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溪边看看!”辰溪就在绿妖集市的旁边,她向来如同一位娴静的姑娘般缓缓地从集市边流过,这会儿远望过去,只见在辰溪的上方散着莹莹的绿光。
“看起来好美啊!我们也去瞧瞧。”人们望着辰溪的方向,惊叹不已。集市的人群纷纷往辰溪的方向涌去,当如水的人潮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的时候,危险便也隐藏在其中。“好像出事了?”江楚稳住自己的重心,被后面的人群推着往前走,左耳上隐隐发热,就连脸颊都开始有些燥热起来。“往这里走。”许青峰牵住江楚的手,回头示意她跟着走。只是人群太过拥挤,甚至还没走出人群就有要被冲散的危险。许青峰伸出他的长手臂,揽过江楚的肩膀,将她护在身侧。身前身后还有人在喊着“不要挤。”之类的话语,还有的喊着前面的人“快点走!”生怕去晚了看不到辰溪那边的趣事。
“我们不去看看吗?”江楚见许青峰带着她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眼看着离辰溪越来越远。
“这么好奇。”许青峰依旧牵着她往前走。
“你就不好奇吗?”江楚反问道,她望着许青峰拉着她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用力,温暖到她不想挣脱,甚至想要永远就这么牵下去。江楚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脏不受控制“怦、怦、怦”地极速跳动着。
许青峰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她一下,江楚见他突然停下来,心虚道:“怎么啦,看我干嘛?”
许青峰摇了摇头,他握着江楚的那只手紧了紧,接着又松了手,他指着巷子的尽头,“这边是近道,这条巷子走到底就是溪边。”
江楚淡淡地“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她从许青峰身边走过,径直往前走去,许青峰望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迈出幽暗的巷子,眼前的景色令江楚心上为之一动,月光倾泻在溪水之上,水流回旋着,一波镶着一波,在月色的轻抚下,如同仙女手中舞动的柔软丝绸般波动着向前。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辰溪水不知疲倦,只知奔流向海,亦不知美为何物,然而此刻的她美得动人心魄。月色之下,一层薄得似雾似云的绿色光芒正漂浮在溪水上方,轻轻柔柔地随着溪水流动着,似乎在欢欣鼓舞。当风穿过这层由绿光织就的细纱时,它又化作了万千点点萤光,飘散着、聚拢着、舞动着,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在举办盛大舞会的绿色萤火虫。此情此景,一种非常莫名又熟悉的情绪从江楚的心底涌起,它来自遥远的时间深处,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忘记时间、忘记空间,仿佛有无止境的思念将她紧紧缠绕住。许青峰来到她身边时,见她脸上有泪水滴落,也不出声叫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许久,绿萤慢慢飞舞着,大部分消散在了月光之下,还有一部分朝着许青峰和江楚的方向聚拢来,飞舞在他们的周边,江楚的一头长发被绿萤映照得如同莹亮柔和。
他们站立的这处地方相对隐秘,对绿妖集市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来这里的路,如同被施了术法一般,寻常人无缘得见。虽说是在溪畔,却又像是被单独划出的一片领域,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到此处。离着他们不远,可见辰溪两岸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群中呼声不断,都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到。随着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淡,人们开始恋恋不舍地散去,不过,依然有眼尖的人注意到许青峰他们所在的位置,还聚拢着不散的绿萤。
许青峰见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才轻声唤她,“江楚。”江楚不解地问许青峰,“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人这么难过?‘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明明美得像诗一样。”
许青峰的眸色中染上了一丝忧伤,他低低地说了句,“绿萤,辰溪绿萤。”
“它们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足以让人们忘记它们的存在。”
江楚伸手接住一点点亮光,一触碰到江楚的手指,“绿萤”在闪耀过后便消失得毫无踪迹,“真美,以后还能见到吗?”
许青峰牵过江楚的手,“走了。”
“还有呢,再看一会儿。”
许青峰这次却不听她的,依旧在往回走。许青峰刚从江楚的身边离开,绿萤也跟着黯淡了下来,江楚想到刚才那个老板的话来,对着许青峰大声说着,“有你这样当哥的吗?”
许青峰走着走着,听到这话就笑开了,“我可不想当你哥。”
“你等等我。”江楚说着也跟了上去。身后还有成群的绿萤恋恋不舍地追随着他们,久久不愿散去,许青峰朝身后挥了挥手,绿萤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江楚瞧得愣住了,忙出声阻止,“别挥了,别挥了。”
许青峰吓唬道,“在传说中,绿萤是绿妖养出来的小妖怪,妖力来源于绿妖本体,被绿萤盯上的人相当于是被绿妖看上了,你就不怕被绿妖带走吗?”
“吓唬小孩的就别拿来吓唬我,要是绿妖真的看上我了,我还就愿意跟她走。”许青峰认真道,“等绿妖来接你的时候,你可别后悔。”“我等着。”江楚骨子里是个烂漫不羁的人,对于世人敬之远之的神魔妖怪之类甚为向往,以至于经常幻想如果生活在那样世界中该是何等精彩。不过,作为现代教育下的学生,她也深知世上并无鬼神,妖自然也不存在,“就怕我永远也等不来,你看这些绿萤,没准它们是某种我们不认识的生物。或许回去可以问问生物老师。”
“我劝你别做无用功,千百年来,这一现象还没有人成功破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连绿萤的标本都没有采集到,见过绿萤真面目的估计只有绿妖。”
江楚望向许青峰笔直宽阔的背,一只绿萤正安静地趴在上面,薄如蝉翼的翅膀纹理清晰,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小模样可爱至极,于是,她自信地回道,“不对,传说也不尽是真的。”
“许青峰,你停一下。”许青峰一回头就看见江楚朝自己扑来,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背上,合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她兴奋地说,“抓到了,我抓到绿萤了。”
“哦?你真抓到了?”
“你别不信。”江楚慢慢松开双手,张开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缝隙,她的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许青峰的背上,双眼往缝隙中瞧去。一阵淡淡的香气涌入江楚的鼻腔,如同雨后森林中树木散发出的清新怡人的气味,江楚有些入了迷。
见江楚迟迟没有动静,许青峰问道:“有吗?”
“奇怪,刚才明明还在。”
许青峰早就料想会这样,安慰道,“没事,总有一天你会抓到。”
两人绕回主街道,此时集市依然热闹,只是人们这会儿聊的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沉浸在方才的美景之中。许青峰和江楚两人并肩而行,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各有所思。许青峰刚才挥手驱散绿萤的时候就注意到江楚左耳上的银耳环,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趁江楚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旋转自己的耳环,很快,江楚左耳上的银耳环便消失不见。左耳传来的细微触感让江楚跟着一痒,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随即又不在意的继续往前走去。
“就是这家。”许青峰在一家店门口停住脚步,这家店江楚以前经常路过,店面装修得花里胡哨的,而且常年都关着店门,让路人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以至于江楚一直以为这是一家快要倒闭的酒吧。
江楚问道:“这不是酒吧吗?”
“任何时候,都不要被表象给骗了。你看它是个酒吧,其实是家宠物店。”
他们俩一推门进去,就有人上前来打招呼,“来了,好久不见,青峰。”进了屋,江楚才发现这里面确实就是很普通的宠物店。此时天气尚未转凉,年轻的店老板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般,他跟许青峰打招呼的样子非常随意,语气中却带着尊敬。年轻的店老板又将目光投向江楚,江楚问他:“你很冷吗?”许青峰接茬道:“他体质比较特别。”店老板也不反驳,表示赞同地连连点头,又接着问道:“青峰,她是?”店老板眼神中带着询问,还有几分确定。许青峰只是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介绍道:“这位是穆河,算是老朋友。穆河,你现在可以叫她江楚。”穆河身体往前倾,似乎要倒下的样子,许青峰急忙拉了一把,穆河站定后,连忙说:“你第一次来,欢迎欢迎,随便坐。”他似乎还怕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又补充说:“有喜欢的就带走,不用客气。”江楚面露腼腆的微笑,回答道:“就选一些猫粮,老板你有没有推荐的?”穆河听后,领着江楚走向店面一侧的货架上,指出几种适合的猫粮,一一为她介绍。江楚听得很是认真,末了,选了一款适合烧麦这种小猫吃的猫粮。
许青峰坐在店内的竹制靠椅上,身上趴着几只猫,一看就是十分相熟的样子,他看着江楚和穆河在那边有说有笑地聊着,轻叹了一声。江楚买完猫粮之后,许青峰与穆河叙了一会儿旧,之后两人才离开宠物店。
再次回到那座小院,江楚有了新的发现,“咦,这院子里还有树吗?”江楚指着角落里的那棵树,说是树,又不像树,因为它的树干以上被全部截断,如今枝干上新发了一点绿芽,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起来蓬松柔软,像是一盆放大版的盆栽。许青峰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江楚凑过去看了看,原来这是一棵苦楝树。她由此想到自家院子里的那棵,不由得心生喜爱,用手指轻抚它的绿叶,默默地对它说了句,努力生长吧。
“江楚。”许青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江楚望着站在门边的许青峰,说:“你回去吧,我该回学校了。”许青峰闻言,朝她走过来,“现在回学校不太安全。”他抽出手机看了时间,“你现在回去,宿管阿姨也不会给你开门。”江楚望了一眼手表,本来今天是来简单买点东西就打算回家,没想到被这么多事情耽误,直到现在才发现都已经这么晚了。许青峰见她还在犹豫,“我给江叔打个电话。”江楚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这家伙不会真是她的邻居吧。电话似乎接通了,“喂,江叔。”许青峰简单跟江建成说了今天的事情,之后把手机递给江楚。江楚接过手机,电话那头有些嘈杂,江楚问道:“爸,你在哪里?”江建成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让她今晚先借宿在许青峰家,“很晚了,明早再回家,先在小峰家住下,爸也比较放心。”江楚只好应下,挂电话后便将手机递还给许青峰。
“走,进屋了。”许青峰接过手机,揣回兜里。江楚低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又感觉解释有点多余,怏怏地不再说话。虽然声音很低,许青峰却明白了她的想法,说,“你谨慎点也对。”许青峰不知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江楚疑惑道:“笑什么?”“笑你反射弧太长。”许青峰说完又笑了许久。江楚看着眼前这位笑得眉眼弯弯的男生,跟梦境中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实在相差太多,不像是同一个人。她不再理会许青峰,绕过他直接往屋里走去。
烧麦趴在客厅的地毯上呼呼大睡,“噜、噜、噜”的呼声清晰可闻。“这家伙这么快就适应了。”许青峰打趣着说道。小猫很快就注意到他们,睁开眼睛“喵”了几声,迈着碎碎的猫步蹭到江楚的脚边。许青峰从厨房拿了个小盘子,倒了猫粮进去,“来,烧麦。”烧麦见到猫粮,屁颠屁颠跑过去,埋头吃起来。
一人一猫互动着,场面温馨,江楚在一旁默默看着。许青峰抬头的时候,入眼就是江楚那张略微发白的脸,“发什么呆?”他摸了摸烧麦的小耳朵,起身将剩余的猫粮存放到柜中,“只买猫粮还不够,还得买些猫玩具。”许青峰像是在征求意见,语气却不容置疑。江楚摸了摸鼻尖,问他:“说吧,你是不是早就想养猫?”许青峰没有否认,“也不是,最近才想到养猫的事。”“买吧,开销算在我这边。”江楚就当是云养了一只猫。
三楼的卧室只有一间,卧室旁边是书房,书房里摆着一张沙发,长度够躺下一个人。江楚最是爱书的人,她步入书房,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看起来它们的主人是一位随性之人,书籍没有严格地分类,而是按照主人的喜好分布着。它们的主人没少翻阅它们,视线所及内的书籍样子老旧。江楚设想着,在每一个深夜,它们的主人慵懒地坐在书房内阅读的样子。她想得出神,许青峰倚靠在书房门口,“江楚,晚上你睡卧室,我......”还没等许青峰说完,江楚说:“我还是睡书房吧。”许青峰摇摇头,“不行,你睡卧室。”江楚还想说点什么,许青峰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江楚只好作罢。
卧室的一扇窗户正对着院子,楼下的苦楝树在黑暗中更显得孤苦伶仃。江楚打开另外一扇窗户,镶嵌着星星的深邃夜空随即闯入她的眼眸,此时月上中天,月光正好停留在窗台上。江楚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在夏末晚风的吹拂下,很快进入梦乡。
从浴室出来的许青峰头发上还滴着水珠,蒸腾的水汽在开门的一瞬间涌了出来,清新的柠檬味瞬间灌满整个楼层。许青峰从冰箱中拿出一瓶水,扭开瓶盖仰头豪饮,喉结上下滚动,细密的水珠顺着皮肤缓慢滑落下来,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汗珠。他望向窗外,夜已沉寂,唯有虫鸣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脆,自然的音律中透着阵阵让人不可拒绝的倦意,仿佛要引人进入香甜的梦乡一样。烧麦似乎跟他一样毫无困意,跟在他的身后哼哼个不停,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许青峰轻敲卧室的门,卧室内没有人回应,他推开房门,月光下是江楚熟睡的脸庞,他站在门口看得入神。脚面上一只毛茸茸的脚丫踩过,许青峰低头一看,烧麦大摇大摆地从推开的房门跑进卧室内,“喂,出来。”许青峰轻轻唤了一声。烧麦没听懂似的,反而在卧室内“喵、喵、喵”地叫唤着,好像在邀请他一起进来。许青峰又轻声叫了一声,烧麦依然没有理会它。算了,不出来也没事,许青峰这么想着便打算关门退出来了。谁知烧麦竟然攀着床沿开始往床上爬,许青峰皱眉,推门走进房间,伸手将已经爬到床上的烧麦一手提了起来,猫爪勾着薄被,提起猫咪的瞬间,被子也被带了起来。许青峰轻轻地将被子盖回去,这才提着烧麦走出卧室。
许青峰将烧麦往地上一丢,“落水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灵活。”
“我还不是替你着急。”只见小猫倏的一下化作一位七八岁大的银发少年,他盘坐在地板上,仰着尖尖的下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许青峰,“再说,我的水性这么好,要不是为了推进计划的实施,至于这么狼狈吗?想当年,连水里最快的鱼,天上飞最快的鸟,都赶不上我的速度。”许青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银发少年不服气地撇撇嘴,嘟囔道:“还有‘猫粮’也太难吃了,下次让穗河给整些好的......”许青峰弹了他一个脑崩儿,“行了,行了,快变回去。”“你先答应我!”还不等许青峰回答,银发少年“嘭”的一下变回烧麦,喵喵喵地蹭着许青峰。身后的卧室门开了,江楚揉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头凌乱的黑发显得此刻的她安逸闲适。江楚睡眼朦胧,意识似乎尚在梦乡中徘徊,“你在跟谁说话?”许青峰岔开话题,不在意地说:“跟烧麦唠嗑,你怎么醒了?”江楚还以为许青峰失眠到跟小猫说话,“要不你去卧室睡,我去书房。”说完她转身往书房走去,许青峰正要上前拉住江楚的手,忽然脚下一绊,硬是将江楚扑倒在地。两人狼狈地倒在地上,许青峰及时护住江楚的头部,这才没有磕到。许青峰回头瞪了一眼在远处挤眉弄眼吐着猫舌头的烧麦。
许青峰将被压在地上的江楚扶了起来,“有没有伤到?”江楚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睡意也跟着消失了。“没有就好,你回卧室睡。”江楚也不拒绝,回了卧室便将房门关上,“咔哒”一声上了锁。
很快,烧麦被许青峰从三楼扔到院子里,烧麦哼也不敢哼一声,找了个角落盘起身体,呼呼大睡起来。
“看起来好美啊!我们也去瞧瞧。”人们望着辰溪的方向,惊叹不已。集市的人群纷纷往辰溪的方向涌去,当如水的人潮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的时候,危险便也隐藏在其中。“好像出事了?”江楚稳住自己的重心,被后面的人群推着往前走,左耳上隐隐发热,就连脸颊都开始有些燥热起来。“往这里走。”许青峰牵住江楚的手,回头示意她跟着走。只是人群太过拥挤,甚至还没走出人群就有要被冲散的危险。许青峰伸出他的长手臂,揽过江楚的肩膀,将她护在身侧。身前身后还有人在喊着“不要挤。”之类的话语,还有的喊着前面的人“快点走!”生怕去晚了看不到辰溪那边的趣事。
“我们不去看看吗?”江楚见许青峰带着她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眼看着离辰溪越来越远。
“这么好奇。”许青峰依旧牵着她往前走。
“你就不好奇吗?”江楚反问道,她望着许青峰拉着她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用力,温暖到她不想挣脱,甚至想要永远就这么牵下去。江楚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脏不受控制“怦、怦、怦”地极速跳动着。
许青峰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她一下,江楚见他突然停下来,心虚道:“怎么啦,看我干嘛?”
许青峰摇了摇头,他握着江楚的那只手紧了紧,接着又松了手,他指着巷子的尽头,“这边是近道,这条巷子走到底就是溪边。”
江楚淡淡地“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她从许青峰身边走过,径直往前走去,许青峰望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迈出幽暗的巷子,眼前的景色令江楚心上为之一动,月光倾泻在溪水之上,水流回旋着,一波镶着一波,在月色的轻抚下,如同仙女手中舞动的柔软丝绸般波动着向前。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辰溪水不知疲倦,只知奔流向海,亦不知美为何物,然而此刻的她美得动人心魄。月色之下,一层薄得似雾似云的绿色光芒正漂浮在溪水上方,轻轻柔柔地随着溪水流动着,似乎在欢欣鼓舞。当风穿过这层由绿光织就的细纱时,它又化作了万千点点萤光,飘散着、聚拢着、舞动着,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在举办盛大舞会的绿色萤火虫。此情此景,一种非常莫名又熟悉的情绪从江楚的心底涌起,它来自遥远的时间深处,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忘记时间、忘记空间,仿佛有无止境的思念将她紧紧缠绕住。许青峰来到她身边时,见她脸上有泪水滴落,也不出声叫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许久,绿萤慢慢飞舞着,大部分消散在了月光之下,还有一部分朝着许青峰和江楚的方向聚拢来,飞舞在他们的周边,江楚的一头长发被绿萤映照得如同莹亮柔和。
他们站立的这处地方相对隐秘,对绿妖集市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来这里的路,如同被施了术法一般,寻常人无缘得见。虽说是在溪畔,却又像是被单独划出的一片领域,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到此处。离着他们不远,可见辰溪两岸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群中呼声不断,都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到。随着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淡,人们开始恋恋不舍地散去,不过,依然有眼尖的人注意到许青峰他们所在的位置,还聚拢着不散的绿萤。
许青峰见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才轻声唤她,“江楚。”江楚不解地问许青峰,“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人这么难过?‘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明明美得像诗一样。”
许青峰的眸色中染上了一丝忧伤,他低低地说了句,“绿萤,辰溪绿萤。”
“它们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足以让人们忘记它们的存在。”
江楚伸手接住一点点亮光,一触碰到江楚的手指,“绿萤”在闪耀过后便消失得毫无踪迹,“真美,以后还能见到吗?”
许青峰牵过江楚的手,“走了。”
“还有呢,再看一会儿。”
许青峰这次却不听她的,依旧在往回走。许青峰刚从江楚的身边离开,绿萤也跟着黯淡了下来,江楚想到刚才那个老板的话来,对着许青峰大声说着,“有你这样当哥的吗?”
许青峰走着走着,听到这话就笑开了,“我可不想当你哥。”
“你等等我。”江楚说着也跟了上去。身后还有成群的绿萤恋恋不舍地追随着他们,久久不愿散去,许青峰朝身后挥了挥手,绿萤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江楚瞧得愣住了,忙出声阻止,“别挥了,别挥了。”
许青峰吓唬道,“在传说中,绿萤是绿妖养出来的小妖怪,妖力来源于绿妖本体,被绿萤盯上的人相当于是被绿妖看上了,你就不怕被绿妖带走吗?”
“吓唬小孩的就别拿来吓唬我,要是绿妖真的看上我了,我还就愿意跟她走。”许青峰认真道,“等绿妖来接你的时候,你可别后悔。”“我等着。”江楚骨子里是个烂漫不羁的人,对于世人敬之远之的神魔妖怪之类甚为向往,以至于经常幻想如果生活在那样世界中该是何等精彩。不过,作为现代教育下的学生,她也深知世上并无鬼神,妖自然也不存在,“就怕我永远也等不来,你看这些绿萤,没准它们是某种我们不认识的生物。或许回去可以问问生物老师。”
“我劝你别做无用功,千百年来,这一现象还没有人成功破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连绿萤的标本都没有采集到,见过绿萤真面目的估计只有绿妖。”
江楚望向许青峰笔直宽阔的背,一只绿萤正安静地趴在上面,薄如蝉翼的翅膀纹理清晰,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小模样可爱至极,于是,她自信地回道,“不对,传说也不尽是真的。”
“许青峰,你停一下。”许青峰一回头就看见江楚朝自己扑来,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背上,合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她兴奋地说,“抓到了,我抓到绿萤了。”
“哦?你真抓到了?”
“你别不信。”江楚慢慢松开双手,张开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缝隙,她的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许青峰的背上,双眼往缝隙中瞧去。一阵淡淡的香气涌入江楚的鼻腔,如同雨后森林中树木散发出的清新怡人的气味,江楚有些入了迷。
见江楚迟迟没有动静,许青峰问道:“有吗?”
“奇怪,刚才明明还在。”
许青峰早就料想会这样,安慰道,“没事,总有一天你会抓到。”
两人绕回主街道,此时集市依然热闹,只是人们这会儿聊的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沉浸在方才的美景之中。许青峰和江楚两人并肩而行,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各有所思。许青峰刚才挥手驱散绿萤的时候就注意到江楚左耳上的银耳环,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趁江楚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旋转自己的耳环,很快,江楚左耳上的银耳环便消失不见。左耳传来的细微触感让江楚跟着一痒,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随即又不在意的继续往前走去。
“就是这家。”许青峰在一家店门口停住脚步,这家店江楚以前经常路过,店面装修得花里胡哨的,而且常年都关着店门,让路人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以至于江楚一直以为这是一家快要倒闭的酒吧。
江楚问道:“这不是酒吧吗?”
“任何时候,都不要被表象给骗了。你看它是个酒吧,其实是家宠物店。”
他们俩一推门进去,就有人上前来打招呼,“来了,好久不见,青峰。”进了屋,江楚才发现这里面确实就是很普通的宠物店。此时天气尚未转凉,年轻的店老板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般,他跟许青峰打招呼的样子非常随意,语气中却带着尊敬。年轻的店老板又将目光投向江楚,江楚问他:“你很冷吗?”许青峰接茬道:“他体质比较特别。”店老板也不反驳,表示赞同地连连点头,又接着问道:“青峰,她是?”店老板眼神中带着询问,还有几分确定。许青峰只是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介绍道:“这位是穆河,算是老朋友。穆河,你现在可以叫她江楚。”穆河身体往前倾,似乎要倒下的样子,许青峰急忙拉了一把,穆河站定后,连忙说:“你第一次来,欢迎欢迎,随便坐。”他似乎还怕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又补充说:“有喜欢的就带走,不用客气。”江楚面露腼腆的微笑,回答道:“就选一些猫粮,老板你有没有推荐的?”穆河听后,领着江楚走向店面一侧的货架上,指出几种适合的猫粮,一一为她介绍。江楚听得很是认真,末了,选了一款适合烧麦这种小猫吃的猫粮。
许青峰坐在店内的竹制靠椅上,身上趴着几只猫,一看就是十分相熟的样子,他看着江楚和穆河在那边有说有笑地聊着,轻叹了一声。江楚买完猫粮之后,许青峰与穆河叙了一会儿旧,之后两人才离开宠物店。
再次回到那座小院,江楚有了新的发现,“咦,这院子里还有树吗?”江楚指着角落里的那棵树,说是树,又不像树,因为它的树干以上被全部截断,如今枝干上新发了一点绿芽,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起来蓬松柔软,像是一盆放大版的盆栽。许青峰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江楚凑过去看了看,原来这是一棵苦楝树。她由此想到自家院子里的那棵,不由得心生喜爱,用手指轻抚它的绿叶,默默地对它说了句,努力生长吧。
“江楚。”许青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江楚望着站在门边的许青峰,说:“你回去吧,我该回学校了。”许青峰闻言,朝她走过来,“现在回学校不太安全。”他抽出手机看了时间,“你现在回去,宿管阿姨也不会给你开门。”江楚望了一眼手表,本来今天是来简单买点东西就打算回家,没想到被这么多事情耽误,直到现在才发现都已经这么晚了。许青峰见她还在犹豫,“我给江叔打个电话。”江楚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这家伙不会真是她的邻居吧。电话似乎接通了,“喂,江叔。”许青峰简单跟江建成说了今天的事情,之后把手机递给江楚。江楚接过手机,电话那头有些嘈杂,江楚问道:“爸,你在哪里?”江建成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让她今晚先借宿在许青峰家,“很晚了,明早再回家,先在小峰家住下,爸也比较放心。”江楚只好应下,挂电话后便将手机递还给许青峰。
“走,进屋了。”许青峰接过手机,揣回兜里。江楚低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又感觉解释有点多余,怏怏地不再说话。虽然声音很低,许青峰却明白了她的想法,说,“你谨慎点也对。”许青峰不知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江楚疑惑道:“笑什么?”“笑你反射弧太长。”许青峰说完又笑了许久。江楚看着眼前这位笑得眉眼弯弯的男生,跟梦境中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实在相差太多,不像是同一个人。她不再理会许青峰,绕过他直接往屋里走去。
烧麦趴在客厅的地毯上呼呼大睡,“噜、噜、噜”的呼声清晰可闻。“这家伙这么快就适应了。”许青峰打趣着说道。小猫很快就注意到他们,睁开眼睛“喵”了几声,迈着碎碎的猫步蹭到江楚的脚边。许青峰从厨房拿了个小盘子,倒了猫粮进去,“来,烧麦。”烧麦见到猫粮,屁颠屁颠跑过去,埋头吃起来。
一人一猫互动着,场面温馨,江楚在一旁默默看着。许青峰抬头的时候,入眼就是江楚那张略微发白的脸,“发什么呆?”他摸了摸烧麦的小耳朵,起身将剩余的猫粮存放到柜中,“只买猫粮还不够,还得买些猫玩具。”许青峰像是在征求意见,语气却不容置疑。江楚摸了摸鼻尖,问他:“说吧,你是不是早就想养猫?”许青峰没有否认,“也不是,最近才想到养猫的事。”“买吧,开销算在我这边。”江楚就当是云养了一只猫。
三楼的卧室只有一间,卧室旁边是书房,书房里摆着一张沙发,长度够躺下一个人。江楚最是爱书的人,她步入书房,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看起来它们的主人是一位随性之人,书籍没有严格地分类,而是按照主人的喜好分布着。它们的主人没少翻阅它们,视线所及内的书籍样子老旧。江楚设想着,在每一个深夜,它们的主人慵懒地坐在书房内阅读的样子。她想得出神,许青峰倚靠在书房门口,“江楚,晚上你睡卧室,我......”还没等许青峰说完,江楚说:“我还是睡书房吧。”许青峰摇摇头,“不行,你睡卧室。”江楚还想说点什么,许青峰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江楚只好作罢。
卧室的一扇窗户正对着院子,楼下的苦楝树在黑暗中更显得孤苦伶仃。江楚打开另外一扇窗户,镶嵌着星星的深邃夜空随即闯入她的眼眸,此时月上中天,月光正好停留在窗台上。江楚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在夏末晚风的吹拂下,很快进入梦乡。
从浴室出来的许青峰头发上还滴着水珠,蒸腾的水汽在开门的一瞬间涌了出来,清新的柠檬味瞬间灌满整个楼层。许青峰从冰箱中拿出一瓶水,扭开瓶盖仰头豪饮,喉结上下滚动,细密的水珠顺着皮肤缓慢滑落下来,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汗珠。他望向窗外,夜已沉寂,唯有虫鸣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脆,自然的音律中透着阵阵让人不可拒绝的倦意,仿佛要引人进入香甜的梦乡一样。烧麦似乎跟他一样毫无困意,跟在他的身后哼哼个不停,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许青峰轻敲卧室的门,卧室内没有人回应,他推开房门,月光下是江楚熟睡的脸庞,他站在门口看得入神。脚面上一只毛茸茸的脚丫踩过,许青峰低头一看,烧麦大摇大摆地从推开的房门跑进卧室内,“喂,出来。”许青峰轻轻唤了一声。烧麦没听懂似的,反而在卧室内“喵、喵、喵”地叫唤着,好像在邀请他一起进来。许青峰又轻声叫了一声,烧麦依然没有理会它。算了,不出来也没事,许青峰这么想着便打算关门退出来了。谁知烧麦竟然攀着床沿开始往床上爬,许青峰皱眉,推门走进房间,伸手将已经爬到床上的烧麦一手提了起来,猫爪勾着薄被,提起猫咪的瞬间,被子也被带了起来。许青峰轻轻地将被子盖回去,这才提着烧麦走出卧室。
许青峰将烧麦往地上一丢,“落水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灵活。”
“我还不是替你着急。”只见小猫倏的一下化作一位七八岁大的银发少年,他盘坐在地板上,仰着尖尖的下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许青峰,“再说,我的水性这么好,要不是为了推进计划的实施,至于这么狼狈吗?想当年,连水里最快的鱼,天上飞最快的鸟,都赶不上我的速度。”许青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银发少年不服气地撇撇嘴,嘟囔道:“还有‘猫粮’也太难吃了,下次让穗河给整些好的......”许青峰弹了他一个脑崩儿,“行了,行了,快变回去。”“你先答应我!”还不等许青峰回答,银发少年“嘭”的一下变回烧麦,喵喵喵地蹭着许青峰。身后的卧室门开了,江楚揉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头凌乱的黑发显得此刻的她安逸闲适。江楚睡眼朦胧,意识似乎尚在梦乡中徘徊,“你在跟谁说话?”许青峰岔开话题,不在意地说:“跟烧麦唠嗑,你怎么醒了?”江楚还以为许青峰失眠到跟小猫说话,“要不你去卧室睡,我去书房。”说完她转身往书房走去,许青峰正要上前拉住江楚的手,忽然脚下一绊,硬是将江楚扑倒在地。两人狼狈地倒在地上,许青峰及时护住江楚的头部,这才没有磕到。许青峰回头瞪了一眼在远处挤眉弄眼吐着猫舌头的烧麦。
许青峰将被压在地上的江楚扶了起来,“有没有伤到?”江楚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睡意也跟着消失了。“没有就好,你回卧室睡。”江楚也不拒绝,回了卧室便将房门关上,“咔哒”一声上了锁。
很快,烧麦被许青峰从三楼扔到院子里,烧麦哼也不敢哼一声,找了个角落盘起身体,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