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凭月这才想起来颜丹阳和令璋还是表姐妹的关系,恐怕惹她生气,赶快笑着把她拉住:“唉哟,瞧我们光顾着说闲话,人家亲表姐坐在这里,你们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

    说着,蓝凭月朝刚才散播八卦的小姐妹那边皱了一下眉头。

    颜丹阳道:“谁爱说什么,我原也堵不住她的嘴,只是我姨母和孟家表妹其实并非你们说的那样坏。她们都是直肠子,根本不会算计人,况且这一向又跟府上那个邵姨娘关系处不来,这话既然是从梁英那里说来的,想也知道是谁散出来的。”

    蓝凭月道:“这也说的公道,确实是她们只顾着嚼舌,没往里头想一层。”她打了个圆场,又把颜丹阳拉回来按在椅子上。

    其实聊八卦嘛,谁管真相是什么,说爽了就完了,只不过当着颜丹阳的面子先哄一哄罢了。但是这么一来一回,场子已经冷了,座中小姑娘都看蓝凭月的意思,不敢先开口。

    蓝凭月只好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跟王辰的婚事就定在了明年开春,你可是咱们姊妹几个里头最早定下婚事的,可与从前有什么不一样的?”

    一提到王辰,颜丹阳就很快沉浸到了一种少女的娇羞中去,脸颊微微泛红,低头微笑道:“并没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是母亲多嘱咐一些,嬷嬷也叮嘱我一些规矩,怎么管内院,怎么管庄子……哎,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要操心的事情多得很。”

    气氛暖和起来,小姑娘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

    “你和王辰现在还能见面吗?”

    “王辰如今还去你家拜访吗?”

    “他是不是还没封官职啊?这都多久了?”

    颜丹阳其实还不知道颜家和王家牵涉到官司的事,万大娘子对她一向保护的很好,平常她不出门,也就是蓝凭月组局的时候她会赴约,万大娘子还专门嘱咐过蓝凭月,所以蓝凭月心里也有数,当着颜丹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同时也偷偷警告了几个小姑娘让她们别胡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颜丹阳尚且不明就里,只自己思忖着笑道:“想来朝中如今并不缺人,等要用人了,自然就会给他定职位了。”

    座中有个户部左侍郎之女叫郑饮香的说:“不会吧,我听父亲说如今朝中人手紧张的很啊,不说状元榜眼,前三甲多多少少少都定下来了,光三甲我听说的就有很多已经直接上任了呢,怎么他还没定下来?”

    蓝凭月赶紧瞥了郑饮香一眼,这小姑娘之前没太出来聊八卦,蓝凭月还没来得及跟她知会这事,这会儿问这个话,难说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膈应人。

    但颜丹阳单纯了一些,没想到这一层,还有些为王辰担心:“说不得圣上有什么裁决呢,只好耐心等待着。”

    郑饮香又道:“趁现在还没定,还是先去打点一些的好,若是他被外放到什么偏远之地做个支线,回头你是留到昌安呢,还是要跟他去呢?哎,这种事情说不好的,早些打点,说不定能留到昌安做官。”

    蓝凭月恨不得把眉头都拧到一起:“还打点呢,现在不就是因为怀疑打点惹起来的吗?你是真不会说话,还是在坑人啊?你要是对自家姊妹都起坏心,趁早咱们也别来往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座中几个小姑娘倒是都震惊了。知道的明白她是在遮掩此事,可是这不相当于不打自招吗?

    颜丹阳心里一惊,忙问:“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王辰……之所以没有封官,是因为他犯了行贿之罪?”

    “啊?我可没这么说。”蓝凭月矢口否认,感觉这个否认的不够有分量,又补充了两句,“圣上还没定呢,现在谁要是这样说他,你可别信。”

    颜丹阳脸色更差了:“凭月,你别瞒我,他是不是真的犯事了才被圣上冷落到现在的?”

    蓝凭月感觉实在瞒不住了,满脑门官司地叹了口气,赶紧握着颜丹阳的手拍了拍:“这个事情原本我不好说的,万大娘子叮嘱过叫我们瞒着你,但你现在既然知道一些了,我也不好再瞒了,否则你更担心。”

    颜丹阳急道:“你快说,是我要你说的,不必担心我母亲。”

    蓝凭月道:“就是有人在衙门上告你你家和王家勾结,让王辰中进士,然后他要答应娶你。当然当然,这个我是不信的,咱们都不信。”

    围着的小姑娘也都纷纷表示不信,

    颜丹阳问:“他们去哪里告了?王家伯父就是昌安府尹,怎么会理这种恶人?”

    蓝凭月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人给督察院递了状纸,你知道督察院那群人可烦了,他们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要查。所幸现在只是在查,并没有定罪。你千万别太担心,回头也别跟万大娘子说这个事情,她恐怕你知道了以后心里难受,她若知道我透给你了,我就成罪人啦。”

    蓝凭月确实有点怕万大娘子,觉得她太血气方刚了。

    颜丹阳果然心里难受,她的眉毛耷拉下来,伤心欲绝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祖父为官一辈子,最恨蝇营狗苟,我父亲也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会去诬陷我家和王家,王家伯父也是最刚正清流之人,真是冤枉……”

    其实颜丹阳本来对王辰的感情一般,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从没想过违抗,只是顺应罢了。但这件事情竟然让颜丹阳对王辰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觉得颜家和王家都是被诬陷的,她和王辰竟然成了苦命鸳鸯。而又想到王辰中进士这么久没有定职,反而还要接受查办,一定心里非常难过,可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给王辰任何安慰……

    颜丹阳心里揣着这个事情,小姐妹的局也待不下去了,她木讷地听她们又推拉了几句,没过多久就告辞要走。

    蓝凭月见她心思反正已经不在这里,也就不再强留,只反复叮嘱她回去千万别露出马脚,别让万大娘子担忧。

    颜丹阳只说放心。

    上了马车却叫人往王家去。

    颜丹阳心中惦着王辰,但更惦着规矩,即使是十万火急,她也不会贸然冲进王家和王辰见面,这要是传出去未免太伤体面。她只叫人把车听到王家后院的小门旁边,让车夫去跟看门的小厮通传一下,叫他把王辰身边跟着的书童叫出来,就说这边有人要同他说几句话,连名字也没留。

    那小厮也挺懂事,看样子就知道马车里坐的定是个闺秀小姐,也就没多问,忙着进去把王辰的书童叫了出来。那书童认识颜家的马车,隔着马车窗子听颜丹阳嘱咐了几句,大约就是让王辰放心,她相信他的清白,也相信一定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自己一定会耐心等他的。

    说了这几句之后,马车里头就没了声音。颜丹阳很害羞。

    书童恳切表达了几句谢意,只说公子一切都好,也请放心。他又等了一会儿,见里头始终没再说话了,想是这小姐的性格使然,也就告辞回去了。

    颜丹阳等他走之后,才悄悄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王家内外一如往常,并没什么不同,连那书童都是平淡无虞的样子,可是这样的稳定和体面想来都是给外人看的,里头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颜丹阳以己度人,心中愈发难过,略坐了会儿才叫马车回去。

    谁知马车才刚驶离王家侧门两步,就有一个穿棕红色衣裳的少年拦住了这马车,毫不客气地和车夫并肩坐着。车夫大惊,想把他喝下去,谁知少年功夫了得,眼疾手快按住了车夫的胳膊,压住他的穴道,让他稳稳地把马车往前开了一阵子,驶出王家的视线范围才停住了。

    马车车门约莫开了个缝,颜丹阳能看到前头坐的是个少年人的身影,不知究竟是何门路,她紧张得心跳加速,却又不敢喊叫,只捏紧了手帕害怕。

    那少年没回头,往后递了一封手抄的切结书,声音低低道:“喏,有人交代了,设计陷害做了场局,你若找到这个人,查清楚幕后主使,也许就能脱离这个困境。”

    颜丹阳手哆哆嗦嗦地赶快握住了那封切结书,问:“请问您是何人?”

    “好人。”

    少年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小巷子尽头了。

    车夫还紧追了几步,想看看这人到底往哪边走了,可此人实在太快,真是一阵风似的,他往前追了两步,就不知道该看哪儿了。

    趁这个当儿,颜丹阳迅速把切结书看了一遍。这封切结书正是当初南渡吓唬着外头庄子上那个叫陈青汉的人写下来的,里面陈述了施眉与他们做的交易,包括如何编造说书故事、如何收买说书先生在昌安大肆散播谣言、如何找人收集颜家和王家那些捕风捉影的证据又去督察院送去……一一都写在了切结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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