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和鹿鹿出绛玉轩,先至景崇和林疏云的入境庐,送上一份给他们。

    林疏云见过许多世面,性格又算周全,大大方方道了谢将礼物收下,还不忘了调侃两句:“替我谢过你们姑娘,等她出嫁的时候,我自有东西给她添妆呢。”

    鹿鹿立刻喜气洋洋地回道:“哎,谢谢大奶奶的好意。只是我们姑娘八字还没一撇,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沾上大奶奶的福气呢。”

    “怎么没有一撇,回去说与你家姑娘安心。老太太替她想着这事呢,已经和二弟妹探过口风,王家也有这个意思,已经修书去了康州老家,王家老爷和她续弦的夫人不日就要来昌安,两家人坐一起将此事定下呢。”

    鹿鹿笑道:“若真如此,那也谢谢大奶奶相告了!”

    于是鹿鹿和当归喜气洋洋地往第二处送。

    到则崇的卧冰院,主人不在,回雪做主招呼鹿鹿和当归进去小坐,十分自然大方地接过礼物道谢,还叫小丫头抓了一把散钱给她们当谢礼,行动举止俨然是对卧冰院有话语权的半个女主人一样。

    当归和鹿鹿只客气了两句,并没在此处耽搁,便接着往下一处送。

    出去以后,当归小声称赞道:“回雪果真有福气啊,则崇少爷待人也好,也信任她,整个院子都让她做主管着,当丫鬟到此地步,真真气派呢。”

    鹿鹿也有些羡慕,轻轻叹了口气:“则崇少爷最是有情有义的,他对邵姨娘一向恭敬得很,也从没因为邵姨娘的管家权是有是无而对她态度有变。我听说很多高门大院的少爷都有些怪脾气,相比起来,咱们三少爷端的是个人品方正的人物了。”

    “你还不快去求老太太,把你也指给则崇少爷。”当归故意开她的玩笑。

    鹿鹿搡了她一把说:“瞧你说的,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伺候谁不伺候谁,难道还能由我们挑吗,但凭主子做主罢了。”

    当归道:“这话也是,还是回雪的福气好,她被指给了三少爷,恐怕以后就是三少爷的房中人了。以后恐怕就是孟家的半个主子,若是三少爷有出息,不知她将来多风光呢。不过你跟着二小姐尽心伺候,她对你自然是无有不应的,肯定也会为你的前途考虑,将你指给一个有出息的小子。”

    当归话说得轻巧,却让听的人心里生了根刺。

    好像从这一刻起,鹿鹿和回雪的命运就有天差地别了,一个即将是这高门大院的半个主子,一个却只能被打发配个混头小子,不知未来前途几何。

    鹿鹿心中未必没有想头,可她规矩甚好,最终只是跟着叹了口气,并没说别的。

    两人又到乐璋的岫玉馆。

    将礼物送出时,乐璋还堵着气,一边抱怨自己没福气进宫,只能得些宫中的赏赐,一边又问令璋得的多少,知道令璋和自己得的礼物几乎一样多,乐璋更生气了,索性气鼓鼓坐在一边浑说起来:“横竖我是个庶女,也不配跟姐姐比的,自然没资格进宫见庄妃娘娘,也不知宫中究竟上次了什么罕物。究竟送到我这里时,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岂知别人留下的究竟有多少?我知道庄妃娘娘最是大方,可如今送到我这儿便只这些货色,倘若剩下这些还要再拿去些什么,未免让人觉得臊得慌了!”

    桔梗见乐璋又开始耍小孩子胡闹的脾气,赶紧劝道:“姑娘也仔细!二姑娘同姑娘说过几次,叫说话小心,怎么一生起气来又不当心了。”

    鹿鹿笑道:“三姑娘就是这等心直口快的脾气,有什么事说出来,便不往心里去了。是咱们疏忽,想着先往岸这边走过来,再过河往姑娘这里来,其实若按咱们姑娘对三姑娘的惦记,便该第一个往岫玉馆送的。这不后头还有六姑娘、四少爷和二奶奶的,三姑娘若是都留下来,叫咱们可不好交差了。”

    “令璋的在我后头?”乐璋很会抓关键点。

    鹿鹿笑着称是,让乐璋先挑——不过也暗示她,其实她的那份就是容璋挑好了的,绝对物超所值。

    几个人好一阵哄,才哄得乐璋眉开眼笑,让她们去了。

    等一圈送完,当归捧着剩下那些回了青天外,特意先把兰香、惠香叫出来帮忙拿给拾雾,让拾雾看着给院里的人分了。其实剩下的东西本已经不多,根本用不着两个人拿着,偏当归这样做,非常明显地把青天外的等级划得森明,好让兰香、惠香越发明显地体会到,这院子里都凭拾雾说了算的,任她们是二太太给的人,也得低人一等。

    兰香和惠香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早难以忍受,将礼物给拾雾的时候,没好气地重重一摔。

    拾雾也不惯着这脾气,紧跟着抢白了一句:“不看看什么东西也敢这般怠慢,仔细你们的皮!”

    兰香哼了一声:“我们自然是没皮没脸的,整个青天外就你脸面最好,我们自然是不知道怎么仔细的。”

    “不知道正好,那我也不费心给你们分些什么了,免得你们糟蹋了东西,白搭了庄妃娘娘的恩典。”

    兰、惠二香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没办法。她俩不是没跟宁璋告过状,结果发现宁璋也是个绣花枕头,也害怕孟老太太而不敢约束拾雾,便不指望找她撑腰了,只好先忍了这口气,等找机会再收拾拾雾。

    此时将离、当归、宁璋三人便在屋内听着,将离和宁璋耳力都好,当归弱些,便靠在窗棱处侧耳仔细听。

    待听完这一套口角,当归才笑着将窗户紧闭,轻声道:“等着吧,用不了太久,她们三个自己就能打起来。”

    说罢,当归又将今日同鹿鹿的话一五一十复述。

    她知道鹿鹿是能撬动之前兴州事件的关键人物,于是这些日子也故意同鹿鹿套近乎,果然,今日被她听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比如连鹿鹿说孟老夫人知道邵姨娘的一些事,而那些显然见不得光,因为她乍提起就赶快遮掩了过去;比如她虽然是容璋身边的丫鬟,可话里话外却对邵姨娘极大的不认可,若真是从来没打过交道,怎么会不尊重自个儿主子的生母?

    总之今日鹿鹿的话是重要的,这至少给宁璋指明了一个方向,咫尺楼那些客观而不偏颇的话,也终将往一个明朗的方向慢慢涌动。

    ……

    这些日子孟家都被一个未公开说明的喜事笼罩着。

    表面上看是王辰中了进士,大家为他开心。而实际上,这开心中还有着更暧昧的一层意思,那就是王辰和容璋的婚事,已经在大家的互相试探中成了一件心照不宣的事。孟家和王家的长辈们近来也几次来往,有意为两边再促成一门亲事。

    考虑这层原因,王辰不便在孟府继续住着,便即搬回了王家大伯父那里。而王瑗因和容璋投机,又得老太太喜欢,所以被孟老太太再三留着继续住在孟家。

    这王瑗人也机灵可爱,自从知道了哥哥的心思,便三天两头奔波于孟家和王家,名义上是思念亲友,实际上却自告奋勇成了容璋和王辰两人的信使,帮两人通一些交流诗书文章的信件。孟、王两家见只是书信往来,彼此守节,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两人都要议亲了,也没必要多管这一下。

    大家都很开心,唯独颜双仪不太开心。

    早在殿试放榜那日,颜家就请黄金婆去王家说项,可惜当时人人都守着放榜的时候要去提亲,王家的门楣都快踏破了,颜家毕竟世代清流门第,多少有股子傲气在身上,不屑和其他人家相争。他们自矜身份,也对颜家的门第和颜丹阳的才貌极为自信,想着王家肯定也知道他们的意思,绝对不会和前面那些阿猫阿狗掺和上的。

    结果料的也不算太错,王家确实没和前面那些阿猫阿狗掺和上,可是似乎……似乎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怎么孟家都有一股好事将近的快活?

    颜双仪才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急着打发暮秋给她嫂子万棠传信,谁知暮秋先递过来了个文治侯府的帖子,说是为了庆祝卫泱总算科举完成,邀请亲朋好友去打马球。孟家人自然都在邀请之列,谁知王辰跟卫家兄弟两个也算认识,也被邀请了。

    颜双仪赶紧改变策略,叫暮秋赶紧把帖子给颜家也送去,叮嘱万棠千万重视,实在不能坐以待毙了。

    文治侯府的这个马球会实在是选到了好时候。先不说别人,光孟家的这几个,简直人人各怀心思,一大早便整装待发,浩浩荡荡的前往文治侯府别苑的马球场。

    乐璋这些日子和十王妃的妹妹梁英玩的很好,她们还组建了一个马球队,专门研究了一套对战蓝凭月的攻略,随时准备着在马球会上力压蓝凭月博得头彩。今日正是大开杀戒的好日子,乐璋一早就让桔梗拿出准备好的嫩粉色马球服换上,里里外外都用上最适合打马球的装束,由于打扮的时间太久,差点没赶上大队伍,到孟家一行人临出发前,乐璋才慌慌张张地一溜小跑,抢着最后一口气赶上了宁璋的马车。

    结果上了马车发现卫夫人也在车中,乐璋不禁立刻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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