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璋正慢悠悠喝着热茶,听当归这么一套,简直要把茶叶都笑喷出来,赶紧摆手:“用不着用不着。不用再去理论究竟背后是谁、是为的什么,即使她不说,我们心里也都有数。我不管背后究竟是谁做主,只一件事,谁敢直接对我动手,我就要算他的账,不管到底是谁指使的,谁敢碰我谁倒霉。让她们尽管背后嘀咕去吧,恨我没关系,怕我就行。”

    当归不太赞成地摇了摇头:“你倒还挺讲规矩。”

    “那当然,这些人本来就是臭虫,我没必要去翻臭虫的老巢,那也太臭了。”

    当归哂道:“得,你们去外头办事,我在里头也把事情做好了。大奶奶已经把兰香惠香两个人提走,安排到卧冰院了。”

    宁璋有点惊讶:“这么快?一下午的功夫就安排妥了?”

    当归道:“大奶奶知道你的意思,我刚把话一学,她就叫我放心,这事她来安排。”

    将离点头评点道:“噢……孟则崇的人手这么缺啊。”

    当归忍俊不禁,伸出水葱样的指头戳了戳将离的脑袋(被将离本能躲开):“哪里就是因为三少爷了,卧冰院缺人手不是一天两天的,三少爷也没急过,大奶奶虽然知道,也没急着立刻就给他张罗,这回这么快,是为了给宁璋解决麻烦,大奶奶这是帮咱们呢。”

    但凡稍微跟人情世故沾上一点,那就是当归发挥的时候了。

    她们三个搭配的也挺自如,论武功高强有将离,论人情世故有当归,论两头都沾两头不靠就是宁璋。所以当归这么说的时候,宁璋稍有感触,又有点暖心。而将离则颇为赞叹,认为林氏真是个爽快人。

    当归揶揄道:“能得你称赞一声爽快,也算难得了。”

    说完以后,便没什么要关起门来的事了,当归和将离把门窗打开通风,藏冬见开了门,才过来通知宁璋和将离,说小丫鬟们已经烧好了两大桶水,叫她们快去泡一泡。

    “藏冬姐姐,耳房里有我做好的草药包,随意用就是。”当归提醒了句。

    藏冬笑道:“我省得,常看你那些草药包,一来二去的,我也就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了,已经给五姑娘的浴桶里放了艾草包,给将离姑娘放了桑叶桂枝包。”

    宁璋迎上来给她一个甜甜的笑:“还是藏冬姐姐贴心。”

    将离也跟着甜甜的笑——非常生疏,所以刚甜了一下,就羞愧地扭脸快步走出去了。

    藏冬忍俊不禁:“要说别的姑娘泡澡,浴桶里放着的都是各色的花瓣,偏咱们守着个当归姑娘,这些药浴比花瓣可多得多了。这又是冬日里驱寒、又是夏日里消暑、又是养精蓄锐、又是排忧解郁……哎哟哟,这些药草的效果可好,咱们青天外的丫鬟们也都跟着沾了光了。”

    宁璋泡澡的时候不爱叫人在旁边看着,于是藏冬和当归特地搬了个大屏风在暖阁替她挡着。宁璋把脏衣服丢到一旁,酣畅淋漓地泡了一顿,感觉用过内力拼轻功后能舒舒服服泡这么一顿真是享受,以前在隐州的时候他们师兄弟姐妹们都被教育要自食其力,虽然家里也有丫鬟,但绝对没有伯府里侍候的这么服服帖帖,现在真是享受啊!

    宁璋正舒服得头脑发晕,忽然一个激灵又想到,昌安城人分三六九等,贵人们之所以如此舒服,不就是因为不把丫鬟当人吗?她可不能就这么被腐化啊!

    她赶快定了定心,迅速结束了沐浴。

    等擦干了以后,藏冬特意给她梳了个双丫垂髫髻,陪着她运动沐浴之后粉扑扑的小脸蛋,越发显得玉雪可爱。

    宁璋在铜镜里瞧了瞧自己的模样,也觉得心情愉悦,叫藏冬把她从宫里带出来的一个红木箱子打开。

    这里头装的满满当当,都是宫中娘娘和公主赏的东西。有庄妃娘娘赏的一对盘螭璎珞金项圈,一只苍山润玉手镯,还有仪妃娘娘赏的一对赤金红宝石石榴耳坠、一支白玉响铃簪、一对和田玉水仙花簪、一对红玛瑙桃花玲珑手串、四块康州进贡的谈禅墨、两块御赐的荼芜香、一对红宝石蜜蜡珠花、又有两匹宋国穆家独制的蓝染锦棉料子和四匹松香色的霞影纱。

    庄妃赏赐的时候,库房就那么些东西,已经挑最宝贝的赏了,而仪妃满库房的宝贝,千挑万选出来几个宁璋能压得住的,可见仪妃在宫中的待遇远远好过庄妃。

    而灵丘公主更是攒了个很大的小金库,她为了讨好宁璋,让宁璋肯对她倾囊相授,简直挥金如土,把库房打开随便宁璋挑。宁璋一开始确实被眼花缭乱的盛景吓了一跳,但想着薅羊毛尚且不能一把薅尽,小公主更不能一下子盘剥了去,于是只挑了两三件特备有意思的,一个是做工繁复的自鸣钟,一个是高冰种的翡翠酒盏,还有一个是大如鹅卵的明珠,散发着微弱的温润光泽。

    这三个东西好巧不巧,确实都是灵丘喜欢的,宁璋拿走的时候她心如滴血,但还是一声不敢吭。

    藏冬打开箱子盘点这些东西的时候,也觉确实都是宝贝,连连称赞灵丘公主真是下了血本了。

    宁璋也很认同,指点江山道:“自鸣钟和翡翠酒盏给大伯母,她肯定喜欢这两个。那个明珠给容璋送去,她晚上睡得不好,容易惊夜,屋子里头搁着这个,有淡淡微光,晚上惊醒也不会怕。大嫂身段好看,这两匹蓝染锦棉的料子都给她送去,这料子金贵得很,我看她们也讲究这个。至于乐璋……她喜欢贵在面上的东西,那盘螭璎珞金项圈送一只给她。”

    将离见缝插针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这么细心?”

    当归也见缝插针一句:“我们的呢?”

    “当然有你们的,我什么时候会给别人不给你们。”宁璋把苍山润玉手镯给了将离、赤金红宝石石榴耳坠和一块荼芜香给了当归、白玉响铃簪给了藏冬。

    将离和当归当之无愧地要了,藏冬却很忐忑,一味摆手道:“这是宫里赏的宝贝,姑娘给主子们送去也倒罢了,若给了奴婢,传出去叫人说姑娘不尊重。”

    宁璋笑道:“你若这样想,不在宫里戴不就得了,在这儿戴一戴,别人也未必看得出来就是仪妃给的。”

    她反正是愿意给的,既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些东西不合适赏给丫鬟,也实在不把别人的碎嘴子当回事,要这么着再不收,就显得是不受好意了。藏冬只好千恩万谢地收了,心想这东西要好好收藏起来,千万不能给那些眼皮子浅的人看了出去瞎说。

    宁璋满意点头:“行,给你叫人给她们送去吧。给乐璋的那个,当归去送。”

    当归有点不解:“咱们不是跟三少爷关系也好吗?别的都罢了,那个谈禅墨倒是可以送他一个,也有那个意思。”

    宁璋问:“我为何要送给三哥?”

    “他对你不薄啊,这都不给?”

    宁璋摇摇头:“不给。反正别人也都知道,我不做面子功夫,和谁关系好就送谁,关系不好就不送。我若是给了三哥,他们反倒知道我们两个原来是关系好了。”

    当归点头,私以为宁璋果然长进。这话是当着藏冬说的,宁璋越发信得过藏冬,有些话也不都刻意瞒着她了。

    藏冬默默记着以后别表现出来同卧冰院走得太勤,想想又道:“六姑娘也不给吗?几个姑娘都有,若她没有,恐怕生了嫌隙,这个面子少不得还是要做一下,毕竟六姑娘和三姑娘跟咱们……”

    话没说出来,意思却清楚:她俩跟宁璋的关系都不咋地,结果只三姑娘有而六姑娘没有。

    宁璋悠悠笑道:“谁说不给老六了。除了我挑出来送人的这些,其他的都是令璋的。”

    “都给六姑娘?这些未免太多了吧……”涉及到这种在伯府行走的面子功夫,藏冬实在不能不劝,“府上好多人都没分着呢,偏六姑娘这么多,别人尚且不论,单单三姑娘知道了,恐怕就要闹了。”

    宁璋道:“乐璋要闹,那就是他不明事理。毕竟我当时是好险进了宫,那天要是我没能起得来,进宫的就是乐璋,到时候好东西都是她的,如今我分她一半,也不算多。”

    宁璋就是要拿这件事来膈应一下令璋。颜双仪图谋了别人,还想将这事悄没声地遮掩过去,那不可能。既然她们叫她不痛快,那她不介意借助流言蜚语把这事往外抖搂抖搂,让别人看看热闹。

    藏冬虽然并不准确地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宁璋这话,知道这“险些进不了宫”恐怕与颜夫人和六姑娘脱不了关系,再加上她这一番举动,藏冬也就琢磨出来宁璋这话说的语焉不详的道理。看来她是想让这事情热闹出去,话不说明白,就是要让人猜,越是不清不楚地放出去,大家的猜测才能五花八门。

    礼物分好之后,藏冬带着几个小丫鬟分别给卫夫人、林氏、容璋等人送去,当归拎着小小一个匣子往岫玉馆去,而宁璋和将离分别抱着高高的两摞东西,特地途径岫玉馆门前那条路,有说有笑热热闹闹地给明珠阁送去。

    她们说的很热闹,热闹到岫玉馆门前来回的小丫鬟都听清楚了,那两大摞都是给令璋送的礼,而当归拎着小小一个匣子过来拜访的时候,乐璋的脸当时就耷拉下来了,她藏不住事,干脆有话直说:“我没看错吧?刚才丫鬟说,宁璋和将离可是抱着高高的两堆给明珠阁送去了,到我这儿就你这么一点点来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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