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拥挤的人群,王钤月拉着顾魏鸢的手走进一家首饰铺子,铺子里多是些小姐夫人带着丫鬟结伴挑选。

    魏鸢陪着王钤月选了几个别致且喜庆的簪子手钏。忽然架子上的一个镂空梅花簪吸引了她的注意,那簪子看着并不算精巧,样式也寻常,只是发簪底部却被打磨的异常锋利,仿佛能刺破手指。

    等到几人走出首饰铺子,那支梅花簪子就牢牢插在魏鸢的发髻上,红梅发簪配上这凌冽的寒冬,看着还有些应景。

    沿着街道,人群越来越多,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咿咿呀呀”忧愁婉转的唱腔传来,伴着唱词,耍着皮影戏的小摊前汇聚了好些人,她们坐在木凳上,接过茶水点心,聚精会神地看着表演,眼前这出正是富家公子与爱人的生死别离,公子接过爱人托付的孩子,两人渐行渐远,配上那哀怨的曲调和唱词,催人泪下。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身锣鼓,人群让出一条小路,一顶小轿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轿子没有的四周都是薄如蝉翼的轻纱,什么都遮挡不了,轿上坐着一个身披彩衣的娇艳少女,艳丽的容颜在层层帷幔中透出。

    一些文人公子紧紧跟在轿子周围,伸臂高呼想要博得美人一个回眸,更甚着更是将自己的玉佩折扇抛入轿中。

    但轿中的女子却似都没看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

    依旧微笑着看向四周,那笑容好像是对着每一个人,又像是对着虚空一梦。

    顾魏鸢和王钤月被这番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但周围人的神色却十分正常,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看来这样的事情在九弯巷多有发生,不足为奇。

    “哥哥,这是谁?怎得如此风光?”

    王钤月手上拿着新买的冰糖葫芦,视线跟着轿子游动。

    “这是红袖坊的昨儿才选出来的添香姑娘,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烹得一手好茶。所以备受文人墨客世家公子的推崇。”

    魏鸢问:“才选出来的?这添香姑娘的名头需要推选?”

    倒不是她好奇心重,实在是这红袖坊过于出名。

    大雍朝立朝之初即立法,官吏不得狎妓,整个奉京大大小小的官员在言官的监督下从不涉及妓馆,可是这红袖坊确是个例外。

    据说红袖坊里的姑娘们个个身怀绝技,在这里无论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又或是投壶打马,都可以找到志趣相投的姑娘,但有一点,红袖坊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红袖坊并不能算作妓院。

    也正是如此整个奉京的官员、世家公子多半混迹在此,包括秉笔直书的言官御史。

    但是总有例外,王澹就是那个被父母管控不得入内的世家公子。

    王澹思索片刻,斟酌道:“红袖坊取自红袖添香,二者缺一不可,但是这添香又与红袖齐名,所以建立之初,红袖坊的坊主就定下规矩,每年冬至这一天邀请奉京中最受推崇的十二名雅士推选出下一年的添香姑娘。”

    魏鸢从前在一些世家小姐口中听说过红袖坊,但是这添香姑娘的选举还是头一次听,倒显新鲜。

    “表兄是否知道红袖坊的坊主是什么人?”

    王澹看了一眼魏鸢,只是那张脸却挡在层层帷幔中看不真切。

    “据说是红袖姑娘,但红袖姑娘极少见人,在外打理事务的姑娘名唤妙语。”

    听到此处,王钤月噗呲一笑:“这妙语姑娘是否还有一个姐妹叫做连珠?”

    红袖添香,妙语连珠,倒是魏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澹看两位妹妹实在笑得开心,也不由跟着笑道:“这游街待会还要回来,我们先往前面走走吧。”

    三人走在中间,边上紧紧围了些丫鬟和小厮。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再次传来,又是一个小小的皮影戏台子,只不过这个更加热闹,看得人也更多,看戏的观众从屋檐下围到了青石地砖上,叫好声络绎不绝。

    魏鸢一行人伫足听了一会儿,原来唱的是前朝皇帝与贵妃的痴缠纠葛,怪不得有这么多人喜欢。

    就在这时,游街的轿子回了头,这次跟在后面的人更多了,更有些机智的小贩挑着折扇,绢花摊子跟着一起跑,时不时就有公子老爷买些物件往轿子上抛。

    一时间人声鼎沸,喧嚣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哀怨的戏腔,都停了下来一起观赏这场热闹。

    就在轿子和拥挤的人群来到皮影戏台时,拥挤中,一声哭喊劈开喧嚣,人群顿时静了一下,随后再次喧嚣起来,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拥挤和更多的喊声,一时间整个街道慌乱起来。

    看到两拨人汇聚时,魏鸢顿感不妙,她一只手拉着明珠,另一只手挽住王钤月。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魏鸢总感觉有人故意往她这边挤,几番拥挤过后,魏鸢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群拥挤推搡着和表姐分开,只一个人淹没在人海之中,顿时一股惊惧涌上她的心头。

    她努力的想要挤开周边的人,却纹丝不动,还没等她呼喊,一个帕子便捂住了她的口鼻。

    ***

    入夜,原本应该异常热闹的九弯巷此刻却寂静无声,奉京府尹的差役将整个九弯巷团团围住只留下一个出口供差役搜查。

    王钤月拉住王澹的衣袖悄悄抹着眼泪,身后跟着的明珠也惨白着一张脸。

    不多时,承袭父亲爵位的镇远候王颂快马赶来,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光,随后安排人将女儿送回家,自己则带着目光通红的王澹加入搜查。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还没有完全化开的白雪上,田间小路被照的如同白昼。

    一辆破旧的牛车在小道上穿行,赶车的两个男人神色慌张,牛鞭不断抽,吃痛的黄牛在冰冻的泥土上跑了起来。

    牛车上驮了各色杂物,其中一个有些大的木桶里散发出引人作呕的腥气。

    牛车一路摇晃,不知过了多久,牛车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细碎的对话顺着风飘过来。

    “大哥,我看这妞儿长得细皮嫩肉,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人打断:“那人说不能弄死,只要给弄得远远的,不回奉京就行。也没说不让我们卖了,看这身打扮肯定是个官家小姐,指不定能卖个大价钱。”

    顿了顿那人又说:“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要是卖不上价了小心我弄死你。”

    “嘿嘿,不敢不敢,这丫头除了脸好点,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没楼里的花娘好,我值得吗我?”

    “不敢最好,先把人弄到山上,风头过去再弄走。”

    ……

    风吹散对话,散入田野里,无人知晓。

    魏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旧的庙里,破庙荒废了很久,唯一一座石像也落了满身灰尘,看不出面目,寒风从四面袭来,发出呜鸣声。她像是被人随意丢弃在地上,手脚皆被绳子绑住,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重活一世,魏鸢不再是之前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她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形势。

    借着零零碎碎漏进来的月光,魏鸢发现房子里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她挣扎着起身,撞到了旁边陈旧的桌子,桌子摔在地上,发出“碰”得一声,溅起满地灰尘。

    许久过后,房子里依旧寂静无声,倒是屋外的寒风肆虐得厉害。

    魏鸢意识到周围可能真得没有人,于是她挣扎着举起双臂,将头顶的梅花发簪摘下,锋利的簪柄如同一把尖刀,显得越发冷硬。

    先前买这支发簪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曾想此时真得派上了用场。

    她快速撇了一眼大门的方向,急忙将发簪对上手上的麻绳,来回摩擦切割,因为双手被捆缚,簪子在手中用得并不熟练,好几次戳破了那对纤白皓腕,红艳艳的鲜血浸在麻绳中,红的刺眼,她顾不上那么多,强忍着疼痛直到绑缚在手腕上的绳子彻底断开。

    就在这时,山顶的风雪送来漂浮在空中的对话。

    一人骂骂咧咧道:“贼老天,说好的不下雪,害的老子大半夜去抹除痕迹,结果现在下得这般大!”

    顿了顿,又说:“那个贵人说是司天监给得消息,你说这司天监也没出过错啊,怎得今天就给算错了!”

    “你赖赖唧唧说那么多干啥,下雪不好吗,一夜的大雪过去,谁还能找到咱们的踪迹,就是那禁军饲养的猎狗都找不到咱。”

    魏鸢听到声音,僵了一下,顿时加快速度解脚上的绳子,可是越急就越容易出错。

    不要慌,不要慌!

    魏鸢在心里默念,可是她的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明明该是被冻得僵硬,却又颤抖得厉害。

    她不敢松懈,落到这些人手中的下场她十分清楚,也正是这样及时人生地不熟,即使这样的雪夜,自己冻死在山林中的可能性非常大,甚至还会被解饿的野兽吃掉。

    可是她不能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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