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韫寒毛四起,提裙就往外跑,然而霍无蹊指尖敲了一下床,内室的门就应声而关,紧接着舒韫脖间一道风声呼啸而过,在她面前发出铮然一声响。

    一柄闪着银光的小刃插在门上,还在轻微震动,发出嗡鸣之声。

    颈侧有丝丝痛意漫上来,舒韫指尖颤抖,抬手碰了一下,一阵刺痛。

    垂下眼,指尖是鲜红的血迹。

    舒韫三魂丢了七魄,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方才这小刃是贴着她脖子擦过去的,再偏一点,现在她的脑袋恐怕都不在脖子上了。

    他连自己都敢下刀,何况是她?

    她僵硬地回过头,霍无蹊依旧冷淡漠然地倚在床边,手一挥,那柄小刃便又回到他手中,在他指尖听话地打转。

    极度的恐惧令舒韫感到目眩,她只觉得自己连站都站不稳,脚下一歪,险些跌倒在地。

    霍无蹊眸色冰冷地看着她,照旧把玩着那柄小刃。

    他不喜欢什么玉什么瓷的,那些东西脆弱易碎,华而不实,还是铁刃兵器可靠些。

    他喜欢听话的,有用的,尤其是对他有用的东西。

    一炷香时间过去,他耐心耗尽,小刃豁然停止转动,指尖开始蓄力。

    他看见舒韫转过身来。

    她似乎已经平静一些了,尽管脸色依旧是惨白的,但剔透的眼眸已经恢复了神色,不似方才空洞。

    霍无蹊看着舒韫颤抖着向床边走来,一边走,一边无声哭泣。

    那双眸水洗过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泪来,如山涧泉眼般,晶莹清澈。

    她在他床前站定,然后一样一样,拔下自己头上的发饰。

    霍无蹊眉心微皱。

    梳背、步摇、玉钗,最后一件大簪卸掉,她一头乌黑浓密的发如瀑般散落下来,发丝被泪水黏在她颊侧,平添几分清丽孤凄之色。

    散着发,舒韫死死咬住下唇,胸口起伏几下,去解自己腰间的系带。

    她解得很慢,半天只解开了一边,系带松开的瞬间,半边裙子从腰间滑落,卡在髋骨处。

    舒韫抬眼去瞧霍无蹊的神色,见他依旧是好整以暇地审视着她,闭上眼,认命地去解另外一边。

    指尖拉开系带的一瞬,她似乎听到一阵风声,紧接着手指似乎被什么击中,狠狠弹开。舒韫握着手,仓皇抬眼,听见那人略带戏谑的哼笑。

    “几时叫你在我这宽衣解带了?”

    舒韫眼底浮现出茫然神色,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霍无蹊指尖敲了敲床沿:“过来。”

    舒韫僵在原地没动,像只被吓傻了的幼猫,瞳仁湖水一般,里面清晰可见他的倒影。

    霍无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床头:“站这。”

    被吓坏了的小采女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背过身去,慌乱地把腰带重新系好,整理好衣装,转过身来,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霍无蹊已经闭上了眼。

    蛊虫在他心口处作祟,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脚步声轻轻响起来,每一步都听得出来很小心,但心口的痛楚在减弱,蛊虫在渐渐得到安抚。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

    舒韫站在了霍无蹊指尖点过的位置,不差分毫。

    她真的害怕,这人会因为毫厘之差的借口,让她的脑袋搬家。

    他现在就是个疯子,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舒韫不知道是不是战场无情把沈彻变成这样的,她披头散发,像个鬼魂一般立在他床前,他居然还睡得着觉。

    舒韫垂下眼去看他,呼吸平稳,似乎真的是睡着了。

    多年不见,他容貌似乎与从前变了一些,久病成疾,他的脸瘦得有些凹陷了,面色是带着病态的苍白,眼下也深深的乌青。

    舒韫试图去还原他健康时的模样,瞧着应当是极英俊脱俗,丰神俊朗的。

    她叹了口气,外人瞧着沈彻升官封爵,赏赐不断,谁又能想到实际上他却是缠绵病榻,痛苦难忍。

    表面风光又如何,内里的苦楚还是只有自己知道,就如她,进了宫,父亲在老家百般吹嘘,可她在宫中过的,还不如陈贵妃身边那只不会说话的八哥。

    舒韫越想鼻子越酸,生出与沈彻同病相怜之感,一时觉得他也十分不易,但一想起他那样凶巴巴的对她,还要杀了她,那点怜悯就又消失殆尽。

    她偏过头去看沈彻,见他还沉沉睡着,渐渐放松下来,困意也开始涌上来。

    再醒过来时,已是东方将白。

    舒韫睁开眼,朦胧中看见面前似乎有个人,她呆了半刻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人是沈彻。

    她昨晚站得实在太累了,便靠在床头蹲了一会儿,可没想到直接趴在沈彻身边睡了过去,蹲了这许久,如今醒来,只觉得两腿酸麻。

    她小心地看沈彻一眼,确认他还睡着,便撑着床沿,想尽力站起来,可一动,两条腿便如同无数根小针密密麻麻刺过来。

    舒韫轻哼一声,跌倒在地。

    坏了!

    她赶紧抬头去看沈彻。

    男人方才平和的眉心,如今微微攒起,过一会儿,他偏过头来,目光阴冷地看着地上的舒韫。

    似乎对她打扰了他的清梦十分不满。

    舒韫身子一颤,慌忙解释道:“我,我腿麻了,站不起来。”

    她被那森寒的眼神盯着,只觉自己性命垂危,更加努力地想站起身来,但腿上的痛麻尤其是立刻就能消除的?她又一次跌了回去。

    “我……我得缓缓,还是起不来……”

    她语调染上了哭腔,发丝垂在颈侧,绸缎一般丝柔顺滑。

    舒韫不断按摩着自己的腿,一边余光偷偷去瞄霍无蹊,见他撑起身来,霎时脸也白了。

    她赶紧说:“我很快了!真的!”

    说着她挪动双腿,再次尝试起来,瞧见霍无蹊那双骨节颀长的大手朝着她伸过来,不由得往后一躲,忍不住闭上了眼。

    是来掐她脖子的吧?觉得她太吵了,干脆死了就安静了。

    舒韫只觉得自己后颈被掐了一把,随后领子上一股大力传来,自己就被拎了起来。

    紧接着左右两腿各被点了两下,那种难受的刺麻便消失了。

    她诧异地睁开眼,敲了敲自己的腿,果真好了!

    从前她午睡时腿麻了,要缓好久,没想到被他点了两下,居然立刻就好了!

    她眼底透出如释重负的喜悦,悄悄瞄他一眼,磕磕巴巴地道谢:“多谢彻阿兄。”

    霍无蹊淡淡望去一眼,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她这声谢。

    舒韫瞧他并没有生气,总算舒了一口气,她后退一步,去收拾桌上的钗环:“我……我得走了,从宫里到这边距离太远了,我回去要走将近一个时辰,不然要被发现的。”

    一个时辰?

    霍无蹊眉梢扬了一下,看来她对这宫里是真不熟,寻常探子一来一回若是要两个时辰,恐怕早就被主子打死了。

    他望了一眼窗外,正对面,不语还躺在树杈上眯着,不言捅了他一下,险些把他捅掉地上。

    不语揉了揉脸坐起身:“咋了?”

    不言看他:“你换件衣服吧。”

    不语一脸茫然:“啊?”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穿上内侍服的不语,等在了舒韫回临华殿的必经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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