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轻骑半天功夫能抵达的大地上,以普王之名能召集来的所有能干人和聪明人都在这里了。

    火光熊熊,驱散了夜晚的寒意。

    “我亦有条件,司祭太太,”王开了口,火光照得他面容越发威严庄重,也将他浮肿的眼睛和红肿的鼻子都显露出来,在其他人都已经露出疲惫的时候他仍然精神奕奕的正坐着聆听,此时开口嗓门也一样洪亮,“学本事的人你只能从我给你的人选中挑,不能让外人参与。”

    公孙轻轻欠身示意接受,又道:“请多送些女人来吧,女人的细心和耐心对这种工作会很合适。”

    “这好办!”普王大方的应下,“你会见到手指最灵巧的女人。”

    公孙含笑欠欠身,然后对上座的普王道:“那么现在谈谈您将如何支付我报酬吧。”公孙道,“今天所谈的一切都要建立在您付给我足够代价之后。”

    众人微惊,左右看看,无人作声。

    普王默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颇有几分神采飞扬。

    “夫人。”有个侍卫走过来,“文罗大法师找您。”

    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的普王,公孙起身向外走。

    沙罗陪温宋文罗站在火堆边,伸着手烤火说话,神情都不太好看。

    火光里,落雪染白了他们的身影。

    塞冯不在。

    “文罗大师。”公孙含笑过去。

    “鸿小姐,你不能提起塞冯。”温宋文罗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只穿着件家常的旧皮袍,但目光清亮,精神很好,“我知道你喜欢塞冯,但如果你对王提起要让他在王死时不殉葬,我做为老师就得亲手割开他的喉咙提前送他去侍奉王了。”

    “我猜到了。”公孙点头,“我不打算提起塞冯。”

    虽然大秦并没有类似这样的人和事,但她从这里人对神灵的敬畏和对巫师的顺服上猜到巫师们一言九鼎的作风,何况接触了这么久,他们如何行事也早看得明白了。

    温宋文罗紧紧注视着这似乎永远不会老去的女人。

    她真像神灵啊~

    塞冯被拒绝后几近崩溃的哭声犹在温宋文罗耳边回响,他却只看到这个女人平淡的说出她并不打算提起塞冯的自由!

    温宋文罗几乎是心肠寸碎的重新告诫,抑或说是重新提醒了这个女人一遍:“鸿小姐,你绝不能对普王提起塞冯,更不能拿这件事要求塞冯的自由身!”

    公孙冷淡的看他们一眼。

    在随风纷飞的白雪里,她独着淡淡蓝袍,似乎随时都会冷淡的隐没于无边的黑暗里,纵使再多火光也找不出她来。

    温宋文罗不禁怀疑,塞冯真的如他所以为的那样获得了这样一个女人的心吗?会不会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瞧这女人神灵般冷漠的样子啊~

    世间哪有女人会在心上人的自由面前冷淡成这样?

    沙罗低低唤了一声:“鸿?”

    “我不会提的。”公孙淡淡笑了,“你们不必担心。”她转而提起正在商楔的事,“我需要这样的人……”将所需的条件一一列给他们听,“你们可以提前准备好。”

    温宋文罗边听边想,最后只看着她道:“我们会准备好的。”

    公孙点点头,示意仆人牵自己的马来:“骑我的马吧,它是塞冯专门准备的,性子很温驯,而且对这条路非常熟悉。”

    沙罗陪温宋文罗转身,忽然又转回来看了她一眼,“我马上就会回来,这里还有其他人,你不用害怕。”

    公孙点头,看他转身扶着温宋文罗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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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沙罗开口了,声音颇有几分冷淡,“真的不放塞冯离开吗?”

    风雪嵌满了温宋文罗的胡须,他的眼睛在暗处微微闪着光,“塞冯现在离开,你能得到王的欢心吗?你,孟昭,达如,再叫回江白,你们四个再翻一倍的本事,也撑不起一个塞冯就顶起的天空!”

    沙罗没有作声,只默默骑着马,想着刚才那女人冷淡的样子。

    她明白。

    微微向冷雪中吐出一口热气,看那白团团在黑暗中消失,沙罗勾勾嘴角,就让那个女人与他们纠缠不清吧!凭什么人人都在受苦,独她怜爱的塞冯能逃出生天?

    温暖的海风伴着琴声吹在身上是什么感觉,橄榄汁和浆果染过的诗集在午后是怎样的惬意,沙罗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只想一切都能平平静静,穷鬼们少饿死几个,牲畜们多生几群,他在贵人们面前能抬头挺胸,每天都能有酒有肉!

    哪怕为此要压碎塞冯的骨头,他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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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祭太太,”王捋着胡子看走进来的公孙,“你想要什么样的代价?”

    公孙对他灿然一笑,在众人的惊艳中端正坐下,这才徐徐开口:“王,我想要的代价是一个权力。”

    “权力?”王神色惊讶的停下手,定睛看她片刻,又大笑起来,这次他的笑声在殿内回荡,连火焰都为之摇晃起来。

    “司祭太太人不大,口气却真不小!”有人冷笑。

    王抬手止住他,目光瞬也不瞬的盯住公孙,就如那伏雪捕击猎物的狼一样,“你倒说说看,你想要的是个什么样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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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土司府要变成纺羊毛的作坊,强巴土司的儿子亲手点燃了高大的土司府。

    在他疯疯癫癫忘情呼喊歌舞的身影后,熊熊黑烟直冲天际。

    可这也挡不住穷人们一涌而上,在几个拿着画了图的羊皮的祭司面前将那烧了一半的土司府用还没上冻的河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强巴土司府的过往在一桶桶的河水中烟消云散。

    祭司们对着羊皮仔细的看着,慎重的量着尺寸,又亲自带着人搬来一台高大的木头【机器】。

    “这就是纺羊毛的东西?”精挑细选过的最聪明灵巧的人们团团围上去,对那奇妙的结构好奇的观察不已,“真大啊~”

    “还要照着这个机器再做几台。”达如盯着图纸,“真是细致活!塞冯,”他抬头,“估计今年冬天要忙活一冬天,明天开春才能建好。”

    “嗯。”塞冯莫洛察万应了一声,目光盯着自己手里的图纸,这张羊皮上绘的是梳羊毛的机器,看得出来会很好用。

    “还得先运木料来。”达如喜孜孜的合起图纸,“江白上次就说那片林场的料子不错,想找买家。”

    塞冯莫洛察万抬起头,“昨天德清也说了这话,她手里还有懂做木匠活的几个人。”

    达如不当回事,笑道:“江白那边木料好,让江白出料子,德清小姐出匠人。”

    塞冯莫洛察万点头,没再说话。

    他已经好几天不怎么开口,神色也越发冷淡。

    达如也知道那晚的事,只不好说什么,只拍拍他肩膀笑道:“德清那女人来了就热闹了,只是那女人沾不得!你可别跟她睡到一个被窝里去!”

    塞冯莫洛察万也笑了,瞪了他一眼收起图纸。

    “鸿什么时候回来?”

    塞冯莫洛察万看了看天空,那排成长长人字飞过的灰雁正鸣叫着,鼓动翅膀尽快赶路,“大概月圆的那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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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公孙终于走出了王廷。

    他就站在山脚下的夜色里等她,忐忑的期待着她的反应。

    可她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同他返回。

    随后她整整绘了一天的图,又让他将他信得过的最聪明的几个人叫来,她系起面纱教了他们整整三天,逼着他们背得滚瓜烂熟,一个数字都没有出错,这才将图纸交给了他们。

    巫师们离开后,不待已经默默等待了三天的塞冯莫洛察万开口,公孙就带着人离开了。

    独留他在夜色里沉默。

    在床边坐了整整一天塞冯莫洛察万才站起来,重新洗漱,换上庄重的司祭服。

    他踏进王廷,走进王的卧室,和从前一样畅通无阻。

    王的卧室里是达如。

    可王醒来时对他的出现毫无反应,就像昨夜陪伴他入睡的是司祭本人一样自然。

    塞冯莫洛察万微微垂下头向王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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