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悠不接话，吸溜吸溜鼻子，把苹果切成小丁，一块一块地递到卓妈妈嘴边。
卓妈妈又慢腾腾地说：“我要是没冲出去，硬生生见了那血肉模糊的场面，这以后睡觉怕是都要做噩梦。现在想想依旧心有余悸。但谁又是天生胆大的呀？谁又能不畏生死的呀？可人活一世，要对得起良心。倒是我最近躺床上了，要辛苦你来照顾我。”
卓悠看着妈妈腿上手上的纱布，鼻头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妈，这是什么话！”
我知道您做的对，但我很害怕。
而且知道您在受苦，我替您难受。
在卓悠接到电话知道妈妈出事的那一秒，心跳都乱了拍。
卓妈妈知道触动到女儿的泪点，倒是又笑了：“行，不说这些了。我就你一个女儿，你才刚要毕业，留你一个人过，我真下去了也不放心。不过眼下你被我拘在这里，看来也要辛苦成晓经常往医院跑了。只是这大夏天的，日头越来越毒了，你也别让他常来，就算要来也要防中暑。就是你们小情侣原本约好的要去西藏和吉林，这下计划全被我打乱。”
卓悠又递了一瓣苹果过去，摇摇头：“事情有轻重缓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去。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您这又不是小事儿。我这个暑假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会去的。”
卓妈妈欣慰，咬了一口苹果：“你倒是真长大了。不过你也该和成晓解释一下，当然成晓也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我看他一直心里都比你明白。”
卓悠点点头，又撇撇嘴，也就着妈妈轻松的话题不服气地往下说：“哪有老夸别人家孩子好的呀？”
卓妈妈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我一向公私分明！话说这苹果倒是挺甜，是谁送过来的？”
卓悠刚刚魂不守舍地随便往桌上一拿，也没细看，听妈妈一说，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是爸爸。”
卓妈妈的腮帮子立马不动了：“呵，以前逢年过节也没见他这么殷勤，怎么这回看我见义勇为出了名，赶过来蹭热度呀？”
卓悠的笑容有点僵，看样子是妈妈人是真没事了，至少没撞出脑震荡，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挑刺儿。但看着满身是伤的妈妈，卓悠不敢讴人，只是有意无意地回护道：“您一个采访都不接受，连新闻报道都叮嘱人家最好不要出现全名，我爸想蹭啥热度呢？”
卓妈妈深深地看了卓悠一眼，还是缓和了口气，把口中的苹果咽了下去：“算了，可能是送过来给你的，我恶人做到底，索性帮你吃了。保不准你爸回头又来埋怨我累了他的宝贝闺女。”
卓悠还没来得及回话，卓妈妈又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不过他也真该谢我，要是我现在好胳膊好腿蹦蹦跳跳的，你这个暑假怕是就被成晓拐到A市去了——”
卓悠扶额：“妈，那是我导师布置的——”
卓妈妈接着分析：“还美其名曰提前进入研究生科研状态。这要真到了A市，不管住哪里，都是个问题。”
卓悠小声地说：“沫沫家就在A市呀。小欢也要去A市实习，已经租好房子了。再不济，我会自己先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的。等到了开学，也就发宿舍了。租房子住也没什么，现在国内很多高校的专硕都是没有宿舍的，同学出去外地实习也都是租房，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卓妈妈眯起了眼睛，轻声笑了：“卓悠，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问题吧。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成晓家也在A市，还是好几套的，你真要租房子，打算租谁的房子？我没你爸那么冥顽不灵思想封建不开放，你也就别装着听不懂了。”
看到卓悠眼睛一亮，卓妈妈及时泼了一盆冷水过来：“我不反对，但也不代表我支持。”
卓悠收好水果刀，仔细地放在不容易伤到人的角落里：“妈，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您上回不还说挺支持情侣多相处多尝试——”
卓妈妈接过话头：“那是双方已经打定主意要步入婚姻，或者已经默契到互为灵魂伴侣，那在一起生活确实有利于进一步沟通，发现更多更细的问题。这我自然不会反对，但你们现在都还在上学，虽然研究生和本科大不相同，但依然还是没有完全出社会，这能一样吗？你自己评估评估，你们现在的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你能给予成晓百分百的信任吗？他能给予你百分百的信任吗？你能承担得起责任吗？他能承担起责任吗？”
卓悠喃喃道：“妈，我以为您很喜欢成晓的，从小到大，您老夸他。”
卓妈妈看了卓悠一眼：“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当成学生的话，哪个老师不喜欢成绩好有才干的？当成看着长大的邻居家小孩，哪个大人不喜欢听话懂事有礼貌的？但作为女婿，这评价标准就得变。尤其你现在胳膊肘都朝外拐到十万八千里了，那就更得变了。”
卓悠噗嗤一笑：“看来成晓也不是样样都能拿第一。”
卓妈妈不方便摇头，看着还有点稚气的女儿，一语双关：“喜欢不等同于信任。我看你们这一代也未必就相信什么长相守长相思。但既然认真地在一起了，好歹也有考虑过怎么样长长久久吧。可人这一辈子呀，说长长，说短短。你们人生也就过了五分之一吧，还是都在祖辈父辈呵护下度过的。这船才刚要出港，怎么可能知道一个浪头打过来，会不会翻？大浪淘沙才能见真金。”
谁没有年轻过。
卓妈妈年轻的时候，正是春风吹满地的时候。那是到处都有机会的年代，物质生活的稳步提升必然带来精神文化的日益繁荣。而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标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巨星。那时候火得一塌糊涂的，是在舞台上点燃了《冬天里的一把火》的费翔，是陷入《倾城之恋》的张爱玲，是“爱你恨你，问君知否”的冯程程和许文强，也是“you jump，I jump”的Jack和Rose。
所以卓妈妈也曾相信过爱就是要轰轰烈烈飞蛾扑火，要理想主义不要现实主义。在师范读书的青葱岁月里，卓妈妈不是没有幻想过山盟海誓和蜜语甜言。可惜最后过尽千帆皆不是，终是上了卓爸爸的船。
碍于卓悠在眼前，卓妈妈只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要是条贼船也就罢了，没想到是艘不牢靠的破船，我还掉海里了。”
卓妈妈接着点醒：“现在的小朋友大多颜值正义，说是看脸。但脸这种东西，要看怎么看，更要看怎么用。不是说靠脸不能吃饭。有些人，就是靠脸吃饭的，人家脸面大，上下亨通——别笑，哪怕是靠祖上的面子，那也是好本事。投胎好本身就是门好本事。还有些人，抹得开面子，拉得下脸，能屈能伸，卧薪尝胆，也是好本事。所以谁说靠脸不能吃饭的？想来真看着什么三庭五眼四耳，就一门心思扎进去的，也是少数。最怕是什么脸呢？是两面三刀，随风倒，笑面虎。要知道，皮相再好，骨相不好，也老得快。”
隔壁病床的婶子听到这番话，叫了声好。
卓悠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候成晓就又拎着保温罐敲门进来了：“阿姨，这是我奶奶让我给您带的骨头汤。”
卓妈妈向成晓道谢：“远亲不如近邻。真的谢谢奶奶了。天色渐晚，卓悠，你送送成晓，顺便回趟家帮我谢谢成奶奶，你也顺便回去洗个澡，再带床薄被子过来吧，这天气虽然热，夜里却凉。你们俩孩子一起回吧。”
卓悠皱皱眉：“您一个人能行吗？”
卓妈妈装出一脸嫌弃：“我现在也下不了床，你还怕我丢了不成？再说你来回顶多也就一两个小时，这点时间我还是可以的，你妈没那么弱，快去快回，路上小心。记得帮我和成奶奶道谢。”
卓悠依旧不太放心。
隔壁病床的婶子笑着和卓妈妈说：“妹子，你好福气，你这闺女是真挂心着你呢。”说着又看向卓悠和成晓，“孩子，你就先去呗，我和我家那口子都在，会帮忙照看你妈妈的。”
卓妈妈嘴里直撵人：“快去吧，你的小时候，咱俩一起感冒发烧，我一边自己挂着水一边要守着你打点滴，这都能挺过来，现在这点小事算什么。”
虽然是随口一举的小例子，成晓却在这话里听出了许多故事，连忙道别岔开话，拉着卓悠出来。刚走到病房楼门口，卓悠就被成晓拦住了：“阿姨一个人不方便，身上又受着伤，肯定难受。你还是先上去照顾阿姨吧，说说话解解闷，再说天都这么晚了，病房楼有门禁，九点大门就要落锁了。奶奶那里我会带到的，你就别折腾了，要是有什么急用的东西我帮你买帮你带都行。”
这一天的心情就像过山车，成晓说一句，卓悠机械地点一下头，成晓盯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今天你也累了，医院的看护床不舒服，你也早点休息。”
卓悠又点点头。
成晓斟酌了一下，缓缓道：“阿姨也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难免多有感慨，你也别放心上。”
卓悠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我习惯了，我妈一向公正，对事不对人，除了我爸，她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
医院人来人往，成晓只在卓悠面前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卓悠，别泄气。晚上好好睡一觉，等第二天醒来，又是灿烂的太阳，又是美好崭新的一天。”
这话听着耳熟，卓悠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转身就朝电梯口跑去。
成晓看着那道挂念的身影消失在大堂的拐角，才慢慢掉头要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急忙转过来迎上去：“是想起还缺什么东西吗？还是出什么事了？”
卓悠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一直拎着，倒忘了给你了。你回去吧，也不用再给我捎被子过来了，苏苏今晚要在这里实习，她待会儿就给我带过来。路上小心，记得到了给我消息。”说着就跑远了。
在回去的路上，成晓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成晓，谢谢你。等明年的今天，我们再去纳木错和天池。
卓妈妈又慢腾腾地说：“我要是没冲出去，硬生生见了那血肉模糊的场面，这以后睡觉怕是都要做噩梦。现在想想依旧心有余悸。但谁又是天生胆大的呀？谁又能不畏生死的呀？可人活一世，要对得起良心。倒是我最近躺床上了，要辛苦你来照顾我。”
卓悠看着妈妈腿上手上的纱布，鼻头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妈，这是什么话！”
我知道您做的对，但我很害怕。
而且知道您在受苦，我替您难受。
在卓悠接到电话知道妈妈出事的那一秒，心跳都乱了拍。
卓妈妈知道触动到女儿的泪点，倒是又笑了：“行，不说这些了。我就你一个女儿，你才刚要毕业，留你一个人过，我真下去了也不放心。不过眼下你被我拘在这里，看来也要辛苦成晓经常往医院跑了。只是这大夏天的，日头越来越毒了，你也别让他常来，就算要来也要防中暑。就是你们小情侣原本约好的要去西藏和吉林，这下计划全被我打乱。”
卓悠又递了一瓣苹果过去，摇摇头：“事情有轻重缓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去。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您这又不是小事儿。我这个暑假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会去的。”
卓妈妈欣慰，咬了一口苹果：“你倒是真长大了。不过你也该和成晓解释一下，当然成晓也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我看他一直心里都比你明白。”
卓悠点点头，又撇撇嘴，也就着妈妈轻松的话题不服气地往下说：“哪有老夸别人家孩子好的呀？”
卓妈妈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我一向公私分明！话说这苹果倒是挺甜，是谁送过来的？”
卓悠刚刚魂不守舍地随便往桌上一拿，也没细看，听妈妈一说，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是爸爸。”
卓妈妈的腮帮子立马不动了：“呵，以前逢年过节也没见他这么殷勤，怎么这回看我见义勇为出了名，赶过来蹭热度呀？”
卓悠的笑容有点僵，看样子是妈妈人是真没事了，至少没撞出脑震荡，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挑刺儿。但看着满身是伤的妈妈，卓悠不敢讴人，只是有意无意地回护道：“您一个采访都不接受，连新闻报道都叮嘱人家最好不要出现全名，我爸想蹭啥热度呢？”
卓妈妈深深地看了卓悠一眼，还是缓和了口气，把口中的苹果咽了下去：“算了，可能是送过来给你的，我恶人做到底，索性帮你吃了。保不准你爸回头又来埋怨我累了他的宝贝闺女。”
卓悠还没来得及回话，卓妈妈又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不过他也真该谢我，要是我现在好胳膊好腿蹦蹦跳跳的，你这个暑假怕是就被成晓拐到A市去了——”
卓悠扶额：“妈，那是我导师布置的——”
卓妈妈接着分析：“还美其名曰提前进入研究生科研状态。这要真到了A市，不管住哪里，都是个问题。”
卓悠小声地说：“沫沫家就在A市呀。小欢也要去A市实习，已经租好房子了。再不济，我会自己先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的。等到了开学，也就发宿舍了。租房子住也没什么，现在国内很多高校的专硕都是没有宿舍的，同学出去外地实习也都是租房，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卓妈妈眯起了眼睛，轻声笑了：“卓悠，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问题吧。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成晓家也在A市，还是好几套的，你真要租房子，打算租谁的房子？我没你爸那么冥顽不灵思想封建不开放，你也就别装着听不懂了。”
看到卓悠眼睛一亮，卓妈妈及时泼了一盆冷水过来：“我不反对，但也不代表我支持。”
卓悠收好水果刀，仔细地放在不容易伤到人的角落里：“妈，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您上回不还说挺支持情侣多相处多尝试——”
卓妈妈接过话头：“那是双方已经打定主意要步入婚姻，或者已经默契到互为灵魂伴侣，那在一起生活确实有利于进一步沟通，发现更多更细的问题。这我自然不会反对，但你们现在都还在上学，虽然研究生和本科大不相同，但依然还是没有完全出社会，这能一样吗？你自己评估评估，你们现在的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你能给予成晓百分百的信任吗？他能给予你百分百的信任吗？你能承担得起责任吗？他能承担起责任吗？”
卓悠喃喃道：“妈，我以为您很喜欢成晓的，从小到大，您老夸他。”
卓妈妈看了卓悠一眼：“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当成学生的话，哪个老师不喜欢成绩好有才干的？当成看着长大的邻居家小孩，哪个大人不喜欢听话懂事有礼貌的？但作为女婿，这评价标准就得变。尤其你现在胳膊肘都朝外拐到十万八千里了，那就更得变了。”
卓悠噗嗤一笑：“看来成晓也不是样样都能拿第一。”
卓妈妈不方便摇头，看着还有点稚气的女儿，一语双关：“喜欢不等同于信任。我看你们这一代也未必就相信什么长相守长相思。但既然认真地在一起了，好歹也有考虑过怎么样长长久久吧。可人这一辈子呀，说长长，说短短。你们人生也就过了五分之一吧，还是都在祖辈父辈呵护下度过的。这船才刚要出港，怎么可能知道一个浪头打过来，会不会翻？大浪淘沙才能见真金。”
谁没有年轻过。
卓妈妈年轻的时候，正是春风吹满地的时候。那是到处都有机会的年代，物质生活的稳步提升必然带来精神文化的日益繁荣。而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标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巨星。那时候火得一塌糊涂的，是在舞台上点燃了《冬天里的一把火》的费翔，是陷入《倾城之恋》的张爱玲，是“爱你恨你，问君知否”的冯程程和许文强，也是“you jump，I jump”的Jack和Rose。
所以卓妈妈也曾相信过爱就是要轰轰烈烈飞蛾扑火，要理想主义不要现实主义。在师范读书的青葱岁月里，卓妈妈不是没有幻想过山盟海誓和蜜语甜言。可惜最后过尽千帆皆不是，终是上了卓爸爸的船。
碍于卓悠在眼前，卓妈妈只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要是条贼船也就罢了，没想到是艘不牢靠的破船，我还掉海里了。”
卓妈妈接着点醒：“现在的小朋友大多颜值正义，说是看脸。但脸这种东西，要看怎么看，更要看怎么用。不是说靠脸不能吃饭。有些人，就是靠脸吃饭的，人家脸面大，上下亨通——别笑，哪怕是靠祖上的面子，那也是好本事。投胎好本身就是门好本事。还有些人，抹得开面子，拉得下脸，能屈能伸，卧薪尝胆，也是好本事。所以谁说靠脸不能吃饭的？想来真看着什么三庭五眼四耳，就一门心思扎进去的，也是少数。最怕是什么脸呢？是两面三刀，随风倒，笑面虎。要知道，皮相再好，骨相不好，也老得快。”
隔壁病床的婶子听到这番话，叫了声好。
卓悠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候成晓就又拎着保温罐敲门进来了：“阿姨，这是我奶奶让我给您带的骨头汤。”
卓妈妈向成晓道谢：“远亲不如近邻。真的谢谢奶奶了。天色渐晚，卓悠，你送送成晓，顺便回趟家帮我谢谢成奶奶，你也顺便回去洗个澡，再带床薄被子过来吧，这天气虽然热，夜里却凉。你们俩孩子一起回吧。”
卓悠皱皱眉：“您一个人能行吗？”
卓妈妈装出一脸嫌弃：“我现在也下不了床，你还怕我丢了不成？再说你来回顶多也就一两个小时，这点时间我还是可以的，你妈没那么弱，快去快回，路上小心。记得帮我和成奶奶道谢。”
卓悠依旧不太放心。
隔壁病床的婶子笑着和卓妈妈说：“妹子，你好福气，你这闺女是真挂心着你呢。”说着又看向卓悠和成晓，“孩子，你就先去呗，我和我家那口子都在，会帮忙照看你妈妈的。”
卓妈妈嘴里直撵人：“快去吧，你的小时候，咱俩一起感冒发烧，我一边自己挂着水一边要守着你打点滴，这都能挺过来，现在这点小事算什么。”
虽然是随口一举的小例子，成晓却在这话里听出了许多故事，连忙道别岔开话，拉着卓悠出来。刚走到病房楼门口，卓悠就被成晓拦住了：“阿姨一个人不方便，身上又受着伤，肯定难受。你还是先上去照顾阿姨吧，说说话解解闷，再说天都这么晚了，病房楼有门禁，九点大门就要落锁了。奶奶那里我会带到的，你就别折腾了，要是有什么急用的东西我帮你买帮你带都行。”
这一天的心情就像过山车，成晓说一句，卓悠机械地点一下头，成晓盯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今天你也累了，医院的看护床不舒服，你也早点休息。”
卓悠又点点头。
成晓斟酌了一下，缓缓道：“阿姨也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难免多有感慨，你也别放心上。”
卓悠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我习惯了，我妈一向公正，对事不对人，除了我爸，她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
医院人来人往，成晓只在卓悠面前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卓悠，别泄气。晚上好好睡一觉，等第二天醒来，又是灿烂的太阳，又是美好崭新的一天。”
这话听着耳熟，卓悠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转身就朝电梯口跑去。
成晓看着那道挂念的身影消失在大堂的拐角，才慢慢掉头要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急忙转过来迎上去：“是想起还缺什么东西吗？还是出什么事了？”
卓悠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一直拎着，倒忘了给你了。你回去吧，也不用再给我捎被子过来了，苏苏今晚要在这里实习，她待会儿就给我带过来。路上小心，记得到了给我消息。”说着就跑远了。
在回去的路上，成晓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成晓，谢谢你。等明年的今天，我们再去纳木错和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