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宿琦来过后,周染心烦意燥,胸腔里仿佛憋了股火,无处发泄。她躺在床上,觉得连呼吸都像是带了火星子,气闷到透不过气。

    她拿被子蒙住脑袋,干脆逼自己睡一觉。

    睡着了,那些蠢动的委屈、埋怨、愤怒和渴望就不会从心底丝丝缕缕地钻出来。

    硬是让自己睡觉,大脑反而越清醒,周染索性不睡了,掀开被子,拿起床头上的手机,点开音乐软件放起了舒缓的月光曲,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变得平缓些。

    病房里响起了音乐,一直到护工桑娜拎着食盒进来。

    周染猜林好好应该是交代了她饮食上的喜好,所以桑娜每次准备的饭餐都很合她胃口。但今天她实在没什么食欲,喝了两口汤就放下了勺子。

    后来她躺在病床上发呆,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再醒来是在半夜,周染是被渴醒的。

    刚醒来时有点懵,周染眼皮子重到眨一下眼睛似乎就能粘上。但喉咙干涩难耐,口腔干巴巴的不适感胜过了铺天盖地的困意。

    她用力眨了下眼,逐渐清醒。喊了两声桑娜的名字,却不见回应。

    周染费力摸索墙壁找开关,左手按下。

    柔和的白光亮起,她眯了眯眼,发现病房里只有她自己。

    桑娜估计睡在外面没听到,毕竟这儿隔音效果很好。

    周染不打算专门把人叫过来帮忙倒水。

    水杯和保温壶在病床斜对角的小圆桌上,她伸手够不着,不过肉眼距离不算远,走几步就行。周染脑震荡没好全,不能起得太猛太快,左手撑住床,缓慢移动到床边。

    夜深人静,高级病房安静的仿若一个新开辟的世界。

    周遭无人。

    周染尝试单脚跳过去,一下,她就震得头晕眼花,甚至出现了轻微耳鸣。身子失去平衡晃了下,她条件反射左脚点地,微用力,支撑住自己。

    下一瞬,脚上尖锐的疼痛针刺般冲进大脑。

    周染赶紧闭上眼,眉间全是忍耐之色。

    她勉力拖着左脚往前走。走了两步,不得不停下来。

    搁平时轻而易举的几步路,如今反倒变得困难重重。她引以为傲的忍痛力在今天忽然呈断崖式下降。

    周染扶住病床,一点点躬起脊背,而后像是彻底忍受不了疼和晕,白着脸,摇摇欲坠般蹲了下来。

    左手用力到手背爆出青色筋脉,后颈有神经嘣了声,闷痛自四面八方涌来,自脖子连着后脑,直直将她围困住。

    她脑子一懵,控制不住地后仰,摔坐在地上。

    “嘶——”

    周染左脚条件反射用了下劲,更疼了。

    她彻底站不起来了。

    病房阒静无声。

    冬日的寒冷似乎沾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单薄的病服。

    对比宽敞的高级病房,枯坐在地上的周染莫名显得伶仃渺小。她仰头望着近在咫尺,于她而言却远如天涯的水杯,刹那间,情绪忽然绷不住了。

    她抱住膝盖,将脸埋入。

    只是拿不到一杯水而已,她却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窒息感。

    受伤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可这会儿她却莫名其妙变得脆弱,心底生出了无限的委屈、酸楚和挫败。

    明明这些,她曾经咬咬牙就能扛下来。

    父母离婚后的四年,和徐沉意再分手的两年,她全部一个人苦撑过来了,没道理这一次就忍不了。

    周染鼻尖酸涩,闭上眼睛,不让泪水盈满眼眶。

    和以前一样,再忍忍就好了。

    再忍忍就好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周染忍住没哭,可心里跟着下起了大雨。

    绵绵雨声中,房门忽然打开。

    周染惊醒,飞快收起脆弱落寞的神色,状若平静地请求:“桑娜是你吗?我站不起来,要麻烦你扶我一把了。”

    桑娜没有应声,唯有偏重的,属于男人的脚步声接近。

    周染察觉到不对,猛地仰头。抬眸的瞬间,她看到了徐沉意。

    柔和的灯光下,徐沉意孑然而立,大衣脱掉,剩下一件蓝色的衬衣。衬衫袖子照旧卷至手肘,露出肌理紧实的小臂。好像永远一副不怕冷的模样。

    他站定在周染面前,垂眸看她。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周染愣愣回望。

    有那么几秒,她完全反应不过来,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是在做梦。

    徐沉意明明已经走了,怎么可能会重新出现呢。

    然而现实提醒她,徐沉意就在她眼前,触手可及。

    周染不确定的,喃喃出声:“徐——沉意?”

    徐沉意眉头皱了皱,轻嗯了声,二话不说弯腰把人抱起。

    掌心触及她冰凉的病服,他眉心越发拧起。低头一看,周染唇色冷到泛白,瑟缩的身体下意识寻找热源,往他怀里贴。

    刚才他进屋时,她安静地坐在地板上,背影孤单无助。就像他们当年重逢,她只肯一个人偷偷躲在雪堆后面哭,也绝不会在人前露出她的脆弱。

    徐沉意不知道,经历父母离异的周染,经历和他分手的周染,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度过多少个寒凉无依的夜晚。

    会闹的孩子有糖吃。

    而她之所以表现得那么坚强要强,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凭仗可以依靠。

    连那一点糖,她都觉得不属于自己。

    徐沉意心脏一揪,泛起锐利绵延的疼痛,抱住她的手臂一点点收紧。

    他声线微绷,语气却异常柔和,有种认命般的妥协,轻叹着问:“怎么不叫人,坐在地上不知道冷的吗?”

    周染渐渐回神。

    她看了他一眼,僵硬地问:“你为什么没走?”

    徐沉意把人抱回床上,伸手勾住椅背上的外套,披在周染身上,用力拢了拢。手指捏住衣领,贴着她的下巴。

    他指节出其不意地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双眼溢满柔情:“你一个人在医院,我怎么走得了。”

    “你……”周染一顿,想到什么,惊诧地看他,“你一直在?那这两天晚上守夜的人……”

    “是我。”徐沉意接上。

    周染抿唇,眼神复杂:“护工桑娜,也是你请来的?”

    徐沉意承认:“是。”

    “她拿来的食盒,也是你准备的?”

    “是。”

    一个个确凿的答案。

    周染忍不住看他。

    在异国他乡产生的孤单感,似乎也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减弱。

    徐沉意说话时始终弯着腰,平视她。深沉的视线不曾挪开过。

    四目相对,心跳紊乱了一瞬,难以言说的感觉滋生,是令人熟悉的心悸。

    周染睫毛轻颤,目光躲闪了一瞬,下意识想逃避。

    “徐沉意你何必呢?”周染心乱如麻,惶然无措,像是急需一个突破口。她语气有些着急,口气微冲,“你做这么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要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周染自觉说了重话。

    出乎意料的,徐沉意这回没有生气。

    像是洞悉了一切,他忽地反问,听不出情绪:“一个人也能好好的?像刚才一样,照顾自己照顾到坐在地上吗?”

    “我……”周染语塞,可她不愿在徐沉意面前落了下风,哪怕假象被人揭穿,哪怕心虚难堪,也要理直气壮地反驳,“那又怎么样?我们又没有关系,你管我好不好。我就爱坐在地上。”

    “是吗?”徐沉意俯身,离周染更近了些,观察她的神色,似是在确认她说的真话假话。

    周染不自在地避开,徐沉意开口,却问:“周染,你一个人累不累?”

    他明明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个寻常的问题,可周染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浑身一僵,定在原地。

    徐沉意凑近了些,用一种近乎平和沉静、看透所有的目光,注视她,轻轻问:“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假装自己很好,不用那么辛苦的一个人苦撑?”

    周染下意识就是反驳:“我没有……”

    “染染。”徐沉意很温柔地打断她的话,眼神柔软,“七年前我出国给你留过言,愿你未来光明。其实我还有几句话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现在补给你——”

    周染愣愣抬眸。

    “希望我喜欢的姑娘。热烈而勇敢,不负天生明媚,永远如骄阳。内心永无阴霾。”

    白日里因为周宿琦的到来,周染积压多年的负面隐隐有崩盘的迹象,最后硬是被她狠狠压下。

    她又恢复成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被父母迁怒过、忽视过的孩子,一个人过怎么会不苦呢。安全感信任感的缺失,让她浑身长满了倒刺,越是向往,越是怕受伤害,越是故作坚强。

    尤其在徐沉意面前,她更不想暴露软弱的一面。

    她以为自己能一直自欺欺人,可徐沉意一句话,顷刻间击穿她的伪装,击碎她的心房。

    周染瞳孔微缩,里面的慌乱和狼狈猝不及防暴露在徐沉意跟前。对视几秒,她才后知后觉猛地别开头,欲盖弥彰。

    周染眼眶微湿,仍倔强的不肯露出半点脆弱。

    她极力稳住声线,自嘲:“徐沉意,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我没那么好,可能要辜负你的寄语,更不值得你真心对待。”

    徐沉意专注深沉,眼里的深情一览无遗。他说:“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眼眶中眨回去的湿意差点露了痕迹,周染咬牙,鄙视今晚脆弱的自己。居然那么轻易就被他的一言半句触动到。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动摇了,起了不顾一切答应的冲动。

    一根神经死死拉回周染,她逼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不值得。”周染别开头,替他回答。

    “周染。”徐沉意喊她的名字,无奈叹气,“不要替我做决定,也不要否定你自己。不试一次,你怎么知道结果还会和以前一样呢?”

    “三次试错的成本太大了。”

    她伤不起。

    徐沉意看着她。

    理智慢慢回笼,两人第一次直面当初的两段感情,周染直言,“我们分分合合两次没有结果,我觉得挺能说明问题的。虽然你不肯承认,但实际情况就是我们不合适。我不认为有第三次的必要。这和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我没有苦撑。”

    不给徐沉意说话的机会,周染自顾自地讲下去,就像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完成了就会斩断所有可能:“而且现在外网对我议论纷纷,我不想让感情也成为别人的话题中心。我现在只想好好滑雪。你不要固执的守一段等不到的感情。”

    “我固执,你又何尝不是。”徐沉意语速缓慢,“周染,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

    周染飞快地否认:“没有。”

    徐沉意静默了片刻,眸光沉静,说:“既然没有感觉,为什么你不敢面对我,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听在周染耳朵里就像激将。

    她僵了两三秒,随及立马转过头,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实话,对着徐沉意的眼睛重复:“我对你没……”

    话没说完,徐沉意俯身,低头,重重吻了上来。

    周染倏地睁大了眼睛。

    她推了几下徐沉意的肩膀,他不为所动,甚至掌心贴住她的后颈,拉进距离。

    周染不会想承认自己对他有感觉,自然没有回应。想着她不会有反应,他也许就会挫败,然后死心。

    但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徐沉意。

    徐沉意似是预料到她的反应,微睁的眼中,眸光渐深。

    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撬开紧闭的唇齿,舌尖长驱直入,灵活地勾住她用力交缠。从尖到根,亲吻吮吸的力道也从重到轻,再由轻到重。

    周染眼角染上红,仿佛感受到了喉部熟悉的充盈和频率。

    心跳猛然失序,像是敲击般一下下地砸入胸腔。

    全身竖起的防备被砸开了一道缝。

    亲吻的撩拨在继续,徐沉意掌握住了全场的节奏。

    周染快要呼吸不过来,血液一阵阵往脑袋上冲,将她清明的意识吞没。唇舌相抵,呼吸急促而滚烫,熟悉的情动在体内酥酥麻麻的苏醒,犹如雨水即将浇灌干涸的土地。

    周染情难自禁轻吟了声,放在徐沉意肩上的左手由推变成揪,而后慢慢垂落,任由他紧紧握住手腕。

    她完全抵抗不了他,败得溃不成军。

    甚至在最后,她仰起脖子,难以自控地回吻了他。

    徐沉意松开时,两人唇上水光潋滟。

    周染剧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徐沉意的指腹擦上她的嘴唇时,她才恍然醒神。一想到她刚才的投入,那句“没感觉”顿时成了自打脸的罪证。

    她不是没感觉!

    周染尴尬、心虚、难堪、羞窘,最后统统变成了恼怒。

    “徐沉意,你混蛋!”

    “染染,你总爱口是心非。”徐沉意心情颇为愉快,像是得到了求证,举起握住她手腕的手,笑,“还记得当年我们在挪威酒吧,参加完情侣接吻比赛后的事吗?”

    周染浑身像被定住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把住了她的脉搏。

    “你的心跳也好快。”徐沉意缓缓揭露,“比上次亲吻,更快。”

    “……”

    “心跳不会骗人。”徐沉意弯了弯眉,“你如果真的对我没感觉,不会跳这么快。你说过的,爱和心跳成正比。”

    “……”周染一怔,哑然无言。

    当年两人心血来潮参加情侣接吻比赛,一路闯到了决赛。他们没有拿到冠军,不过最后还是得到了一个小奖品。

    比赛结束后,她才告诉徐沉意,接吻时在数他的脉搏,剧烈又快速。

    她开玩笑,说爱的程度和心跳成正比(注),问他心跳那么快,是不是因为很爱她。

    徐沉意坦然承认,然后低头亲住她的嘴角,反问她多爱他。

    周染将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腕上,告诉他,来一个一分钟的亲吻,他就知道了。

    ……

    周染终于回神。

    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是被你吓到了。”周染面色微僵,装傻,“以前说过这话吗?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如果你的脸没那么红,也许我会多信你一分。”徐沉意悠悠道,“再说,你参加过那么多次世界比赛,你的心理素质有多好,我也许比你更清楚。真吓到你,不容易。”

    周染:“……”

    “所以我不会信。”徐沉意摩挲她的后颈,“你就算说千千万万遍没感觉,我也不会信。”

    后颈皮肤仿佛过电一般,周染心跳又是一窜,猛地把手抽出来:“你是强词夺理,能让我心率变高的事情有很多,不止你。”

    “嗯,你想怎么说都行。”徐沉意态度很好的随她,而后低头,在她嘴角又亲了下,“嘴硬的小骗子。”

    周染头皮一炸,她居然又没躲开!心虚的同时还有点气急败坏:“徐沉意你有完没完!我们没有协议了,也没有任何关系,谁允许你乱亲的!”

    徐沉意反问:“谁说我们没关系了?”

    周染的修养破了功,什么都装不出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们有个鬼的关系!”

    “刚才没关系,现在有关系了。”徐沉意捧住她的脸,不准她躲,“协约作废,现在是我重新追你的关系。”

    周染瞪他:“我不——”

    ——准。

    “准字你敢说出来我就亲你。”

    周染猛地闭嘴,敢怒不敢言:“徐沉意你现在变成了一个无赖。”

    徐沉意笑:“我只对你无赖。”

    “……”

    “虽然我清楚你大概会说些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这段关系。”徐沉意说,“不要先急着回复,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周染躲不开,被他牢牢注视着,她心里乱糟糟的。

    徐沉意点到即止,不再紧逼。他适时地后退一步,给她留出一点空间。话锋一转,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先告诉我,刚才怎么会坐在地上?”

    周染心领神会,她同样迫切的需要转移注意力。

    沉默仅是须臾,再开口,她语气虽没那么烦躁不耐,但也不如寻常平静,仍带了些生硬:“刚才渴醒了,想喝水,够不到。”

    徐沉意扭头,一下看到了桌面上的水杯。

    他径直走过去,拿起水杯去隔壁洗漱间洗了洗,回来打开保温水壶,手背放在瓶口,探了探水温。温度不冷不烫,徐沉意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过来。

    周染瞧着他一系列动作,不紧不慢的,就连倒一杯水,都有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温润,莫名含了丝抚平人心的安宁。

    好像他们剖白的对话和表白是场错觉。

    只要没人提起,就能当做无事发生。

    “水温正好。”徐沉意把水递过来。

    周染敛起心思,她渴得厉害,当下也不推诿,直接接过:“谢谢。”

    周染喝水的功夫,徐沉意手机震动,他去了外间。病房门没关上,留了道门缝,隐约能听到外间流利的英文声。

    猜到徐沉意大概在工作,有段时间不会出现,周染喝完水把杯子放在床头,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而后她抬手,懊恼地抹了一把嘴唇。

    她怎么可以没有坚守住!

    周染越想越羞窘,她实在不愿意徒增烦恼,拍拍脸颊,告诫自己别多想,暂时放下了徐沉意追求的一番言论,去看左脚。

    左脚疼痛时轻时重,周染单手扶住小腿,缓慢地屈起膝盖。

    脚没变更肿,稍微疼了些。

    也是奇怪,之前一个人时不能忍受疼,这会儿她倒又觉得这点痛不算什么。

    周染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徐沉意推开门,握着把手,眼神直直地盯着周染的脚腕,再度皱眉。

    他对另一头的人说:“收购的问题明天再细谈,今天先这样。”

    电话终止,徐沉意松开门把手,径直坐到床沿上,垂下目光:“脚怎么了?”

    周染拉下裤腿盖住脚踝,不给他看:“随便看下,没什么。”

    “没什么你着急拉裤腿?”徐沉意皱眉,“给我看看。”

    周染:“不用看了,真没什么事,养两天估计就好。”

    “周染。”徐沉意又喊她名字。

    和之前的每次不一样,这回他的口吻微沉严肃,“是不是拒绝我成了本能,无论什么事你的第一反应都是不许我靠近,也不许我关心?”

    这话说得重了些。

    周染都感觉她特别不识好歹。

    不过她之前是带了情绪,所以才对徐沉意有抗拒,但这次是真没别的意思。

    “我看你在忙,不好意思麻烦你。本身我的脚也没什么大碍,一点疼痛忍忍就好,没必要兴师动众……”

    “没必要……”徐沉意打断了她,垂下的眼睑掀起,像是电影慢动作回放一般,浓密黑长的睫毛鸦羽般翘起,琥珀色的眼睛锁住她的,浅色瞳孔深处,倒映出她的面容。

    他看人一向专注、认真,每一次对视,似乎都能看进人心:“周染,你就不能示弱一回?”

    周染察觉出他心情急转直下,变得不太好,一愣:“什、什么?”

    徐沉意垂下眼,不由分说继续挽裤脚,边说:“不能有事情就喊我?你受伤了,是病人,不要因为任何事任何人,拿自己身体当成较劲的筹码。”

    “我没有。”周染解释,“只是脚受伤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觉得发生大事了还来得及?”徐沉意抬眸反问,他的声音磁而沉,字字句句道,“不是告诉过你,有事不要一个人苦撑?”

    “……”周染抿了抿唇,联想到别的,“你不是说先不用急着回答你么?”

    “追求你的事可以先不着急回答。”徐沉意低头检查她的脚腕,抬头看过来,“但我没说,你一个人苦撑不想依赖我这件事也不用回答。”

    “……”

    “你不愿意依赖我,那么只好我来依赖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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