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韫从沈彻那里只拿了三日的药,熬了今日这一顿,下一顿就没有了。

    林静阑已经不再高烧,只是低烧并时常咳嗽,神志也清醒了许多,看来沈彻给的药方果然有用。

    只是不知他何时竟学会看病开方了?

    舒韫想起他病痛难忍的模样,不由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他患上了什么怪病。

    药煎好了,舒韫端着药碗过来,林静阑靠在床头,苍白着脸看舒韫为她忙碌,心中难免歉意,低低开口:“韫儿,总是我拖累了你。”

    舒韫坐在床边替她擦额角的汗水,笑:“姐姐跟我说这话不是太见外了?”

    她轻轻拉住林静阑的手,垂眼道:“若不是姐姐,我早在刚入宫的时候就……”

    “快别提这件事了。”林静阑拦住她,脸色难看:“那尹全仗着自己是信王近侍,连入选的采女都敢染指,咳咳……”

    舒韫说的是她入宫第五日的事情。

    那时陈贵妃也还并未开始为难她们,只是平日里淡淡的,也不太爱搭理她们,两个小官家的丫头,也成不了什么事,供人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直到第五日早上,舒韫和林静阑照常去正殿向陈贵妃请安,坐着喝了半盏茶,便听到通传,说是信王殿下进宫来看望母妃了。

    舒韫和林静阑也就不再多留,行礼告退,只是在门口撞见了信王和他的随从。

    两人低眉垂眼,只规规矩矩见了礼,便结伴回了偏殿,用过午饭后,林静阑有习字的习惯,而舒韫便在塌上小憩。

    午后阳光正好,阳光明晃晃地从窗子照进来,她睡得不实,朦胧中只觉得有人在轻轻抚她的后背。

    舒韫以为是林静阑习了字,来与她玩闹,也没理睬,只是那手愈发没规矩,举止也变得猥劣不端。

    舒韫睁开眼,往后一瞧,竟是个男子!

    她大惊失色,立刻向床榻里面缩去,认出了这人正是跟在信王身边的近侍,叫尹全的。

    尹全见她醒了,竟一丝畏怯也无,反而变本加厉扑上来捂她的嘴。

    舒韫力气怎敌一个成年男子,尽管拼力挣扎也不是对手,偏殿里的内侍宫女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竟完全听不见她的呼救。

    只有林静阑听见隔壁的动静,跑出来用瓷瓶打破了尹全的头。

    她们入宫之前便知道,当今圣上身体不佳,难理朝政,如今是信王一手遮天,可没想到连信王身边的近侍竟然如此大胆,更何况,她们可是名分未定,尚未侍寝的良家子。

    尹全逃回去之后,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反而向信王告舒韫行事不端,勾引外男,陈贵妃自然将此等丑事按下,反倒是将舒韫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林静阑去跪求陈贵妃,反而被罚跪于临华殿前一天一夜,回来后与舒韫一并禁足。

    从那以后,陈贵妃便对她们二人事事刁难。

    舒韫想起这事,双肩还是忍不住发颤,眼眶发红,她下意识想去抚腰间的玉狸奴,却抓了个空。

    舒韫这几日衣带不解地照顾林静阑,竟没注意,玉狸奴被沈彻拿走之后,就没有还给她。

    林静阑见舒韫脸色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我还没问你这药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哪里不妥?”

    “无事,只是丢了样物件儿。”

    舒韫并未跟她讲实话,只说她冒着违反宫规的危险出门去寻太医,遇到了个心善的年轻太医正为其他嫔妃看诊出来,可怜她小小年纪,给了她一些治疗风寒的药物。

    她笑着安慰林静阑:“姐姐先安养着,我想想东西丢哪儿了。”

    说着她扶林静阑躺下,独自在院中,剪那出墙的红梅。

    手臂上的鞭痕又痛又痒,她手边没有外敷的药,被冷风吹吹反而会好些。

    舒韫一面将剪下来的红梅放在台阶上,一面想着沈彻班师回朝的事。

    此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临华殿的下人们闲来也有谈论,说是圣上如今拜沈彻为征西将军,授二等安定候,掌雍凉二州兵马,屯兵京城,开征西将军府,是史上最年轻的四征将军。

    不仅如此,圣上还安排了内侍省为沈彻选宅子建侯府,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足以见圣上对收复失地是多么重视。

    如今沈彻应当是冗务繁忙,早已出宫去了吧。

    待林静阑睡下后,舒韫换了件宫女服饰,借着夜色去了棠梨馆。

    趁沈彻不在,把玉狸奴拿回来。

    她如上次一样,提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笼,原路到了侧门前,那门如长了眼睛一般,又吱吱呀呀开了一条缝。

    舒韫犯嘀咕,这门难不成是成精了?

    她歪头看看,一只脚跨过门槛,突然后背发凉,不会沈彻还在宫里吧?

    她一脚前一脚后地停在门口,让蹲在房梁上控制门禁的不言十分无奈。

    索性内力卷起一道气流,直接将舒韫推了进来。

    舒韫因这无端而起的风瞪大双眼,站稳脚跟回头看,那门又咯咯吱吱关上了。

    这真的有点可怕了。

    她现在倒希望沈彻还在了,至少那是个人。

    院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舒韫进入正堂,先在堂屋小心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不言盯了身旁的不语一眼,神色不言而喻。

    这就是你说的单纯无害的小采女?

    不语哑然,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手里的袖箭也举了起来,看着舒韫犹疑半晌,又推开了内室的门。

    沈彻果然在里面。

    舒韫只觉得奇怪,他一个刚刚升官,又受了赏赐的有功之臣,竟还在宫里住着?

    然而她又想起,沈彻如今在京中还没有宅子呢,或许是圣上恩赐,准许他暂住宫中,这样想来,似乎也很合理。

    舒韫轻手轻脚走进去。

    屋内已经被收拾干净,博古架也换了个紫檀木的,其上团刻青鸾腾云纹样栩栩如生,玉器陶瓷也换了一批,一瞧便都是名贵之物,屋子里比上次整洁许多。

    帷帐后面,霍无蹊躺在床上,闭目睡着。

    虽然睡着,但他周身气势却丝毫未曾消减,隔着轻纱床幔,只看得见一个影儿,光线将那影儿拉的老长,像是打盹小憩的上古凶兽,随时有醒来的危险,可一旦醒来,等待闯入者的可能就是粉身碎骨了。

    舒韫不敢耽搁一刻,在屋内翻找起来,焦急,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额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柜子,抽屉,床下,最后搜完博古架,依然没有看到玉狸奴的影子。

    舒韫双肩失落地沉下来,目光落在床幔后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在沈彻身边。

    对于靠近沈彻这件事,舒韫还是有很多顾虑的。

    毕竟被掐脖子的记忆就在两天之前,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他似乎很喜欢自己叫他阿兄。

    舒韫指尖颤了颤,若是他突然醒来,她多唤他几声阿兄,彻阿兄,好阿兄,也许能脱险?

    她想好了退路,便轻轻掀开床幔。

    霍无蹊躺在外侧,舒韫脱了绣鞋,手脚并用,小心翼翼跨过他小腿,尽量避免与他肢体接触,生怕弄醒了他。

    里侧是两床叠放整齐的被褥,她一不小心跌了进去,拔步床发出咯吱一声,舒韫的脸登时白了,窝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她从被子缝里面看霍无蹊,半晌见他没有醒来,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从被褥堆里挣扎出来。

    被褥里面并没有她的玉狸奴。

    她忍住失望,又将视线落在枕头下面。

    这里必然是藏物的好地方,只是离他太近了,怕是会弄醒他。

    舒韫咬了咬唇,挪到霍无蹊身侧,远远趴下,先将手探了出去,只是距离太远,离枕头还有三尺距离。

    她便一点一点往外挪,直到手指终于接触到了枕头。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她便已经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只觉手臂也僵酸得不行,疲惫不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摸索了个痛快。

    这半边摸不到,她又起身,撑在霍无蹊身上,去摸另外半边,只是另一边也没有摸到。

    舒韫疑惑不解的同时,意识到现下能搜的地方,除了霍无蹊身上,没有别处了。

    她方才搜得痛快,此刻垂下眼,才意识到自己里霍无蹊有多近。

    近到两人鼻息都缠绕在一起,连他细长的眼睫都看得清。

    更要命的是,她的一缕发丝还落在了他脸颊处。

    不知是不是久卧病榻,他皮肤白的很,说是白玉无瑕也不为过,只是脸颊上没有多少肉,也因此五官也如刀刻斧凿一般分明,他安静睡着,长发于脑后散开,倒生出几分清冷脆弱之感。

    舒韫眨了眨眼,视线向下,注意到他脖子上似乎多了一条黑色丝线吊绳,顺着那吊绳延续的方向,在霍无蹊的衣襟下,多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必然是她的玉狸奴!

    舒韫有些急切地伸手去拉霍无蹊脖子上的吊绳,丝毫没注意在她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的瞬间,男人已然睁开了眼。

    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哼笑:“翻了这么久,就是在找这个?”

    舒韫的手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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