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香囊,一抬眼,面前高挑的身形几乎遮住窗外的月光。越过他的肩,白晚苏看见外面两名大汉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她有些惊异,问:“他们打我们的主意?”

    准确的说,是打你的主意。路舟心里嘀咕,站起身往门外走,靴尖把一人的下巴挑起来,“三更半夜闯进来做什么?”

    两人脸上一道横着的血线,血流了半张脸,像戴了半张红珠帘面具,模样凄惨。路舟本来不想伤人的,他是从路家学武出来的,打这些江湖小贼就像捏蚂蚁。他提不起情绪,半夜正困着呢,“说话啊。”

    那两人爬起来点头哈腰:“爷!爷爷我错了!我们一时鬼迷心窍!见您二人衣着华丽,就想讨点过路钱……”

    他们这会儿也看出来少年武艺高强,绝对在他们之上,迷香对他都没有作用,只得点头哈腰,暗暗倒霉自己抢劫遇上了硬茬。

    路舟也懒得和他们废话,俯身捞起两人怀里的银票,起身踹了一脚心口,“滚吧。”

    两人忙不迭地往前爬,这少年一脚踹在身上,竟让他们站起来都困难,只得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路舟对于杀人有负担。不过他那两脚,郁结了他们的经脉内力,从此以后内功运转受到阻碍,除非遇上神医,否则别想再习武。他走回去,对白晚苏道:“继续睡?”

    白晚苏看了眼门口。

    这一打岔,谁还睡得着。

    路舟也觉得睡不着,他提起那一包袱的令牌,把银票塞进去,“那不然我们现在走?”

    白晚苏一愣:“走夜路吗?”

    夜路比白天的路可要危险千百倍。尤其他们还要穿过广阔的森林,不仅有土匪山匪的危险,还有各种山野猛兽的风险。白晚苏是闺阁小姐,从前接受的教育都是教她如何规避这些危险。

    路舟说:“你还不相信我的身手嘛。”

    那当然是信的。

    于是两个人一合计,索性收拾了东西去走夜路。

    当值的店小二前脚被两个大汉连滚带爬下楼的声音惊醒,后脚又看见少年夫妻从楼上下来。

    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江湖中杀人越货的事多了去了,但没想到那两名带刀的大汉站都站不起来,后面的少年却是喘都不带喘,神色自若从楼上下来。

    看来是高人。小二连忙从柜台后出来,“二位,这就离开呐?”

    路舟瞥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半夜退房能只算一半钱吗?”

    小二:?

    白晚苏:?

    这哪像路家少主说出来的话,明明那么大的家业,也太会精打细算了!

    路舟问完也意识到不可能,他睡迷糊了,就算是现代半夜退房也不可能退钱啊,“好吧,没事,当我没说。”

    他拉着白晚苏往门外走,扶她上马车。

    白晚苏头一回走夜路,非常新鲜,兴致勃勃地撩开车帘看外面景色。

    路舟问:“第一次走夜路吧?”

    白晚苏:“当然!以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寺庙给娘亲祈福。”

    路舟:“好惨。”

    “月亮多漂亮啊……”白晚苏趴在车窗上感叹。

    确实漂亮。

    路舟抬眼看了下天空。

    清澄澄的月亮像大灯似的照耀下来,若不是它高高挂在天边,真让人怀疑它是路边的路灯,那么圆那么亮。他看了几眼,“我给你讲个月亮的故事吧。”

    嫦娥奔月还不把小古代人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白晚苏兴致勃勃:“好啊。”

    路舟:“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美丽的仙子……”

    月亮悄无声息地挂在他们头上,四周漆黑的树影飒飒,四下几乎寂静无声,只有少年的音色回响,其间夹杂着几句女孩惊讶的提问。马车一路哒哒地朝森林深处行进。

    第二天天亮。

    马车行驶进树林的深处,四周都是阳光鸟鸣,不远处还有条哗啦淌水的小溪。

    路舟这会儿开始困起来了,把马匹栓好,因为困声音也含糊,问白晚苏:“要不要睡会儿?”

    话音一落,意识到有歧义,他很快补充:“我睡树上,你在马车里。”

    “啊?”白晚苏惊讶树也能睡,不过想想他绳子都能睡,树上没什么奇怪的。她柔声道:“我不困,你睡马车吧。”

    路舟纳闷地看她:“你不困?”

    白晚苏对他弯起眼睛。

    “佩服。”路舟是真困了,眯着眼睛打个哈欠,自己钻马车里面,不忘嘱咐她:“在附近不要走远。”

    习武之人感知力强,附近如果有危险,他能在第一时间醒来。

    “好。”白晚苏乖乖点头。

    她站在马车下面,好奇地四处看看。

    白晚苏是真的不困,可能是出门让她太兴奋了,只觉得神采奕奕。她往四周打量,心里一片宁静惬意。

    阳光像一道道实质的金色暖流从叶片上流淌过,在青草的边缘镀了一层金色滤镜。不远处的溪流中跳跃着点点金光,像折着光的碎宝石。风声飒飒,吹来一阵凉意。

    脚下的土地松软,一阵泥土与青草的芳香。白晚苏把裙摆稍稍提起来,小心翼翼到溪水边去。

    她在水边蹲下来,清澈的溪水里映出少女的容颜,清秀婉约,发髻上带着洁白的小绒球。她伸手到水里,水面泛开涟漪,倒影顿时模糊。

    树叶掉进水中,打着旋儿顺溪水流淌。天气适中,水的温度却凉,白晚苏拨了一会儿水就收回手,在手帕上擦了擦。

    在闺阁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景色,她仰头,从树叶的缝隙间窥得阳光,光斑铺在脸上,随着风吹树叶,一明一暗。

    明暗交替间,她忽然听见对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低头,就看见一只灰色的兔子蹦蹦跳跳从溪水对面跑过,还停下来回头看她。

    白晚苏惊奇地盯着这只兔子看,长耳朵,三瓣嘴,眼睛黑圆,她只见过猫狗一类的动物,小时候想在家里养只狗,被父母严令禁止了,说那动物不适合闺秀养。她走路要轻慢,不宜活泼,哪里能养狗。

    他们一直想把白晚苏培养成亭亭玉立的闺秀,白晚苏也不负所托。长这么大,她都快忘了自己小时候多喜欢活泼的动物。她眨了眨眼睛,那只兔子很快又钻进草丛中,顷刻间不见踪迹。

    白晚苏的唇角弯起来。

    她一个人在附近走来走去,一点也不觉得无聊,草丛里的小花开得正好,白晚苏本来想折一枝,又觉得让它自由自在开在这儿也很好,于是收回手没有摘。她转而去水边挑了几个漂亮平整的石头,把它们浸在水里玩。

    好不容易玩累了,白晚苏回到马车上。

    她轻手轻脚小心不吵醒路舟。

    少年体长,一个人就占了车内空间,白晚苏小心避开他。她想了想,自己还是下车比较好,人家在睡觉,没必要来挤他。再说路舟醒了发现两人共处一室也难免尴尬吧?

    她提起裙摆,想要下车。但是眼神落在少年脸上,她又停住动作。

    这是张很年轻的脸。

    陆之衡比她大了许多,路舟与她却是同龄人。

    白晚苏这会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愿意跟着陆之衡被折磨,却总是对路舟很排斥。

    陆之衡动不动就发怒,因为白晚苏不小心毁坏他心上人的画像,就大发雷霆要鞭笞她,对比之下路舟真是个脾气正常的人了,若是他犯错,他就会真心诚意不停弥补来求原谅,遇到什么事情也是有商有量,基本都听她的。至少不会莫名其妙地发火。

    现在看来,白晚苏觉得动辄就发怒的陆之衡简直像情绪不能稳定的神经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受他的牵连。

    白晚苏心里为自己前世和他纠缠数年而感到愤懑。不过想到自己这一世把他踹下了山谷,心里又好受些。

    她视线掠过路舟,想到前世他最后的结局,再看看面前这张无知无觉皙白干净的脸,心里叹口气,眼神略微柔软。

    她想到他千里迢迢来救她,第一次抱了她,当时,她的脸贴在少年心口,只记得温热的心脏,在他心腔里沉稳跳动,稳定而有力,让那时的她渐渐冷静下来。

    白晚苏不由自主看了眼少年的衣襟,习武之人体温高,心跳稳而有力,她略微踌躇,忽然很想再听一听那阵心跳。

    不过这股冲动很淡,她自然没有真做出这事。

    她悄悄提起裙摆,准备下车,把地方让给他睡觉。

    只是刚刚走了两步,袖子划过少年的窄袖手腕,那只温热白皙的手忽然抬起来,毫不费力握住她的手。

    两只手笼在她的衣袖下,白晚苏吓了一跳,一回头,路舟弯着眼睛盯着她看,刚睡醒声音还闷闷的,脸上带着笑问她:“怎么了?看我那么久,怎么又要下车?”

    白晚苏:“……”

    白晚苏:“你什么时候醒的?”

    路舟收回手,揉了揉肩,“我睡不沉的,睡觉的时候有人盯着我,我肯定会知道。”

    白晚苏惊讶:“是习武的缘故吗?”

    路舟:“嗯。”

    他并不放过她:“你还没说盯着我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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