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染不再说话,看到她的行李箱还在客厅放着,就先搬进了右手边第二间的次卧。

    说是次卧,实际和徐沉意的主卧没什么区别。

    窗明几净,空间宽敞。天花板上,是同样的一盏水晶吊灯。

    周染拉上窗帘,仅开了一盏床头灯。

    她暂时没心思收拾行李,仰面直直摊在床上,半湿的头发铺开在雪白被子上。晦暗昏黄的光线下,反倒衬得一张脸愈发白里透红,娇艳美丽。

    周染既无奈又有点无措。

    她和徐沉意还在一起时,床事上的契合度确实非常高。感觉一旦来了,也不会去刻意约束。两人都是遵循本心的人。可不管怎么样,那时毕竟在恋爱期,爱情加持下的相处自然情难自禁。

    但现在算什么情况。

    不喝酒没下药的清醒状态下,她居然差点没把持住。

    这个感觉真是——

    周染捂住眼睛。

    ——莫名吸引,又太他妈操蛋了。

    周染慢慢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单身太久有生理反应很正常。她和徐沉意也不是什么纯情的人,没必要为此耿耿于怀。

    平复好心情,周染坐起身,简单整理行李,钱星的电话打了过来。

    周染接通。

    钱星不废话,嘿嘿一笑就问:“怎么样,是不是顺利入住了帅哥的高级套房?他没拒绝你吧。”

    周染戴了耳机,嗯了声,言简意赅:“住进来了。”

    “我就知道!”钱星一副了然的语气,“你那么久没动静,我猜你肯定被接济了。帅哥人美心善,帮了你两次大忙,你不以身相许真的说不过去了。”

    “之前是我不好,现在顶多是互相帮忙了。”周染将刚才她和徐沉意假扮情侣,气跑莉莉温斯顿的事情叙述给了钱星听,最后下结论,“所以谈不上以身相许,互帮互助算是。”

    钱星的关注点显然不一样:“那女的也有徐沉意的房卡?不是说只有房卡才能进楼吗?”

    周染的动作突然顿住,心里咯噔一下。

    光顾着赶跑莉莉温斯顿,她压根就没注意到关键点。

    对方怎么会有徐沉意的房卡?

    徐沉意的态度显然不可能主动给她。

    那么,如果莉莉能拿到,那个狂热粉会不会,也能拿到?

    周染有点坐不住了,和钱星说了声,挂断电话,出去找徐沉意。

    徐沉意在厨房间喝水,他换了身居家服,头发已经干了,软趴趴服帖在额上,眉眼多了几分温和。看见周染,他喉结上下滚动。咽下水,平静地问:“怎么了?”

    周染脚步一停,对上他的目光。

    准备好的问话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出口就变成了——

    “哦,就是突然想到,莉莉温斯顿有你的房卡,那我现在住你这儿,你看——”周染笑了笑,“你什么时候也能给我一张?”

    周染面上笑着,内心懊恼自己明明是来问莉莉怎么进来的,怎么一说话,就不要脸的开始讨房卡了呢。

    虽然她也需要,但听着就是很奇怪啊。

    徐沉意松开水杯,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黑金卡。

    “我的你先拿去用。”

    他手指夹着卡递过来,停在半空。

    周染看着,忽然起了进退两难的微妙感。

    居然随身带着。

    最后她故作淡定地伸手接了过来。

    卡上还沾有他的温度,却烫得她快拿不住。

    徐沉意靠在大理石制成的流理台上,喝了口水,这才说:“房卡只有一张,现在这张卡在你手里了。”

    这是解释了他没给过莉莉温斯顿房卡。

    周染看他,不解道:“那她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不是号称安保设施严格,有卡才能进来吗?”

    “她不一样。”徐沉意耐心解释,“这家雪场度假村有三个股东,恰好温斯顿家族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股权占比最大的一位。温斯顿家族实际掌权人是莉莉的祖母,她很宠爱莉莉。无论莉莉提出什么任性无理的要求,都会满足她。”

    周染安静倾听。

    徐沉意看着她:“所以我一住进来,雪场经理就告诉了我,莉莉要求酒店把我的房卡给她一张。经理很为难,老板和顾客都不愿意得罪,就给了她一张能进出电梯卡,但不能进入我的房间。”

    “原来是这样。”周染点头,咕哝说,“看来别人是进不来了。”

    徐沉意:“当然进不来。”

    狂热粉也不可能进来了。

    周染不由地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那我就不担心了。”

    话轻,徐沉意仍然听到了。但他显然误会了。

    他笑得温柔,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你是在担心莉莉温斯顿?”

    周染正低头把卡揣兜里,闻言瞅了他一眼。

    莉莉温斯顿的性格其实和狂热粉有些异曲同工,不过因为她是女孩子,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她的危险性。

    “是啊。”周染点头,认真分析,“我假扮你的女朋友,万一你不在,她嫉妒成狂因爱生恨,直接闯过来把我伤了怎么办?我这也是在替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

    “这种事不会发生。”

    徐沉意的笑淡了些,语气笃定。

    周染觉得他说话的口吻和平常有些不一样,抬头又看了他一眼。徐沉意面上一派泰然,甚至在她望过来时,眼神略显疑惑,倒像是她感觉错了。

    周染没放在心上,点头敷衍地附和:“你说的对,我应该没那么倒霉。”

    不至于被两个变态缠上。

    徐沉意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握着水杯的五指松松紧紧。他若有所思地,拖长的语调里全是漫不经心和调侃:“原来是你在担心这个,看来是我误会了。”

    周染莫名:“你误会什么?”

    “哦,就是刚才——”徐沉意懒懒散散地,像是存心逗弄人,“你管我要房卡的感觉,还以为你是在争宠。”

    周染:“???”

    “她有了你没有。”徐沉意轻啧了声,悠悠说,“听着,还怪可怜委屈的。”

    “……”

    周染不可思议地看他,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她是有点没组织好语言,但问题是,他到底是怎么联想出争宠两个字的?!

    完全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哪里能看出争宠了!

    周染很想反驳,她憋了又憋,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个屁。

    许是与职业相关,她这个人,某些时候就不喜欢输。

    周染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一番徐沉意,带了些针对,似笑非笑:“怎么,徐老板喜欢看?那我现在就把莉莉喊回来,给您当面表演个?”

    “这倒是用不着。”徐沉意像是与她势均力敌,松松垮垮斜靠流理台,衣领因着动作稍稍敞开了些,一段锁骨若隐若现。琥珀色的眸子弯起,仿佛荡起了水波,“比起两个人,我更喜欢一个人的。”

    周染不为美色所动,煞有其事地点头,曲解说:“哦,原来是想看莉莉温斯顿的,那我把她叫回来。”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转身,一副要把人喊回来的样子。

    “……”

    徐沉意失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开玩笑的,别当真。”

    想他也是开玩笑的。周染停住脚,回眸得逞一笑,颇有些得意:“我当然知道。”

    徐沉意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眼神意味不明。他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句“早些睡”尚未来得及说出口,掌心下湿凉的触感让他不禁蹙了眉,开口就问:“头发怎么又不吹干?”

    周染对此满不在乎,甚至有些习以为常:“头发多要吹好久,太麻烦了。”

    “是不是又想头疼发烧了?”徐沉意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周染条件反射地闭眼:“喂!”

    下一秒,一块干燥的毛巾罩在她头顶,顺势罩住了她的视线。

    “我看不见了。”周染微微不满,抬手要把毛巾拿下来。

    徐沉意摁住她的脑袋,拨开她的手,温和地喝止住她:“不要动。”

    “你干嘛?”

    周染盖在毛巾下。话一出,便感觉到自己头上,有一双手力道拿捏得当,熟练地在帮她擦头发。

    徐沉意略显无奈地声音从上方传来:“怎么就那么不爱听话,晚上洗头要擦干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视线受阻,周染的感知力比平常迟钝了不少。

    她闭起眼睛乖乖站着,想也不想就接话:“徐沉意,我和你说过拿毛巾不行,我的头发得用吹的。”

    话落,头上的动作停了。

    “怎么停了?”周染有点懵,茫然地睁开眼,一下就看到徐沉意平静至极的目光。

    他的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又像什么都在里面。

    周染呆呆的,终于后知后觉。

    他们的对话和反应,对于分手两年的情侣来说,过分自然和熟悉。

    也过分的——亲近。

    像是重新回到了两年前,同居的日子。

    那时他们第二次在一起。徐沉意还没退役,还没回家继承集团家业。

    周染和他同为职业单板滑雪运动员,很长一段时间里一起训练和比赛,同居也就顺其自然了。

    度过同居磨合的日子,周染和徐沉意适应了彼此存在于对方生活中。他们越来越习惯对方,更因性|事上极高的契合度,感情只增不减。

    周染很少和徐沉意吵架。除去分手,唯一一次冷战,还是周染顶着一头湿发睡觉,第二天起了高烧的缘故。

    周染洗完头发不爱吹干的坏毛病起初在同居时,徐沉意就注意到了。

    他叮嘱过她很多回,女孩子洗完头发要吹干,不然对身体不好。尤其周染这种爱在晚上洗头的。

    周染仗着徐沉意宠爱,每次在他老父亲般碎碎念时,总是插科打诨撒娇哄着徐沉意帮她吹头发。徐沉意抵不过她的攻势,自然次次败下阵,无奈地摇头,又心甘情愿拿起吹风机,耐心细致地帮她吹头发。

    周染习惯于他的纵容,两人又一直黏在一起,所以她并没有将坏习惯改过来。直到一回,徐沉意去挪威一个星期,周染在其中一天,湿头入睡,夜里着凉,起了高烧。

    她意识迷糊地躺在床上,徐沉意来了好几个电话,像是被她屏蔽了,她什么也没听到。

    接不到电话,朋友的敲门也无法做出回应,以至于让外面的人误会,她不在屋里。

    阴差阳错的,所有人误认为她失踪了。

    徐沉意找不到她,急匆匆从挪威赶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心急如焚。

    和警察寻找一圈失望而归后,徐沉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打开门锁,一推开门,却发现了屋里的周染。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周染立马被送去了医院。

    事后徐沉意格外生气。

    可他的生气并不会爆发,更像火山爆发前的平静,所有的暗潮汹涌全部被埋在底下。

    他仍然对周染很好,却平静到异常。

    周染心虚,再三保证下,好几天才把人哄好。

    周染记得她后来再也没有湿头入睡过。

    可是再后来,他们分手,这个改好的坏习惯,在不知不觉间,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直到此刻,再次被他揭穿。

    徐沉意目光移开,他的手垂了下来,把毛巾放在流理台上。

    他浅浅地笑了笑:“吹风机在浴室洗手盆下面的抽屉里。”

    周染收回眼,捋了捋头发,点头:“我知道了。”

    徐沉意转身将杯子里剩下的水倒入水池中。水声细细,混着他的声音一起:“时间不早了,吹完早些睡。”

    周染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说多说少似乎都不合适。

    她简单地应了声:“好。”

    徐沉意擦干净手,面对周染。

    厨房间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周身,仿佛将人笼罩其中。他的眉目舒朗温润,神色并无异样。

    路过周染身边时,他停了下来,低低浅浅道——

    “晚安,祝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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