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被擢为邕州司马的事情流散开后，不少人到她的家中拜访。原本清冷孤寂的屋舍，一时也热闹不已。招待半天，直到暮色四合时人才散去。
“平日里一个个的不知道在哪，现在好，全来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卫铮铮坐在阑干上，拍打着自己的胳膊。一天沏茶烧水，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练武一般。
裴昭尴尬一笑，道：“铮铮，这句话不能这么用。”
卫铮铮故作委屈道：“铮铮没读过书，说错了话，还望袁姑娘包涵——”一句还没说完，便被裴昭理好的贺礼吸引了去，“好多的贺礼！”
卫铮铮德目光停在一只雕工精美的木盒上，道：“奇怪，这份贺礼上怎么没写名字？”
裴昭微微一愣，上前解开木盒外的丝绸。木盒之中是一张轻薄的洒金纸笺，以及一份十两的银票：“七月初一，午时，藏香阁，云居处。望姑娘赴约。勿带扈从。”
她翻过纸笺，背面写着：“请姑娘且宽心，吾亦孤身赴约。”
裴昭捏着纸笺的手指不由开始颤抖，“铮铮，是郑霁青留下的。”
卫铮铮眉心一跳：“是那个常乐侯？”她捏着下巴思考，“袁姑娘，我想起来了，上次那个灭门案，好像就是他捐了十两白银，听上去像是个好人。不过，为什么会约在藏香阁这种地方？”
“藏香阁有独立雅间，方便谈私事，或许，是这个缘故。”裴昭皱着眉，凝视着末尾的四个字，“勿带扈从”。
他想做什么？杀掉自己？
郑霁青色厉内荏，如今她已有官职在身，应当不会猖狂到如此地步。
“袁姑娘，你打算一个人赴约吗？不需要我陪你？”
“铮铮，这是我和他的私事……你参与进来会很为难。郑霁青有爵位在身，若是到时候情况危急，你能出手杀他吗？”
“杀他？你们原来是有仇吗？”卫铮铮瞪大眼睛，“我还以为他捐钱，会是个好人。”
裴昭苦笑道：“我们之间，确实有一些过节。”
卫铮铮叹了一口气：“如果要杀常乐侯的话，我得问问殿下……不如这样，殿下喜欢权衡利弊，倘若你能说服殿下，常乐侯死后利大于弊，殿下或许会帮你的。”
裴昭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郑霁青空有爵位，并无实权，在朝中本就分不了一杯羹。对崔珩来说，杀了郑霁青只会让他和郑氏为敌。想来想去，崔珩不大可能帮自己。
说不定，还要阻拦自己。
“不麻烦殿下了。”裴昭摇摇头，“铮铮，你有没有袖箭，和……毒药？”
“这你算问对人了！”卫铮铮笑起来。
她走到榻边，将枕头一抖，榻上便噼里啪啦地落满五彩缤纷的瓶瓶罐罐，又用脚尖勾开榻下的多宝柜，露出各式各样的改造兵器。
“鹤顶红、断肠草、马钱子……这些就不说了。”卫铮铮把它们移到一边，“它们太常见，仵作一眼就能辨认出死因。若是要神不知鬼不觉，还得用这个。”
她晃了晃手中的湖蓝色瓷瓶。
“这叫做‘风寒霜’，我哥跟着殿下北伐时得到的，是赤罗国才有的毒药。”卫铮铮说道，“中毒者不会立刻死亡，大概在一两个月后才会死，死状和风寒很像。虽然，经验丰富的仵作也能辨别出来，但已经是我这儿最好的毒了！”
郑霁青毕竟出身名门,如果非要杀他，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裴昭望向卫铮铮，觉得她那双明艳的杏眼中，竟蕴藏着淡淡的疯狂。
“谢谢铮铮。”
“这就不用谢我了！”卫铮铮摆了摆手，“教你杀人，总觉得很奇怪。”她沉默片刻，“你看起来，像个手上不会沾血的好人。”
裴昭握紧了手中的湖蓝色瓷瓶，苦笑道：“没有……我不算是什么好人。”
“没有，你看起来和殿下从前的门客，很不同。”卫铮铮撇了撇嘴，“先不说这些，我来教你怎么用袖箭吧。”
……
午时的藏香阁不比夜晚热闹，但依旧算得上人声鼎沸。
“袁姑娘，真是准时。”
裴昭转过身，便看见郑霁青转着一把纸扇，缓步走来。雪青色的圆领衫做工精美，极是好看，只是放在他的身上却有些暴殄天物。
她把目光从那张刻薄阴柔的脸上移开，低声道：“郑小侯爷。”
郑霁青朝她勾了勾扇子，“随本侯来。”
雅间内的陈设极是奢华靡丽，与那日崔珩的雅间不同。裴昭走进屋后，便闻到浓郁的芳香，令她想起春日的花园。百花盛开，蛱蝶飞舞。
郑霁青在桌边坐下，斟好两盏茶后，朝她略一抬手，“袁姑娘，请坐。”
他如今这般礼貌，倒是让裴昭感到不自在。
裴昭在他对面坐下，垂眼看向瓷盏。茶水里浮着淡淡的青色粉末。
她不敢喝。
“郑小侯爷光阴宝贵，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归义坊的灭门案，和小侯爷有没有关系？”
郑霁青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归义坊是哪个坊？本侯不记得了。”
“归义坊位置偏僻，小侯爷不记得也正常。”裴昭冷冷道，“但灭门案的死者，是小侯爷捐了十两银才下葬的，小侯爷，这也不记得吗？”
郑霁青惊道：“袁姑娘找我，专门是为这件事呀？那灭门案，其中有一位死者生前是不是卖菜的？本侯记得，他好像腿不怎么好使——咦，袁姑娘，为何露出这种表情，你和他们认识？”
见裴昭咬牙看着。
郑霁青阴柔的脸上浮现出阴恻恻的笑意，拖长嗓音道：“袁姑娘可要谢谢本侯心善。这种人，活着也是受苦，不如送他们早日投胎——”他翘起腿，姿态慵懒，“哦，万一下辈子他们还是这种贱籍，也怨不得本侯。”
那可是七条人命。
裴昭握紧袖中的瓷瓶，冷笑道：“小侯爷，不怕受到报应吗？你会下到阴曹地府的。”
郑霁青甩开纸扇，扇起风：“若说下到阴曹地府，恐怕是姑娘先下去。毕竟，若不是你偏要替他说什么公道，本侯才没心思杀这种无聊的人。”
裴昭眼睫一颤，父母从小教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教她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那日端午的所为，就是十年前，尚是孩子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她反问道：“小侯爷也知道‘公道’二字？若不是贺岚的马车撞伤菜农，怎么会有后来的事？况且，指使人杀死他们的，是你，郑霁青。少把责任往别人身上丢。”
郑霁青面色一僵，“谁给你的脸，有胆子提雾卿的名字？”
他想起那日与长姐谈话时遭受的羞辱。
明明淑妃是他的长姐，竟嘲讽道：“郑霁青，郑家的钱花在你身上不算少了，最后却培养出你这样一个东西。但凡你有晋王的半成功绩，贺姑娘也不至于移情别恋。”
又想起那日，他被崔珩打伤后，贺岚来府里探望时的言辞：“霁青，以后能不能不要在韫晖哥哥面前，说不该说的话了？”
还有他同胞妹妹，郑怜，竟敢说：“都怪你！殿下他才不喜欢我！”
明明我才是常乐候府唯一的嫡子。
明明现在，我才是常乐候。
你们一个个，竟都敢羞辱我。
阴森脸上浮出恶毒的笑意，他抬起手，将对面的茶盏掷向地面。瓷盏落到丝绒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茶水缓缓蔓延开来。
郑霁青拂袖起身，站在窗前，看向楼外连绵的屋脊。
“袁姑娘，我给过你机会的。”
什么叫给过她机会？
裴昭翻了个白眼，趁着他背过身的空当，将毒药滴进对面的茶盏中。
她也曾给过他机会。
如果他对李氏一家，有一丝丝的悔过之意，她或许就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他。
等郑霁青重新坐在桌前时，恶毒癫狂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换上了世家公子惯有的矜贵姿态，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本侯听闻，你接下来要去邕州做司马了？真是恭喜。”
不等裴昭答话，郑霁青又道：“邕州地远，虫蛇猛兽又极多，袁姑娘到此处做官，难不成是为了晋王殿下？——毕竟本侯听闻，殿下也要去岭南。”他促狭地笑起来，“还以为袁姑娘是什么高洁人物。”
裴昭懒得理他：“圣上旨意，怎么，小侯爷想让我抗旨？”
既然郑霁青已经喝下毒药，她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意义。便道：“我还有事，失陪。”
但刚一拂袖起身，她便感到头晕目眩。裴昭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有些可怕，连呼吸也一并急促起来。
不对劲。
她明明没有喝茶水。
难道是屋里的熏香？——可郑霁青也闻着这种香，看上去神态自若，丝毫未出现自己的征兆。
“袁姑娘，本侯怜悯你，就把实话告诉你吧。”郑霁青站起身，把茶水一饮而尽，“有毒的是熏香。而解药，是茶水。”他朝她晃了晃空空的茶盏，丢到地面，“袁姑娘警惕，不愿意喝本侯的茶，本侯也拿你没办法。”
裴昭望着他，嘴角却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袁姑娘在笑什么？”
“没有笑什么……小侯爷的茶，喝得真干净。”
“那是自然，本侯可不想一会失态。”郑霁青看着她，懒洋洋道，“这香，名叫春情散。它不会要你性命，只不过，需要委屈姑娘清白。”
郑霁青拍了拍手，里间的门忽然被打开。
毒发的滋味并不好受，丝丝麻麻的痒意从腹部开始，蔓延至全身。裴昭勉力抬起头，看见从里间走出来的乞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眼中流露出赤/裸的欲望。
“本侯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心善了。”郑霁青阴阴地笑着，向门外走去，“王茯，本侯把她就赏给你了。”
王茯？……那个强迫残害民女的王茯？
裴昭在卷宗上看过他。
可他不是去年就已经死了么？
“平日里一个个的不知道在哪，现在好，全来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卫铮铮坐在阑干上，拍打着自己的胳膊。一天沏茶烧水，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练武一般。
裴昭尴尬一笑，道：“铮铮，这句话不能这么用。”
卫铮铮故作委屈道：“铮铮没读过书，说错了话，还望袁姑娘包涵——”一句还没说完，便被裴昭理好的贺礼吸引了去，“好多的贺礼！”
卫铮铮德目光停在一只雕工精美的木盒上，道：“奇怪，这份贺礼上怎么没写名字？”
裴昭微微一愣，上前解开木盒外的丝绸。木盒之中是一张轻薄的洒金纸笺，以及一份十两的银票：“七月初一，午时，藏香阁，云居处。望姑娘赴约。勿带扈从。”
她翻过纸笺，背面写着：“请姑娘且宽心，吾亦孤身赴约。”
裴昭捏着纸笺的手指不由开始颤抖，“铮铮，是郑霁青留下的。”
卫铮铮眉心一跳：“是那个常乐侯？”她捏着下巴思考，“袁姑娘，我想起来了，上次那个灭门案，好像就是他捐了十两白银，听上去像是个好人。不过，为什么会约在藏香阁这种地方？”
“藏香阁有独立雅间，方便谈私事，或许，是这个缘故。”裴昭皱着眉，凝视着末尾的四个字，“勿带扈从”。
他想做什么？杀掉自己？
郑霁青色厉内荏，如今她已有官职在身，应当不会猖狂到如此地步。
“袁姑娘，你打算一个人赴约吗？不需要我陪你？”
“铮铮，这是我和他的私事……你参与进来会很为难。郑霁青有爵位在身，若是到时候情况危急，你能出手杀他吗？”
“杀他？你们原来是有仇吗？”卫铮铮瞪大眼睛，“我还以为他捐钱，会是个好人。”
裴昭苦笑道：“我们之间，确实有一些过节。”
卫铮铮叹了一口气：“如果要杀常乐侯的话，我得问问殿下……不如这样，殿下喜欢权衡利弊，倘若你能说服殿下，常乐侯死后利大于弊，殿下或许会帮你的。”
裴昭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郑霁青空有爵位，并无实权，在朝中本就分不了一杯羹。对崔珩来说，杀了郑霁青只会让他和郑氏为敌。想来想去，崔珩不大可能帮自己。
说不定，还要阻拦自己。
“不麻烦殿下了。”裴昭摇摇头，“铮铮，你有没有袖箭，和……毒药？”
“这你算问对人了！”卫铮铮笑起来。
她走到榻边，将枕头一抖，榻上便噼里啪啦地落满五彩缤纷的瓶瓶罐罐，又用脚尖勾开榻下的多宝柜，露出各式各样的改造兵器。
“鹤顶红、断肠草、马钱子……这些就不说了。”卫铮铮把它们移到一边，“它们太常见，仵作一眼就能辨认出死因。若是要神不知鬼不觉，还得用这个。”
她晃了晃手中的湖蓝色瓷瓶。
“这叫做‘风寒霜’，我哥跟着殿下北伐时得到的，是赤罗国才有的毒药。”卫铮铮说道，“中毒者不会立刻死亡，大概在一两个月后才会死，死状和风寒很像。虽然，经验丰富的仵作也能辨别出来，但已经是我这儿最好的毒了！”
郑霁青毕竟出身名门,如果非要杀他，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裴昭望向卫铮铮，觉得她那双明艳的杏眼中，竟蕴藏着淡淡的疯狂。
“谢谢铮铮。”
“这就不用谢我了！”卫铮铮摆了摆手，“教你杀人，总觉得很奇怪。”她沉默片刻，“你看起来，像个手上不会沾血的好人。”
裴昭握紧了手中的湖蓝色瓷瓶，苦笑道：“没有……我不算是什么好人。”
“没有，你看起来和殿下从前的门客，很不同。”卫铮铮撇了撇嘴，“先不说这些，我来教你怎么用袖箭吧。”
……
午时的藏香阁不比夜晚热闹，但依旧算得上人声鼎沸。
“袁姑娘，真是准时。”
裴昭转过身，便看见郑霁青转着一把纸扇，缓步走来。雪青色的圆领衫做工精美，极是好看，只是放在他的身上却有些暴殄天物。
她把目光从那张刻薄阴柔的脸上移开，低声道：“郑小侯爷。”
郑霁青朝她勾了勾扇子，“随本侯来。”
雅间内的陈设极是奢华靡丽，与那日崔珩的雅间不同。裴昭走进屋后，便闻到浓郁的芳香，令她想起春日的花园。百花盛开，蛱蝶飞舞。
郑霁青在桌边坐下，斟好两盏茶后，朝她略一抬手，“袁姑娘，请坐。”
他如今这般礼貌，倒是让裴昭感到不自在。
裴昭在他对面坐下，垂眼看向瓷盏。茶水里浮着淡淡的青色粉末。
她不敢喝。
“郑小侯爷光阴宝贵，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归义坊的灭门案，和小侯爷有没有关系？”
郑霁青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归义坊是哪个坊？本侯不记得了。”
“归义坊位置偏僻，小侯爷不记得也正常。”裴昭冷冷道，“但灭门案的死者，是小侯爷捐了十两银才下葬的，小侯爷，这也不记得吗？”
郑霁青惊道：“袁姑娘找我，专门是为这件事呀？那灭门案，其中有一位死者生前是不是卖菜的？本侯记得，他好像腿不怎么好使——咦，袁姑娘，为何露出这种表情，你和他们认识？”
见裴昭咬牙看着。
郑霁青阴柔的脸上浮现出阴恻恻的笑意，拖长嗓音道：“袁姑娘可要谢谢本侯心善。这种人，活着也是受苦，不如送他们早日投胎——”他翘起腿，姿态慵懒，“哦，万一下辈子他们还是这种贱籍，也怨不得本侯。”
那可是七条人命。
裴昭握紧袖中的瓷瓶，冷笑道：“小侯爷，不怕受到报应吗？你会下到阴曹地府的。”
郑霁青甩开纸扇，扇起风：“若说下到阴曹地府，恐怕是姑娘先下去。毕竟，若不是你偏要替他说什么公道，本侯才没心思杀这种无聊的人。”
裴昭眼睫一颤，父母从小教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教她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那日端午的所为，就是十年前，尚是孩子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她反问道：“小侯爷也知道‘公道’二字？若不是贺岚的马车撞伤菜农，怎么会有后来的事？况且，指使人杀死他们的，是你，郑霁青。少把责任往别人身上丢。”
郑霁青面色一僵，“谁给你的脸，有胆子提雾卿的名字？”
他想起那日与长姐谈话时遭受的羞辱。
明明淑妃是他的长姐，竟嘲讽道：“郑霁青，郑家的钱花在你身上不算少了，最后却培养出你这样一个东西。但凡你有晋王的半成功绩，贺姑娘也不至于移情别恋。”
又想起那日，他被崔珩打伤后，贺岚来府里探望时的言辞：“霁青，以后能不能不要在韫晖哥哥面前，说不该说的话了？”
还有他同胞妹妹，郑怜，竟敢说：“都怪你！殿下他才不喜欢我！”
明明我才是常乐候府唯一的嫡子。
明明现在，我才是常乐候。
你们一个个，竟都敢羞辱我。
阴森脸上浮出恶毒的笑意，他抬起手，将对面的茶盏掷向地面。瓷盏落到丝绒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茶水缓缓蔓延开来。
郑霁青拂袖起身，站在窗前，看向楼外连绵的屋脊。
“袁姑娘，我给过你机会的。”
什么叫给过她机会？
裴昭翻了个白眼，趁着他背过身的空当，将毒药滴进对面的茶盏中。
她也曾给过他机会。
如果他对李氏一家，有一丝丝的悔过之意，她或许就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他。
等郑霁青重新坐在桌前时，恶毒癫狂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换上了世家公子惯有的矜贵姿态，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本侯听闻，你接下来要去邕州做司马了？真是恭喜。”
不等裴昭答话，郑霁青又道：“邕州地远，虫蛇猛兽又极多，袁姑娘到此处做官，难不成是为了晋王殿下？——毕竟本侯听闻，殿下也要去岭南。”他促狭地笑起来，“还以为袁姑娘是什么高洁人物。”
裴昭懒得理他：“圣上旨意，怎么，小侯爷想让我抗旨？”
既然郑霁青已经喝下毒药，她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意义。便道：“我还有事，失陪。”
但刚一拂袖起身，她便感到头晕目眩。裴昭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有些可怕，连呼吸也一并急促起来。
不对劲。
她明明没有喝茶水。
难道是屋里的熏香？——可郑霁青也闻着这种香，看上去神态自若，丝毫未出现自己的征兆。
“袁姑娘，本侯怜悯你，就把实话告诉你吧。”郑霁青站起身，把茶水一饮而尽，“有毒的是熏香。而解药，是茶水。”他朝她晃了晃空空的茶盏，丢到地面，“袁姑娘警惕，不愿意喝本侯的茶，本侯也拿你没办法。”
裴昭望着他，嘴角却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袁姑娘在笑什么？”
“没有笑什么……小侯爷的茶，喝得真干净。”
“那是自然，本侯可不想一会失态。”郑霁青看着她，懒洋洋道，“这香，名叫春情散。它不会要你性命，只不过，需要委屈姑娘清白。”
郑霁青拍了拍手，里间的门忽然被打开。
毒发的滋味并不好受，丝丝麻麻的痒意从腹部开始，蔓延至全身。裴昭勉力抬起头，看见从里间走出来的乞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眼中流露出赤/裸的欲望。
“本侯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心善了。”郑霁青阴阴地笑着，向门外走去，“王茯，本侯把她就赏给你了。”
王茯？……那个强迫残害民女的王茯？
裴昭在卷宗上看过他。
可他不是去年就已经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