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被伏曦这么一说，何思泉看向王文珍的眼神，就变得更为气愤了。
【不过也不能怪王制片压缩演员片酬，毕竟，她这份工作就是需要精打细算，各处省钱的。这样才能留够充足的经费，进行后期制作和宣传。】
伏曦很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边吹着碗里的热气，一边替王文珍找补。
虽然，好像有点儿越描越黑——
【想来，王制片聘请何导执导这部片子，也是有这份考量在的。】
【两人好多年都没有合作过了，这次项目才刚开始筹划，王制片就找上了她……估计就是因为，何导在钱这方面比较无所谓，懒得计较薪资吧？】
没办法。
两人之间合作的真正原因，牵扯到了心声和预言。
伏曦在系统里看到的信息，就这么被屏蔽和断章取义了。
她捧着小碗，喝了一口及第粥，不禁感慨：
【其实这么看，王制片和何导真是一对好搭档。王制片压力大，经常向何导哭诉，说自己求爷爷告奶奶，拉点儿投资有多么不容易……】
【只是可怜了何导的睡眠，每天起早贪黑忙着导戏，大半夜还要听王制片倒苦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何思泉那双锐利的眼睛，“刷”地一下就瞪向了王文珍。
伏曦是个高中生，不清楚制片人这个位置能在一部电影里捞多少油水，可她这个在圈子里混了20多年的导演却非常了解。
何思泉双臂环胸，冷冷盯着王文珍。
好啊——
敢情对外宣称《画梅花》总制作成本1.3亿，到头来，得有一大半儿进了你自己的腰包里。
利用我拿奖还不够，你甚至连我和伏曦的片酬都要算计！
古色古香的包间内，饭桌上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孙渺和韩柏英两个外人大气都不敢出。
伍晗骄和小范助理更是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气氛之诡异，吓得刚进门上菜的服务员都愣了愣。
他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好，立马转身带上了门，丝毫不作停留。
而率先打破一室僵局的，还是何思泉自己。
她的视线扫过了圆桌上的各式粤菜，抚了抚毛呢长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幽幽开口：
“王制片，这家茶楼是你定的啊？虽说开在购物中心附近，没指望它能有多正宗，可这菜品，是不是稍微次了点儿？”
她话里有话道：
“我这个人，的确是不太重口腹之欲，但小伍和小伏她俩，好歹跟着咱们一起在冰天雪地里奋斗了那么久，临了临了，散伙饭怎么说也得吃顿贵的吧。”
顿了顿，哼笑一声：
“您说是不是啊，王制片？”
这古怪的语气，就连温吞迟钝的社恐i人伏曦，都听出来点儿不对劲了。
顾不上再看系统八卦，她扯了扯身旁伍晗骄的衣袖。
“小伍姐，何导这话，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啊？”
伍晗骄直接一哆嗦。
我的妈呀，你别来问我啊宝宝！
咱就是一个小喽啰，这是我能说的吗？
难道要我告诉你，何导在内涵王制片太过抠搜算计？
伍晗骄在桌下摆摆手，急得直给人使眼色。
王文珍被人这么阴阳一番，倒也没生气。
她只是苦笑一声：
“在吃这方面，用不着跟我客气。你要是不满意这家茶楼的菜，咱们现在就能换地方。”
说着又叹了口气：
“毕竟，咱们都是在同一个项目，坐同一张桌子，吃同样的饭。有我一口吃的，难道还能亏待不了你跟小伍、小伏不成？”
言下之意，就是在表态了。
——你放心，吃的亏待不着，片酬方面自然也不会克扣。
可何思泉还是偏过脸，余气未消。
伏曦眉头一皱，察觉此事不简单。
她再次凑过去，问身边的女一号：
“小伍姐，我怎么感觉……何导跟王制片，她俩好像有矛盾。”
伍晗骄坐在何导对面，人都快吓傻了。
别说了，别说了！
呜呜呜呜呜我还想当影后呢，绝对不能把导演和制片人一起给得罪了呀！
好半晌儿，她才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
“……啊？不、不能够吧？咱们剧组团结友爱，何导和王制片二位也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怎、怎么会有矛盾呢？”
孙渺和韩柏英见状，也连忙出声帮着打圆场。
“唉呀，我尝着咱们这家茶楼的饭菜就挺不错的，再说了，时间都这么晚了，凑合着吃饱就行，不用换不用换。”
只有伏曦置身事外，她眉头紧皱，喝了一大勺粥。
而后继续放空大脑，用系统看八卦。
【哼哼，我就说她们俩之间有问题嘛，还真让我给猜对了！】
【这么久远……居然是在21年前——哇！那个时候，俩人之间就发生过这么狗血的事儿吗？】
伏曦原本还担心自己在拍摄中的表现不佳，而感到愧疚。
可现在一吃上大瓜，瞬间就将刚才的低落情绪抛之脑后。
韩柏英盛汤的手一顿。
眉毛挑了挑，跟旁边的孙渺交换了个眼神。
俩人顿时露出了同样的好奇表情。
伍晗骄和小范姐姐虽然没敢吭气儿，但她们的耳朵也是一个比一个支楞得长。
说啊，你快继续往下说啊。
到底是怎么个狗血法儿？
哎呀哎呀，急死个人了！
伏曦一脸呆滞地咬着汤勺。
在自己震惊完之后，终于又开始默念起了系统里的信息——
【何导和王制片，当年是同所电影学院的校友，分别就读导演和管理专业。而走出校门后的第一部戏，俩人就合作上了，跟现在一样，还是一个当导演，一个当制片……真是有缘呐。】
【当然，有缘的也不光是她们俩，还有那部电影的男一号。他也是电影学院的校友——还是王制片的男朋友耶！】
男朋友？
同为北京艺术学院的直系学姐，韩柏英愣了愣。
有这号人吗？她怎么没听说过？
【科班表演系出身，浓眉大眼，盘靓条顺，的确比现在这批歪瓜裂枣的男艺人们帅多了。】
伏羲在系统里翻看着21年前的画面：
【哇！尤其是这身材，188宽肩窄腰大长腿。哇哇哇！还有八块腹肌。】
【难怪能让何导爱不释手……】
包间里的女同志们已经纷纷掏出了各自的手机。
藏在桌底下，搜到了那部电影的剧照。
一边看，还一边默默点头，无比赞同小伏老师的审美。
啧啧啧，王制片好福气啊，年轻时还吃过这么好的！
瞧瞧男演员这身材，难怪……
不是，你等会儿！！！
谁爱不释手？
你说那八块腹肌，让谁爱不释手？？？
伍晗骄听得张大了嘴巴，望向导演的眼神，顷刻变得无比复杂。
孙渺就连汤碗见底都没注意，还在回味着这一震惊八卦：
哇去！这是什么二女争一男的狗血戏码？
原本还抱着双臂的何思泉，此时正别扭地调整着姿势。
腰背僵直，坐立难安。
王文珍则满含深意地望过来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伍晗骄简直快要好奇死了！
眼下却只能埋头苦吃，根本不敢问出声。
因为，在剧组这种阶级鲜明的地方，她只是个打工人，并非有钱任性的出品方金主。
而眼前闹别扭的这两位，一个是电影的正牌总导演，另一个，则是全剧组的老大。
别看王文珍不往外掏钱，只是拉人往里投钱，但她这个制片人的身份，依然站在了剧组权力的顶端。
哪怕现在说要开除女一号，伍晗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就得灰溜溜地放下筷子走人。
所以，她现在只能期待着自己的小姐妹继续吃瓜爆料。
好在伏曦同学比较上道，她的心声又适时响起了：
【何导的那部电影，改编自香港女作家李云苓的小说《迷迭之恋》。】
【没看过耶，我瞅瞅讲的是什么……】
韩柏英听急了。
你先别搁这儿看电影了，快去看八卦啊！
【哇塞，好精彩！讲的是忧郁清俊的男主人公，意外撞破了大学教授兼亲叔叔在出轨搞外遇。而男主也因这慌乱中不经意的一瞥，从此恋上了那位风情美艳的调香师女小三……】
简单浏览完剧情后，伏曦也查到了何思泉她们在拍摄期间发生的不为人知的事儿。
【其中有一幕戏，就是男主在女主的引诱下初尝禁果。】
【何导要求，两位演员的亲密戏，既要表现出男主的青涩懵懂和挣扎脆弱，又要营造俩人之间的爱欲交融和抵死缠绵。】
伏曦捧着碗，埋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潮何思泉那儿悄悄看了过去。
原来何导在21年前，刚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对演员的要求就这么严格了。
【只不过，饰演调香师的女一号虽然有副妖娆外表，但生活中并没有任何的相关经验，演起对手戏来，总是有些放不开。】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前来探班的王制片提出意见，要求删掉那段反复ng的戏。】
被她的心声提到名字，王文珍也没什么表情。
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肉，微微阴下脸色，不理会桌上任何人的视线。
伏曦则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看看王制片，又看了看同样沉默不语的何思泉。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唉……两人当年，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当着全剧组工作人员的面，大吵了一架。】
何思泉的性格向来温婉大方，平日里从来没跟谁红过脸。
虽说在工作中偶尔会说话严厉一些，但也只是她单方面地批评演员，鲜少被人顶过嘴。
而和她吵过架的，有且只有王文珍一人。
所以，何思泉对21年前那一天的场景，印象极为深刻——
王文珍当时以“拖延进度、误工误时”为由，态度强硬地勒令她停止拍摄，删减戏份。
身为导演的她自然不愿意。
何思泉认为，这一段对手戏看似没什么剧情，实则却是整部电影的灵魂与核心。
她执拗道：
“王制片，您既然请我执导，就应该向我放权，少对我的剧本和拍摄指手画脚。”
王文珍抬着下巴，傲然哼道：
“本该半小时搞定的戏，被这女演员一拖就是两天。”
“场地费、误时费怎么算？通告单上剩下的十几场戏怎么算？剧组上百口子人的薪资怎么算？”
俩人那会儿已经就“要不要删、能不能删”吵过一架了。
何思泉不想再跟她继续争执下去。
于是直接道：
“全从我从我的片酬里扣，行了吗？”
王文珍依旧不满。
她捞了把椅子，坐到另一台监视器前，挑剔道：
“但这个女演员死活就是演不出来……”
何思泉打断：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导戏没导好。”
说完，她放下对讲机，从摄影棚下，走到了摄影机前。
回过头，对那位被骂哭的女演员温声道：
“来，我教你怎么演。”
……
【于是乎，何导让摄影师、灯光师全部就位，跨坐在男演员大腿上，亲自上阵指导。】
【妈呀！】
【之后的场面好那个什么哦！】
桌上的众人：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伏曦的心声给改成视频格式。
我们也要看啊啊啊啊啊！
【啧啧啧，只能说导演不愧是导演，这对美感的精准把握，这对情感的完美拿捏！】
伏曦在心里吧啦吧啦吹了一连串的彩虹屁。
再次崇拜地看向何思泉，直冒星星眼。
全然不知，座位前的导演此时已汗流浃背。
因为——
21年前，王文珍在看到那一幕香艳的亲密场面之后，当即黑了脸，被气到甩袖走人。
也正是在当天夜里，何思泉才知道，那位同校学长兼电影男一号，竟然是王文珍的地下恋人。
而这个秘密，还是男演员亲口告诉她的。
剧组的众人都住在片场附近的驻地酒店。
夜里十二点半，男演员带着剧本，敲响了导演何思泉的房间门。
他红着眼眶，说自己在演技上遇到了瓶颈。
有一幕戏，无论怎么努力都进入不了角色，调动不好情绪。
想请导演帮他指点一下。
可说着说着，他就哭了起来。
一边紧张不安地回头看向房门是否闭好，一边落下眼泪，向何思泉求救。
“导演……学妹……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那个王文珍，她想逼我进她家的公司，签卖身契，接我不喜欢的本子！”
“她还垂涎我的脸和身子，强迫我当她的男朋友……”
这是何思泉亲自挑选的男一号，哭起来自带一种清冷破碎感，瞧着很让人爱怜。
她下意识关心了一句：
“强迫你当她的男朋友？最近吗？”
男演员被反问的愣了一下。
支吾两声，才细若蚊蝇地回答道：
“……不是，我们俩……去年就在一起了。”
“啊？”
当年的何思泉露出了和韩柏英同样的疑惑表情。
“我怎么没听说这事儿。”
男演员连忙找补道：
“因为……因为前阵子不是有位香港歌手公布恋情了吗，他的好多粉丝都接受不了，闹着要割腕、跳楼，我怕……”
“你又没粉丝，你怕什么？”何思泉直言不讳。
“人家那位香港歌手可是天王巨星，你一个没名没姓的小演员，还用得着隐瞒恋情？”
男演员嗫嚅了两下，又开始呜呜呜地抹起眼泪来：
“……是王文珍，她嫌我穷，嫌我没出息，不许我往外说……”
何思泉揉了揉太阳穴，被吵得很是头疼。
她还得熬夜剪片子呢，哪有功夫听一个大男的哭哭啼啼。
“那你想让我怎么帮？”
男演员眨了眨眼，小心翼翼试探发言：
“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做我的女朋友……”
这话直接给何思泉无语笑了。
“合着你的解决措施就是脚踏两只船？”
男演员面色一白。
他咬咬牙，急道：
“我跟她已经分手了，我把她甩了！”
何思泉回眸：“哦？为什么？”
男演员开始了颠倒黑白。
他骂王文珍用资本强权相威胁，逼迫他一个没背景的毕业生。
还骂她死抠死抠，自己都快吃成猪了，还不舍得带他去趟高档西餐厅……
何思泉彻底听烦了。
她拉下脸，皱着眉头，不留情面地向男演员下了逐客令。
最后还对他说了一句话。
伏曦在心里字正腔圆地复述了出来——
【背后说前女友坏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芜湖芜湖！
这下子可给伍晗骄听爽了。
什么脑残男演员，简直就是一个心机白莲！
导演可真惨，居然被这种人给盯上了。
不对不对。
王制片更惨，谈恋爱谈了个软饭绿茶男。
伏曦也在根据系统里的信息默默作出评价：
【那个男演员明显就是个不肯努力，只想着走捷径、抱大腿的人。】
【他从王制片那儿打听到了何导的背景，得知她从小在空军大院里长大，算得上京圈儿大佬里的核心一脉后，便打起了歪念头，想要及时换下家。】
听到这里，当事人何思泉和王文珍互相回望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各自偏过头，假装专心夹菜吃饭去了。
而这一幕看在伏曦眼中，则成了她们俩貌合神离的佐证。
她捧着小碗，忍不住惋惜地叹了口气：
【看来，男演员当年搞事儿造成的影响，至今都依然存在啊。】
21年前。
把男演员赶出房间后的那个晚上。
何思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在知道那俩人的地下恋情后，她其实有点儿过意不去。
白天拍戏，自己居然当着王文珍的面，对人家男朋友动手动脚，还让那个女演员跟他来来回回亲了好多遍！
一想到这里，何思泉就开始纠结。
她考虑着，第二天要不要找王文珍道个歉呢？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她不知道俩人之间的地下恋情，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当演员的，从入了行就要对拍吻戏、拍床戏的工作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好多男演员，都已经结婚生子了，还在银幕上饰演者别人的男朋友和丈夫呢。
为艺术献身而已。
她凭什么道歉？
但想着想着，何思泉又忍不住担心。
……这俩人分手，不会是被自己给害的吧？
不行不行，必须得跟她解释清楚！
【所以，何导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来回纠结了一整宿后，终于做了个决定——什么都不说。】
啊？？？
伍晗骄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伏曦翻着系统信息，看得有点儿无奈——
【何导向来心思细腻，多愁善感。】
【她原本的确是打算，把那个男演员的真面目告诉王制片的，但又担心男演员口中侮辱诋毁的话，会伤了她的心。】
【可不告诉她这些对话细节吧，何导又怕王制片胡思乱想——被男友提分手，是不是因为我身材不够好，颜值不够高……】
伏曦连连叹气：
【唉，没办法。】
【毕竟，在何导的眼里，王制片虽然不苗条、不漂亮、不温柔、不大方，但她的制片老大，依然是天底下最优秀、最值得被善待的女孩子。】
吃瓜众人：哇哦~
何思泉耳根子腾地红了个透彻。
她差点儿急得要站起来反驳伏曦：
“我……”
我什么时候觉得她不苗条、不漂亮、不温柔、不大方了？？？
韩柏英听得忍俊不禁。
看向何思泉，对这位傲娇的师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王文珍听完，则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
似笑非笑，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两位当事人大佬均未发话，包间内，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伏曦的心声继续传来：
【何导当初为了保护王制片的自尊心，选择对男演员的事儿闭口不提。可身边的同事们却对她产生了误会。】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在那场争吵之后，导演和制片的氛围很不对劲，两人的关系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其实，在21年前，俩人并非没想过把事情给挑开说明。
只不过，电影的拍摄和后期工作繁忙，她们都没找到什么好机会。
直到，后来又一件事情的爆发——
电影在送审的时候，何导力保的那段香艳戏份，导致整部片子被打了回来。
一群人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王文珍在剪辑室里找到了何思泉。
抱着胳膊，往她身边一站：
“早让你听我的，你说什么也不肯删，现在好了，片子过不了审，你说怎么办？”
何思泉愤愤抬头：
“上映不了，我替你们赔钱，满意了吗？”
王文珍嗤笑。
“赔钱那是投资和出品方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再次不欢而散。】
伏曦打了个嗝，瓜没吃完，饭吃的有点儿撑了。
伍晗骄听到这里，悄悄地抬起了头。
关于《迷迭之恋》这部作品，她身为表演专业的艺考生，不可谓不了解。
培训班的老师曾给她们传了份未删减版的资源，让她们好好观看，认真拉片。
没错，是未删减版。
何导的这部电影2004年在香港上映。
那段香艳戏也被保住了。
可在上映后，因其过大的尺度和出轨、不伦等非主流的价值观，频频遭到举报，没过两周就惨遭下架。
所以，现在各大视频网站上的《迷迭之恋》，全都少了那最精彩的两分钟。
实在是可惜。
但尽管如此，那部作品一经问世，仍然在电影圈里备受追捧。
半年后的国际电影节，更是一路过关斩将地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后来在国内的电影节上，也取得了十分亮眼的成绩。
那届台湾金凤奖颁奖典礼上，何思泉拿下了她第一座金杯。
【可看到导演大获成功，被电影下架所累及的男演员不平衡了，他又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伏曦抽出纸巾擦着嘴巴，继续往下翻：
【这一回男演员想干脆搏个大的——原来，他当年夜里去敲何思泉房间门的时候，在酒店的走廊上，偷偷藏了几个摄像头。】
【男演员联系了香港桃色社的狗仔，将偷拍到的照片，以及何、王两人在片场吵架的视频，全给发了过去。】
【他声称，自己是何思泉和王文珍中间的蓝颜祸水，两个出众的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甚至好友决裂。】
不、要、脸！！！
伍晗骄气得想要啃桌子。
想用何导的清誉来换自己的名声大噪？！
一旁的孙渺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从事的虽说是服装行业，但却经常跟娱乐圈的人合作。
自然了解这个圈子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只听伏曦的心声道：
【哼，傻眼了吧！你前脚刚照片、视频交给狗仔，人家后脚就带着价格，把这些东西卖给了王制片。】
【被男演员甩的时候，王制片没有生气，可看到那些照片，她却动怒了，直接一口价成交，彻底摁死了男演员炒绯闻上位的计划。】
【光是这样还不够，王制片又通过家里的公司，签下了男演员整整20年的经纪约，之后便不给他安排任何拍摄及商业活动，冷板凳坐穿到底。】
伍晗骄吃瓜吃得热血沸腾。
好！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
王制片威武！！！
伏曦算了算时间，好像到今年……那个男演员的经纪约就要结束了。
她翻了翻系统，去查他的生平。
【……好嘛，这男演员可真是贪婪且没有自知之明。】
【见王制片在澳门跟人打牌能赢钱，就觉得自己也行了。刚没工作的第一个月，他就拿着签约金去赌.博。】
【不仅输了个精光，欠了一屁股债，从此还染上了赌.瘾——现在……现在吃成了个大胖子，蹲在老家买烤串儿呢。】
王文珍听得冷笑。
算他活该！
当初签合同之前，就不知道用脑子想一想。
他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没有何思泉的倾力指导，演技也一般般，怎么可能会有高价合约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至于何导那边嘛……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年有了王制片暗地里的各方打点，男演员的作妖行为没能给她留下任何的污迹。】
直至今日，无论在网上怎么搜索，能查到的，只有“何导和大院青梅竹马相知相爱，婚姻幸福美满”的消息。
除此之外，再无一丁点儿花边绯闻。
【何导还是那个何导，从2004年带着首部作品《迷迭之恋》在导演界横空出世，到2023年的今天手捧多座金杯。】
【她还是那个她，那个在王制片心里，永远清高冷傲的大才女，不染一尘的阳春白雪……】
到这里王文珍就彻底坐不住了。
不是。
你个小丫头在这儿瞎煽什么情呢？
肉麻不肉麻？？？
何思泉安静听完，终于肯把目光投向了她。
只不过，这束视线里，依然掺杂着很复杂的情感。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向王文珍问了一个问题。
声线清冷，语气平和。
“王制片，您既然对我没什么意见，那当年……为什么不肯来参加我的婚礼？”
王文珍闻言，瞳孔微微颤了颤。
是啊。
韩柏英也感到好奇。
她这位学妹在获奖的那一年年底和青梅竹马完婚，排场虽然低调，但也请了不少人。
连自己这个不算太亲近的学姐都受到邀请了，没理由不让王文珍去参加啊？
而伏曦的好奇点则跟其他人不一样。
【咦？】
【何导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王制片对她有意见？她俩刚刚不是在对饭菜有意见来着？】
一低头，伍晗骄又给她盘子里夹来了一大堆菜。
“宝宝，再吃点儿，这个可好吃了！”
“哦哦，好的好的。”
短暂的愣神后，王文珍也给出了答复。
她笑道：
“嗨，我那会子签证出了点儿问题，滞留国外，实在回不来。”
何思泉盯着她的眼睛：
“就没别的了？”
人回不来，电话难道也不能打一个吗？
还有这20年，为什么不肯跟她联系？
王文珍面色平静，反问道：
“那你想听什么？”
你又想让我说什么？
难道要让我说——
21年前，我陪着你拍摄，不忍见你为了过审发愁，偷偷帮你找人疏通关系。
上映之后的那半年里，看到你意气风发地站上领奖台。
捧着鲜花与金杯，那双清高的眼睛投向我，满目笑意。
听你说着很感谢的话，听你喊我制片老大。
跟随你出席一场又一场的访谈、讲座和晚会……
难道你要让我说：
我接受不了，有一天站在你身旁的是别的男人，而不是自己？
何思泉收回目光，“算了，我不问了。”
王文珍神色如常，“哈哈哈，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嘛。”
她倒上一杯热茶。
“来，权当是给20年前的新娘赔礼了！”
“行了，吃饭吧。”何思泉笑着瞥了她一眼。
转而又掏出手机，点开了微讯。
置顶联系人的备注是：「老大」。
她发过去一条信息：
——王姐，当年男演员天价经纪约的那笔钱，可给你心疼坏了吧？
王文珍听到提示，低头看了眼手机。
轻嗤了一声。
回复道：
——笑话，那点儿钱算什么？跟着你王姐，王姐带你吃香喝辣。
【不过也不能怪王制片压缩演员片酬，毕竟，她这份工作就是需要精打细算，各处省钱的。这样才能留够充足的经费，进行后期制作和宣传。】
伏曦很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边吹着碗里的热气，一边替王文珍找补。
虽然，好像有点儿越描越黑——
【想来，王制片聘请何导执导这部片子，也是有这份考量在的。】
【两人好多年都没有合作过了，这次项目才刚开始筹划，王制片就找上了她……估计就是因为，何导在钱这方面比较无所谓，懒得计较薪资吧？】
没办法。
两人之间合作的真正原因，牵扯到了心声和预言。
伏曦在系统里看到的信息，就这么被屏蔽和断章取义了。
她捧着小碗，喝了一口及第粥，不禁感慨：
【其实这么看，王制片和何导真是一对好搭档。王制片压力大，经常向何导哭诉，说自己求爷爷告奶奶，拉点儿投资有多么不容易……】
【只是可怜了何导的睡眠，每天起早贪黑忙着导戏，大半夜还要听王制片倒苦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何思泉那双锐利的眼睛，“刷”地一下就瞪向了王文珍。
伏曦是个高中生，不清楚制片人这个位置能在一部电影里捞多少油水，可她这个在圈子里混了20多年的导演却非常了解。
何思泉双臂环胸，冷冷盯着王文珍。
好啊——
敢情对外宣称《画梅花》总制作成本1.3亿，到头来，得有一大半儿进了你自己的腰包里。
利用我拿奖还不够，你甚至连我和伏曦的片酬都要算计！
古色古香的包间内，饭桌上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孙渺和韩柏英两个外人大气都不敢出。
伍晗骄和小范助理更是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气氛之诡异，吓得刚进门上菜的服务员都愣了愣。
他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好，立马转身带上了门，丝毫不作停留。
而率先打破一室僵局的，还是何思泉自己。
她的视线扫过了圆桌上的各式粤菜，抚了抚毛呢长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幽幽开口：
“王制片，这家茶楼是你定的啊？虽说开在购物中心附近，没指望它能有多正宗，可这菜品，是不是稍微次了点儿？”
她话里有话道：
“我这个人，的确是不太重口腹之欲，但小伍和小伏她俩，好歹跟着咱们一起在冰天雪地里奋斗了那么久，临了临了，散伙饭怎么说也得吃顿贵的吧。”
顿了顿，哼笑一声：
“您说是不是啊，王制片？”
这古怪的语气，就连温吞迟钝的社恐i人伏曦，都听出来点儿不对劲了。
顾不上再看系统八卦，她扯了扯身旁伍晗骄的衣袖。
“小伍姐，何导这话，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啊？”
伍晗骄直接一哆嗦。
我的妈呀，你别来问我啊宝宝！
咱就是一个小喽啰，这是我能说的吗？
难道要我告诉你，何导在内涵王制片太过抠搜算计？
伍晗骄在桌下摆摆手，急得直给人使眼色。
王文珍被人这么阴阳一番，倒也没生气。
她只是苦笑一声：
“在吃这方面，用不着跟我客气。你要是不满意这家茶楼的菜，咱们现在就能换地方。”
说着又叹了口气：
“毕竟，咱们都是在同一个项目，坐同一张桌子，吃同样的饭。有我一口吃的，难道还能亏待不了你跟小伍、小伏不成？”
言下之意，就是在表态了。
——你放心，吃的亏待不着，片酬方面自然也不会克扣。
可何思泉还是偏过脸，余气未消。
伏曦眉头一皱，察觉此事不简单。
她再次凑过去，问身边的女一号：
“小伍姐，我怎么感觉……何导跟王制片，她俩好像有矛盾。”
伍晗骄坐在何导对面，人都快吓傻了。
别说了，别说了！
呜呜呜呜呜我还想当影后呢，绝对不能把导演和制片人一起给得罪了呀！
好半晌儿，她才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
“……啊？不、不能够吧？咱们剧组团结友爱，何导和王制片二位也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怎、怎么会有矛盾呢？”
孙渺和韩柏英见状，也连忙出声帮着打圆场。
“唉呀，我尝着咱们这家茶楼的饭菜就挺不错的，再说了，时间都这么晚了，凑合着吃饱就行，不用换不用换。”
只有伏曦置身事外，她眉头紧皱，喝了一大勺粥。
而后继续放空大脑，用系统看八卦。
【哼哼，我就说她们俩之间有问题嘛，还真让我给猜对了！】
【这么久远……居然是在21年前——哇！那个时候，俩人之间就发生过这么狗血的事儿吗？】
伏曦原本还担心自己在拍摄中的表现不佳，而感到愧疚。
可现在一吃上大瓜，瞬间就将刚才的低落情绪抛之脑后。
韩柏英盛汤的手一顿。
眉毛挑了挑，跟旁边的孙渺交换了个眼神。
俩人顿时露出了同样的好奇表情。
伍晗骄和小范姐姐虽然没敢吭气儿，但她们的耳朵也是一个比一个支楞得长。
说啊，你快继续往下说啊。
到底是怎么个狗血法儿？
哎呀哎呀，急死个人了！
伏曦一脸呆滞地咬着汤勺。
在自己震惊完之后，终于又开始默念起了系统里的信息——
【何导和王制片，当年是同所电影学院的校友，分别就读导演和管理专业。而走出校门后的第一部戏，俩人就合作上了，跟现在一样，还是一个当导演，一个当制片……真是有缘呐。】
【当然，有缘的也不光是她们俩，还有那部电影的男一号。他也是电影学院的校友——还是王制片的男朋友耶！】
男朋友？
同为北京艺术学院的直系学姐，韩柏英愣了愣。
有这号人吗？她怎么没听说过？
【科班表演系出身，浓眉大眼，盘靓条顺，的确比现在这批歪瓜裂枣的男艺人们帅多了。】
伏羲在系统里翻看着21年前的画面：
【哇！尤其是这身材，188宽肩窄腰大长腿。哇哇哇！还有八块腹肌。】
【难怪能让何导爱不释手……】
包间里的女同志们已经纷纷掏出了各自的手机。
藏在桌底下，搜到了那部电影的剧照。
一边看，还一边默默点头，无比赞同小伏老师的审美。
啧啧啧，王制片好福气啊，年轻时还吃过这么好的！
瞧瞧男演员这身材，难怪……
不是，你等会儿！！！
谁爱不释手？
你说那八块腹肌，让谁爱不释手？？？
伍晗骄听得张大了嘴巴，望向导演的眼神，顷刻变得无比复杂。
孙渺就连汤碗见底都没注意，还在回味着这一震惊八卦：
哇去！这是什么二女争一男的狗血戏码？
原本还抱着双臂的何思泉，此时正别扭地调整着姿势。
腰背僵直，坐立难安。
王文珍则满含深意地望过来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伍晗骄简直快要好奇死了！
眼下却只能埋头苦吃，根本不敢问出声。
因为，在剧组这种阶级鲜明的地方，她只是个打工人，并非有钱任性的出品方金主。
而眼前闹别扭的这两位，一个是电影的正牌总导演，另一个，则是全剧组的老大。
别看王文珍不往外掏钱，只是拉人往里投钱，但她这个制片人的身份，依然站在了剧组权力的顶端。
哪怕现在说要开除女一号，伍晗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就得灰溜溜地放下筷子走人。
所以，她现在只能期待着自己的小姐妹继续吃瓜爆料。
好在伏曦同学比较上道，她的心声又适时响起了：
【何导的那部电影，改编自香港女作家李云苓的小说《迷迭之恋》。】
【没看过耶，我瞅瞅讲的是什么……】
韩柏英听急了。
你先别搁这儿看电影了，快去看八卦啊！
【哇塞，好精彩！讲的是忧郁清俊的男主人公，意外撞破了大学教授兼亲叔叔在出轨搞外遇。而男主也因这慌乱中不经意的一瞥，从此恋上了那位风情美艳的调香师女小三……】
简单浏览完剧情后，伏曦也查到了何思泉她们在拍摄期间发生的不为人知的事儿。
【其中有一幕戏，就是男主在女主的引诱下初尝禁果。】
【何导要求，两位演员的亲密戏，既要表现出男主的青涩懵懂和挣扎脆弱，又要营造俩人之间的爱欲交融和抵死缠绵。】
伏曦捧着碗，埋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潮何思泉那儿悄悄看了过去。
原来何导在21年前，刚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对演员的要求就这么严格了。
【只不过，饰演调香师的女一号虽然有副妖娆外表，但生活中并没有任何的相关经验，演起对手戏来，总是有些放不开。】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前来探班的王制片提出意见，要求删掉那段反复ng的戏。】
被她的心声提到名字，王文珍也没什么表情。
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肉，微微阴下脸色，不理会桌上任何人的视线。
伏曦则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看看王制片，又看了看同样沉默不语的何思泉。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唉……两人当年，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当着全剧组工作人员的面，大吵了一架。】
何思泉的性格向来温婉大方，平日里从来没跟谁红过脸。
虽说在工作中偶尔会说话严厉一些，但也只是她单方面地批评演员，鲜少被人顶过嘴。
而和她吵过架的，有且只有王文珍一人。
所以，何思泉对21年前那一天的场景，印象极为深刻——
王文珍当时以“拖延进度、误工误时”为由，态度强硬地勒令她停止拍摄，删减戏份。
身为导演的她自然不愿意。
何思泉认为，这一段对手戏看似没什么剧情，实则却是整部电影的灵魂与核心。
她执拗道：
“王制片，您既然请我执导，就应该向我放权，少对我的剧本和拍摄指手画脚。”
王文珍抬着下巴，傲然哼道：
“本该半小时搞定的戏，被这女演员一拖就是两天。”
“场地费、误时费怎么算？通告单上剩下的十几场戏怎么算？剧组上百口子人的薪资怎么算？”
俩人那会儿已经就“要不要删、能不能删”吵过一架了。
何思泉不想再跟她继续争执下去。
于是直接道：
“全从我从我的片酬里扣，行了吗？”
王文珍依旧不满。
她捞了把椅子，坐到另一台监视器前，挑剔道：
“但这个女演员死活就是演不出来……”
何思泉打断：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导戏没导好。”
说完，她放下对讲机，从摄影棚下，走到了摄影机前。
回过头，对那位被骂哭的女演员温声道：
“来，我教你怎么演。”
……
【于是乎，何导让摄影师、灯光师全部就位，跨坐在男演员大腿上，亲自上阵指导。】
【妈呀！】
【之后的场面好那个什么哦！】
桌上的众人：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伏曦的心声给改成视频格式。
我们也要看啊啊啊啊啊！
【啧啧啧，只能说导演不愧是导演，这对美感的精准把握，这对情感的完美拿捏！】
伏曦在心里吧啦吧啦吹了一连串的彩虹屁。
再次崇拜地看向何思泉，直冒星星眼。
全然不知，座位前的导演此时已汗流浃背。
因为——
21年前，王文珍在看到那一幕香艳的亲密场面之后，当即黑了脸，被气到甩袖走人。
也正是在当天夜里，何思泉才知道，那位同校学长兼电影男一号，竟然是王文珍的地下恋人。
而这个秘密，还是男演员亲口告诉她的。
剧组的众人都住在片场附近的驻地酒店。
夜里十二点半，男演员带着剧本，敲响了导演何思泉的房间门。
他红着眼眶，说自己在演技上遇到了瓶颈。
有一幕戏，无论怎么努力都进入不了角色，调动不好情绪。
想请导演帮他指点一下。
可说着说着，他就哭了起来。
一边紧张不安地回头看向房门是否闭好，一边落下眼泪，向何思泉求救。
“导演……学妹……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那个王文珍，她想逼我进她家的公司，签卖身契，接我不喜欢的本子！”
“她还垂涎我的脸和身子，强迫我当她的男朋友……”
这是何思泉亲自挑选的男一号，哭起来自带一种清冷破碎感，瞧着很让人爱怜。
她下意识关心了一句：
“强迫你当她的男朋友？最近吗？”
男演员被反问的愣了一下。
支吾两声，才细若蚊蝇地回答道：
“……不是，我们俩……去年就在一起了。”
“啊？”
当年的何思泉露出了和韩柏英同样的疑惑表情。
“我怎么没听说这事儿。”
男演员连忙找补道：
“因为……因为前阵子不是有位香港歌手公布恋情了吗，他的好多粉丝都接受不了，闹着要割腕、跳楼，我怕……”
“你又没粉丝，你怕什么？”何思泉直言不讳。
“人家那位香港歌手可是天王巨星，你一个没名没姓的小演员，还用得着隐瞒恋情？”
男演员嗫嚅了两下，又开始呜呜呜地抹起眼泪来：
“……是王文珍，她嫌我穷，嫌我没出息，不许我往外说……”
何思泉揉了揉太阳穴，被吵得很是头疼。
她还得熬夜剪片子呢，哪有功夫听一个大男的哭哭啼啼。
“那你想让我怎么帮？”
男演员眨了眨眼，小心翼翼试探发言：
“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做我的女朋友……”
这话直接给何思泉无语笑了。
“合着你的解决措施就是脚踏两只船？”
男演员面色一白。
他咬咬牙，急道：
“我跟她已经分手了，我把她甩了！”
何思泉回眸：“哦？为什么？”
男演员开始了颠倒黑白。
他骂王文珍用资本强权相威胁，逼迫他一个没背景的毕业生。
还骂她死抠死抠，自己都快吃成猪了，还不舍得带他去趟高档西餐厅……
何思泉彻底听烦了。
她拉下脸，皱着眉头，不留情面地向男演员下了逐客令。
最后还对他说了一句话。
伏曦在心里字正腔圆地复述了出来——
【背后说前女友坏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芜湖芜湖！
这下子可给伍晗骄听爽了。
什么脑残男演员，简直就是一个心机白莲！
导演可真惨，居然被这种人给盯上了。
不对不对。
王制片更惨，谈恋爱谈了个软饭绿茶男。
伏曦也在根据系统里的信息默默作出评价：
【那个男演员明显就是个不肯努力，只想着走捷径、抱大腿的人。】
【他从王制片那儿打听到了何导的背景，得知她从小在空军大院里长大，算得上京圈儿大佬里的核心一脉后，便打起了歪念头，想要及时换下家。】
听到这里，当事人何思泉和王文珍互相回望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各自偏过头，假装专心夹菜吃饭去了。
而这一幕看在伏曦眼中，则成了她们俩貌合神离的佐证。
她捧着小碗，忍不住惋惜地叹了口气：
【看来，男演员当年搞事儿造成的影响，至今都依然存在啊。】
21年前。
把男演员赶出房间后的那个晚上。
何思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在知道那俩人的地下恋情后，她其实有点儿过意不去。
白天拍戏，自己居然当着王文珍的面，对人家男朋友动手动脚，还让那个女演员跟他来来回回亲了好多遍！
一想到这里，何思泉就开始纠结。
她考虑着，第二天要不要找王文珍道个歉呢？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她不知道俩人之间的地下恋情，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当演员的，从入了行就要对拍吻戏、拍床戏的工作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好多男演员，都已经结婚生子了，还在银幕上饰演者别人的男朋友和丈夫呢。
为艺术献身而已。
她凭什么道歉？
但想着想着，何思泉又忍不住担心。
……这俩人分手，不会是被自己给害的吧？
不行不行，必须得跟她解释清楚！
【所以，何导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来回纠结了一整宿后，终于做了个决定——什么都不说。】
啊？？？
伍晗骄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伏曦翻着系统信息，看得有点儿无奈——
【何导向来心思细腻，多愁善感。】
【她原本的确是打算，把那个男演员的真面目告诉王制片的，但又担心男演员口中侮辱诋毁的话，会伤了她的心。】
【可不告诉她这些对话细节吧，何导又怕王制片胡思乱想——被男友提分手，是不是因为我身材不够好，颜值不够高……】
伏曦连连叹气：
【唉，没办法。】
【毕竟，在何导的眼里，王制片虽然不苗条、不漂亮、不温柔、不大方，但她的制片老大，依然是天底下最优秀、最值得被善待的女孩子。】
吃瓜众人：哇哦~
何思泉耳根子腾地红了个透彻。
她差点儿急得要站起来反驳伏曦：
“我……”
我什么时候觉得她不苗条、不漂亮、不温柔、不大方了？？？
韩柏英听得忍俊不禁。
看向何思泉，对这位傲娇的师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王文珍听完，则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
似笑非笑，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两位当事人大佬均未发话，包间内，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伏曦的心声继续传来：
【何导当初为了保护王制片的自尊心，选择对男演员的事儿闭口不提。可身边的同事们却对她产生了误会。】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在那场争吵之后，导演和制片的氛围很不对劲，两人的关系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其实，在21年前，俩人并非没想过把事情给挑开说明。
只不过，电影的拍摄和后期工作繁忙，她们都没找到什么好机会。
直到，后来又一件事情的爆发——
电影在送审的时候，何导力保的那段香艳戏份，导致整部片子被打了回来。
一群人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王文珍在剪辑室里找到了何思泉。
抱着胳膊，往她身边一站：
“早让你听我的，你说什么也不肯删，现在好了，片子过不了审，你说怎么办？”
何思泉愤愤抬头：
“上映不了，我替你们赔钱，满意了吗？”
王文珍嗤笑。
“赔钱那是投资和出品方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再次不欢而散。】
伏曦打了个嗝，瓜没吃完，饭吃的有点儿撑了。
伍晗骄听到这里，悄悄地抬起了头。
关于《迷迭之恋》这部作品，她身为表演专业的艺考生，不可谓不了解。
培训班的老师曾给她们传了份未删减版的资源，让她们好好观看，认真拉片。
没错，是未删减版。
何导的这部电影2004年在香港上映。
那段香艳戏也被保住了。
可在上映后，因其过大的尺度和出轨、不伦等非主流的价值观，频频遭到举报，没过两周就惨遭下架。
所以，现在各大视频网站上的《迷迭之恋》，全都少了那最精彩的两分钟。
实在是可惜。
但尽管如此，那部作品一经问世，仍然在电影圈里备受追捧。
半年后的国际电影节，更是一路过关斩将地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后来在国内的电影节上，也取得了十分亮眼的成绩。
那届台湾金凤奖颁奖典礼上，何思泉拿下了她第一座金杯。
【可看到导演大获成功，被电影下架所累及的男演员不平衡了，他又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伏曦抽出纸巾擦着嘴巴，继续往下翻：
【这一回男演员想干脆搏个大的——原来，他当年夜里去敲何思泉房间门的时候，在酒店的走廊上，偷偷藏了几个摄像头。】
【男演员联系了香港桃色社的狗仔，将偷拍到的照片，以及何、王两人在片场吵架的视频，全给发了过去。】
【他声称，自己是何思泉和王文珍中间的蓝颜祸水，两个出众的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甚至好友决裂。】
不、要、脸！！！
伍晗骄气得想要啃桌子。
想用何导的清誉来换自己的名声大噪？！
一旁的孙渺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从事的虽说是服装行业，但却经常跟娱乐圈的人合作。
自然了解这个圈子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只听伏曦的心声道：
【哼，傻眼了吧！你前脚刚照片、视频交给狗仔，人家后脚就带着价格，把这些东西卖给了王制片。】
【被男演员甩的时候，王制片没有生气，可看到那些照片，她却动怒了，直接一口价成交，彻底摁死了男演员炒绯闻上位的计划。】
【光是这样还不够，王制片又通过家里的公司，签下了男演员整整20年的经纪约，之后便不给他安排任何拍摄及商业活动，冷板凳坐穿到底。】
伍晗骄吃瓜吃得热血沸腾。
好！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
王制片威武！！！
伏曦算了算时间，好像到今年……那个男演员的经纪约就要结束了。
她翻了翻系统，去查他的生平。
【……好嘛，这男演员可真是贪婪且没有自知之明。】
【见王制片在澳门跟人打牌能赢钱，就觉得自己也行了。刚没工作的第一个月，他就拿着签约金去赌.博。】
【不仅输了个精光，欠了一屁股债，从此还染上了赌.瘾——现在……现在吃成了个大胖子，蹲在老家买烤串儿呢。】
王文珍听得冷笑。
算他活该！
当初签合同之前，就不知道用脑子想一想。
他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没有何思泉的倾力指导，演技也一般般，怎么可能会有高价合约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至于何导那边嘛……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年有了王制片暗地里的各方打点，男演员的作妖行为没能给她留下任何的污迹。】
直至今日，无论在网上怎么搜索，能查到的，只有“何导和大院青梅竹马相知相爱，婚姻幸福美满”的消息。
除此之外，再无一丁点儿花边绯闻。
【何导还是那个何导，从2004年带着首部作品《迷迭之恋》在导演界横空出世，到2023年的今天手捧多座金杯。】
【她还是那个她，那个在王制片心里，永远清高冷傲的大才女，不染一尘的阳春白雪……】
到这里王文珍就彻底坐不住了。
不是。
你个小丫头在这儿瞎煽什么情呢？
肉麻不肉麻？？？
何思泉安静听完，终于肯把目光投向了她。
只不过，这束视线里，依然掺杂着很复杂的情感。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向王文珍问了一个问题。
声线清冷，语气平和。
“王制片，您既然对我没什么意见，那当年……为什么不肯来参加我的婚礼？”
王文珍闻言，瞳孔微微颤了颤。
是啊。
韩柏英也感到好奇。
她这位学妹在获奖的那一年年底和青梅竹马完婚，排场虽然低调，但也请了不少人。
连自己这个不算太亲近的学姐都受到邀请了，没理由不让王文珍去参加啊？
而伏曦的好奇点则跟其他人不一样。
【咦？】
【何导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王制片对她有意见？她俩刚刚不是在对饭菜有意见来着？】
一低头，伍晗骄又给她盘子里夹来了一大堆菜。
“宝宝，再吃点儿，这个可好吃了！”
“哦哦，好的好的。”
短暂的愣神后，王文珍也给出了答复。
她笑道：
“嗨，我那会子签证出了点儿问题，滞留国外，实在回不来。”
何思泉盯着她的眼睛：
“就没别的了？”
人回不来，电话难道也不能打一个吗？
还有这20年，为什么不肯跟她联系？
王文珍面色平静，反问道：
“那你想听什么？”
你又想让我说什么？
难道要让我说——
21年前，我陪着你拍摄，不忍见你为了过审发愁，偷偷帮你找人疏通关系。
上映之后的那半年里，看到你意气风发地站上领奖台。
捧着鲜花与金杯，那双清高的眼睛投向我，满目笑意。
听你说着很感谢的话，听你喊我制片老大。
跟随你出席一场又一场的访谈、讲座和晚会……
难道你要让我说：
我接受不了，有一天站在你身旁的是别的男人，而不是自己？
何思泉收回目光，“算了，我不问了。”
王文珍神色如常，“哈哈哈，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嘛。”
她倒上一杯热茶。
“来，权当是给20年前的新娘赔礼了！”
“行了，吃饭吧。”何思泉笑着瞥了她一眼。
转而又掏出手机，点开了微讯。
置顶联系人的备注是：「老大」。
她发过去一条信息：
——王姐，当年男演员天价经纪约的那笔钱，可给你心疼坏了吧？
王文珍听到提示，低头看了眼手机。
轻嗤了一声。
回复道：
——笑话，那点儿钱算什么？跟着你王姐，王姐带你吃香喝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