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龙族的每一位大祭司都有守护骑士的陪伴,凌静当然也不例外。

    可惜,几天前,命运无情地夺走了他。

    在探查封印边境的恶灵时牺牲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连尸首都没有带回来……凌静的心仿佛被撕裂,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顾寒尘的母亲是个外乡人,可能因为身世悲惨,流落到了这里,生下了父不祥的他,他们本来是要被赶走的。

    但是因为上届大祭祀占卜,刚出生的他,成为凌静的守护骑士。

    他从来兢兢业业地完成族里的每一次指令,他是优秀的战士,最好的伙伴,最可靠的大哥哥。也是她的守护骑士,是她最依恋的人。

    族人们没有没有悲伤,也为他大祭。

    ……

    顾寒尘死后居然变成魂体,跟在凌静身边,他看到上届大祭祀皱了眉,对凌静说,“每个人都会死的,别整天哭丧着脸,他只是早一些回归神的怀抱而已。”

    “大祭司说得对,只是回归神的怀抱而已,没什么好伤心的……”他习惯地揪了揪她的衣袖,虽然碰不到她,弱弱地说,“所以你别哭了。”他看到凌静的眼泪一滴滴滑落,失去□□的灵魂仿佛也会发疼。

    他看到凌静的母亲一脸不赞同,说,“他完成了他自己该做的事,我们村收留他那么久,他是报恩了。”

    “什么报恩?呸!这些年为村子做得还不够多吗?连命都没了。”他咬咬牙,看着凌静肿着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阿芸姨说得对,我报恩了……所以你别哭了,眼睛会瞎的……”他成为鬼魂这几天叹的气,比他一辈子叹得都多。

    阿山爷爷,起云哥,顺子他们路上遇见了悲伤的凌静,都尽量能看不见,就当看不见,或者虚伪地道几句,“我当时怎么就没能冲上去把他救下来呢,哎,还是小伙子太冲动,冲得太靠前,我没能拉他一把……”

    其他不明就里的村,村里人就在旁边劝,说怪顾寒尘太冲动,对这小伙不够了解,关键时候还是不顶事。

    颠倒黑白,果然死人不会替自己说话,由着别人泼脏水。顾寒尘上去呸了他们两口,恨不得把他们揍几顿解恨,可惜只能跟空气对垒。

    听他们说话,凌静只说了这一句,“他之前一直在巡视封印……”

    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弱下去了,然后周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顾寒尘之前自己去巡视了封印那么多次都没事,偏偏跟他们一起去就出事了,这里面没鬼吗?有些人心就是偏的,争辩是徒劳的。

    然后凌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低垂着双眸,眼皮子都不抬,那些人自讨没趣,没一会儿各自尴尬地找借口离开……

    顾寒尘默默飘在凌静身旁,他越来越冷静了,本来他也不是什么热络的性格,没有人在意他,他跟他们不熟,也不在意他们……他只是担心凌静夜里哭,夜里骂他是个笨蛋,好心都喂了狗……

    他英勇地守护了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族人们,但族人们都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他的衣冠冢还是凌静立的,孤零零地挤在祖坟的边缘,除了凌静,没有人为他落泪。

    “阿山爷爷,起云哥,顺子都回来了,只有你留在那儿了……”凌静跪坐在墓前,默默垂泪,“为什么连身体那么差的阿三爷爷都回来了,你却死了呢?”轻飘飘的问句消失在风中,她抬眼望去,只有孤零零的坟冢,耳边传来风的哭嚎。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凌静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同样去探查边境的封印,体弱的反而回来了,身体强壮的却死在了那里。

    “你别哭了,是我不好,”顾寒尘自责地低眉,抬手想帮凌静擦眼泪,伸手却穿了过去,他现在只是一个魂体,还不知道能在世界逗留多久。他无奈地看着她,又苦又涩。

    他跟着她两天了,看她天天哭,眼睛都肿成核桃了,眼泪都流干了,顾寒尘又叹了口气,又解释了一遍,“是我太傻了,救了他们,却没人救我。”作为外乡人,自己一直被排挤,但是没想到人性这么自私而已,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说话。

    “没机会送了呢,那只好烧给你了,希望不要给你带来困扰。”凌静把手中的雏菊花投进了火里,望着火光愣愣出神,火光映红了她苍白的脸,“你把我当成了妹妹照顾,可我却想当你的爱人。”

    族里的青年会在五月花节,拿着雏菊花向心向人表白,凌静手里的这束花永远没机会当面送给那个人了。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对古朴的对戒,这是自己雕刻的,为了刻这对戒指,手还受伤了。她把一只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把另外一枚戒指埋进了顾寒尘衣冠冢的土堆里,含泪微笑,“反正你也拒绝不了了。”

    她还是这么年轻,他们会为凌静挑选新的守护骑士,他终究违背了自己在神前发的誓愿,陪伴她走下去……

    凌静擦了擦眼泪,回村的路上,她的心情如同灰蒙蒙的天,压抑而沉重。她还有很多事要完成,这几天每天跟游魂似的,不在状态,已经被大祭司警告了。顾寒尘飘在她身后,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无助而孤独。以前她生气或伤心,他还能哄哄她,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

    一年后,凌静巡视了边境回村,发现族人们已经聚集在中央广场,几位年轻的拼命抹泪,眼神绝望,他们的亲人抱住他们,说着什么。

    族长和上届大祭司神情凝重。

    她走过来刚站定,几位长老便走上前来,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

    “大祭司已经做了新的占卜,”族长低沉地开口,“封印的力量正在减弱,恶灵将再次肆虐我们的土地。我们需要新的祭祀者,以加强封印。”

    “你们有谁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为什么总是要我们来承担这些?”一个年轻的祭祀吼道,“凭什么要我们去牺牲。”

    “闭嘴!”族长神情沉痛,但依然严肃,“你们现在的生活就是一代又一代祭祀牺牲自己换来的,我们从来就生活在危险边缘。”

    大祭司站在一边,眉头紧锁,叹了一口气,“孩子们,我们都知道这对你们来说不公,但为了族群的未来,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大祭司,你说句话呀。”那位年轻的祭祀叫阿娜,她看到了走过来的凌静,哀求道,“我们不要去送死。”

    凌静记得她被选为祭祀那天灿烂的笑容,她才十六岁,就要回归神的怀抱,实在过于残忍。

    但被选中当祭祀,凌静从小就知道可能会为了族人牺牲,以往的大祭司只有几位寿终正寝,去祭祀维护封印的没有一个回来。但是祭祀不去封印大阵,等恶灵逃出来,那是毁灭性的灾难,几个人去牺牲,换来和平,这是合算的买卖。

    “大祭司,”她神情平静,坦然道,“是我去吗?”她撇过头,不看阿娜,这不是她能改变的决定。

    阿娜绝望了,她眼里的光消失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珠从眼角滚落.

    “如果可以族里年轻的祭祀少去一些吧,您知道的,我有能力承担大部分祭祀。她们还很年轻,让她们多一些时间,看看这个世界吧。”

    绝望的阿娜震惊抬头看她,这句话代表大祭司要承担大部分祭祀了,凌静没打算给自己留活着的希望,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她讷讷道,大祭司……"

    一堆劝慰的话在嘴边都没说出口,大祭司神色复杂地看着凌静,看着那一群吵闹的人,就显得凌静太过安静了,“凌静,你能担此重任,你的血脉与神灵最为契合,你是最能成功完成祭祀的人,”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她于心不忍,“祭祀很危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归来的机会,跟你家人告别,明天出发吧。”

    顾寒尘陪着凌静一年了,他惊讶于自己还没有消散。他看着凌静日渐沉默,而他自己对着空气自说自话,说得却越来越多了。

    而现在他站在凌静的身边,惊呆了,你倒是争呀,生死的事,你也轻飘飘地算了吗?顾寒尘试图伸手去拉她,拽她,手却穿透了她的身体。

    他去牵她的手,想带她走,却是握着空气,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凌静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呀,你明明是小太阳的,是光芒四射,活力满满,天天开心的。怎么现在像一条上岸搁浅的鱼,连挣扎也不挣扎一下。

    “好孩子,”族长拍了拍凌静的肩膀,“我们明白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为了整个族群的安危,我们必须做出牺牲。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这一切的一切,都依赖于你的选择。”

    “我明白,”凌静坚定地看着他,“从被选上祭祀那一刻,我就知道可能有这一天,请族长叔叔照顾好我的母亲,她失去了丈夫,现在又要和我分离……”凌静的眼泪再次涌上眼眶,她紧咬着嘴唇,这次她没有哭。

    她看到她的新守护骑士云海走过来,一脸挣扎地看着她。

    “大海哥,守住封印是祭司的责任,不是骑士的,你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我……”云海抿了抿唇,凌静太真诚了,让他自惭形秽。守住封印是祭司的责任,但守护祭司是骑士的责任。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夫,不够勇敢,但他还年轻,还不想死。

    云海的恋人阿夏在边上给他使眼色,让他拒绝参加祭祀。

    “懦夫,神前的誓言都不能作数么,那你还信仰什么神!”顾寒尘在一边咬牙,心里把云海骂了千百遍。

    “祝你和阿夏姐永结同心,得神庇佑,永远幸福……”凌静真诚地祝愿他们。

    他看着凌静纯净的眼眸,艰难地低下了头,她是公认的第一美人,是法力强盛的大祭司,她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纯净。想起自己在神前的守护誓言,云海无比羞愧,但他愿意终身忏悔。

    凌静看到人群中的母亲,她飞快地跑向她,神情挣扎又痛苦,“为什么选中你,为什么呀?”母亲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把她搂在怀里不放手。

    凌静劝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回家吧。”

    ……

    “阿静,我们逃走吧,不要管什么祭祀了,你还年轻呀,你才18岁,这不是你要承担的重担。”母亲回到家,就匆匆忙忙收拾好包袱,绝望地对凌静说,“你爸爸也是为族里牺牲的,现在轮到了你,我们家怎么这么苦呀……”

    母亲面色痛苦,她拽着凌静,捂着脸流泪,“上届大祭司就不是祭祀了吗?族长跟神的血脉亲缘就不近了吗?还有那些族老,他们怎么不去牺牲!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

    “那些恶灵是他们的祖先,他们造的孽,难道不是应该他们的后代去偿还吗?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凌静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外的落日,双眼茫然没有聚焦,“能逃到哪里去呢?”夕阳的光芒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洒在她的身上。顾寒尘陪她望向那逐渐沉下的夕阳,仿佛在和它做最后的告别。天边的红霞逐渐消散,只剩下一片暗淡的天际。他的心情如同这即将逝去的光芒,渐渐被黑暗吞噬。是他没能守护好她,什么狗、屁的祭祀,谁说大祭司就得为族人牺牲,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牺牲还不够吗?

    弥漫而来的夜幕都仿佛踏在顾寒尘心底的伤口上,痛楚无声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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