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之事,尚远全不瞒着,只要宁璋愿意,他就会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宁璋大抵清楚朝中局面,不禁蹙眉道:“那兴州的官员,基本都拜在蓝昇门下,各个将蓝昇的话奉为圭臬。这要是蓝泰和过去,那岂不是如同放虎归山?还提什么整顿?”

    尚远笑道:“连你都看得清楚,父皇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只不过朝中事,有时未必需要做的太明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也是为了其他的筹码。”

    宁璋想了想,试着答道:“莫非……若是其他人去,兴州的人必不配合,恐怕还会连累百姓,而要是蓝泰和去,说不定还能从兴州那几个大官身上搜刮出一些银两,说不定真能对百姓好一些?”

    尚远的眼神温柔,对宁璋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宁璋再接再厉道:“我明白了!若是蓝泰和被梁英捏造的丑闻缠身,那对他在朝为官并没什么影响,反倒是皇上为了用他,可能还会主动帮他摆平这件事,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兴州办差。可若是……若是他因为自己的大事想要留在昌安,皇帝无论是在意臣子,还是在意自己处事的声名,都得掂量掂量轻重。”

    尚远笑道:“你很聪明。”

    宁璋开心地歪了歪脑袋:“那是啊。”

    但也是……你事无巨细,全都教我。

    这句话在她齿尖打了个转,却没说出口,她只道:“梁英这把火烧的也算及时,若没有她在前头那一番搅和,也就不会有蓝泰和的心烦意乱。只不过梁英肯定想不到后头还有这么一出,她这回也算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尚远笑而未语。

    要凭梁英的手段,恐怕她只会跟蓝凭月争风吃醋去,而这回梁英一把火烧到蓝泰和身上,背后必定有人指点。这样的时机,这样便宜他顺水推舟的局面,是谁指点,也就不消说了。

    这把火烧起来后,昌安城贵眷的圈子里讨论的愈发热烈。有人讨论蓝泰和,自然也有人讨论孟令璋。

    蓝泰和对孟家还是有几分其中的,他自己跑了孟家几次要见令璋,却都被令璋推以不好私相会面给拒绝了,后来蓝泰和便求了蓝昇的夫人亲自去了忠义伯府一趟,跟孟老太太和颜夫人好生解释,外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他也许以前同几个烟柳巷的姑娘走得近些,可是从未许过什么诺,也根本没有私生子,这得是有人设计陷害,希望孟家擦亮双眼,必不能中了别人的计云云。

    其实说起来,蓝昇的夫人能亲自来孟家一趟,的确是给孟家脸了,可她说的这番话呢,孟令璋又将信将疑。

    主要是那几个闹事的姑娘,几年前确实是昌安城烟柳巷中出了名的头牌,宋贞儿都认识,便连那蓝泰和,她也有几分脸熟——这话她没明说,但那几句支吾,孟令璋便懂了。不过宋贞儿对蓝泰和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并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至于真真假假,她是一句都不敢评价的。

    但若是决定要攀上蓝家这个高枝,跟蓝泰和去计较这件事便没有意义,况且他又给足了脸面和态度,此刻选择和蓝泰和共同面对此事,远比一时义愤退了婚要明智的多。

    令璋思来想去,只叫颜夫人表达些不满,多讨一些彩礼便见好就收,别将姿态摆得太高。

    蓝昇夫人去了一趟,说些软话、添些银两,孟家人便顺着下来,和和气气给送了回去。蓝昇夫人回去评点说,孟家这姑娘是个聪明的。

    因此蓝泰和也对令璋更加上心,后来又多跑了几次,不为别的,回回都给令璋送些小巧贵重的金玉器物,四处淘换,只为图佳人一乐。

    这些事很快又被传扬出去,百姓们津津乐道,说是蓝泰和果然动了真心,从前也不见为了哪家姑娘如此这般奔走过。而官场上的心思弯弯绕,传到皇帝耳中,便成了蓝泰和一颗心思都放在维护未来家庭的和谐上了,他也不愿叫臣子为难,便将去兴州的差事交给了尚远去办。

    其实尚远也才新婚不久,这就要被外派出去,皇帝也只好象征性的关切几句,说是孟家那姑娘身手是可以的,若是舍不得与她分开,便带着她一同往兴州去也未尝不可。

    倒是尚远推拒了,说是去兴州办差是正事,没有带家眷的道理。而况他往兴州一路跋涉,没必要叫家眷跟着受奔波劳碌之苦。

    这话说得妥帖,皇帝很满意。

    宁璋却觉得有待商榷。

    什么奔波劳碌之苦!她哪里怕什么奔波劳苦!有机会出昌安,还在乎去哪里?难不成尚远还担心她去了兴州城触景生情吗?她是个没感情的,那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影响她离开昌安出去松快松快啊!

    宁璋很无语,但也很配合,反复劝诫自己和尚远就是合作关系,不该奢求他还能帮自己换位思考。既然尚远觉得她有必要留在昌安,没事,只当在三皇子府打工了。

    尚远很大方,说要把自己身边最好的一队暗卫留给她。

    宁璋断然拒绝:“昌安城有什么危险的?倒是你去兴州才危险得紧,别像我刚遇见你那回一样,又叫人打得奄奄一息。”

    尚远笑道:“难道我对你不好?整个昌安城都知道,你可是我的心头肉,要想拿住我,只需要把你给捉了去。”

    宁璋嗤之以鼻:“你当旁人都是傻的?越是拿出来在明面上炫耀的,越是个出头鸟挡箭牌罢了,你们朝中这种人不比比皆是吗?真正的软肋,谁不是深藏心里了,你放心,旁人不会打我的主意。”

    尚远没承认宁璋的话,却也没否认,就只是笑:“万一他们足够聪明,看得出我是反向为之呢?”

    宁璋道:“那你厉害。”

    尚远笑道:“你若出去玩,也别太耍威风,还是要带足了人跟着,若是有人故意与你为难,一定叫人快马加鞭地传信去兴州让我知道。”

    “知道知道。”宁璋口不应心。

    “若是昌安城的风头不对,你便再去忠义伯府闹一闹,好让大家都知道孟家不会为了你跟蓝家闹翻,旁人便不会因为孟家而算计你。”

    “知道知道。”宁璋又补了句,“我大伯母也这么说过。”

    “你大伯母是最明白这些。你轻功不错,真有什么事,偷偷翻墙去找她,明面上少跟孟家来往。”

    “本来也不跟孟家来往。”

    尚远忍俊不禁,想想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堆话啰嗦,且语气又有些僵硬,便俯下身,想温柔一些重新措辞,谁知宁璋毫不在意他什么态度,还搡了他一下,不耐烦道:“你放心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三皇子府我一定给你经营得铁桶一般,连带着把你府上那些个不清不楚的嬷嬷都给收拾干净。”

    “……”尚远叹了口气,便重新站直,“你也不必事事想着逞强,小心那几个嬷嬷背后寻你的晦气。”

    “她们寻不了我一点,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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