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秋觉得眼前这一群人七嘴八舌大讨论的情景才是她熟悉的酆都。她生出了一种亲切感，但很快就被众人的话题吸引。</P>
“……老龙这排场可以啊！抱上大腿了啊！”</P>
“也不一定是大腿吧。可能是花的钱够多。老龙啊，你老实说，花了多少搞了顶八抬大轿？”</P>
江龙昌和王怡秋听得一头雾水。</P>
再听周围那些陌生人抱怨，才知道他们这一路过来只遇到个撒图钉的骗子、被几只鬼魂用法术吓唬，已经是特别幸运了。</P>
而海滩上那么多人，除了少数赶上前两拨探险热潮，一路开荒过来，并留守在海滩上从没回去过新世纪城的人，其他人都在古代城区吃了大亏。</P>
“妈的！绝对有吃里扒外的叛徒！我就不信那些老古董会那么多骗招！绝对是有人教他们的！”</P>
“也别这么武断。古代就有仙人跳了。现在人玩的，除了网络啊什么的，其他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P>
“是啊是啊。就那些鬼吓人的手段，我不信他们是第一次做。妈的！我看了那么多鬼片，有些手段都是第一次见！”</P>
“咳咳！”干咳声打断了这边的群情激昂。</P>
众人好奇地望过去，就看到一个现代人打扮的年轻人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好几位古装人士。</P>
“哎，是你！”江龙昌叫道，又给王怡秋介绍，“这就是我路上跟你提到那位老鬼，很洋气的，搬到新世纪城住的。”</P>
那年轻鬼魂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和破洞牛仔裤，脚蹬一双夸张的荧光色运动鞋，一头清爽的短发，笑容亲切，看着就是很普通的人。</P>
王怡秋并不是多时髦的人，但高强度上网，倒是认识对方这一身天价服饰，甚至记得那段店铺开门人群蜂拥抢购的短视频。就在她死前，还刷到了这双鞋贩子炒起来的运动鞋价格暴跌的信息，转发评论里一群人如丧考妣，另一群人快乐地看笑话。</P>
江龙昌说对方热衷于追求新事物，王怡秋没想到对方能这么“新”。</P>
对方身后的人就很“质朴”了。十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穿的衣服也跨了时代。</P>
王怡秋不混国服圈，但也在好奇之下看过科普图，依稀认出了其中典型的几样服饰。</P>
相较于年轻人友善又无奈的表情，他身后的古人们则更加义愤填膺。</P>
“也不是所有古人都坑蒙拐骗。我在上世纪和新世纪的城里也遇到过一些骗子、小偷。每个时代都不可避免有这种人。酆都城只禁止重刑犯，但不是禁止坏人。”年轻人解释道，又看向江龙昌，接着，视线移动到了王怡秋身上，“像是你们遇到的那位大人，生前公正廉明，是一方父母官，曾被百姓赠与万民伞、立了长生碑。这次也帮了你们……”</P>
人群中有人叫道：“你骗鬼呢！清正廉洁能用那么豪华的八抬大轿！那上面还有金线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是吧！”</P>
这反驳的声音首先就被自己人给呛了回去，“人家也没讲‘清正廉明’。古代又没反腐倡廉。治下能不死太多的人，就算公正廉明了吧。”</P>
“你帮谁的啊？”那人怒目圆瞪，还有些伤心。</P>
“我帮正义和公理。”</P>
“艹！你们讲相声呢！哈哈哈哈哈！”</P>
笑声很容易就传染开，顿时，大家都跑偏了话题。</P>
王怡秋有些茫然。</P>
她想到了江龙昌的热情开朗。这会儿看过去，江龙昌也跟着笑，但看起来这位老爷子没有完全get到年轻人的笑点。</P>
倒是对面那个假年轻人“噗嗤”一声没忍住，真心实意地被逗笑了。</P>
“咳咳。各位啊，我只是想说每个时代的鬼都有好有坏，每个鬼也都性格不同。古城区的很多老鬼因为活的时间长，就很会自娱自乐。刚才那轿子，可是花轿。”年轻人摇摇头，“那位大人也是五百多年前突然喜欢上这种华丽的排场。他生前可还没有八抬大轿呢。”</P>
“那位大人是谁啊？”</P>
“这么厉害？”</P>
话题又转向了其他方向。</P>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却忽的住嘴，看向了海面。</P>
远处，云雾缭绕的仙山一点点现形，似有酆都不应该存在的阳光照亮了山峰，又像是有无形的风吹散了云雾。</P>
这种变化只存在了一瞬。</P>
仙山又被雾气笼罩。</P>
但海上，有奇怪的浪涛声由远及近。</P>
年轻人身后的古人们也都纷纷望向那个方向，露出凝重之色。</P>
下一秒，有人跪了下去。</P>
如同倒伏的麦穗，那些人陆续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望向海面。</P>
新世纪城来的人都蒙了。</P>
“你们干什么？”</P>
“发生什么事了？”</P>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P>
王怡秋只感到掌心的鱼鳞突然变得冰冷，好似触摸到了冰冷的海水。</P>
锦鲤的鱼片怎么会有海水的触感？</P>
王怡秋下意识地看了看那片鱼鳞。</P>
白色的鱼鳞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七彩的颜色，如同闪烁的霓虹，并渐渐稳定成了一种橙黄色。</P>
“哇！看那里！”有人叫了起来。</P>
王怡秋循声望去。</P>
海面上冒出了一段鱼鳍，在碧蓝的海中画出了一道橙色的波浪线。</P>
鱼身也逐渐冒了出来，同样橙色的鳞片闪着光。</P>
紧接着是鱼头。</P>
“这看着……像是……鲤鱼？”有人认出了这鱼的种类。</P>
“像是公园里养的锦鲤……”有人补充。</P>
那古城区来的年轻人负手站着，微微侧头看向王怡秋。</P>
王怡秋握紧了那片鱼鳞。</P>
“海里怎么会有锦鲤？”</P>
“你蠢不蠢啊！都在酆都了，你还问海里怎么会有鲤鱼？”</P>
“这是妖怪吧！不是说那山上都是妖怪吗？”</P>
“对啊，中心城区就是妖怪的老巢！现在中心城区都变成海和山了……”</P>
周围的议论声被上岸的鲤鱼打破了。</P>
那条鱼没有化作人形，只是如冲滩的虎鲸一般破浪而出，停在了沙滩上。</P>
人们这时候才瞠目结舌地仰头望着那颗巨大的鲤鱼脑袋。</P>
鱼嘴巴张合，看着还有些傻乎乎的。望着它的人也都傻乎乎的。</P>
片刻后，那条巨大的锦鲤划动鱼鳍，已在缓缓后退。</P>
王怡秋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江龙昌，“龙叔，麻烦你传信到人间，跟他们说我……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P>
江龙昌有些发蒙。</P>
王怡秋跑了上去。</P>
“哎！”江龙昌只来得及伸出手。</P>
王怡秋却是拼了命，想要追上那就要滑入大海的锦鲤。</P>
她慢了一步，锦鲤如一块冰，融入海水中。</P>
但下一秒，她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柔和的推力传来。</P>
王怡秋转头，便见那个一身潮服的年轻人冲她笑着摆手。他旁边的古人们都已经对着锦鲤磕头，都不敢朝这里看一眼。</P>() ()
王怡秋的身体腾空而起，就要落入大海，却见海面上浮起鱼背。</P>
她落在了鱼背上，没感受到任何疼痛。</P>
锦鲤乘风破浪，不待王怡秋反应，就游向了那座云雾中的山。</P>
王怡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发现完全没必要。</P>
锦鲤游得很稳当，就像是那八抬大轿。</P>
这大概又是某种法术。</P>
身后，人群的喧闹变得遥远。</P>
锦鲤穿过了雾海。</P>
视野顿时开阔，又变得压抑。</P>
因为翠绿的山如屏障，挡在了王怡秋面前。</P>
她努力仰着脖子，却是望不到山巅。</P>
她听到了山中传出的兽吼鸟鸣，还有钟声、鼓声、乐声……</P>
锦鲤游向了山的一处缺口。</P>
有河流进入山体。</P>
更准确来说，是有水从山上流下，汇入大海，又或是这大海本就是由山中的水汇聚而成的。</P>
锦鲤逆流而上，如传说中的鲤鱼一般，迎着水流，一路爬上了山巅。</P>
王怡秋只觉得周边景物飞速倒退，令她眼花缭乱。</P>
转眼，就看到了如酆都城门一般巨大的石铸门扉。</P>
这只是短暂的错觉。</P>
她定睛看去，发现那是山巅两处相对而立的悬崖，只是崖壁如斧头劈砍出来的一般垂直光滑，而两处悬崖的连接处，水声隆隆，形成瀑布，还有彩虹架在悬崖之上。</P>
“鲤鱼跃龙门……难道……”王怡秋感到不可思议。</P>
刹那间，她坐下的巨大鲤鱼已经冲上了瀑布，飞上悬崖，穿过了那彩虹桥……</P>
有火光闪过王怡秋的眼睛，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P>
坐下的锦鲤好似在火焰中蜕变成了一条五爪金龙。</P>
王怡秋重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胖乎乎的锦鲤上。</P>
是的，胖乎乎的……</P>
原本那条锦鲤只是等比例放大，大如鲸鱼，但形体还是正常的锦鲤模样。</P>
如今，这条锦鲤整体缩小了，只剩下成年人大小，但身体轮廓像是网络热搜里胖成猪的锦鲤。</P>
王怡秋左右张望，发现自己骑在那胖锦鲤背上，置身于一片大池塘中。</P>
胖锦鲤不止这一条。</P>
五颜六色的胖锦鲤游来游去，互相蹭着，尾巴甩动，把王怡秋的衣服都溅湿了</P>
水花拍在了王怡秋脸上。</P>
她反射性地扭头，身体一歪，就从胖锦鲤上摔了下去。</P>
扑通！</P>
王怡秋在短时间内都没能沉到底。</P>
这池塘不光大，还很深。</P>
王怡秋吓得四肢乱动，却是不忘抓紧了那片鱼鳞。</P>
下一秒，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反握住了她的手。</P>
她被人拉了起来，并继续往上提，直到整个人被提溜出池塘。</P>
王怡秋眨了眨眼睛，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先被对方放在了地上。</P>
双脚落到实处，她却没有安心。</P>
因为她手中的鱼鳞消失了。</P>
王怡秋慌张地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广袖宽袍的男人。</P>
男人用一根木簪束发，简朴得很像白无常，衣袍却是有些鲜艳的橙色。他模样平平，却气质出尘，不似凡人。</P>
王怡秋看到了他指间捏着的那片鱼鳞。</P>
鱼鳞从橙黄色退回到了白色。</P>
男人轻轻一弹手指，鱼鳞便化作了白色的小锦鲤，绕着他的指间盘桓一圈，又向远方游去，并消失在空气中。</P>
王怡秋脱口而出：“它去哪儿了？”</P>
“回到你父母身边了。”男人开口，声线普通，毫无特色，和他的脸一样，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遗忘。</P>
男人转身，绕着那巨大的池塘，走向前方的小屋，“跟我来吧。”</P>
“你……你是鲤鱼妖，还是龙？”王怡秋迟疑地跟上对方的脚步，又看看那大池塘里热闹的胖锦鲤们。</P>
对方应该是登了龙门的鲤鱼吧？成功登了龙门应该变成龙了吧？</P>
龙……</P>
那在传说里的等级可是相当高，还是民族的图腾。</P>
可话又说回来了，哪吒还把龙王三太子抽筋扒皮了呢。</P>
历史上，也少不了炮轰龙王庙、把龙王沉水的事情……</P>
王怡秋心情复杂。</P>
作为新时代的年轻人，她觉得神话传说很有趣，但真遇上了，又不至于顶礼膜拜。</P>
刚才沙滩上那么多鬼，也就古城区出来的鬼立马对着大锦鲤跪下了。</P>
而且……是黑无常送自己过来的吧？这是黑无常的意思吧？对方和黑无常又是什么关系呢……</P>
不知道谁更厉害……</P>
“这世间已经没有真龙了。凤凰倒是还有一只。”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P>
王怡秋一愣，这回答……对方好像是在“yes”和“no”之间，选择了个“和”。</P>
“我爸妈没有危险吧？”王怡秋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她很快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之前锦鲤有异常，我感觉到了什么，我一个朋友也感觉到了。他后来发现有个小姑娘被人害死了。是不是有什么坏人……”</P>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看王怡秋。</P>
王怡秋一颗心提了起来。</P>
男人身前，那小木屋的门打开了。</P>
木屋外观朴素，里头倒是花里胡哨的。</P>
最主要的是，那个主机箱的灯，非常花里胡哨，映照得整个房子都五颜六色的。</P>
王怡秋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电竞房。</P>
男人收回视线，走了进去。</P>
“我刚好在工作。”男人说着，在那把非常贵的人体工学椅上坐下。</P>
王怡秋一眼认出了这椅子的价格。就跟之前年轻人身上的潮牌一样，这也是在王怡秋高强度上网过程中长的见识。</P>
男人按下了鼠标。</P>
王怡秋这才看向桌上的多个电脑屏幕。</P>
其中一个界面是她熟悉的微博。</P>
那账号上刚发布了一张经典的二次元表情包和经典台词：</P>
【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P>
王怡秋的表情有些绷不住。</P>
“这是……你的工作？”</P>
她觉得自己这第二次酆都之旅实在是太荒谬了，就像是现在越来越“包容”的互联网社交平台，总是上一秒还好像是一群正常人在正常地生活，甚至是“用力地活着”，下一秒就是纸醉金迷，群魔乱舞，如坠梦境。</P>
十分抽象。</P>
“算是吧。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找一条退路。”男人转动座椅，“不然，早该和那些真龙一样，要么和天庭地府一起消失，要么在那之前就变成某个神仙的盘中餐，又或者，变成你们人类随意扭曲编造的妖怪……”</P>
男人微笑着，“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比如我的运气。因为你们的关系，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老龙这排场可以啊！抱上大腿了啊！”</P>
“也不一定是大腿吧。可能是花的钱够多。老龙啊，你老实说，花了多少搞了顶八抬大轿？”</P>
江龙昌和王怡秋听得一头雾水。</P>
再听周围那些陌生人抱怨，才知道他们这一路过来只遇到个撒图钉的骗子、被几只鬼魂用法术吓唬，已经是特别幸运了。</P>
而海滩上那么多人，除了少数赶上前两拨探险热潮，一路开荒过来，并留守在海滩上从没回去过新世纪城的人，其他人都在古代城区吃了大亏。</P>
“妈的！绝对有吃里扒外的叛徒！我就不信那些老古董会那么多骗招！绝对是有人教他们的！”</P>
“也别这么武断。古代就有仙人跳了。现在人玩的，除了网络啊什么的，其他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P>
“是啊是啊。就那些鬼吓人的手段，我不信他们是第一次做。妈的！我看了那么多鬼片，有些手段都是第一次见！”</P>
“咳咳！”干咳声打断了这边的群情激昂。</P>
众人好奇地望过去，就看到一个现代人打扮的年轻人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好几位古装人士。</P>
“哎，是你！”江龙昌叫道，又给王怡秋介绍，“这就是我路上跟你提到那位老鬼，很洋气的，搬到新世纪城住的。”</P>
那年轻鬼魂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和破洞牛仔裤，脚蹬一双夸张的荧光色运动鞋，一头清爽的短发，笑容亲切，看着就是很普通的人。</P>
王怡秋并不是多时髦的人，但高强度上网，倒是认识对方这一身天价服饰，甚至记得那段店铺开门人群蜂拥抢购的短视频。就在她死前，还刷到了这双鞋贩子炒起来的运动鞋价格暴跌的信息，转发评论里一群人如丧考妣，另一群人快乐地看笑话。</P>
江龙昌说对方热衷于追求新事物，王怡秋没想到对方能这么“新”。</P>
对方身后的人就很“质朴”了。十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穿的衣服也跨了时代。</P>
王怡秋不混国服圈，但也在好奇之下看过科普图，依稀认出了其中典型的几样服饰。</P>
相较于年轻人友善又无奈的表情，他身后的古人们则更加义愤填膺。</P>
“也不是所有古人都坑蒙拐骗。我在上世纪和新世纪的城里也遇到过一些骗子、小偷。每个时代都不可避免有这种人。酆都城只禁止重刑犯，但不是禁止坏人。”年轻人解释道，又看向江龙昌，接着，视线移动到了王怡秋身上，“像是你们遇到的那位大人，生前公正廉明，是一方父母官，曾被百姓赠与万民伞、立了长生碑。这次也帮了你们……”</P>
人群中有人叫道：“你骗鬼呢！清正廉洁能用那么豪华的八抬大轿！那上面还有金线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是吧！”</P>
这反驳的声音首先就被自己人给呛了回去，“人家也没讲‘清正廉明’。古代又没反腐倡廉。治下能不死太多的人，就算公正廉明了吧。”</P>
“你帮谁的啊？”那人怒目圆瞪，还有些伤心。</P>
“我帮正义和公理。”</P>
“艹！你们讲相声呢！哈哈哈哈哈！”</P>
笑声很容易就传染开，顿时，大家都跑偏了话题。</P>
王怡秋有些茫然。</P>
她想到了江龙昌的热情开朗。这会儿看过去，江龙昌也跟着笑，但看起来这位老爷子没有完全get到年轻人的笑点。</P>
倒是对面那个假年轻人“噗嗤”一声没忍住，真心实意地被逗笑了。</P>
“咳咳。各位啊，我只是想说每个时代的鬼都有好有坏，每个鬼也都性格不同。古城区的很多老鬼因为活的时间长，就很会自娱自乐。刚才那轿子，可是花轿。”年轻人摇摇头，“那位大人也是五百多年前突然喜欢上这种华丽的排场。他生前可还没有八抬大轿呢。”</P>
“那位大人是谁啊？”</P>
“这么厉害？”</P>
话题又转向了其他方向。</P>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却忽的住嘴，看向了海面。</P>
远处，云雾缭绕的仙山一点点现形，似有酆都不应该存在的阳光照亮了山峰，又像是有无形的风吹散了云雾。</P>
这种变化只存在了一瞬。</P>
仙山又被雾气笼罩。</P>
但海上，有奇怪的浪涛声由远及近。</P>
年轻人身后的古人们也都纷纷望向那个方向，露出凝重之色。</P>
下一秒，有人跪了下去。</P>
如同倒伏的麦穗，那些人陆续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望向海面。</P>
新世纪城来的人都蒙了。</P>
“你们干什么？”</P>
“发生什么事了？”</P>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P>
王怡秋只感到掌心的鱼鳞突然变得冰冷，好似触摸到了冰冷的海水。</P>
锦鲤的鱼片怎么会有海水的触感？</P>
王怡秋下意识地看了看那片鱼鳞。</P>
白色的鱼鳞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七彩的颜色，如同闪烁的霓虹，并渐渐稳定成了一种橙黄色。</P>
“哇！看那里！”有人叫了起来。</P>
王怡秋循声望去。</P>
海面上冒出了一段鱼鳍，在碧蓝的海中画出了一道橙色的波浪线。</P>
鱼身也逐渐冒了出来，同样橙色的鳞片闪着光。</P>
紧接着是鱼头。</P>
“这看着……像是……鲤鱼？”有人认出了这鱼的种类。</P>
“像是公园里养的锦鲤……”有人补充。</P>
那古城区来的年轻人负手站着，微微侧头看向王怡秋。</P>
王怡秋握紧了那片鱼鳞。</P>
“海里怎么会有锦鲤？”</P>
“你蠢不蠢啊！都在酆都了，你还问海里怎么会有鲤鱼？”</P>
“这是妖怪吧！不是说那山上都是妖怪吗？”</P>
“对啊，中心城区就是妖怪的老巢！现在中心城区都变成海和山了……”</P>
周围的议论声被上岸的鲤鱼打破了。</P>
那条鱼没有化作人形，只是如冲滩的虎鲸一般破浪而出，停在了沙滩上。</P>
人们这时候才瞠目结舌地仰头望着那颗巨大的鲤鱼脑袋。</P>
鱼嘴巴张合，看着还有些傻乎乎的。望着它的人也都傻乎乎的。</P>
片刻后，那条巨大的锦鲤划动鱼鳍，已在缓缓后退。</P>
王怡秋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江龙昌，“龙叔，麻烦你传信到人间，跟他们说我……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P>
江龙昌有些发蒙。</P>
王怡秋跑了上去。</P>
“哎！”江龙昌只来得及伸出手。</P>
王怡秋却是拼了命，想要追上那就要滑入大海的锦鲤。</P>
她慢了一步，锦鲤如一块冰，融入海水中。</P>
但下一秒，她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柔和的推力传来。</P>
王怡秋转头，便见那个一身潮服的年轻人冲她笑着摆手。他旁边的古人们都已经对着锦鲤磕头，都不敢朝这里看一眼。</P>() ()
王怡秋的身体腾空而起，就要落入大海，却见海面上浮起鱼背。</P>
她落在了鱼背上，没感受到任何疼痛。</P>
锦鲤乘风破浪，不待王怡秋反应，就游向了那座云雾中的山。</P>
王怡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发现完全没必要。</P>
锦鲤游得很稳当，就像是那八抬大轿。</P>
这大概又是某种法术。</P>
身后，人群的喧闹变得遥远。</P>
锦鲤穿过了雾海。</P>
视野顿时开阔，又变得压抑。</P>
因为翠绿的山如屏障，挡在了王怡秋面前。</P>
她努力仰着脖子，却是望不到山巅。</P>
她听到了山中传出的兽吼鸟鸣，还有钟声、鼓声、乐声……</P>
锦鲤游向了山的一处缺口。</P>
有河流进入山体。</P>
更准确来说，是有水从山上流下，汇入大海，又或是这大海本就是由山中的水汇聚而成的。</P>
锦鲤逆流而上，如传说中的鲤鱼一般，迎着水流，一路爬上了山巅。</P>
王怡秋只觉得周边景物飞速倒退，令她眼花缭乱。</P>
转眼，就看到了如酆都城门一般巨大的石铸门扉。</P>
这只是短暂的错觉。</P>
她定睛看去，发现那是山巅两处相对而立的悬崖，只是崖壁如斧头劈砍出来的一般垂直光滑，而两处悬崖的连接处，水声隆隆，形成瀑布，还有彩虹架在悬崖之上。</P>
“鲤鱼跃龙门……难道……”王怡秋感到不可思议。</P>
刹那间，她坐下的巨大鲤鱼已经冲上了瀑布，飞上悬崖，穿过了那彩虹桥……</P>
有火光闪过王怡秋的眼睛，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P>
坐下的锦鲤好似在火焰中蜕变成了一条五爪金龙。</P>
王怡秋重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胖乎乎的锦鲤上。</P>
是的，胖乎乎的……</P>
原本那条锦鲤只是等比例放大，大如鲸鱼，但形体还是正常的锦鲤模样。</P>
如今，这条锦鲤整体缩小了，只剩下成年人大小，但身体轮廓像是网络热搜里胖成猪的锦鲤。</P>
王怡秋左右张望，发现自己骑在那胖锦鲤背上，置身于一片大池塘中。</P>
胖锦鲤不止这一条。</P>
五颜六色的胖锦鲤游来游去，互相蹭着，尾巴甩动，把王怡秋的衣服都溅湿了</P>
水花拍在了王怡秋脸上。</P>
她反射性地扭头，身体一歪，就从胖锦鲤上摔了下去。</P>
扑通！</P>
王怡秋在短时间内都没能沉到底。</P>
这池塘不光大，还很深。</P>
王怡秋吓得四肢乱动，却是不忘抓紧了那片鱼鳞。</P>
下一秒，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反握住了她的手。</P>
她被人拉了起来，并继续往上提，直到整个人被提溜出池塘。</P>
王怡秋眨了眨眼睛，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先被对方放在了地上。</P>
双脚落到实处，她却没有安心。</P>
因为她手中的鱼鳞消失了。</P>
王怡秋慌张地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广袖宽袍的男人。</P>
男人用一根木簪束发，简朴得很像白无常，衣袍却是有些鲜艳的橙色。他模样平平，却气质出尘，不似凡人。</P>
王怡秋看到了他指间捏着的那片鱼鳞。</P>
鱼鳞从橙黄色退回到了白色。</P>
男人轻轻一弹手指，鱼鳞便化作了白色的小锦鲤，绕着他的指间盘桓一圈，又向远方游去，并消失在空气中。</P>
王怡秋脱口而出：“它去哪儿了？”</P>
“回到你父母身边了。”男人开口，声线普通，毫无特色，和他的脸一样，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遗忘。</P>
男人转身，绕着那巨大的池塘，走向前方的小屋，“跟我来吧。”</P>
“你……你是鲤鱼妖，还是龙？”王怡秋迟疑地跟上对方的脚步，又看看那大池塘里热闹的胖锦鲤们。</P>
对方应该是登了龙门的鲤鱼吧？成功登了龙门应该变成龙了吧？</P>
龙……</P>
那在传说里的等级可是相当高，还是民族的图腾。</P>
可话又说回来了，哪吒还把龙王三太子抽筋扒皮了呢。</P>
历史上，也少不了炮轰龙王庙、把龙王沉水的事情……</P>
王怡秋心情复杂。</P>
作为新时代的年轻人，她觉得神话传说很有趣，但真遇上了，又不至于顶礼膜拜。</P>
刚才沙滩上那么多鬼，也就古城区出来的鬼立马对着大锦鲤跪下了。</P>
而且……是黑无常送自己过来的吧？这是黑无常的意思吧？对方和黑无常又是什么关系呢……</P>
不知道谁更厉害……</P>
“这世间已经没有真龙了。凤凰倒是还有一只。”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P>
王怡秋一愣，这回答……对方好像是在“yes”和“no”之间，选择了个“和”。</P>
“我爸妈没有危险吧？”王怡秋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她很快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之前锦鲤有异常，我感觉到了什么，我一个朋友也感觉到了。他后来发现有个小姑娘被人害死了。是不是有什么坏人……”</P>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看王怡秋。</P>
王怡秋一颗心提了起来。</P>
男人身前，那小木屋的门打开了。</P>
木屋外观朴素，里头倒是花里胡哨的。</P>
最主要的是，那个主机箱的灯，非常花里胡哨，映照得整个房子都五颜六色的。</P>
王怡秋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电竞房。</P>
男人收回视线，走了进去。</P>
“我刚好在工作。”男人说着，在那把非常贵的人体工学椅上坐下。</P>
王怡秋一眼认出了这椅子的价格。就跟之前年轻人身上的潮牌一样，这也是在王怡秋高强度上网过程中长的见识。</P>
男人按下了鼠标。</P>
王怡秋这才看向桌上的多个电脑屏幕。</P>
其中一个界面是她熟悉的微博。</P>
那账号上刚发布了一张经典的二次元表情包和经典台词：</P>
【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P>
王怡秋的表情有些绷不住。</P>
“这是……你的工作？”</P>
她觉得自己这第二次酆都之旅实在是太荒谬了，就像是现在越来越“包容”的互联网社交平台，总是上一秒还好像是一群正常人在正常地生活，甚至是“用力地活着”，下一秒就是纸醉金迷，群魔乱舞，如坠梦境。</P>
十分抽象。</P>
“算是吧。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找一条退路。”男人转动座椅，“不然，早该和那些真龙一样，要么和天庭地府一起消失，要么在那之前就变成某个神仙的盘中餐，又或者，变成你们人类随意扭曲编造的妖怪……”</P>
男人微笑着，“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比如我的运气。因为你们的关系，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