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璋听到身后呼啸,可将离叫她不要回头,只管往前走,她会替她将一切伤害挡住。

    将离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她将飞刀、长剑、各种长兵短剑一一击落,不仅护住宁璋,也护住马匹,让宁璋可以不回头,一直往前走。

    随着伤口的血汩汩流出,将离的力气越来越不足。

    她咬紧牙关护着宁璋,身体内迸发出拼死一搏的能量。

    两边几乎是生死相搏的气势。

    将离力有不逮,身体摇摇晃晃。她虽一声不提,宁璋却隐约感觉出不妙,一手牢牢抓住将离,高喊道:“我是北辰酒酒,咫尺楼难道没听过我的名字吗?你们若敢伤我,郁无灵一定会要你们的命!”

    她从没见过这样强劲的刺客,普通的杀手不会有这样的默契。这些人要么是宫中深藏不露的死士,要么是咫尺楼一流的杀手。她就赌蓝明玉不会下这样的血本杀她,就赌咫尺楼人人听过北辰酒酒的名字。

    那几个刺客果然一愣——没有人见过北辰酒酒,却都知道这人是郁主儿唯一的外甥女,知道咫尺楼有一支精锐之师专门负责北辰的安危——但是因为没见过,所以不知真假,只是一愣。

    这一愣就足够给宁璋搭弓射箭的机会。

    三支长箭分别射向三个离得最近的刺客,既稳且准,正中当胸。

    她有这样好的准头,只是可惜内力不足。箭中,却也只伤对方皮肉而已。

    刺客中箭的同时,也越过将离,长刀刺向宁璋。将离拼命挡了一下,只稍改变了那长刀的去向,偏了宁璋的脖颈儿,却也刺中了她的肩膀。

    长风呼啸。

    那一瞬间宁璋的恨意燃起,她后悔在昌安城收敛锋芒,后悔对那些试图伤害她的人避其锋芒,她来帮尚远,却帮的自己处处忍气吞声,处处大局为重,一身的伤。而今她与将离命悬一线,只因当时中了那散功的香!

    宁璋不顾肩上伤口,咬牙将那刺客原本中的箭狠狠推进他胸膛里。她借力从马背上跃起,让将离仍然躺倒在马背上前走,而她握住刀柄抽出,堵在几个刺客之前。

    陆家武学的功法中有一门,是以虚当实。虽耗精力,却可在内力比拼不过时,以虚招胜实招。这一门她从前学的少,只因笃信自己的内功一定能胜过他人,而今千钧一发之际,那功法一幕幕从脑海中过去,她一瞬间醍醐灌顶,握着带血的长刀与几个刺客周旋。

    这几个刺客已被将离消耗大半,彼此也都伤痕累累。咫尺楼的武功路数宁璋是清楚的,她几乎是精准的每一步都预判在刺客之前,精准的用了每一个虚招骗取他们的破绽,然后用并不太足的力气一次次杀到他们原有的伤口之上。

    那时宁璋心想,原来人之将死,是可以迸发出这样无穷的力量的。

    她甚至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比往日迟缓许多,只是对方也如此,大家都拼着最后一口气。

    她想起郁无灵的一句话,高手比拼,到最后,比的是谁先露出破绽。

    而幸好她总算比他们多捱了一些时间。

    先是那四个刺客气尽血竭,一个一个倒在地上。

    然后是那把长刀锵然落地。

    然后是宁璋。

    ……

    当宁璋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和尚远的初见。

    被打晕的经历于宁璋而言实在是寥寥无几,这一次又尤其不同。她是身负重伤力竭晕倒的,晕倒前眼睁睁看着自己汩汩流出的鲜血,和远处满脸焦急却也力竭而从马上摔下来的将离。

    她算是领教了昌安城的厉害,也算是更加明白尚远的艰难。

    她闭着眼睛,想起在外祖母那里看过的《治国政要》的抄本,又想着,等尚远回来,她得把那上面的东西告诉他。

    这两年她陪在尚远跟前,虽然身体力行地帮他,心中却始终有几分提防。她怕尚远知道陆家有当年章国的治国之本,便会变本加厉地从陆家夺取更多,因此她守口如瓶,不愿牵扯陆家,不愿招来祸端。

    可是这回她自己在鬼门关上晃悠了一圈,就好像隔着漫长的时光,与过去的尚远真正站在了同样的战线上。

    这一路上如此多荆棘丛生,不知哪条路通往光明途,他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却不能回头不能退缩,因为身后有一众人需要仰仗他,若非是他,便难见光明。

    这些话,尚远从未对她说过。她只知道他的路难走,却没想到原来是一步步都踩在生死一线的难走。众人当他是光的那个人,殊不知他所见的,全是黑暗。他已经是如此殚精竭虑地寻找志同道合之人,他的每一个相信,总归是先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去博一份信任的。而宁璋此刻才意识到,这信任已是多么的不易,换来的却是一半的提防。

    宁璋叹了口气。

    紧接着听到跟前响起当归的声音,“我的老天,总算是醒了。”

    当归立刻想要开门喊人,被宁璋叫住。

    “嘘……”

    当归顿了顿,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倾耳听了一下。

    “别出去。”宁璋艰难开口,“谁救的我?我昏了几天?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形?一五一十……”

    “还一五一十,话都说不动了还一五一十。”当归忍不住唠叨了两句,折返身坐回宁璋身边,还是一五一十跟她说了因果。

    宁璋昏倒那日,所幸所有刺客都死在她手下了,将离虽然也身负重伤,但还是忍着先将关键伤口给扎紧,又迷迷糊糊把宁璋扯到了隐蔽处,一直咬牙伏着。她先看到梁家的马车到附近转了转,走了。又看到卫澜驾车而来,才出声呼救,坐着卫澜的车回了肃亲王府。

    将离留了个心眼,让文桥和龙禾把正院守得死死的,除她们两个之外,任何人不要放进来,肃亲王府的任何消息也都不要透出去。

    为此,卫澜也未敢延请太医,而是按照将离的嘱托,去咫尺楼请了医师。咫尺楼有个叫苍苍的医师,受陆离指点过一二,于药理上极通,刚巧她又在咫尺楼,听说是陆家小姑娘受了伤,便赶着过来帮忙。好巧不巧,咫尺楼那几个刺客用的毒正是她配的解药,毒很快就解了。将离的底子好,解毒疗伤,没什么大碍,反倒是宁璋虚得不行,一睡就睡了三天。

    然后当归就到了昌安。

    当归说到这儿还有些不服气:“好在我跟他们几个平时经常书信往来。不过你们伤成这样,我竟然是从咫尺楼知道的消息,不是从你们这里知道的消息。”

    赶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见到了陆天纵。

    宁璋心里咯噔一下:“舅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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