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沉渊殿。

    漆黑的殿宇终日不透一丝曙光,只有幽蓝的冥火随风飘荡,远处屋檐如山峦般耸立着像是随时吞没生灵的巨兽。

    叶扶霜一路昏昏沉沉,意识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直到她像牲口般被人抛在了一座祭坛上,撞击的剧烈疼痛让她倒抽了口冷气。

    原来她还活着,命可真大。

    不过好像也快死了……

    她百无聊赖躺在地上,想起刚才裴芫给她的那一剑,还有全程得意洋洋的脸,登时气得咬牙切齿,裴芫都没死,她怎么能死。

    不甘心!

    很!不!甘!心!

    被吊着的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幅田地。

    她要是死了,裴芫只怕活得更加光明灿烂。

    余光里闪过一抹袍角,她像救命稻草般抓在了手里,她想喊救命,可一张嘴便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冰冷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仰起脸,叶扶霜抬眸便看到魔尊玄冥那张鬼魅狂娟的脸。

    嚯,这也是个老仇人了。

    魔尊玄冥,修真界大魔头。

    当年现世第一件事就是杀上青云门。

    那会的修真界灵气充盈、百家争鸣,魔族被打压多年还尚在无妄之海苟且,谁知道会突然冒出个绝世大魔王。

    青云门一门上下拼死抵抗,最后只剩了个尸山血海、断壁颓垣。

    掌门长老都死了个干净,只余下一批精锐弟子正在外出任务恰好逃过一劫,叶扶霜便在其中。

    数年后等他们这股新生力量开始重振旗鼓时,这大魔头居然又杀回来了。

    那一次,是师兄们拼死抵抗给了他们逃跑机会。

    自此,魔尊玄冥对青云门的恨意天下皆知。

    后来修真界敢对魔尊正面硬刚的大能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都开始人人自危。

    青云门也成了仙门百家中被孤立的存在,无人过问,无人帮扶。

    在雪岭东躲西藏的那些日子,她也曾好奇地问过师兄,他们到底是啥时候得罪了这么厉害的大魔头。

    师兄却说,青云门数百年斩杀的妖邪魔物数不胜数,哪一只都有可能。但能驱使鬼噩瘴气者必是天魔族血脉。

    后来他们辗转回到青云,翻遍了书阁中所有关于魔族的史料记载都一无所获。

    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什么天魔族她不清楚,但她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叶扶霜左等右等半天也没见个动静,抬眼一瞅,好家伙,魔尊也在看她,这色眯眯的眼神,莫不是看上她了?

    不是她自恋,若单论姿色,她与那位苍玄界第一美人也是不分伯仲的。

    只是想不到堂堂魔尊竟也如此肤浅!

    若是还能开口,她真的很想提醒一声:别看了,能不能先救人?

    她吊着最后一口气又等了半天,这魔尊玄冥却依旧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叶扶霜已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突然明白这家伙可能就是单纯地在观赏她即将断气的过程。

    果然是邪魔外道,真变态!

    看来想活命还得靠自己争取一下……

    她伸手抚了抚垂挂在胸口的玉佩,有些挣扎。想到青云门和魔物斗了一辈子最后却断送在了所谓正派仙盟手里,最可笑的是一群人义正言辞地跑来讨伐不过是为了她的掌门之位,为了青云山那个祛除一切诡噩瘴气的护山大阵。

    如今护山大阵已经被裴芫借花献佛,她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了裴芫那个小贱人。

    没人知道这护山大阵靠的根本不是那块掌门令牌。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下了颈间那枚云纹玉佩,捧在手里献给了魔尊,以无声的口型乞求道:救救我

    魔尊终于动了,他的视线在叶扶霜和玉佩间转了个来回,然后欣然收下。

    玉佩在他指尖寸寸化为齑粉,这世间唯一克制他的东西不复存在了,他削薄的嘴唇扬起一抹恶意的笑。

    “如你所愿。”

    光晕撒下,叶扶霜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上一秒还在命垂一线中挣扎,下一秒身体的疼痛便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又紧了紧,对面那双狭长幽凉的眼睛里满是兴味。血色的瞳孔盯着她,如同正在狩猎的猛兽锁定了可以饱餐一顿的猎物。

    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她本能的侧过脸挣开他的手,有些厌弃,又想到还得在人家手里苟命只能乖顺地垂下眼睑将双眸隐藏在鸦羽般的睫毛下。

    “本尊从不强人所难。”

    “你若不愿意,我收回便是。”

    他刚想伸手施法,右手便被叶扶霜紧紧抱住,她试探着以猫一般的姿态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指背。

    内心简直天人交战:她叶扶霜这辈子从未如此谄媚过……哎……为了苟命,认了吧……

    但这个动作显然取悦了魔尊,冰凉消瘦的手指在她温软的面颊上轻轻滑动,这张脸生得极美,灿若芙蕖、娇如海棠,低眉敛目的时候总让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叶扶霜能感觉到他的脸缓缓压过来,她闭上眼任对方的气息慢慢靠近,暗中悄悄捏紧了拳。

    她心中默念:忍辱负重,忍辱负重,以后若能翻身必要将这魔头碎尸万段!

    然而对方并未采颉,只有一个幽凉刺骨的声音如冰刀凌迟一般钻进了她耳朵里,“好久不见啊,师姐。”

    她骤然睁大双眼,如同见鬼一般盯着眼前的大魔头,那目光好像要将他的脸烫出一个洞来。

    他缓缓吐字,如同毒蛇舔着信子。

    “或者,我该叫你一声——未、婚、妻”

    他冷眼看着叶扶霜的脸在一瞬间血色褪尽,欣赏那双眼睛里升腾出的希望一点点被碾碎。

    她单薄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如同风中落叶很快便要飘零下去。

    “你……你是……”刚恢复的嗓音还带了些沙哑,嘴张了半天竟然发现那个名字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不可能!”

    当年,也是她,亲手将他打入无尽深渊,冷血无情不留一丝余地。

    为什么他还活着,还成了如今另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尊玄冥。

    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最后居然都没死。

    叶扶霜自嘲地笑了笑,也是,连裴芫都活的好好的,他没死又有什么不可能……

    可笑她一辈子枉做恶人,到头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她真傻,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怎么可能会放她一条生路,毕竟,她当年是那样的绝情。

    难怪他一现世便要屠尽青云门。

    一次不成便两次。

    如今她总算是落他手里了。

    “谢长离,过往是我对不住你。”她一双眼睛澄澈明亮,从来不会让人怀疑她的真诚。

    “我知道你恨极了我,我也无从辩驳。”

    “就给个痛快吧。”

    叶扶霜扬起头绝望地闭眼。

    “痛快?”他笑得双肩耸动,瘦如白骨的手抚着她的脖子在那柔软脆弱的肌肤上游移,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将它折断。他赤红的瞳仁里皆是嘲讽,“你可是青云门的‘乘黄仙子’啊,这世间谁能比你惜命呢。”

    他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扔在了叶扶霜面前,“我可以给你三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去死,我不拦着你。”

    “但是,”他恶劣地笑着,“错过了这三次,你就再也没有自我了断的机会啦。”

    玄冥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遥远。

    叶扶霜捡起地上的匕首,神情有些恍惚,她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好像已经做过了无数次,匕首的刀刃即使在昏暗的祭台也依旧闪着粼粼的寒光,她想,这一定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刃面上印出了她一双黑润润的眼睛,寒光晃入眼底的一刹那所有的记忆奔涌而来,她看见无数次循环里自己因贪生怕死扔掉了匕首,等待她的是无尽的羞辱与每日痛入骨髓的折磨,每当她真的绝望过后谢长离总有办法又让她燃起一丝对生的希望,然后等她再次扔掉匕首时又将她那丝希望无情掐灭,如此周而复始。

    三次自我了断的机会,她最后都没能握住。

    剩下的余生都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魔域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每一世的恨意与绝望层层累积像铺天盖地的巨大浪潮将她的意志淹没。

    她突然就对活着这件事感到了厌倦。

    叶扶霜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抬起匕首割向自己脆弱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其实也不是很疼嘛,她为什么每一世都那么贪生怕死……

    在血色的余光中,她看到不属于谢长离的那张脸既惊又怒向她飞奔而来,眸光破碎。

    她双手迅速地掐诀,奔涌流淌的血液里开始透出淡淡的金光,一个古老阵法渐渐显现在祭坛上。

    “三清在上,我叶氏扶霜,今日以血为阵、以魂为引、以身为祭,降妖伏魔,破邪皈正,驱诡噩瘴气,引天地清明,九转天罡伏魔阵,起——!”

    话音落下的最后一刻,伏魔阵内金光爆起直冲天际,狂风以阵眼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所过之处瘴气消弭。四海九州往后终于安生了。

    叶扶霜弯起了唇角,最后笑盈盈地盯着对坐在她面前的人,她张了张口声音湮没在了风里。

    谢长离看得清楚,她说:我又赢啦!

    那双狡黠明亮的眼睛转了转停在了他眸光深处暗了下去。

    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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