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包袱前面绑了根木棍,搭在侍从的肩上,露出满意神色。

    侍从:“……少主,这样也太凄凉了吧。”

    路舟拍拍他的肩。

    ﹉﹉﹉

    “小姐,到了修习女红的时间了。”丫鬟春红轻声道。

    白晚苏正坐在榻上看话本,闻言敛袖起身,“走吧。”

    虽然她其实不太想修习女红,她可以用自己上一世一辈子的经历证明,学女红和女德女戒这些东西并不能让她过好一生。

    她越顺从,只会招致陆之衡更加残暴的对待。

    他对待她就像对一个物件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并不把她当人看待。

    那只光团还天天在她耳边上蹿下跳,说她是什么‘虐文女主’,这就是她的命。

    白晚苏望着手里精细的绣团,微微一笑。

    她长得其实非常温婉糯白。

    细软的发丝垂在颊侧,一张小脸宛若清水芙蓉,是清秀和气的长相。女孩腰肢纤细挺直,像是一支细而韧劲的柳条。

    这样的长相,没有半分攻击性,又带着一分恰到好处的漂亮。是十分清甜的气质,看着就知道是位小家碧玉,知书达理的闺秀。

    莹润的珍珠白耳饰衬着她的耳廓,格外秀致。

    结束了女红课又要去学古琴,而后是围棋、书法、水墨画。琴棋诗画她每日都要复习,因为身为闺秀就要熟识这些。

    白晚苏有些习惯这样枯燥而安静的生活。像是一池平静的死水,激不起半分涟漪。

    不过,马上就要掀起波澜了。

    第二天是连绵的阴雨,屋檐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绵绵不绝,春红撑着伞从外面廊下进来,裙角被雨水溅湿了一片。她匆匆收伞对白晚苏道:“小姐,您还要去云野寺吗?今日的雨恐怕要一直下到晚上。”

    白晚苏合上书,道:“去。”

    每年母亲的生辰当天她都要去云野寺祈福,没有一年落下。

    白晚苏道:“我先去看看母亲。”

    春红急匆匆把伞罩在她头顶,主仆二人一路往院子深处走。

    白夫人缠绵病榻,深居简出很少到外面去。白晚苏进房间就闻见浓重的药味,她坐到床边仔细看母亲的脸色,细声细气问:“娘感觉如何?”

    白夫人回答:“近来我身子好多了,不过你还是少来看我,当心传染了病气给你。”

    白晚苏道:“我还想同娘住在一起呢。”

    白夫人失笑,摇头道:“都十几岁的人了,及笄礼一过,你已是大人,还贴着娘做什么。”她将白晚苏的发丝别至耳后,有些感叹说,“已经是大姑娘了,以后不再事事要娘拿主意,快要有自己的小家了。”

    白晚苏略微收敛笑意,低下头。

    白夫人问她:“你爹可有什么说法?依娘看,你能嫁一个门当户对、人品尚可的富家公子最合适。高攀的嫁过去容易受委屈,低就的又照顾不好你。”

    白晚苏道:“爹尚未明说。”

    白夫人有些不赞同,“女儿家的适婚不过这两年,你爹不上心。”

    白晚苏抓起她的手贴在面颊上,软声软气:“女儿不嫁人,一直陪着娘亲不好吗?”

    白夫人没忍住笑了,嗔道:“说什么胡话。”

    她笑完,神色略微惆怅,“真说起来,其他都是次要。娘亲只希望你的夫婿能够品行端正,待你不薄。”

    白晚苏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

    陆之衡何止是待她薄情,简直是以折磨她为乐。

    她凝望着母亲的脸,想到前世陆之衡是怎样害死了母亲,并且见死不救……他那样狠心,任凭她在他脚下哭求到晕过去,不为所动。

    “会没事的。”白晚苏轻轻放下白夫人的手,笑道:“娘,我们都会好好的。”

    白晚苏上了马车。

    车夫拉起缰绳,车子哒哒哒地从偏门驶出去。

    外面的街道湿漉漉的,因为下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云野寺离城中有一些距离,驾车过去花了些时间。

    其实作为闺阁小姐,白晚苏能自由出门的机会并不多。

    也就每年去云野寺的这一遭,白老爷特许她可以独自出门。

    这种机会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所以前世的白晚苏,不论什么情况都会选择出门,一方面是为母亲祈福,一方面,也像是牢笼里的鸟儿短暂地出去喘了口气。

    寺中挂着细绳,扑簌簌的红色许愿签子微微摇晃,细绳末端系了只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高堂之上佛像庄严,垂着细长的眉目俯瞰众生,燃烧的香火袅袅升起在空中,在雨雾中飘散。室内处处是一片禅香。

    白晚苏跪拜完毕,由春红搀扶着退出来。

    刚一出门就发现外面雨下得更大了。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雨势哗哗地冲刷在地上,甚至汇起薄薄的水流。

    春红担忧道:“小姐,雨下得这样大,我们缓一缓再走吧。”

    车夫披着雨笠从大雨中过来,也是同样劝说:“雨太大了,此时不宜驾车。”

    白晚苏微微一笑,并无不可:“那就等会儿再走。”

    没错,一切都和她前世的遭遇一模一样。

    就是在这样滂沱的大雨中,她第一次遇见陆之衡。

    白晚苏静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寺庙内悠远的禅香让人有种宁静的感觉。

    寺内的香客并不多,白晚苏戴着帷帽跪坐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她。

    她不由望着高高的佛像,心里想,佛真的能体察世间苦难吗?

    那怎么会,配给她如此坎坷不公的命运。

    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陆之衡错认恩人,明明爱上了那个错的恩人,却硬要把她也锁在身边。

    他喜欢折磨她,威胁她,用尽一切手段打压她,要她在他身边喘不过气。

    白晚苏曾经试过逃跑,可是陆之衡此人占有欲强,不容忤逆且睚眦必报,把她抓起来后下令鞭笞二十,虽然最终只执行了一鞭,但白晚苏身娇体嫩,后背还是留下了非常明显的伤疤。

    若真抽二十鞭,能要她的命。

    她至今也忘不了鞭子打在身上的滋味。浸了水的带刺的长鞭,生生能够剜下人的皮肉。

    她伸手抚了一下后腰,如今那里尚且一片光滑,肤若凝脂,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雨渐渐小了些。

    车夫冒雨过来叫人:“小姐,可以乘车了。”

    春红夏翠将白晚苏扶起来,主仆三人一同去到车上。

    恰逢此时天空劈下来一道闪电,雷声裹在云层里翻滚,天地被映亮了一瞬,春红吓了一跳:“今日天气真是糟糕。”

    夏翠也道:“快些走吧,待小姐回府再好好梳洗一番。”

    她们只在撑伞雨中走了一趟,裙摆就全湿了。

    从云野寺离开要经过一小段山路。天幕已经沉沉地压低下来,深蓝的颜色发暗,周围的树影都在风雨中婆娑。

    马车行驶了一刻,白晚苏睁开眼睛。

    和她所预料的没有相差几分钟,车夫忽然一拉缰绳,丫鬟夏翠也蓦然惊叫起来:“天哪……那前面是什么东西?”

    白晚苏透过掀开的车窗朝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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