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的前院内,站着一位贵客。

    身姿如玉树临风般卓然挺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的转过身。

    与此同时,进门的管亥也放缓了脚步。

    定睛看去,只见此人面容白皙如雪,宛如无暇的美玉,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芒。

    剑眉斜飞入鬓。

    眼眸明亮如星。

    鼻梁高挺,山根端秀,准头丰满,如胆悬往。

    嘴唇红润如水滴,线条清晰。

    身着罗縠单衣,对襟处用的是精美的蜀锦,一个转身动作,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尽显雍容华贵。

    腰间束着一条镶嵌宝石的腰带,更显身形修长。

    “东海商人麋竺麋子仲,拜见青龙大帅管君。”

    此人微微的一个躬身行礼,都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管亥眉梢挑起,面上表情淡然。

    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暗想真是缺啥来啥,徐州巨富麋竺来了,那就什么都不缺了。

    安丘县的孙家,那是豪强,搞的是庄园经济,说白了,就是安丘县的一个大地主。

    而东海的麋家,则是整个徐州都首屈一指的商贾。(县里土豪,和省级顶尖富豪的差距)

    只是,管亥没有想到,麋竺长的如此英俊,气质又如此端庄华贵。

    “原来是麋素封,里面请。”

    管亥客气的说道。

    不过他隐约察觉到,麋竺在听到素封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喜。

    素封,指无官爵封邑而富比封君的人。

    是人们对商贾的敬称。

    回想徐家兄弟的一生,管亥倒也心中清楚。

    无论是人多地广的豪强,还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亦或者是战功赫赫的将门。

    他们的地位,在东汉年间,与掌握十四门经传的经学世家,都差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一时进入厅中,麋竺拍拍手,递过来一份礼单。

    “家妹前些时日在邳乡受到宵小欺辱,蒙管君搭救,小小礼节,不成敬意。”

    管亥点点头,早在盛金找他说是有贵客的时候,他就猜到可能是麋家的人,只是没有想到是麋竺亲至罢了。

    至于搭救麋贞,这其实并不成立,不过是麋竺和他攀关系的一个由头罢了。

    接过礼单,管亥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因为麋竺给的东西,是他正缺少的。

    各种作物的种子两车,耕牛一百头,农具若干,骏马两百匹,粟米一千石,猪四百头,生铁三千斤......

    当然,这些都是礼单,还没有送过来。

    至于送不送,那就看双方谈的怎么样了。

    管亥深吸一口气,把礼单放到一边,迎着麋竺的的目光,直接开口道:“子仲,我是一个爽直的人。

    这礼物很丰厚,又是我最缺的东西,我很心动。

    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麋竺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大帅快人快语,那在下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从徐州到青州有三条路,一条是海路,一条是诸县那边的濉水。

    第三条就是从邳乡向北,沿着海岳山东,从大关一带,直入汶水。”

    管亥点点头,那就是他去邳乡买粮食的路。

    现在整个青龙大寨在他的掌控下,也就说海岳山这一带的官道上,他随时可以去抢。

    这麋竺,是来交买路钱的

    想到这里,管亥有些郁闷,早知道还打什么渔猎。

    真是守着宝山而不自知啊!

    果不其然,麋竺道:“原本我族叔曾拜会过徐和渠帅和督将刘强,所以,这条路,带着麋家旗帜的车队,一直是畅通无阻的。

    前些时日,青州有些动作,我来打听。

    听徐渠帅说,现在青龙大寨这一块由管君掌管,早就要来拜会。

    自邳乡过的时候,和家妹言说,才知道管君还搭救过她。

    于是把礼单翻了一倍,采买花了些时间,是以今日才来。”

    “都是小事情。”

    管亥摆了摆手,“以后这条路,只要挂麋家的旗帜,同样畅通无阻。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们每年给多少东西,咱们提前说好。”

    “管君,果然豪爽。

    原本族叔给刘强那边,是钱八十万,粮三千石。

    以后每年,我们麋家给钱一百万,粮五千石......”

    “这三条路,海路其实最畅通,但东莱郡偏僻,海上风浪大,海贼也不少。”

    管亥忽然打断了麋竺的话,“诸县那条路虽然好,同样有些偏,到北海西部和齐国,至少要绕行四百里。

    邳乡这条路吧,可从东海郡郯县用沭水直通邳乡,全是水路。

    再从邳乡到朱虚县的汶水,七十里路,而且道路平坦,官道畅通。

    只是其中有四十里,在我青龙大寨的覆盖范围罢了。”

    闻言,麋竺微微怔住,他没想到管亥对三条路的优缺点,如数家珍。

    他之前话的意思,先说说明徐州东海到青州,有三条路。

    言下之意,我不是一定要走这条路。

    其次又说了和渠帅徐和的关系,以及先前和刘强就有合作。() ()

    最后,又给管亥加钱。

    一环接着一环,既然你舒服,又达到他的目的,可见麋竺现在虽然年纪不大,但谈判技巧已经足够老练。

    只是,他没有想到管亥一个黄巾军的大帅,能识字就不容易了,怎么还知道这么多细节。

    这个时候,麋竺也就不再主动加钱了,也没有否决管亥。

    而是道:“管君所言极是。

    只是世道艰难,各路关卡都要打点,耗费实在太多。

    不过既然管君说了,我们自然是要加的,不知多少合适?”

    麋竺痛快答应的同时,先卖惨表示钱不好赚,随后又表示给你面子,你说多少吧。

    素朴的谈判技巧,其实已经隐藏了心理学......

    管亥不为所动,而是道:“钱粮就按你说的算,但我有一个要求。”

    “愿闻其详。”

    “你也看出来了,我管亥想在青龙大寨这里屯田建城。

    我计划在附近设置一个集市,你们麋家在这边多开几家铺子就行。”

    “这个,不是在下不愿答应,而是族中绝对不会同意。”麋竺皱着眉头,果断的拒绝了,“方才的钱粮,可以再加一倍!”

    这次轮到管亥愣住了。

    他有些不太明白,我在这开集市,招商你们麋家来做生意,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拒绝?

    不但不来赚钱,反而一口气加了一百万钱和五千石粮食,这......脑子坏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盛金忽然开口道:“管君,麋家只想求财,沾上我们,怕是有族诛的。

    徐州各大世家,都在眼红麋家的财富,都等着麋家什么时候被抄呢。”

    闻言,管亥瞬间明白过来。

    麋家在黄巾叛贼的地方开商铺,那就坐实和蛾贼勾结,确实是族诛的大罪。

    但是,你们来送买路钱,就不是勾结了么?

    好像是轻一些,但碰到铁面无私的刺史,恐怕不会和你抠字眼吧。

    似是看出管亥的疑惑,麋竺解释道:“我们并不会直接给管君送钱粮。

    只是我们的商队路过的时候,被黄巾贼抢了而已。”

    闻言,管亥登时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

    他问了问细节,果不其然,原来,麋家给之前的徐和和刘强送钱粮,都不是明送的。

    若凡是麋家的商队,插着麋家的旗帜都不抢。

    那就算没有证据,别的行商也会怀疑你麋家和贼寇勾结。

    于是双方商议好,但凡麋家的旗帜插在第二辆车上的时候,都不抢。

    而只要旗帜没有插在第二辆车上,这就是信号,是麋家送给黄巾军的。

    这样一来,麋家既没有和贼寇勾结,又能保证商路畅通,其他行商也挑不出毛病。

    毕竟麋家也被抢了......

    也就是说,麋竺送给管亥的礼单,以及后面的钱粮,也都会从大关那边经过。

    然后被管亥的人“抢”走。

    搞明白之后,管亥有点郁闷,他还以为这些礼物要送到家门口呢。

    谁知道还要跑十几里山路,到草山湖那边去“抢”。

    这也是麋竺为什么愿意把钱粮加一倍,都不愿意来青龙大寨这边开店做生意的原因。

    赚个钱而已,谁也不愿意搭上全族的性命。

    眼看都是双方的底线,要谈崩,管亥脑海中灵光闪过,道:“既然抢东西可以,那抢人也可以了。”

    “饿?”

    麋竺疑惑不已。

    管亥接着道:“钱粮什么的,我不是很缺,你也看出来,我和其他的黄巾大帅不同。

    我这个人对打打杀杀的没兴趣,我只想开垦荒地,给身边人创造一处世外桃源。

    所以呢,我需要的是医者,方士、打井人、酒匠、铁匠、木匠、石头匠、泥匠、皮匠、染匠,会养殖的,

    会种地的,会记账的,会教书识字的人。”

    说到这里,管亥眨了眨眼睛,道:“怎么样,你搞这样一揽子匠人过来去青州,然后被我抢来。”

    “啊?”

    麋竺愣住了,他没想到管亥要的是这些。

    但仔细想想也正常,正是有各种匠人,才能形成闭环的庄园经济。

    之前管亥要他麋家来做生意,就是想购买各种物资。

    现在东西没法买,那就抢人过来。

    管亥盯着麋竺,神情逐渐肃杀,道:“这是我的底线,如果还不行,我可以保证,麋家的商队,一个也过不去。

    我安排五百人什么都不做,就只盯着你们麋家的商队打。”

    麋竺忙道:“管君勿急,在下在算账呢。”

    管亥:“......”

    “匠人的话,一般都要拖家带口,不然的话,很难留住。

    一个匠人,三万钱,妇人的两万钱,其他按两个算各一万钱,一户就是七万钱......”

    麋竺嘀咕着。

    管亥则是彻底无语,好吧,人就是资源......

    一时,麋竺算的差不多了,又道:“管君,我私人还有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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