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蒙面黑衣人藏在雨中树林里，一动不动，像是与一棵棵树融为了一体。
他们鹰隼一样的目光，齐齐盯着官道上一队人马，就见远远来了一个人，向队伍前头青年一揖，说了句什么。
接着青年沉吟半晌，手一挥，几个心腹模样的人围在他身前，几人商谈几句，就见其中一骑朝着官道边的村子奔了去，余者皆随青年打马沿官道向前。
黑衣人领头者只略思量，便招呼同伴跟上了青年大队人马。
马蹄飞奔，暗影亦在林中飞掠。
过了半刻钟，却见那队人马勒了缰绳，齐齐停在了大雨中。
领头青年调转马头，朝着官道边的山路高声道：“诸位好汉一路相随，何不现身一见。”
身后随从举着浸了油的火把，照亮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王叙白笑得十分和煦，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黑衣人头领眼见被发觉，打了撤退手势，刚要从往林子中撤，就发觉沙沙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一个个背着佩剑，沉默如鬼魅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
宋观前一人一骑奔向了杏花村，迎面来了探子，两人甚至都未停留，探子调转马头跟上来，向宋观前说明情况。
两骑直奔李四家中。
李四夫妻被人从被窝里薅起来，就见房中多了一个恍若天人的白衣公子和一黑衣侍从。
宋观前心中着急，来不及安抚二人：“多有失礼，请问近日家中可是来了一位表侄女？”
李四二人昏头涨脑，疑是梦中，就见那公子自腰封里掏出一锭白花花、光闪闪的圆肚官银，往榻上一扣，清脆的一声，夫妻二人瞬间清明。
当即又怕又喜，将花令时之事一股脑道来，只隐去了她并非亲戚的真相。
“姓花？”
张氏忙点头：“是的嘞，表叔侄嘛，不同姓。”
见那公子蹙眉凝思，张氏忍不住将银子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喜得张氏眉开眼笑，先前那点畏惧也没了。
“大官人可是要找表侄女，在西边厢房住着呢，这时候只怕是睡了。”
李四倒是维持了一丝清明：“敢问大官人找舍侄女有何事？”
宋观前却并不答，只道一句“多谢”，脚步飞快往屋外走，李四夫妻忙披衣跟上。
门推开，恰逢天际一道闪电，照亮空无一人的房间。
宋观前脸色不好，拾步入屋。
张氏举着煤油灯，与李四跟着进去，唬了一跳：“她叔，这孩子人呢？晚饭后不是还在屋子里吗？”
宋观前一进门便瞧到床边挂着一件熟悉衣服，乡下人家不如城里讲究，这衣服大概是洗了却逢雨天，只得收进屋里。
这套襦裙料子粗糙，颜色素净，衣袖处绣着几只歪歪扭扭的花，他曾在几日前见一杀猪女子穿过。
那人一身市井匪气，看似粗俗，衣物却十分洁净，杀猪后即便未沾染污物，也要仔细净手。
她有一双令人见之难忘的明净杏眼。
宋观前蓦地转身：“贵侄女可是身材高大，乌发杏眼，脸色微黄，随身背着一把铁剑？”
李四张氏俱是一惊：“正是。”
宋观前的心遽然紧了起来，怎会是她？
照理说，她会功夫且武功不会低，为人亦是不会吃亏的性子，宋观前应该松口气，可怎么这么巧，偏偏是她？
她只是被自己疑心过，恰巧跟着自己看了一处现场，并发现其中关窍。
他知道，她身上定藏着秘密，只是这秘密与杀人案无关，是以她逃走时，他并未阻拦。
她小心谨慎，隐于市井，为了几两银子与男子争抢，是自己先生疑心扰了她的安宁，难不成现在又因自己让她置身险地？
凶手是何时盯上她的？
官道上的那伙黑衣人是否是冲她来的？
宋观前思绪纷杂，勉强掩住异样，问李四夫妇：“不知二位可知她今夜可能去往何处？”
李四张氏自然不知。
宋观前叮嘱二人关好门窗，出了院子。
天地间只闻雨声，目之所及，一处处屋舍如蛰伏的兽蹲在崇山峻岭之间。
宋观前立在雨中，浑身早被雨水浇透，他目光一寸寸移动，五感提到了极致。
突然，他发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是山间发出的，一晃而过，仿若幻觉，在定睛看时，不过是浓淡不同的暗色。
宋观前握紧手中剑，脚尖在地上借力，纵身飞上屋顶，又几个借力，眨眼间便消失在屋后山间。
他身法极快，兔起鹘落，便来到了光源附近。
那是一处山洞，风灯挂在洞口歪脖子树上，在急雨中发出微弱光线，照亮洞前方寸之地。
他看到了花令时，她如今穿着农妇穿的粗褐衣裙，站在洞口避雨处，昏黄的光将她的身影投在地上，那是极纤薄的一个影子，仿佛连这山风夜雨亦能将其摧折。
而她跟前，有一个穿着斗篷、手持重剑的身影。
*
花令时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来人身穿黑色斗篷，大半个脑袋藏在兜帽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
他扛一把重剑，无鞘，剑身幽光熠熠，瞧着至少有四十斤。
这人却闲庭信步，走得十分轻松，慢悠悠行至洞口前一丈，借着灯火看花令时，嘴角绽出笑意。
“你长得不算好看，不过眼睛很漂亮。”
他牙齿洁白整齐，嘴唇殷红，唇形优美，只看下半张脸，像个俊俏的小郎君，听声音亦是十分年轻。
他抬起手放在嘴巴前吹了一下，然后五指成爪，在虚空中一抓：“等会儿眼珠子到我手上，我一定爱如珍宝，好好呵护。”
花令时面无表情：“那些死去的女子，你似乎并未动她们尸身。”
“这个嘛，她们都比你好看，不动正正好，你呢。”男子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只有这双杏花眼勉强看得。”
“所以。”花令时嗓音有种冰泉裂开的冷意，“她们只是因为生得好颜色，便要遭你凌辱践踏，被你索了性命。”
男子笑道：“正是呢，若是放任一朵花儿一天天老去，日后岂不要变成满脸皱纹，一身酸臭气的糟老婆子？”
他手一压剑柄，重剑砸地，小半个剑身陷入土中。
男子笑得开心：“所以我今日，也是来帮你的。”
*
官道上，跟随的差役皆得了命令退至百米外，就见林中刀光剑影，兵刃相接，一个个黑衣人相继倒地，只剩头领与一个矮个黑衣人还在负隅顽抗。
王叙白撮嘴吹哨，林中背剑人便连成一张网，将二人赶下官道。
王叙白一踏马背，借力飞起，抽出身边扈从腰间苗刀，持刀迎上二人。
二人腹背受敌，逃脱不得，只能与王叙白正面对上。
苗刀斩下，竟是轻飘飘没甚力气，领头心中诧异，立时与同伴对了个眼色，只是未待二人有所动作，一把软骨散出其不意地撒在面上。
佩剑落地，二人心中再不甘心，身体也不听使唤地瘫软下去，扑通砸地。
王叙白反手将苗刀送回扈从刀鞘，一只手一个，卸了二人下巴，又扣出藏在牙齿下的毒药。
他举起毒药打量，扈从忙从赶上来的衙役手中接过火把照亮。
这一看，王叙白便笑了，虎牙泛着光：“旬玉派老色鬼养的死士，有趣。”
死士头领见这白面小子道出二人来处，心中甚惊，目光乱转，便落在王叙白腰间折扇上。
软骨散药力极强，他只觉面上发麻，连个表情都扯不出，想笑却成了苦相。
“颍川王氏门风清正，没想到却使这样下流手段。”
王叙白嘻嘻笑道：“清正是给外人看的，万道归一，胜者为王。”
知道这二人不会透露分毫，取下折扇一挥，两人颈间现出一条细细血线，顷刻命归黄泉。
“看来今日这人，来头不简单。正好，我也去瞧瞧热闹。”
他略微沉吟，便整顿人手，抄近路往杏花村奔去。
雨夜大队铁骑入村，惊得一路屋舍都亮起了烛光。
无数上眼睛躲在门缝里、窗台下张望，只是骏马过后，路上鲜少人迹，少数几个汉子自家中抗了锄头钉耙，冒雨出门，远远见那队人马停在了山脚下李四院门前，便有胆大的跟了上去。
最后，十几个村民跟着数十官兵，在李四夫妇的指引下，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
花令时拔出剑。
持剑全力一劈，雨水飞溅，剑气似有了形，在宋观前眼前一寸的地方散去。
赶来的王叙白见了这一幕，脸上笑意收起，眸色变沉。
“今日，他归我。”
女子声音落在耳畔，众人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她是要他们别插手。
刚才那一剑，不是向黑衣人出的，而是用来震慑他们。
宋观前眸色复杂，缓缓退后。
李四夫妇跟了过来，张氏见花令时持剑与一黑衣男子站在洞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官府的人都来了，心中知道定是不妙。
她平素胆小没主见，花令时才来几天，她本有些怵她，可此刻见官兵披甲执锐，灯火煌煌，那黑衣人杵一把半人高的大家伙，不知怎的，她就觉花令时一个女子，是被人欺负了。
张氏心中藏不住话，当即便喊：“二娘，快来这边，这边有官爷。”
花令时在外化名花二娘，张氏此刻也不敢称她为侄女，怕那贼人惦记上自己。
花令时对着张氏方向弯了下嘴角，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满面霜寒地看向面前人。
“出剑吧。”
那人自花令时方才那一剑后便一直沉默，此刻声音竟不如一开始轻快。
“你用这把破剑，是存心看我不起吗？”
“用剑之人，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花令时缓缓道。
“用剑之人，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才算入了门，你可懂？”十三岁那年，花令时从战场回来后第二日，许停风便夺了她的佩剑齐云，扔给她一把烂铁打的破剑。
花令时自然不懂，她只想要她削铁如泥的齐云，那是师祖传给她的，整个旬玉派上下，连师父都没有的待遇。
许停风恨铁不成钢：“我问你，要是有一日你被人夺了这宝剑，又该如何？”
花令时懵懵懂懂：“我剑法这样好，世间能从我手中夺了齐云去的，只怕双手就能数过来。”
许停风叹道：“是我之错，是我之错……你小小年纪，是我不该酒醉误事，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风头。”
花令时不懂：“现在江湖都传西境出了位剑道大才，他们都叫我西境神女，师父难道不开心么？”
许停风摸摸花令时脑袋：“你还小，脑子又呆笨，不知青天高，黄地厚，这世上高手何止英雄榜上那区区之数，更何况……”
更何况如何，许停风未说，只是他只许花令时日后使这破剑，花令时虽不解，但日后一直遵从。
“什么狗屁人剑合一，说得好听，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既如此，今日便别怪我恃强凌弱。”男子愤然道，再不犹疑。
重剑提起，如携雷霆之势，破空而至——
他们鹰隼一样的目光，齐齐盯着官道上一队人马，就见远远来了一个人，向队伍前头青年一揖，说了句什么。
接着青年沉吟半晌，手一挥，几个心腹模样的人围在他身前，几人商谈几句，就见其中一骑朝着官道边的村子奔了去，余者皆随青年打马沿官道向前。
黑衣人领头者只略思量，便招呼同伴跟上了青年大队人马。
马蹄飞奔，暗影亦在林中飞掠。
过了半刻钟，却见那队人马勒了缰绳，齐齐停在了大雨中。
领头青年调转马头，朝着官道边的山路高声道：“诸位好汉一路相随，何不现身一见。”
身后随从举着浸了油的火把，照亮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王叙白笑得十分和煦，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黑衣人头领眼见被发觉，打了撤退手势，刚要从往林子中撤，就发觉沙沙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一个个背着佩剑，沉默如鬼魅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
宋观前一人一骑奔向了杏花村，迎面来了探子，两人甚至都未停留，探子调转马头跟上来，向宋观前说明情况。
两骑直奔李四家中。
李四夫妻被人从被窝里薅起来，就见房中多了一个恍若天人的白衣公子和一黑衣侍从。
宋观前心中着急，来不及安抚二人：“多有失礼，请问近日家中可是来了一位表侄女？”
李四二人昏头涨脑，疑是梦中，就见那公子自腰封里掏出一锭白花花、光闪闪的圆肚官银，往榻上一扣，清脆的一声，夫妻二人瞬间清明。
当即又怕又喜，将花令时之事一股脑道来，只隐去了她并非亲戚的真相。
“姓花？”
张氏忙点头：“是的嘞，表叔侄嘛，不同姓。”
见那公子蹙眉凝思，张氏忍不住将银子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喜得张氏眉开眼笑，先前那点畏惧也没了。
“大官人可是要找表侄女，在西边厢房住着呢，这时候只怕是睡了。”
李四倒是维持了一丝清明：“敢问大官人找舍侄女有何事？”
宋观前却并不答，只道一句“多谢”，脚步飞快往屋外走，李四夫妻忙披衣跟上。
门推开，恰逢天际一道闪电，照亮空无一人的房间。
宋观前脸色不好，拾步入屋。
张氏举着煤油灯，与李四跟着进去，唬了一跳：“她叔，这孩子人呢？晚饭后不是还在屋子里吗？”
宋观前一进门便瞧到床边挂着一件熟悉衣服，乡下人家不如城里讲究，这衣服大概是洗了却逢雨天，只得收进屋里。
这套襦裙料子粗糙，颜色素净，衣袖处绣着几只歪歪扭扭的花，他曾在几日前见一杀猪女子穿过。
那人一身市井匪气，看似粗俗，衣物却十分洁净，杀猪后即便未沾染污物，也要仔细净手。
她有一双令人见之难忘的明净杏眼。
宋观前蓦地转身：“贵侄女可是身材高大，乌发杏眼，脸色微黄，随身背着一把铁剑？”
李四张氏俱是一惊：“正是。”
宋观前的心遽然紧了起来，怎会是她？
照理说，她会功夫且武功不会低，为人亦是不会吃亏的性子，宋观前应该松口气，可怎么这么巧，偏偏是她？
她只是被自己疑心过，恰巧跟着自己看了一处现场，并发现其中关窍。
他知道，她身上定藏着秘密，只是这秘密与杀人案无关，是以她逃走时，他并未阻拦。
她小心谨慎，隐于市井，为了几两银子与男子争抢，是自己先生疑心扰了她的安宁，难不成现在又因自己让她置身险地？
凶手是何时盯上她的？
官道上的那伙黑衣人是否是冲她来的？
宋观前思绪纷杂，勉强掩住异样，问李四夫妇：“不知二位可知她今夜可能去往何处？”
李四张氏自然不知。
宋观前叮嘱二人关好门窗，出了院子。
天地间只闻雨声，目之所及，一处处屋舍如蛰伏的兽蹲在崇山峻岭之间。
宋观前立在雨中，浑身早被雨水浇透，他目光一寸寸移动，五感提到了极致。
突然，他发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是山间发出的，一晃而过，仿若幻觉，在定睛看时，不过是浓淡不同的暗色。
宋观前握紧手中剑，脚尖在地上借力，纵身飞上屋顶，又几个借力，眨眼间便消失在屋后山间。
他身法极快，兔起鹘落，便来到了光源附近。
那是一处山洞，风灯挂在洞口歪脖子树上，在急雨中发出微弱光线，照亮洞前方寸之地。
他看到了花令时，她如今穿着农妇穿的粗褐衣裙，站在洞口避雨处，昏黄的光将她的身影投在地上，那是极纤薄的一个影子，仿佛连这山风夜雨亦能将其摧折。
而她跟前，有一个穿着斗篷、手持重剑的身影。
*
花令时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来人身穿黑色斗篷，大半个脑袋藏在兜帽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
他扛一把重剑，无鞘，剑身幽光熠熠，瞧着至少有四十斤。
这人却闲庭信步，走得十分轻松，慢悠悠行至洞口前一丈，借着灯火看花令时，嘴角绽出笑意。
“你长得不算好看，不过眼睛很漂亮。”
他牙齿洁白整齐，嘴唇殷红，唇形优美，只看下半张脸，像个俊俏的小郎君，听声音亦是十分年轻。
他抬起手放在嘴巴前吹了一下，然后五指成爪，在虚空中一抓：“等会儿眼珠子到我手上，我一定爱如珍宝，好好呵护。”
花令时面无表情：“那些死去的女子，你似乎并未动她们尸身。”
“这个嘛，她们都比你好看，不动正正好，你呢。”男子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只有这双杏花眼勉强看得。”
“所以。”花令时嗓音有种冰泉裂开的冷意，“她们只是因为生得好颜色，便要遭你凌辱践踏，被你索了性命。”
男子笑道：“正是呢，若是放任一朵花儿一天天老去，日后岂不要变成满脸皱纹，一身酸臭气的糟老婆子？”
他手一压剑柄，重剑砸地，小半个剑身陷入土中。
男子笑得开心：“所以我今日，也是来帮你的。”
*
官道上，跟随的差役皆得了命令退至百米外，就见林中刀光剑影，兵刃相接，一个个黑衣人相继倒地，只剩头领与一个矮个黑衣人还在负隅顽抗。
王叙白撮嘴吹哨，林中背剑人便连成一张网，将二人赶下官道。
王叙白一踏马背，借力飞起，抽出身边扈从腰间苗刀，持刀迎上二人。
二人腹背受敌，逃脱不得，只能与王叙白正面对上。
苗刀斩下，竟是轻飘飘没甚力气，领头心中诧异，立时与同伴对了个眼色，只是未待二人有所动作，一把软骨散出其不意地撒在面上。
佩剑落地，二人心中再不甘心，身体也不听使唤地瘫软下去，扑通砸地。
王叙白反手将苗刀送回扈从刀鞘，一只手一个，卸了二人下巴，又扣出藏在牙齿下的毒药。
他举起毒药打量，扈从忙从赶上来的衙役手中接过火把照亮。
这一看，王叙白便笑了，虎牙泛着光：“旬玉派老色鬼养的死士，有趣。”
死士头领见这白面小子道出二人来处，心中甚惊，目光乱转，便落在王叙白腰间折扇上。
软骨散药力极强，他只觉面上发麻，连个表情都扯不出，想笑却成了苦相。
“颍川王氏门风清正，没想到却使这样下流手段。”
王叙白嘻嘻笑道：“清正是给外人看的，万道归一，胜者为王。”
知道这二人不会透露分毫，取下折扇一挥，两人颈间现出一条细细血线，顷刻命归黄泉。
“看来今日这人，来头不简单。正好，我也去瞧瞧热闹。”
他略微沉吟，便整顿人手，抄近路往杏花村奔去。
雨夜大队铁骑入村，惊得一路屋舍都亮起了烛光。
无数上眼睛躲在门缝里、窗台下张望，只是骏马过后，路上鲜少人迹，少数几个汉子自家中抗了锄头钉耙，冒雨出门，远远见那队人马停在了山脚下李四院门前，便有胆大的跟了上去。
最后，十几个村民跟着数十官兵，在李四夫妇的指引下，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
花令时拔出剑。
持剑全力一劈，雨水飞溅，剑气似有了形，在宋观前眼前一寸的地方散去。
赶来的王叙白见了这一幕，脸上笑意收起，眸色变沉。
“今日，他归我。”
女子声音落在耳畔，众人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她是要他们别插手。
刚才那一剑，不是向黑衣人出的，而是用来震慑他们。
宋观前眸色复杂，缓缓退后。
李四夫妇跟了过来，张氏见花令时持剑与一黑衣男子站在洞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官府的人都来了，心中知道定是不妙。
她平素胆小没主见，花令时才来几天，她本有些怵她，可此刻见官兵披甲执锐，灯火煌煌，那黑衣人杵一把半人高的大家伙，不知怎的，她就觉花令时一个女子，是被人欺负了。
张氏心中藏不住话，当即便喊：“二娘，快来这边，这边有官爷。”
花令时在外化名花二娘，张氏此刻也不敢称她为侄女，怕那贼人惦记上自己。
花令时对着张氏方向弯了下嘴角，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满面霜寒地看向面前人。
“出剑吧。”
那人自花令时方才那一剑后便一直沉默，此刻声音竟不如一开始轻快。
“你用这把破剑，是存心看我不起吗？”
“用剑之人，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花令时缓缓道。
“用剑之人，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才算入了门，你可懂？”十三岁那年，花令时从战场回来后第二日，许停风便夺了她的佩剑齐云，扔给她一把烂铁打的破剑。
花令时自然不懂，她只想要她削铁如泥的齐云，那是师祖传给她的，整个旬玉派上下，连师父都没有的待遇。
许停风恨铁不成钢：“我问你，要是有一日你被人夺了这宝剑，又该如何？”
花令时懵懵懂懂：“我剑法这样好，世间能从我手中夺了齐云去的，只怕双手就能数过来。”
许停风叹道：“是我之错，是我之错……你小小年纪，是我不该酒醉误事，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风头。”
花令时不懂：“现在江湖都传西境出了位剑道大才，他们都叫我西境神女，师父难道不开心么？”
许停风摸摸花令时脑袋：“你还小，脑子又呆笨，不知青天高，黄地厚，这世上高手何止英雄榜上那区区之数，更何况……”
更何况如何，许停风未说，只是他只许花令时日后使这破剑，花令时虽不解，但日后一直遵从。
“什么狗屁人剑合一，说得好听，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既如此，今日便别怪我恃强凌弱。”男子愤然道，再不犹疑。
重剑提起，如携雷霆之势，破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