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时前，南郊河畔。
“你大半夜跑这儿来干什么？”奇周焕跟在他身后大喊。
“乔想在丘尔面前展示自己能射出回旋箭，说明他有一定把握，最少成功过几次。那他肯定不是为了在爱人眼里留下自己惨死的模样才搞得这一出，他一定有个目标。还记得他车里拿包未开封的荧光棒是在哪儿买的吗？那么大的“D”标志，一元商品店。。。”
“你是认真的吗？”
塞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手电筒的光也跟着摇晃，“想想他们每周末跑这么远来露营是为了什么？丘尔怕被父母知道，乔呢？他是个助教记得吗？他囊中羞涩，别忘了他要制造惊喜！”
“我是说你！”奇周焕生气的打断了他，“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我应该躺在舒适的沙发上陪我可爱的未婚妻看《闪灵》！”
塞斯疑惑，“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奇周焕摊开手，“看看你自己！像个淋了雨的流浪狗一样可怜兮兮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脸上的伤是真的吧？”
塞斯露出个难以理解的表情，“别来这套，打包好你的道德感回家自我感动去。”
听到这话，奇周焕的脸都变了颜色，“说实话我求之不得，但苏不会开心我这样做！”
“你让另一个人来掌控你，那你是彻底没救了！”
“是的，你聪明绝顶，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被网骗的？”
塞斯一顿，网骗？
“只是这样说就已经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吗？”奇周焕叹了一口气，“所以塞斯，不要对关心你的人这么刻薄，我真的希望你能早点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
“那只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人，甚至有可能是男人。你没必要把自己弄的这么失魂落魄，你该庆幸你没给她转过钱。。。”
手电筒投射在草地上的发亮光斑，让其他一切都站在黑暗中。
他不知道的是他每说一句，塞斯的脸色就更黑了一度。
要想要验证他说的情况是否是真，其实很简单，只要打开盒子就可以了。
但他却用手电筒不安的扫过周围，并在心里说，现在这个地方只剩杂草丛生的废墟和一棵大桃树了！
“去那边再找找。”
“塞斯，差不多了，等天亮再继续吧。”
他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寻找，他知道他现在一停下来就会盒子的事。
奇周焕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于是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好吧，那就再找找。”
四十分钟后，两道手电筒的光束刺穿黑暗聚焦在一片狭窄的区域。
桃树枝上，在悬着弯月的地方，缠绕着一个残破“天使”。
小小的翅膀，随风微微扇动，发着塑料的声音。
———
“他是准备求婚。”奇周焕将绑在气球绳尾的戒指取下来收好，转过头望向身侧，“所以这是场意外？”
塞斯靠在车椅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他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道，“我是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奇周焕朝周围看了一眼，“你在跟我说话？”
塞斯嗯了一声。
奇周焕叹了口气，“有一个月了，你自己不清楚吗？”
“。。。”
见他又不回话，奇周焕也懒得再搭理他。
掏了掏口袋，摸了把空气，都怪塞斯，害他连手帕都忘记拿。
朝后望去，一个扁扁的木质盒子安静的躺在后座上。
咔哒——
塞斯瞬间睁开眼，僵硬的转过脑袋，就看到盒子在奇周焕的手里大咧咧的敞开，他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塞斯愣了愣，迅速将盒子夺过来，关上，打开，关上，再打开。
怎么会？
奇周焕有点儿被他吓到了，只好解释说，“我家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纸巾盒。”
“纸巾盒标本盒，你分辨不出来吗？”
“。。。抱歉，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它们明明差别这么大。。。”
“别说话！”
什么也顾不上了，塞斯立刻合上双眼，集中注意力寻找意识残留。
黑暗里一切都在消亡，一切都在溶解。
风里传来阴郁凄凉的嗡嗡声，就好像地平线外有军队踏来。
金属碰撞，清晰而锐利，却异常的祥和。
可他的眼前仍然什么都没有。
——
凌晨3点，奇周焕家门口。
塞斯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朝着停在十几米开外的越野车径直走去。
叩叩——
他敲了敲窗户。
“开门。”
他笃定车里有人的语气，让车窗不得不降下一条缝隙。
塞斯弯下腰，透过缝隙看向路莎朗身侧的棕色后脑勺，“长官，我需要借用一下葛罗苏。”
路莎朗和“后脑勺”不约而同僵硬了。
沉默了片刻。
葛罗苏“十分自然”的活动着了两下脖子，转过头打了声招呼，“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
如果苏在这时醒来，一定会浑身颤栗着放声尖叫。
因为此刻在她的床边围聚了四个脑袋，尽管其中一个正是她的未婚夫。
奇周焕压低了声音打破沉默，“同意书呢？她得签字吧？”
路莎朗用眼神威慑，“这是特别调查，请你配合。”
“这涉及隐私，她有权利拒绝。”奇周焕将矛头转向塞斯，“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是漫游者？你有没有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进过我的意识？”
“没有，但有人进去过。”
“塞斯！”路莎朗警告。
奇周焕指了指她，“是她吗？”
葛罗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你们都小声点，还有别用指头指人，这不礼貌。”
塞斯转向葛罗苏，“带我进去。”
葛罗苏朝路莎朗看了一眼，路莎朗点了点头。
奇周焕立刻阻拦，“不行，最少塞斯不能进去。”
塞斯开始不耐烦了，“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这是调查！”
“她有知情权！”
“这是机密！”
路莎朗低呵，“我以军情一部指挥官的身份命令你们两个现在滚出去。”
“。。。”
塞斯和奇周焕从房间里出来，关上门。
两人看了一眼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几分钟，塞斯刚闭上眼睛，奇周焕的声音立刻从耳边传来，“把你的眼睛给我睁开！”
“你够了，我需要休息！”
“谁知道你是在搞什么花招，你可是漫游者！”
“准确来说，我不能算是。”塞斯看向他，“但我能告诉你谁进去过你的意识。”
奇周焕微微一顿，“我不想知道了。”
“。。。”
“。。。拿到同意书确实不容易。”
“跟你说过很麻烦。”
“。。。我就说我怎么会认成是纸巾盒。”
“。。。对啊，怎么会？”
奇周焕吃惊的看着他，““。。。什么意思，还有别人？”
“别人？”塞斯眼睛忽然一亮，“记忆并非记录，过去的事件结合当事人的心理活动才构成记忆。直接更改记忆会致使思维圣殿崩塌，但若提前种植一个想法就能达到覆写记忆的效果！”
他低头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所以根本就没有网骗这回事，你明白了吗？这都是她利用你迷惑我，为了扰乱我的思绪，争取时间。。。”
塞斯说着忽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像个出了故障的机器，“我刚刚说什么？”
奇周焕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争取时间？”
咚——
沉闷的声响从卧房门后传来。
两人回过神来，立即破门而入。
被吵醒的苏也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还没看清周围状况，奇周焕就已经上前拥抱住了她，一边安抚一边解释。
而塞斯则第一时间冲向了葛罗苏，此刻他正瘫倒在地上，嘴巴微张，眼皮不停抽搐。
路莎朗站在他旁边，着急得冲着电话那头吼了什么，他没听见。
因为他现在必须集中精神，放出哪怕一缕意识。
。。。
还是失败了吗？
虽然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还是。。。他能再想下去了，这样下去无非就是把自己困在有害无益的情绪里罢了。
于是他决定抽身而退，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绝望的手猛地一把抓住。
下一秒在他眼前的黑暗里，出现了一道漆黑的影子。
他不清楚影子在黑暗里是怎么被看见的，但他能认出来那是葛罗苏的影子，他像是回到了童年，蹦蹦跳跳的伸手够着什么东西。
他的脚边是一个被打开的黑盒子。
塞斯迟疑了几秒走上前将盒子拾起。
果然，无论大小还是手感都和阿芙佳代留给他的标本盒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盒子搭扣上被镀上了一层金粉，因此它被附着了一缕意识冷光。
而这缕冷光的密度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它迄今为止仍布满他的森林且充满了恶意。
“葛罗苏！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塞斯抬起头问影子。
葛罗苏的影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左右张望，张口却是稚嫩的嗓音，“谁在说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塞斯清了清嗓子，缓和了语气，“我是你的影子朋友，告诉我，我们现在在哪？”
“我的影子会说话？”小葛罗苏被勾起了兴趣，蹲下了身，“你没有眼睛所以看不到吧，我们在石头公园噢！”
还好是在他的思维圣殿中，塞斯松了口气，“太好了，你看到了门了吗？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好吗？”
小葛罗苏闻言立即站起来，“我不想走，我还没抓到蝴蝶。”
标本盒里原来装的是只蝴蝶？
塞斯眉心一跳，尾音里微微的颤抖暴露了他的不安，“蝴蝶是什么样的？”
他仰着头，挥着手，“它的翅膀好大好大，一半像妈妈，一半像爸爸，可它们在往两边飞。。。”
葛罗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影子也在同时被黑暗吞没。
“葛罗苏！”塞斯在一片漆黑里喊着。
耳边再次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嗡嗡声。
他感到自己被一种混乱又祥和的矛盾感笼罩。
熟悉的气息萦绕而来，一只沁凉的手覆盖在眼上。
“赫尔曼，你又做噩梦了吗？”阿芙佳代的声音绕进耳蜗。
————
塞斯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空旷无边的草坪上，手里握着笔，正勾勒着一片淡紫混合着铅灰的病态图景。
环顾四周，不见阿芙佳代的身影。
再垂眼看向他手里的“杰作”，他的眉头却不自觉皱成一团。
带着魔女预言的欧石楠，零下二十度也无法遏制开花的植物，能把所有生命形式都淹死在一片可怖的紫色里。
即便他记住所有细小的特征，分别出色调之间的差。结果却总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偏离目的地，胸腔里只剩不断攀升的恼怒和不安。
回想起迷失在欧石楠荒野的傍晚，他此时此刻都能产生皮肤被寒冷啃噬的幻感。
而给他这段凄惨回忆里又增添一份悲凉的是，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正好看到赫尔曼和阿芙佳代在温室聊天。
他因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虚弱的呼喊他们，想让他们把自己扶回床上，给他一口水喝。
但他们的专注，已经到了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觉的程度，仿佛包裹偌大花房的玻璃罩子缩至在了他们身上，成了个充满粉色花瓣和发光碎屑的水晶球。
即便将它使劲摇晃磕砸，似乎也无法惊飞这两只挨坐在一起的鸟。
可就在他在回忆里产生这个念头时，极其诡异的事发生了——花瓣绚烂飞旋的水晶球里，阿芙佳代乌黑的眼珠“咔”的转动了一下，径直地朝着玻璃反光中的自己射了过来。
她翘着唇角，狡黠的眨了下右眼。
“赫尔曼，你又做噩梦了吗？”
镜子长廊的尽头，塞斯浑身如遭电击，不受控的颤了一下。
空间迅速像蛇盘转，接着一道无比耀眼的白光直直朝他劈来，气势汹汹的好似要在他脑中钻出个洞来。
嘶啸的声波震颤，交织成规则的五点梅花形，将他一把网住。
。。。
“和我在一起你感到紧张吗？
“我为什么会紧张。”
“你在担心胃里扑腾翅膀的蝴蝶。”
“这太荒谬了。”
“你的蝴蝶翅膀在发光，很漂亮。”
“。。。你能看见？”
“我很喜欢。”
“你大半夜跑这儿来干什么？”奇周焕跟在他身后大喊。
“乔想在丘尔面前展示自己能射出回旋箭，说明他有一定把握，最少成功过几次。那他肯定不是为了在爱人眼里留下自己惨死的模样才搞得这一出，他一定有个目标。还记得他车里拿包未开封的荧光棒是在哪儿买的吗？那么大的“D”标志，一元商品店。。。”
“你是认真的吗？”
塞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手电筒的光也跟着摇晃，“想想他们每周末跑这么远来露营是为了什么？丘尔怕被父母知道，乔呢？他是个助教记得吗？他囊中羞涩，别忘了他要制造惊喜！”
“我是说你！”奇周焕生气的打断了他，“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我应该躺在舒适的沙发上陪我可爱的未婚妻看《闪灵》！”
塞斯疑惑，“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奇周焕摊开手，“看看你自己！像个淋了雨的流浪狗一样可怜兮兮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脸上的伤是真的吧？”
塞斯露出个难以理解的表情，“别来这套，打包好你的道德感回家自我感动去。”
听到这话，奇周焕的脸都变了颜色，“说实话我求之不得，但苏不会开心我这样做！”
“你让另一个人来掌控你，那你是彻底没救了！”
“是的，你聪明绝顶，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被网骗的？”
塞斯一顿，网骗？
“只是这样说就已经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吗？”奇周焕叹了一口气，“所以塞斯，不要对关心你的人这么刻薄，我真的希望你能早点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
“那只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人，甚至有可能是男人。你没必要把自己弄的这么失魂落魄，你该庆幸你没给她转过钱。。。”
手电筒投射在草地上的发亮光斑，让其他一切都站在黑暗中。
他不知道的是他每说一句，塞斯的脸色就更黑了一度。
要想要验证他说的情况是否是真，其实很简单，只要打开盒子就可以了。
但他却用手电筒不安的扫过周围，并在心里说，现在这个地方只剩杂草丛生的废墟和一棵大桃树了！
“去那边再找找。”
“塞斯，差不多了，等天亮再继续吧。”
他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寻找，他知道他现在一停下来就会盒子的事。
奇周焕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于是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好吧，那就再找找。”
四十分钟后，两道手电筒的光束刺穿黑暗聚焦在一片狭窄的区域。
桃树枝上，在悬着弯月的地方，缠绕着一个残破“天使”。
小小的翅膀，随风微微扇动，发着塑料的声音。
———
“他是准备求婚。”奇周焕将绑在气球绳尾的戒指取下来收好，转过头望向身侧，“所以这是场意外？”
塞斯靠在车椅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他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道，“我是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奇周焕朝周围看了一眼，“你在跟我说话？”
塞斯嗯了一声。
奇周焕叹了口气，“有一个月了，你自己不清楚吗？”
“。。。”
见他又不回话，奇周焕也懒得再搭理他。
掏了掏口袋，摸了把空气，都怪塞斯，害他连手帕都忘记拿。
朝后望去，一个扁扁的木质盒子安静的躺在后座上。
咔哒——
塞斯瞬间睁开眼，僵硬的转过脑袋，就看到盒子在奇周焕的手里大咧咧的敞开，他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塞斯愣了愣，迅速将盒子夺过来，关上，打开，关上，再打开。
怎么会？
奇周焕有点儿被他吓到了，只好解释说，“我家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纸巾盒。”
“纸巾盒标本盒，你分辨不出来吗？”
“。。。抱歉，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它们明明差别这么大。。。”
“别说话！”
什么也顾不上了，塞斯立刻合上双眼，集中注意力寻找意识残留。
黑暗里一切都在消亡，一切都在溶解。
风里传来阴郁凄凉的嗡嗡声，就好像地平线外有军队踏来。
金属碰撞，清晰而锐利，却异常的祥和。
可他的眼前仍然什么都没有。
——
凌晨3点，奇周焕家门口。
塞斯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朝着停在十几米开外的越野车径直走去。
叩叩——
他敲了敲窗户。
“开门。”
他笃定车里有人的语气，让车窗不得不降下一条缝隙。
塞斯弯下腰，透过缝隙看向路莎朗身侧的棕色后脑勺，“长官，我需要借用一下葛罗苏。”
路莎朗和“后脑勺”不约而同僵硬了。
沉默了片刻。
葛罗苏“十分自然”的活动着了两下脖子，转过头打了声招呼，“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
如果苏在这时醒来，一定会浑身颤栗着放声尖叫。
因为此刻在她的床边围聚了四个脑袋，尽管其中一个正是她的未婚夫。
奇周焕压低了声音打破沉默，“同意书呢？她得签字吧？”
路莎朗用眼神威慑，“这是特别调查，请你配合。”
“这涉及隐私，她有权利拒绝。”奇周焕将矛头转向塞斯，“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是漫游者？你有没有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进过我的意识？”
“没有，但有人进去过。”
“塞斯！”路莎朗警告。
奇周焕指了指她，“是她吗？”
葛罗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你们都小声点，还有别用指头指人，这不礼貌。”
塞斯转向葛罗苏，“带我进去。”
葛罗苏朝路莎朗看了一眼，路莎朗点了点头。
奇周焕立刻阻拦，“不行，最少塞斯不能进去。”
塞斯开始不耐烦了，“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这是调查！”
“她有知情权！”
“这是机密！”
路莎朗低呵，“我以军情一部指挥官的身份命令你们两个现在滚出去。”
“。。。”
塞斯和奇周焕从房间里出来，关上门。
两人看了一眼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几分钟，塞斯刚闭上眼睛，奇周焕的声音立刻从耳边传来，“把你的眼睛给我睁开！”
“你够了，我需要休息！”
“谁知道你是在搞什么花招，你可是漫游者！”
“准确来说，我不能算是。”塞斯看向他，“但我能告诉你谁进去过你的意识。”
奇周焕微微一顿，“我不想知道了。”
“。。。”
“。。。拿到同意书确实不容易。”
“跟你说过很麻烦。”
“。。。我就说我怎么会认成是纸巾盒。”
“。。。对啊，怎么会？”
奇周焕吃惊的看着他，““。。。什么意思，还有别人？”
“别人？”塞斯眼睛忽然一亮，“记忆并非记录，过去的事件结合当事人的心理活动才构成记忆。直接更改记忆会致使思维圣殿崩塌，但若提前种植一个想法就能达到覆写记忆的效果！”
他低头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所以根本就没有网骗这回事，你明白了吗？这都是她利用你迷惑我，为了扰乱我的思绪，争取时间。。。”
塞斯说着忽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像个出了故障的机器，“我刚刚说什么？”
奇周焕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争取时间？”
咚——
沉闷的声响从卧房门后传来。
两人回过神来，立即破门而入。
被吵醒的苏也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还没看清周围状况，奇周焕就已经上前拥抱住了她，一边安抚一边解释。
而塞斯则第一时间冲向了葛罗苏，此刻他正瘫倒在地上，嘴巴微张，眼皮不停抽搐。
路莎朗站在他旁边，着急得冲着电话那头吼了什么，他没听见。
因为他现在必须集中精神，放出哪怕一缕意识。
。。。
还是失败了吗？
虽然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还是。。。他能再想下去了，这样下去无非就是把自己困在有害无益的情绪里罢了。
于是他决定抽身而退，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绝望的手猛地一把抓住。
下一秒在他眼前的黑暗里，出现了一道漆黑的影子。
他不清楚影子在黑暗里是怎么被看见的，但他能认出来那是葛罗苏的影子，他像是回到了童年，蹦蹦跳跳的伸手够着什么东西。
他的脚边是一个被打开的黑盒子。
塞斯迟疑了几秒走上前将盒子拾起。
果然，无论大小还是手感都和阿芙佳代留给他的标本盒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盒子搭扣上被镀上了一层金粉，因此它被附着了一缕意识冷光。
而这缕冷光的密度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它迄今为止仍布满他的森林且充满了恶意。
“葛罗苏！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塞斯抬起头问影子。
葛罗苏的影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左右张望，张口却是稚嫩的嗓音，“谁在说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塞斯清了清嗓子，缓和了语气，“我是你的影子朋友，告诉我，我们现在在哪？”
“我的影子会说话？”小葛罗苏被勾起了兴趣，蹲下了身，“你没有眼睛所以看不到吧，我们在石头公园噢！”
还好是在他的思维圣殿中，塞斯松了口气，“太好了，你看到了门了吗？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好吗？”
小葛罗苏闻言立即站起来，“我不想走，我还没抓到蝴蝶。”
标本盒里原来装的是只蝴蝶？
塞斯眉心一跳，尾音里微微的颤抖暴露了他的不安，“蝴蝶是什么样的？”
他仰着头，挥着手，“它的翅膀好大好大，一半像妈妈，一半像爸爸，可它们在往两边飞。。。”
葛罗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影子也在同时被黑暗吞没。
“葛罗苏！”塞斯在一片漆黑里喊着。
耳边再次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嗡嗡声。
他感到自己被一种混乱又祥和的矛盾感笼罩。
熟悉的气息萦绕而来，一只沁凉的手覆盖在眼上。
“赫尔曼，你又做噩梦了吗？”阿芙佳代的声音绕进耳蜗。
————
塞斯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空旷无边的草坪上，手里握着笔，正勾勒着一片淡紫混合着铅灰的病态图景。
环顾四周，不见阿芙佳代的身影。
再垂眼看向他手里的“杰作”，他的眉头却不自觉皱成一团。
带着魔女预言的欧石楠，零下二十度也无法遏制开花的植物，能把所有生命形式都淹死在一片可怖的紫色里。
即便他记住所有细小的特征，分别出色调之间的差。结果却总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偏离目的地，胸腔里只剩不断攀升的恼怒和不安。
回想起迷失在欧石楠荒野的傍晚，他此时此刻都能产生皮肤被寒冷啃噬的幻感。
而给他这段凄惨回忆里又增添一份悲凉的是，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正好看到赫尔曼和阿芙佳代在温室聊天。
他因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虚弱的呼喊他们，想让他们把自己扶回床上，给他一口水喝。
但他们的专注，已经到了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觉的程度，仿佛包裹偌大花房的玻璃罩子缩至在了他们身上，成了个充满粉色花瓣和发光碎屑的水晶球。
即便将它使劲摇晃磕砸，似乎也无法惊飞这两只挨坐在一起的鸟。
可就在他在回忆里产生这个念头时，极其诡异的事发生了——花瓣绚烂飞旋的水晶球里，阿芙佳代乌黑的眼珠“咔”的转动了一下，径直地朝着玻璃反光中的自己射了过来。
她翘着唇角，狡黠的眨了下右眼。
“赫尔曼，你又做噩梦了吗？”
镜子长廊的尽头，塞斯浑身如遭电击，不受控的颤了一下。
空间迅速像蛇盘转，接着一道无比耀眼的白光直直朝他劈来，气势汹汹的好似要在他脑中钻出个洞来。
嘶啸的声波震颤，交织成规则的五点梅花形，将他一把网住。
。。。
“和我在一起你感到紧张吗？
“我为什么会紧张。”
“你在担心胃里扑腾翅膀的蝴蝶。”
“这太荒谬了。”
“你的蝴蝶翅膀在发光，很漂亮。”
“。。。你能看见？”
“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