你怎么不……”

    石淮赶紧拉了他一把不让他再说,低声道:“对面似乎在试探你们的实力。”

    姚东扬一愣,这才点了点头,心道难怪这毛桃儿今天下手这么保守。

    淳于明珠抬头望着高高的雪幕,似乎有细碎的雪花斜斜地飘落下来,她定睛去看,才发现是又下起雪来。她转身望向身后,果然细雪抵挡不住风势,被吹得几乎横着地往下落。

    雪幕外的马叫逐渐停息,毛小桃一把抹开落在眼睫上的雪花,仔细地分辨着前面的动静。

    下一刻,雪幕被姬文星的玗琪木琵琶撞开老大一个缺口,爆开的雪团之后,她骑马飞来,却是直逼向淳于明珠,“淳于姑娘一直不出手,是有什么缘故吗?还是说看不起我们,不屑出手?”

    一时间,《吞云》曲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从雪幕后方压来。

    虽说毛小桃已经知道这么多人齐奏的目的,除了试探他们的实力外,也是为逼他们出手消耗灵力,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进行反击。只是,集数百人之力,来消耗他们灵力的下一步目的是什么呢……当下不是细想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凝神正欲施术。却听身后的淳于明珠喊道:“小桃,住手!”

    毛小桃立即转头看去,只看到淳于明珠已经飞出马去的身体,而她对面的姬文星,上身向外探出,左手紧抓着缰绳,右手正从淳于明珠的身前往回缩。

    糟糕!阿姐中术了!毛小桃的一颗心不由得激烈地跳起来。而另一边只来得及拉住石淮的姚东扬,一样震惊地瞪大了的双眼。

    就在毛小桃准备出手救淳于明珠时,她才注意到姬文星的表情,居然也是一脸的错愕,正不解地盯着飞出去的淳于明珠。

    而淳于明珠,她的身形如同空中的雪花一般斜斜地朝后仰去,然而就在即将落地的那个瞬间,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面前的姬文星,微微一笑道:“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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