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看上去都很从容,从容可是急切地希望把卫澜的话题给盖过去,似乎谁也不想主动在宁璋面前提起他。

    宁璋感觉出来了。她扒拉了几口饭,食之无味,干嚼了会儿,还是压着喉咙问了句:“那他……”

    就又语塞了。

    陆天纵接着她的话问:“卫灵渊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他是想娶公主,还是有别的打算?他如今过得如何?”又看向宁璋,笑道,“你们两个以前毕竟是朋友,如今虽不来往了,起码的关怀总该是要有的。”

    宁璋点点头,又扒拉了几口饭。

    卫泱温和道:“此事是否能成,全在灵丘公主。澜儿与三皇子都与北辰先生齐心,一心想要将均一税法推行下去,如今三皇子在宫中处处掣肘,蓝皇后将他看得很严,一举一动都受牵制,澜儿如今就是三皇子和宫外联系的桥梁。他们的处境危险得很,我在兴州城遭遇的这些事情,他们在昌安城也许只会遇到更暗藏凶险的事。不过澜儿现在没有官身,能量不足,所以没人特别针对他,所有的攻击都还是北辰先生和三皇子担在前头。”

    说到均一税法和三皇子的处境,众人又高谈阔论了一番。

    酒足饭饱,客人尽兴而归。

    宁璋故意走慢了一截,她勾着容璋拖拖拉拉地走到最后面,墨迹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们方才一直不想在我面前提灵渊。”

    这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她的性格,是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的。

    容璋叹了口气,索性不再隐瞒,柔声道:“旁人也没同你提过他吧?”

    宁璋仰起头看天色,又低头看地上的石子,微微点了点头。

    “我想也是,你们两个毕竟是不相关的人了,提他也没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相关的人?难道就为是不相关的人,才如此讳莫如深?”宁璋不解。

    容璋道:“方才你哥哥说,你们毕竟从前是朋友,理应关切的,可是……澜儿从未把你当做朋友呀。”

    宁璋诧异地睁圆了眼睛:“可我与他关系很好,之前……之前……”

    “你们的确关系很好,那是因为他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也不是兄妹的喜欢,他把你当成一个姑娘家一样喜欢,你明白吗?”容璋说的清清淡淡的。

    宁璋更诧异了:“我不明白。他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这两年来,我连他的一丝音讯都无,连一封书信、一句话都没得到?”

    容璋停住脚步,温和地看着宁璋,温和地说:“若是朋友,可以在分别之后互相牵挂、互通书信,若只是相思,分别之后,便没有联系的必要了。他知道你不喜欢昌安,可是他的志向在昌安,你与志向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选择了后者,就要把我完全、完全忘记吗?”

    容璋道:“既然没办法给你承诺,就给你成全。若是明知不可为,还不管不顾地诉说相思情,那才不会是他能做的出的事。”

    “好,我现在明白了。二姐,多谢你。我现在明白了。”

    宁璋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总算明白了卫澜的行为。

    他们两个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卫澜喜欢她,可仍然选择了科举,留在昌安。她也喜欢卫澜,可还是选择了自由,离开了昌安。他们两个人都宁肯让喜欢成为遗憾,而不会为之冲冠一怒。

    既然他们都是同样的人,她又何必责怪卫澜一丝音讯也无。

    到了将军府外,几人便分了两拨走。

    陆天纵和将离说起这城里的一个兵器铺子,偏巧将离最近练短剑,缺一把趁手的兵器。

    南渡也要跟去看热闹,嚷嚷着自己也缺一把银针。

    将离问他什么时候练上银针了。

    南渡嘿嘿一笑,说是隔壁山头上有个貌美的小娘子,练的一手好暗器。

    将离翻了个白眼。又来。

    陆天纵作势叹了口气,劝南渡做人还是要从一而终的好,不好三天两头换一个心仪姑娘的。顺便以身作则一下。

    北顾见宁璋落到后头,陪她走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开心?”

    “开心,也不开心。”宁璋愣了一会儿,偏头问他,“要是一个人为情所困,其实这说明她已经过得足够开心了吧,才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烦恼。”

    北顾道:“心中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开心的事。”

    不知怎么的,宁璋面对北顾,就觉得格外踏实,有很多话她不好意思对当归和将离说,倒愿意对北顾说。大抵觉得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遭到北顾的嘲笑。

    但她又觉得北顾对情之一字不太开窍,少不得耐心和他分说:“你没有喜欢过人,不明白这种滋味。一开始喜欢灵渊的时候,我也觉得开心,想到他就开心,见到他更开心,觉得世上的一切美好都和他有关。可是后来,我就不那么开心了。假如他觉得别人比我正确,或者帮别人和我对着干,再或者……他不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每当这些时候,我的喜欢就变成了一种很折磨的感觉,那就不开心了。”

    北顾笑了一下,然后说:“你的喜欢变成了要得到,得不到就不开心了。可是你一开始喜欢的时候,其实没想过要得到。”

    “北顾师兄,你真是聪明。人是慢慢才变得贪心的。”宁璋觉得北顾能理解,全靠聪明。

    北顾道:“你还记不记得早几年前,南渡第一次因为一个姑娘而伤心的时候,你是怎么劝他的?”

    宁璋想了想,忽然笑道:“我对他说,干什么要这么伤情,若是当真喜欢,管她愿不愿意,先绑过来再说。”

    北顾道:“结果他一次也没这么做过。”

    “我也只是说大话罢了。”宁璋低头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也许有一天,你会遇着这么一个人,能不管不顾地上去绑他,没准儿他也恰好愿意。”

    这会儿天光已经黯淡了,一轮浅浅的弯月挂在天上,笼罩着路上的行人。

    北顾的话轻的像一缕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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