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璋皱眉问将离:“这家伙武功不错,什么路数?”

    将离面色也有点不好:“他的轻功比我好,内功基础虽不如我,可显然近两年有高人指点,正处于一种将自身基础全面倾覆的状态。”

    宁璋很了解将离的这种表情,作为陆家最被看好的苗子,将离在她这个年龄段几乎没遇到过几个对手,陆天纵算一个,现在看来这家伙也要算一个了。

    “这个高人比舅舅还厉害吗?”

    将离沉吟道:“教他轻功的那位,除非章国的上官惊鸿能与之一战,当世恐怕别无对手。教他武功的那位,也许与师父就在伯仲之间。”

    宁璋眼睛圆睁:“我知道他们是谁了,这家伙真是紫气东来,能有这等机缘得他们这么久的教导!”

    “我倒各能想到一个人,只是……只是我想的那两个人,绝不可能同时对上……”

    宁璋和将离对视,同时脱口而出两个名字。

    “青音。”

    “唐止。”

    宁璋笑道:“就是他们两个。”

    “可公子唐止是咫尺楼主的丈夫,而青音是上一任楼主的旧部,郁楼主夺回咫尺楼后,从前的旧部全部清理了。他们两个如何能同时教一个人。”将离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走在卫府别苑的羊肠小径上,左右无人,宁璋便小小声说:“这委实是一桩秘辛,江湖上无人知道。我八岁那年跟舅舅舅母来昌安助她夺回咫尺楼,事成之后,她受了很重的伤,唐止才赶到。多亏我偷听了墙根儿,才知道他们两个心里各自有放不下的人,是为了各取所需才成的亲,唐止心里放不下的人就是青音,后来郁姐姐成全他们两个,叫他们远走高飞去了。”

    将离感慨:“真是多亏你偷听了墙根儿,现在全江湖还都以为郁楼主和唐止是一对神仙眷侣,在东海避世呢。”

    “嗯……其实唐止走之前给郁姐姐留了一封和离书,但郁姐姐说,唐夫人的名头很好用,并没公之于众。现在看来,唐止和青音自是一对隐姓埋名的逍遥眷侣,而郁姐姐应该始终没等到她心里的那个人吧。”

    宁璋和将离双双叹息。

    宁璋回到观战席上的时候,乐璋正满脸通红地和梁英复盘整个过程。

    宁璋好奇:“赢了输了?”

    乐璋捶胸顿足道:“根本就没有比完!我们打武球被长宁长公主和姜夫人喝止了!真可惜啊,要是没有中途叫停,我非得把蓝凭月打死。”

    “算了,真闹出人命也不好。”梁英居然还表现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理智。

    宁璋同样表示惋惜地点点头,心想可不得把你们叫停,否则这赌注一旦要兑现,横竖得有个人一辈子名声毁尽,姜夫人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场上恰巧刚结束一组比赛,由于两队的小姑娘都被叫下场冷静一个回合,所以方才两队分别是姜初、长宁各自和自己的儿子打了个二对二,姜易和长宁险胜了姜初两分获胜。

    姜夫人正不服气宝刀已老,眼见宁璋溜边过去,便策马去抓她:“小丫头,你来替我翻盘。”

    宁璋赶紧堆笑:“我也打不过姜行简,他太厉害了。要不你叫我三姐上场,其实她和三哥两个人强强联合,未必不能赢。”

    卫澜也策马过来,跳到宁璋身旁鼓励她:“你若要打,我就陪你。”

    宁璋色令智昏,就要点头,却忽然瞥到场边已经束好袖子的尚远,眼看他也要上场,就立刻改变了策略:“要不……要不你陪我看一局休息一会儿,咱们待会儿再打?”

    “别呀,这局才刚给澜儿热了身,你若跟他配合,咱们准保赢回来这一场,快快,长宁已经叫了你大伯母和阿远助阵,我们可不能输啊!你和则崇都来!”

    则崇反正是答应得很爽快,只有宁璋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再三推辞。

    尚远也策马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宁璋:“来吧。”他见宁璋一脸拒绝的样子,又补充一句,“孟五小姐,我好像曾经见……”

    “好。”宁璋知道他要说什么来威胁自己,赶快堵住他的嘴,“走,打一局。”

    将离仿佛早就预见宁璋要被尚远将这一军,已经骑着梨枝过来,她翻身下马,将月杖抛给了宁璋,宁璋接月杖、上马一气呵成,动作干净爽利,又和卫澜、姜初等人一起奔驰至场中向卫夫人挥了挥手。

    卫夫人笑着扬起手中月杖,示意场边擂鼓的小厮可以开始。

    鼓点捶起,姜易率先抢到鞠。数尺长的月杖在姜易手中简直就像生花妙笔一样,他行云流水一样勾住鞠、又绕过身旁拦着的姜初。姜夫人侧身去抢,姜易做了个假动作将她晃了一晃,紧接着就把鞠挥给了卫夫人。

    则崇一面盯着姜易、一面防着卫夫人,姜易击鞠时离他不过一丈距离,则崇立刻腾身而起,踩在马背上伸长了月杖截住,一杆飞给了卫澜,又稳稳坐回马背上。

    他这一下是马球场上难得见的身手,乐璋头一个给他加油助威,高喊道:“三哥厉害!打得好!打得好!”

    长宁长公主也是个听不得刺激的,她见第一声吆喝居然是给对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少年,立刻回头激励起自家儿子:“阿易!对方有水平,你也不要藏着掖着,把你的技术都拿出来!”

    姜易忍不住笑道:“母亲,你只要没拖后腿,就算我拿出来了。”

    卫夫人笑道:“阿易这句话说的最对。”

    趁他们开玩笑的时候,卫澜和宁璋彼此配合,疾风走马、彼此相顾控球周旋,已经渐渐将战局推进到靠近对方球门。宁璋和卫澜交换了一个眼神,卫澜立刻寻着空档抽身驶离,则崇紧跟着补位。尚远一直盯着卫澜和则崇,见他们两人位置变换,便知卫澜是要寻找最佳位置接鞠射门,他很快也跟着移动到卫澜和宁璋之间。

    宁璋眼见这是个好机会,她原本要先将鞠击至则崇处、由则崇传给卫澜,但那在挥起月杖的那瞬间,月杖在宁璋手中拐了个弯,鞠仍然往则崇处去了,可是月杖却“唰”一下脱手往尚远脑袋上飞了。

    她故意的。

    尚远早提防她故意使坏,他在马背上略略站高了身子拦住月杖,又一勾手以同样的方式给宁璋击了回去。

    月杖飞来的电光石火间,宁璋必须做出决定:是露一些身手将月杖接回来,还是不着痕迹地将月杖躲过去,还是……

    “砰——”,月杖正中宁璋背心,将她从马背上打出两丈远。

    尚远真的无语,他刚才算着那月杖正好能擦着宁璋的衣衫飞过去,实未料到宁璋竟然故意离近一分撞了上去,连这种苦肉计都能用上,真狠啊。

    卫澜立刻弃马奔至宁璋身边,见她四肢并无脱臼症状,便要抱她去休息席中叫大夫来瞧。

    则崇赶快拉住卫澜,亲自抱宁璋过去。卫澜知自己心急则乱,只好跟在一旁默默提醒自己克己复礼,轻声问宁璋哪里疼、疼到何种程度。

    宁璋装作一副咬牙坚持的可怜样:“那个叫阿远的……下手也太狠了……”

    卫澜关切道:“五妹妹,你先在这里躺一下,大夫马上就来,若是太疼的话,就抓我的胳膊转移一下。”又吩咐跟着的小厮式元,“你去地窖里取些冰块给五妹妹,另拿些蜜饯梅子来。”

    宁璋赶快给他一个介于“你真懂我”和“啊好疼”之间的笑,口中还念着:“不必请大夫,当归就会看……”

    尚远心中好笑,只是当着众人,他比宁璋还能装:“是我不好,孟五姑娘此伤绝对不可怠慢。郑太医与冯太医家里离此处最近,我差人将他两位请来,一定不要让五姑娘留下病根才好。”

    宁璋一只手搭上则崇的胳膊,向他传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则崇虽不知事情原委,但知以宁璋的身手不可能被月杖击落,此刻定是佯装受伤,断不能被太医查验。他立刻帮宁璋遮掩:“万不可惊动太医。看舎妹的情况,应该没有伤及筋骨,最好还是回忠义伯府请自己人救治,否则今日之事传将出去,一则牵累卫府,二则舎妹名声恐也有损。”

    本来这场家宴是姜夫人的好意,最好的情况是宾主尽欢,即便无法尽欢,也不应当出现这种意外之事。若传将出去,众人不仅会说卫家怠慢才使客人出了意外,亦会认为宁璋是个能惹是非的。

    尚远只是一笑:“安之兄是信不过侯府的治下,还是信不过我等同席之人?”

    则崇不善争辩,口舌中落了下风。

    将离赶快补位解围:“文治侯和夫人为了姑娘,定会不畏人言。只是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更不敢以岩墙危及他人。诸位就请不必聚在此处,我家姑娘只是摔了些皮肉,歇一歇就好了。”

    尚远极其不易察觉地轻轻哂笑一下,浑似被将离这话说服似的点点头,便闭口不言。

    眼看人都围了过来,宁璋赶快虚脱表示:“要不让我换个地方歇息一下吧,将离会医术,她能帮我看的。”

    将离一只眉毛挑起来,当归不在,她只好假装顶上:“二爷,劳烦给姑娘找个厢房吧。”

    “我带你们去。”卫澜皱着的眉头终于有一丝丝舒展,叫下人拿藤椅来抬宁璋去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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