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贺川的话让温言希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秒温言希的小脑瓜像炸开一样嗡嗡的,她脑子里无数错综复杂的念头似乎都被炸成无数稀碎沫子,发出灼热温度,烫得她体无完肤。

    她不确定逄贺川说这话是玩笑还是认真。

    温言希的表情不自然到了极点,她甚至连看逄贺川一眼都不敢:“别开玩笑了,小,小叔叔。”

    逄贺川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猜不到温言希这时候叫他小叔叔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提醒他这个禽兽,他们是叔侄这不可以。

    逄贺川漂亮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桌面,懒懒散散的目光十分大胆直白地落在她唇上。

    昭然若揭的下流。

    逄贺川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志在必得的狂放。

    他笑笑,亦正亦邪:“我没开玩笑,小侄女。”

    温言希呆怔,不管和逄贺川相处多长时间,他这个人都像一个无解的迷,让人看不懂。

    她咬咬牙,直接说了心里话:“不可能。”

    逄贺川似笑非笑:“话得说清楚,不可能还是不愿意?”

    “不可能,我也不愿意。”

    逄贺川的笑让人看不懂他背后真正的意图:“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要么他搬回卧室和她睡一张床,要么她吻他,人情就算了了。

    温言希看看他又看看桌上闪烁的烛光。

    逄贺川催她:“选吧。”

    温言希手边就有一杯水,她按住蠢蠢欲动的手,犹豫了再犹豫:“我办不到。”

    一个人情而已,不还就不还了,顶多她脸皮厚点这事就算过去了。

    逄贺川眼角向上挑起:“那么,从今晚开始我回房睡。”

    他向来说到做到,他说搬回主卧就一定会搬,他说不让她搬,他也一定可以扣住她。

    和逄贺川睡一间房,温言希想都不敢想那得有多恐怖。

    乍一看逄贺川是让她选,可事实上她压根没得选。

    “我,等等。”

    逄贺川挑眉:“想好了?”

    温言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起身一步一步,慢慢朝逄贺川挪过去。

    逄贺川坐在那儿,一步也没动弹,就等着温言希主动凑过来,可温言希一副即将上刑场的表情真是刺眼。

    好嘛。

    他就只是让温言希吻他,她却跟要她去死一样摆出英勇就义的表情。

    他还是对温呆鹅太好了,才一个吻就能让她痛苦成这样。

    这么下去不行,看来他得多练练温呆鹅的适应能力。

    这点皮毛她都受不了,以后她不得哭着求他。

    一想到温言希泪眼汪汪地求他,他某根敏感的神经似乎也跳了跳。

    身下隐隐的,紧绷着,得不到释放。

    温言希已经走到他面前停下,她指关节攥的发白,神经线绷的发紧:“你,你可不可以闭眼?”

    因为太紧张,温言希的声音在发抖。

    听话的温言希让他心情愉悦,逄贺川大发慈悲的闭上眼睛:“可以。”

    餐厅暧昧昏黄的光线落在逄贺川脸上,他细腻的皮肤被渡上一层人畜无害的柔光,纤长的睫毛被灯光照出炫彩光点,他安安静静闭着眼,颇有耐心地等她下一步动作。

    这么看着逄贺川,他似乎也没平日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一个帅气洒脱的桀骜男人。

    温言希没让他睁眼,他就一直闭着眼睛。

    “温言希,你故意拖时间呢?”

    温言希心想,如果逄贺川能一直我闭嘴不说话,一定更讨人喜欢。

    她闭上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咬紧牙关,嘴唇极快速地碰了碰逄贺川侧脸,蜻蜓点水般的蹭了蹭,跟着又马上挪开。

    逄贺川不满足于此,但他很清楚这已经是温呆鹅目前能做的极限。

    温言希远远退开,逄贺川一睁眼就看到耳朵烧红的温呆鹅怯生生地看向他。

    她害羞的样子在逄贺川心上卷起狂风暴雨。

    对男人而言,所爱之人羞怯,娇软全都是绝佳的催情剂。

    让他欲罢不能。

    逄贺川长时间的注视让温言希很不自在,她稍低了低头,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很轻:“好了。”

    他眼里只有她:“和我抖机灵?我让你吻的是脸?”

    温言希小声解释:“你也没说不可以。”

    逄贺川皮笑肉不笑:“下次可没这么好糊弄。”

    温言希松了一口气。

    虽然逄贺川语气不太好,但他这么说是决定放过她这一回了。

    非遗宣传活动当天,市电视台记者也来采新闻。

    赵书言和记者聊起她小时候在乡下和同龄的女孩子们在课堂上跟女书传承人学女书的那些趣事。

    谈及女书未来的发展空间,赵书言有些担心:“过去村里的孩子们放学之后没什么消遣,闲着没事就一起学女书,现在的孩子们生活都被补习班,兴趣班填满了,学女书的少之又少。”

    记者问她:“这样的现状,你担心吗?关于女书未来的发展。”

    “说不担心不现实,但现在大环境如此,我也没办法改变,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尽我的力量多做点。”

    “为了争取女书的发展空间,你都做了哪些努力,能具体说说吗?”

    “开设女书学习班,融合女书与书法,加上政府每年都有政策倾斜,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比早几年好多了。”

    采访进行的很顺利,活动结束后赵书言送了一幅女书书法给温言希。

    赵书言:“多谢你之前联系我,我才没有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不不,是我该感谢您愿意参加这次活动。”

    温言希没好意思收赵书言的礼。

    赵书言:“收着吧,当做纪念。”

    “谢谢您。”

    宣传活动结束之后,唐姐请团队吃饭,犒劳大家这阵子的辛苦。

    晚上温言希回的晚,凌晨才到家。

    她本以为逄贺川应该已经睡了,没成想她一进家门就看到逄贺川跟门神似的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灯也不开。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温言希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影杵那儿。

    她只要稍动动脑子就能猜到那个黑影是谁。

    温言希有点忐忑:“你怎么还没睡?”

    她也没开灯,就这么隔着昏昏暮色和他说话。

    她总觉得只要看不到逄贺川的表情,她就安全点儿。

    逄贺川冷着声反问她:“怎么回这么晚?”

    “我给你发了消息的,今晚公司聚餐,会晚一点回来。”

    昏暗中,温言希看到那个高大黑影起身,摸着夜色朝他走了来。

    啪—

    大厅的灯被打开。

    高大的阴影压下来,覆盖温言希。

    跟逄贺川一比,她娇小的像一只小兽,而逄贺川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他们实力悬殊的让人不需要动脑筋想都能猜到温言希是绝对弱势的那一方,结局好坏,全在逄贺川一念之间。

    逄贺川幽暗的眸子盯着她:“只有这一次。”

    温言希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他说的是聚餐只有这一次,还是晚归只有这一次:“聚餐还是?”

    “都一样。”

    温言希不服:“凭什么?”

    先不提她和逄贺川只是名义夫妻的事,哪怕他们是真夫妻,逄贺川也没权利限制她的行动。

    逄贺川的笑恣意张狂:“温言希,你以为我现在在跟你商量?”

    温言希愣了愣:“……”

    他的眼神气势都不是一般的吓人。

    这让明明占理的温言希莫名理亏起来:“你等很久了?”

    要是逄贺川一整晚都在等她,那他心情不好也不是不能理解。

    逄贺川没什么表情:“这是通知,不是商量,更不是征求你同意。”

    温言希本来还想哄一哄逄贺川,可听他这么说,她更加不服气:“……”

    逄贺川看着她,他不用再多说一句,温言希已经没胆子反驳。

    和逄贺川没道理可讲。

    温言希不再理他,她绕开他上楼:“我困了。”

    逄贺川想说什么是他的自由,但她要怎么做也是她的自由。

    与其浪费时间和逄贺川讲道理,不如敷衍了事。

    听她说困了,逄贺川倒是没拦着不让她回主卧休息。

    这一晚上两人心情都变得奇差无比。

    杂志社活动结束没多久,温言希就病了。

    起初温言希只是轻度感冒,温言希没去看医生拿药,到了第二天症状突然严重起来,在萧阿姨的强烈要求下,她去医院拿了感冒药。

    第三天温言希开始发烧,嗓子冒火似的,热辣辣的疼。

    那一天温言希跟主编请病假没去杂志社。

    因为难受,胃口变差,温言希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室睡觉,除了饭点萧阿姨把饭菜和药送进来给她吃,余下的时间她昏昏沉沉一直睡着。

    温言希也不清楚她睡了多长时间,她最后一次睁眼,卧室里已经洒满昏黄的余晖,窗外是马上要落山的夕阳,死气沉沉的。

    萧阿姨在外面敲门:“太太,差不多要准备吃晚饭了。”

    温言希虚弱地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萧阿姨把饭菜推进卧室,她把温言希扶起来:“太太,刚才逄先生来电话说晚上回来。”

    前几天逄贺川出差飞美国,按原定日程他后天才会回来。

    温言希蹙眉:“他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好像是听说你病了,所以提前回来。”

    “你跟他说的?”

    萧阿姨摇头,先生出差不到三天她就把太太照顾的重感冒,她哪敢主动提这事,更何况之前温言希也嘱咐过她不要说,她当然不会跟逄贺川说这些:“好像是周先生说的,大概是家里司机跟周先生说的。”

    温言希有些懊恼,她怎么忘了跟司机通个气。

    “我知道了。”

    萧阿姨看着温言希吃完东西:“半小时后,我来提醒你吃药。”

    “不用了,我想下楼逛一圈,今天一天都在床上睡觉,脑子都睡糊涂了。”

    可能是白天睡的多,把她最近这阵子缺的觉都补了回来,这会儿吃完东西她人也跟着精神不少。

    温言希换了身下楼,萧阿姨陪她下楼逛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温言希在楼下走了会儿就觉得冷。

    温言希缩了缩肩膀,裹紧身上的毛衫:“萧阿姨,我们回楼上吧,我觉得有点那冷了。”

    萧阿姨:“冷?那我们赶紧回楼上。”

    回到楼上,温言希吃了药又躺下了。

    因为咽喉发炎严重,睡梦中的温言希差点窒息,呼吸困难的时候,她就翻个身调整一下睡姿,重新睡过去。

    一整晚,温言希睡的迷迷瞪瞪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露出一条缝,她看到有人打开她卧室的门进来。

    走廊的光倾斜落下,穿透卧室的沉寂夜色。

    那个人穿着黑色大衣风尘仆仆而来,他高大颀长的影子落在地上,令人安心的影子。

    卧室的灯被打开。

    好刺眼的光。

    温言希重新闭上眼睛睡过去。

    逄贺川一打开门就看到缩成小小一团的挤在床角的女孩,心被刺痛了一下,他头也不回:“暖气打高点。”

    萧阿姨忙应声:“好。”

    逄贺川走过去,鼓成小山包的被子底下藏着一个生病难受的女孩,他抬手掀开被子一角,女孩憋憋屈屈缩成一小团,一张小脸因为在被子里闷了太长时间而偷着病态的红。

    即使这样,女孩怀里还抱着那只碍眼的玩偶。

    换了平时,逄贺川会觉得这破烂碍眼,但今夜他顾不上烦那个破烂玩意儿,他拧着眉,伸手测了测女孩额温。

    女孩额头烫的厉害。

    逄贺川眉心跳了跳,心惊肉跳:“她烧这么厉害,你都没发现?”

    萧阿姨刚想解释半小时之前她上来确认过温言希的情况,当时温言希没发烧。

    不过逄贺川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他让阿成联系医生:“叫李医生来。”

    挂断电话,逄贺川对萧阿姨说:“去医院拿的药不管用,怎么不早点让她换个医生?”

    萧阿姨:“对不起,先生,我没照顾好太太。”

    不出半小时,阿成把李医生带过来。

    温言希病的厉害,物理退烧不管用,李医生给温言希开了点滴。

    但温言希怀里死死抱着暮暮,李医生抽不出她的手。

    李医生无助地看向逄贺川:“这……”

    逄贺川侧了侧脑袋让李医生闪开:“我来。”

    逄贺川上前掰温言希的手,他才把暮暮从她怀里扯出来一只腿,女孩立刻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吟,重新把暮暮圈回怀里,语气又娇又软,像是撒娇又像是发泄不满。

    她声音娇俏,委屈极了,听的逄贺川心软。

    逄贺川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她难过,他俯身过去,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乖一点,医生要给你打点滴,这样你的病才会好。”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逄贺川再一次把温言希的手抽出来,这一次他没动她怀里的玩偶,她也不再哭闹。

    逄贺川倾身向前亲吻她额头:“乖。”

    打上点滴,女孩另一只手抱着暮暮乖乖躺着。

    逄贺川让萧阿姨往温言希手底下垫了个加热的垫子。

    周傲成:“贺哥,线上会议时间到了。”

    这次逄贺川去美国是为了视察BCI,但行程还没结束温言希就病了,所以他放下手上的工作,匆匆赶回来。

    视线落在女孩身上,她没醒,逄贺川就有一百个不放心:“电脑拿过来。”

    周傲成犹豫片刻,看看床上虚弱的女孩又看看逄贺川:“好。”

    因为逄贺川有意控制会议时间,所以会议以极为高效的速度结束。

    半小时后,会议商定BCI团队新一轮目标,项目顺利结合政府政策调整,进入下一个阶段筹备。

    温言希还睡着,点滴也没打完。

    周傲成:“贺哥,李医生就在隔壁,萧阿姨也在这看着。你先下楼吃点东西吧。”

    本来这场会议逄贺川应该亲自在洛杉矶主持,但因为温言希突然重感冒,逄贺川放心不下赶回来才改成线上会议。

    现在因为温言希情况不太好,逄贺川风尘仆仆赶回来,一天了,只吃了三明治。

    逄贺川终于起身,从回家起他就一直守着温言希,身上的衣服都没换,他交代萧阿姨:“有什么事立刻过来找我。”

    萧阿姨:“先生放心。”

    期间李医生进来换过点滴,温言希一直睡着,别人动她手臂,她也没什么感觉。

    会议结束,逄贺川过来确认温言希情况,他问萧阿姨:“她怎么样?”

    “烧退了,李医生进来换了一瓶葡萄糖。”

    逄贺川眼皮轻掀,随意扫过新瓶子,他伸手摸了摸温言希额头,她额头已经没刚才那么烫。

    悬着的心稍微回落一些。

    屋里暖气足,没一会儿,逄贺川身上已经热出一层汗,他随手脱了大衣外套放在一边。

    逄贺川垂眸,忽然看到温言希眼角溢出一行泪,她侧身躺着,那滴泪从她鼻梁滑落,隐入鬓角,在枕头上洇开一圈泪花。

    心跳一紧,逄贺川皱眉,指腹擦过温言希挂着泪痕的眼角帮她眼泪擦了。

    萧阿姨在边上看着:“可能是做噩梦了。”

    逄贺川一言不发。

    萧阿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两点:“很晚了,先生去睡吧,我在这里看着。”

    逄贺川熬了个通宵从美国赶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今晚要继续熬着怎么能行。

    因为担心灯光晃着温言希眼睛,打扰她休息,逄贺川让人把卧室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夜灯照明。

    逄贺川穿着黑色毛衫,半张侧脸没入看不清的寂寂夜色,侧颌线坚毅,眸色比夜色冷,只一眼不错地盯着温言希看。

    周傲成拿来一些文件给逄贺川签字:“贺哥,你要是放心不下,我在这里看着,你去睡会儿。”

    逄贺川把签完字的文件递回去给周傲成:“不用,把我房间的衣服还有递须刀那些拿过来。”

    夜里温言希又一次烧起来,李医生进来看了好几次,好容易才让温言希的高烧退下去。

    温言希闷出一身汗,萧阿姨找出来一身新睡衣:“先生,我帮太太换还是……?”

    逄贺川想了想,到底还是起身出去:“你给她换。”

    等萧阿姨帮温言希把衣服换好,逄贺川进来对萧阿姨说:“你回去睡,我看着她。”

    “先生你一个人能行吗?”

    逄贺川点头。

    屋里只剩下他和温言希。

    逄贺川守着温言希受了一整夜。

    早上温言希一睁眼就看到坐在一边闭眼小憩的逄贺川,他穿着白衬衫,内搭一件黑色短袖T恤,下边配了一条同色休闲裤。

    看上去,他好像在这里守了一整夜。

    温言希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她好像看到逄贺川回来了。

    那个穿黑色大衣的大高个。

    而且昨晚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把手放在她额头上,不知是她发烧,还是那个人手冷,她觉得那人的手好冰。

    温言希抬了抬胳膊,看到手背的白色贴条。

    她盯着手背看了有一会儿,原来她昨晚真的发烧了。

    逄贺川正好醒来,他起身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测她额温:“醒了?”

    这个动作昨晚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会做起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逄贺川:“烧退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温言希一抬眸看到逄贺川双眼布满红血丝,她摇了摇头反问逄贺川:“你熬了一晚上?”

    为了照顾她?

    逄贺川眉尾飞扬:“这就感动上了?”

    温言希起身靠着床头:“你不是后天才结束工作,这么赶回来没事吗?”

    逄贺川往她背后垫了枕头,他在床边坐下,双手圈在她身体两侧把她围起来:“少担心我,你知不知道你整晚都在发烧。”

    可能是人在病中没恢复,对上逄贺川目光的一瞬,温言希心跳有些快。

    不正常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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