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
徐沉意将周染抱到VIP单人病房。把人放下来时，他小心地避开了她受伤的左脚。被子整齐的叠在床尾，他抖开捏住两角往周染身上盖。
周染让徐沉意的一句话搅得心绪起伏，小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眼见徐沉意贴心的照顾她，她眉心一跳，单手截过薄被，用力扯了下，压住。
徐沉意微微弯腰，一双手停在半空，他低头瞧了她一眼，自然地插进兜里，直起身。
两人相对无言，病房内过分安静。
周染缓了缓心绪，慢慢冷静下来。
她私心徐沉意能快点离开，可是他半天不动，就在床头站着。高大的身躯，就像有一团阴影笼罩住她。
沉甸且压抑。
周染余光瞥到，微微别开脸，用一种客气又疏离的语气说：“刚才谢谢你的解围。”
徐沉意没说话。
周染暗暗揪了下被子。
事到如今，徐沉意复合的意图过于明显，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她在心烦之余，又想到他当日公园跟踪的行径，决定快刀斩乱麻。
她思索一番，终于抬眸看他，泾渭分明道：“但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也不想再追究。但你不能留下来……”
周染一口气说了太多，有点不舒服，她停顿了下。
徐沉意忽地抬眼，看了她一会儿，微微抿唇，随及敛起眼睑，盖住了眼底的情绪，淡淡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再谈。”
“我的伤不严重。”周染说，“话还是一次性说完比较好，我不习惯拖拖拉拉的。”
像是意有所指，徐沉意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好。”
他一把拉过窗下的椅子，坐下来，靠着椅背，双腿交叠，两只手五指交握，唇角微挑，瞧不出是生气还是讽刺：“你要说什么，慢慢说，我时间够。”
话一出口，断然收不回来，周染被他气势感染，莫名产生了几分紧张感。她腮帮子咬紧，崩住平静的声线继续：“我已经告诉了好好姐她们，我们分手了。既然在她们面前装过情侣，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声，免得将来误会我们仍在一起。”
徐沉意的姿态闲散又正经。窗外的微弱的光线透进来，他整个人背对着，挡住了那些光。周染正对窗口，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她听见他淡淡的轻笑了声，语气波澜不惊：“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周染不想深入揣测他说这话的意思。她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下去，“所以很抱歉，莉莉的事我不能再帮你什么了。”
徐沉意沉默了须臾，愈发平静：“我知道了，还有吗？”
周染有片刻的卡顿。
他摆出一副商业谈判的架势，她说的话他全盘接收，却不作出任何反应。她既陌生又不习惯，稍稍移开目光，躲开他无形中逼近的强势，看着窗台直白说：“还有你的喜欢麻烦收回，我承受不起一份偏执病态的感情。”
“偏执？病态？”徐沉意终于有了反应，他微蹙起眉心不解，眸光扫至她的面庞。
他不是感觉不出她急于撇清的态度，可在之中，似乎还有几分隐忍的怒意。最开始，似乎在跨年那天晚上……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看过来：“周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周染想起年末那天的糟心事，微冷了声说，“你自己亲口承认的，跟踪我到公园。”
徐沉意一愣，很快回忆起了当晚吵架的内容。
……她怒声质问他跟踪，他沉浸在她身边有了别的男子的嫉妒愤怒中，并没有否认……
徐沉意有片刻的哑然，旋即失笑起来。
所以她生气，只是错将他当成了跟踪狂，而不是因为他的喜欢而恼怒？
“你笑什么？”周染不痛快，他做错了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好，我不笑。”
为了不将人彻底惹炸毛，徐沉意从善如流，收起笑容。
但他唇角微挑起，没了方才的平静严肃。
一个关节想通，其它问题也跟着明朗起来，汇聚在胸口丝丝缕缕的愤怒、不甘和颓然也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徐沉意柔了声调，求证似的问她：“所以你生我气的根本原因，只是认为我跟踪了你？”
周染不明所以，不悦地看他。
她直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应和他的话，硬邦邦否认：“那也不是，有很多因素的。”
她语速过快，最后两字牙齿不小心咬到了口腔内壁，磕巴了一下，阴差阳错的，仿佛听起来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周染舌尖抵了抵嘴巴里破皮的地方，忍着尖锐的疼痛暗恼。
咬破的可真不是时候。
徐沉意坐姿放松下来，气势没那么足了，眼梢扬起，看起来有些愉悦的样子：“我没有跟踪你。那天的确是意外。我本来打算去CBD商务中心，华京这边的路又不是熟悉，全程跟着导航走的。看见你完全是巧合……”
他解释着闭上了嘴巴，眉心不易察觉的一皱。这会儿他有点讨厌自己优秀的记忆力，为什么要记住周染和那男人同坐一张长椅上的画面。
他跳过刺眼的一幕，摁了摁眉心，略有些无奈的歉然：“抱歉，那天晚上我情绪不太对，没和你解释清楚。”
顿了顿，徐沉意放下手直视过来，浅笑着问她，“既然现在说清楚，我不是跟踪狂。那么，你是不是可以不用讨厌我了？”
“……”
周染眨了眨眼，陡然生出一股荒唐来。她差点气了个半死，敢情全是无效愤怒。甚至，其实连生气的对象都不存在。
周染半信半疑：“真的是巧合？”
徐沉意点头：“完全是。”
周染：“……”
“我的手机里有那一天的导航记录……”徐沉意掏出手机递过去，毫不避讳地说，“我手机里的内容你可以随意翻看，密码你知道的。”
随着他话落，周染瞬间记起了他屏保的密码，是她生日。她心猛然一跳，没接手机，脱口而出：“不必了。”
她不是他什么人，才不要检查他的手机。
周染干巴巴地说：“手机你收回去吧。”
事情的走向超出了预期，原来跟踪是场乌龙。她冤枉错了人，一腔怒火也发泄错了对象。周染原本的理直气壮瞬间萎靡，生出了些心虚和歉意。
但她面上不显，仍装得平静。
徐沉意看她：“你如果还是不相信，回华京我载你，我们重新开一圈。”
周染不想回国继续和他有牵扯，忙说：“不用了，我相信那回你不是跟踪。”
徐沉意不再说话，只用一双温润漂亮的琥珀眼悠悠看她。
周染被瞧的无所适从，更是语塞到不知道说些什么，抱歉的话临到嘴边也张不了口。她做不到心无旁骛，脑离里囫囵想了些有的没的，没话找话，试图缓解这场乌龙：“那我们撞见的意外挺多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徐沉意瞥她，意味不明地感慨：“是啊，你说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安排这么多意外？度假村、雪场还有公园？”
周染：“……”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度假村，是她自己撞出来的意外。
周染感觉头更晕了。她闭了闭眼，试图缓过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
这事儿是她理亏，冤枉了他。可除开公园事件，总不至于医院也是巧合？周染理智回归，她睁开眼睛：“那你这次医院是怎么回事？来这么快。”
徐沉意垂眼：“你受伤的新闻网上就能看到……”
他说着停了下来，朝周染望过去，带着他习惯性的温柔慵懒语调，坦然直言，“染染，看到你受伤，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琥珀的眼睛清亮又深邃，那一瞬间，周染似乎看清了他眼里无限深情，心跳倏然一跳，她有几秒的茫然和无措。
周染有点不知道怎么招架徐沉意。
她现在生不起他的气了，可又感觉到无法言说的烦闷，和一股浸入四肢百骸的慌乱。好像她成了飞在天上的风筝，不知道哪一刻，会突然断了线，和地面上握着手柄的人失去联系。
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她。周染不安，下意识排斥他的亲近，生硬地提醒：“全是误会，那么用不着多说什么了。我重申过了，好好姐和其他朋友全知道我们分手了，我也不打算复合，无论是在协约内还是在协约外。我想我表达清楚了，意思你应该明白。”
徐沉意面上浅淡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他视线定定的，落在周染脸上。
周染察觉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冷淡的神色，接着说：“谢谢你今天来看我，等下你走吧，这里有好好姐……”
话没说完，她用力闭了闭眼，忍受住突如其来的一阵头疼，“另外……”
“你确定继续说下去？”徐沉意失去耐心，打断了她。
他心情又变得不大好。就像是在跳楼机最高处待久了松懈了心神，却被猛然往下降一样，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失重往下坠。
徐沉意极力克制，语调仍是沉了下来。他这会没客气，似嘲似讽，说她：“头不觉得疼不觉得晕了？还是宁可疼着晕着也要把我赶走？”
他简直要被她气死，误会才解除，她就迫不及待地破坏气氛，说些糟心的话。再好的涵养，也经受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泼冷水。
周染被他的话堵到，瞧了他一眼，再次下逐客令：“你走吧。”
说完，闭上眼睛，不去理睬他。
空气仿若僵滞。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先低头。
徐沉意在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晦暗的光线勾勒出他英挺的脊背，投射在白色的墙壁上，莫名多了几分孤寂和萧瑟。
他知道她没睡着，就像她也知道他还没走。
徐沉意无声地吐了口气，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兀自发了会儿呆。
一个不出声，一个不睁眼，仿佛形成了无声的对峙，僵持着各自的态度。
过了很久，像是隔了有半个世纪。
周染才听到他迈步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
周染闭着眼睛，内心一下一下数着他离开的步数……而后，他突然停了。
她忍住心底的好奇，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徐沉意握住门把手前，回头望了她一眼，又转回去。
周染没有看到他难以自控的神色。
失望至极，低落至极，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又不想明白。”徐沉意握住门把手，声音温温和和的，又轻轻的，“周染，你总是对我这么狠，分手和离开，为什么你每次都能那么轻易地说出口……”
他缓慢地深呼吸，好像要将肺腑间的难过覆盖过去。他下颚绷紧，声线如常，“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你在感情里遇到事，总想迫不及待的离开，而不是试着信任我一点……”
徐沉意阖了阖眼，不再说下去。
他没指望她会回答，也清楚她不会轻易回头。
他自嘲地笑笑。
他果然爱作茧自缚。
那天在会所，看到周染从空中坠下，摔在雪面上生死未知；在他匆忙赶来，却看到她昏睡不醒的模样后，他终于清楚，他认定了一个人，心里全是她的位置。
他抗拒不了她对自己的吸引。犹如当年一见钟情，他霎那间心动的感觉。
以至于他不想再体会一遍她受伤生死未卜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无助和绝望感。
一想到他会失去她，他完全不能忍受。
她不明白，他已经很难爱上除她以外的人了。
徐沉意定了定神，恢复神色，拧开把手，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周染。
她慢慢睁开双眼，望向门口，微微红了眼，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徐沉意将周染抱到VIP单人病房。把人放下来时，他小心地避开了她受伤的左脚。被子整齐的叠在床尾，他抖开捏住两角往周染身上盖。
周染让徐沉意的一句话搅得心绪起伏，小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眼见徐沉意贴心的照顾她，她眉心一跳，单手截过薄被，用力扯了下，压住。
徐沉意微微弯腰，一双手停在半空，他低头瞧了她一眼，自然地插进兜里，直起身。
两人相对无言，病房内过分安静。
周染缓了缓心绪，慢慢冷静下来。
她私心徐沉意能快点离开，可是他半天不动，就在床头站着。高大的身躯，就像有一团阴影笼罩住她。
沉甸且压抑。
周染余光瞥到，微微别开脸，用一种客气又疏离的语气说：“刚才谢谢你的解围。”
徐沉意没说话。
周染暗暗揪了下被子。
事到如今，徐沉意复合的意图过于明显，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她在心烦之余，又想到他当日公园跟踪的行径，决定快刀斩乱麻。
她思索一番，终于抬眸看他，泾渭分明道：“但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也不想再追究。但你不能留下来……”
周染一口气说了太多，有点不舒服，她停顿了下。
徐沉意忽地抬眼，看了她一会儿，微微抿唇，随及敛起眼睑，盖住了眼底的情绪，淡淡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再谈。”
“我的伤不严重。”周染说，“话还是一次性说完比较好，我不习惯拖拖拉拉的。”
像是意有所指，徐沉意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好。”
他一把拉过窗下的椅子，坐下来，靠着椅背，双腿交叠，两只手五指交握，唇角微挑，瞧不出是生气还是讽刺：“你要说什么，慢慢说，我时间够。”
话一出口，断然收不回来，周染被他气势感染，莫名产生了几分紧张感。她腮帮子咬紧，崩住平静的声线继续：“我已经告诉了好好姐她们，我们分手了。既然在她们面前装过情侣，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声，免得将来误会我们仍在一起。”
徐沉意的姿态闲散又正经。窗外的微弱的光线透进来，他整个人背对着，挡住了那些光。周染正对窗口，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她听见他淡淡的轻笑了声，语气波澜不惊：“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周染不想深入揣测他说这话的意思。她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下去，“所以很抱歉，莉莉的事我不能再帮你什么了。”
徐沉意沉默了须臾，愈发平静：“我知道了，还有吗？”
周染有片刻的卡顿。
他摆出一副商业谈判的架势，她说的话他全盘接收，却不作出任何反应。她既陌生又不习惯，稍稍移开目光，躲开他无形中逼近的强势，看着窗台直白说：“还有你的喜欢麻烦收回，我承受不起一份偏执病态的感情。”
“偏执？病态？”徐沉意终于有了反应，他微蹙起眉心不解，眸光扫至她的面庞。
他不是感觉不出她急于撇清的态度，可在之中，似乎还有几分隐忍的怒意。最开始，似乎在跨年那天晚上……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看过来：“周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周染想起年末那天的糟心事，微冷了声说，“你自己亲口承认的，跟踪我到公园。”
徐沉意一愣，很快回忆起了当晚吵架的内容。
……她怒声质问他跟踪，他沉浸在她身边有了别的男子的嫉妒愤怒中，并没有否认……
徐沉意有片刻的哑然，旋即失笑起来。
所以她生气，只是错将他当成了跟踪狂，而不是因为他的喜欢而恼怒？
“你笑什么？”周染不痛快，他做错了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好，我不笑。”
为了不将人彻底惹炸毛，徐沉意从善如流，收起笑容。
但他唇角微挑起，没了方才的平静严肃。
一个关节想通，其它问题也跟着明朗起来，汇聚在胸口丝丝缕缕的愤怒、不甘和颓然也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徐沉意柔了声调，求证似的问她：“所以你生我气的根本原因，只是认为我跟踪了你？”
周染不明所以，不悦地看他。
她直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应和他的话，硬邦邦否认：“那也不是，有很多因素的。”
她语速过快，最后两字牙齿不小心咬到了口腔内壁，磕巴了一下，阴差阳错的，仿佛听起来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周染舌尖抵了抵嘴巴里破皮的地方，忍着尖锐的疼痛暗恼。
咬破的可真不是时候。
徐沉意坐姿放松下来，气势没那么足了，眼梢扬起，看起来有些愉悦的样子：“我没有跟踪你。那天的确是意外。我本来打算去CBD商务中心，华京这边的路又不是熟悉，全程跟着导航走的。看见你完全是巧合……”
他解释着闭上了嘴巴，眉心不易察觉的一皱。这会儿他有点讨厌自己优秀的记忆力，为什么要记住周染和那男人同坐一张长椅上的画面。
他跳过刺眼的一幕，摁了摁眉心，略有些无奈的歉然：“抱歉，那天晚上我情绪不太对，没和你解释清楚。”
顿了顿，徐沉意放下手直视过来，浅笑着问她，“既然现在说清楚，我不是跟踪狂。那么，你是不是可以不用讨厌我了？”
“……”
周染眨了眨眼，陡然生出一股荒唐来。她差点气了个半死，敢情全是无效愤怒。甚至，其实连生气的对象都不存在。
周染半信半疑：“真的是巧合？”
徐沉意点头：“完全是。”
周染：“……”
“我的手机里有那一天的导航记录……”徐沉意掏出手机递过去，毫不避讳地说，“我手机里的内容你可以随意翻看，密码你知道的。”
随着他话落，周染瞬间记起了他屏保的密码，是她生日。她心猛然一跳，没接手机，脱口而出：“不必了。”
她不是他什么人，才不要检查他的手机。
周染干巴巴地说：“手机你收回去吧。”
事情的走向超出了预期，原来跟踪是场乌龙。她冤枉错了人，一腔怒火也发泄错了对象。周染原本的理直气壮瞬间萎靡，生出了些心虚和歉意。
但她面上不显，仍装得平静。
徐沉意看她：“你如果还是不相信，回华京我载你，我们重新开一圈。”
周染不想回国继续和他有牵扯，忙说：“不用了，我相信那回你不是跟踪。”
徐沉意不再说话，只用一双温润漂亮的琥珀眼悠悠看她。
周染被瞧的无所适从，更是语塞到不知道说些什么，抱歉的话临到嘴边也张不了口。她做不到心无旁骛，脑离里囫囵想了些有的没的，没话找话，试图缓解这场乌龙：“那我们撞见的意外挺多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徐沉意瞥她，意味不明地感慨：“是啊，你说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安排这么多意外？度假村、雪场还有公园？”
周染：“……”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度假村，是她自己撞出来的意外。
周染感觉头更晕了。她闭了闭眼，试图缓过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
这事儿是她理亏，冤枉了他。可除开公园事件，总不至于医院也是巧合？周染理智回归，她睁开眼睛：“那你这次医院是怎么回事？来这么快。”
徐沉意垂眼：“你受伤的新闻网上就能看到……”
他说着停了下来，朝周染望过去，带着他习惯性的温柔慵懒语调，坦然直言，“染染，看到你受伤，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琥珀的眼睛清亮又深邃，那一瞬间，周染似乎看清了他眼里无限深情，心跳倏然一跳，她有几秒的茫然和无措。
周染有点不知道怎么招架徐沉意。
她现在生不起他的气了，可又感觉到无法言说的烦闷，和一股浸入四肢百骸的慌乱。好像她成了飞在天上的风筝，不知道哪一刻，会突然断了线，和地面上握着手柄的人失去联系。
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她。周染不安，下意识排斥他的亲近，生硬地提醒：“全是误会，那么用不着多说什么了。我重申过了，好好姐和其他朋友全知道我们分手了，我也不打算复合，无论是在协约内还是在协约外。我想我表达清楚了，意思你应该明白。”
徐沉意面上浅淡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他视线定定的，落在周染脸上。
周染察觉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冷淡的神色，接着说：“谢谢你今天来看我，等下你走吧，这里有好好姐……”
话没说完，她用力闭了闭眼，忍受住突如其来的一阵头疼，“另外……”
“你确定继续说下去？”徐沉意失去耐心，打断了她。
他心情又变得不大好。就像是在跳楼机最高处待久了松懈了心神，却被猛然往下降一样，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失重往下坠。
徐沉意极力克制，语调仍是沉了下来。他这会没客气，似嘲似讽，说她：“头不觉得疼不觉得晕了？还是宁可疼着晕着也要把我赶走？”
他简直要被她气死，误会才解除，她就迫不及待地破坏气氛，说些糟心的话。再好的涵养，也经受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泼冷水。
周染被他的话堵到，瞧了他一眼，再次下逐客令：“你走吧。”
说完，闭上眼睛，不去理睬他。
空气仿若僵滞。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先低头。
徐沉意在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晦暗的光线勾勒出他英挺的脊背，投射在白色的墙壁上，莫名多了几分孤寂和萧瑟。
他知道她没睡着，就像她也知道他还没走。
徐沉意无声地吐了口气，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兀自发了会儿呆。
一个不出声，一个不睁眼，仿佛形成了无声的对峙，僵持着各自的态度。
过了很久，像是隔了有半个世纪。
周染才听到他迈步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
周染闭着眼睛，内心一下一下数着他离开的步数……而后，他突然停了。
她忍住心底的好奇，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徐沉意握住门把手前，回头望了她一眼，又转回去。
周染没有看到他难以自控的神色。
失望至极，低落至极，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又不想明白。”徐沉意握住门把手，声音温温和和的，又轻轻的，“周染，你总是对我这么狠，分手和离开，为什么你每次都能那么轻易地说出口……”
他缓慢地深呼吸，好像要将肺腑间的难过覆盖过去。他下颚绷紧，声线如常，“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你在感情里遇到事，总想迫不及待的离开，而不是试着信任我一点……”
徐沉意阖了阖眼，不再说下去。
他没指望她会回答，也清楚她不会轻易回头。
他自嘲地笑笑。
他果然爱作茧自缚。
那天在会所，看到周染从空中坠下，摔在雪面上生死未知；在他匆忙赶来，却看到她昏睡不醒的模样后，他终于清楚，他认定了一个人，心里全是她的位置。
他抗拒不了她对自己的吸引。犹如当年一见钟情，他霎那间心动的感觉。
以至于他不想再体会一遍她受伤生死未卜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无助和绝望感。
一想到他会失去她，他完全不能忍受。
她不明白，他已经很难爱上除她以外的人了。
徐沉意定了定神，恢复神色，拧开把手，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周染。
她慢慢睁开双眼，望向门口，微微红了眼，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