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原稞算是没看错人。

    叶纯的综合成绩要比陈是的略高一点,也能看出明海的高级教师不是吃素的。

    开学一周下来,蒋原稞和各科老师将近给叶纯布置了三十张卷子,除了语文作文没让写,倒是给叶纯熬够呛。

    第一次周考的前一晚,年级所有人的位置按照成绩排名找考场,叶纯没成绩,就被安排到了最后一间考场里。

    叶纯平时会提前拿到卷子,在上课的时候毫不遮掩地刷题,讲到重点的时候再认真听一段。

    陈是就看着身边的女孩每天上课下课都在刷题,偶尔会停下笔看看窗外又或者盯着自己发会儿呆,一个星期,他都被她看习惯了。

    周考的形式没有那么正式,但因为是第一次,完全是按照高考时的分值出的卷子,时间压得很紧,七点进考场,七点一刻开考,每场考试间隔15分钟休息时间,午休一个小时,最后一场考试到下午五点一刻结束。

    叶纯踩在六点五十五进的班,她心里已经暗自发完誓:今天考完试回家要睡20个小时。

    叶纯顶着不明显的黑眼圈在进考场的前两分钟问陈是:“陈是,你紧张吗?”

    少年拿着文具配合她:“嗯,紧张。”

    女孩起身俯视着他:“别紧张,第二名不需要紧张。”叶纯这话让陈是有点想笑,还有心情逗他呢,别自己在考试的时候睡过去了。

    陈是没有回应,就静静地,微微仰着头看着叶纯。

    “陶竹,说不定你这次会是第一呢。”

    陶竹注视着陈是,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她成绩也很好,上初中的时候跟陈是就是一个学校的,但是她大考从来没有一次考过陈是,这人永远压她一头,她就像跟班的,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女孩摇摇头,但没说话。

    七中学校不大,高三也就十一个班,十一班跟一班不在同幢楼,叶纯从两幢教学楼衔接的长廊穿过去,还有几米距离就听见考场里震天响。

    一班里只有看着不太像好学生的人,就像丁军安那样的,但是是十一班的考场里基本都是本班的人,也是真正的不学无术。

    都还是学生,应该也不会太过分,叶纯原本还有一线曙光,直到从门口看见那堆倒在地上的桌椅,还有那群把几张桌子围在一块的显然的“不良少年。”后十分沉默。

    似乎来考试的人并没有几位,人堆里坐在桌上的人手里的烟都还没灭。

    叶纯有意忽略他们,心里在念叨蒋原稞,不是还指望她考个好成绩吗?,给她放到这儿是生怕她太过放松?

    范仲就是叶纯第一眼看见的坐在人围着的桌上的人,他也看见了叶纯。

    少年没什么犹豫冲着叶纯喊:“你走错班了,这是十一班。”

    叶纯不知道,七中高三的这个班基本上就是闲置的,里面的人没一个是好好上学的,都是家长送来混个文凭的。

    叶纯也无所谓少年的态度:“能当我不存在?”

    叶纯这么问,那人也就真的当她不存在。她找了张还立着的桌子拖到窗边把窗户开到最大,安安静静地等老师来发卷子。

    范仲很少来学校,连老师都记不全,也不在乎这个没见过的女孩。“今天什么日子?”少年踢了下身旁的人。

    一旁拿着扑克的人有些不解:“什么什么日子?”,阳博文正接牌呢。

    范仲无语:“你他妈脑子忘带了?”

    阳博文一愣,仲哥怎么还生气了?“咱没跟人约架啊。”他往其他人那瞟。

    范仲灭了烟觉得这人真是没救了。“这人干嘛的。”

    阳博文朝叶纯那望了一眼:“我哪知道?哦,可能是来考试的,今天好像是什么周考。”

    他们这群人向来头顶写着“与学习无关”。

    范仲看了一圈,一屋子就她一个像个正经学生,一巴掌拍在阳博文头上:“那还玩个屁?”他难得按时按点来趟学校还碰上考试。

    阳博文不解,看着范仲往外走立马招呼人收拾东西:“别他妈玩了,人走了看见没,收了。”其他几个男生把东西一揣,全程没五分钟教室里就剩叶纯一个人了。

    原本叶纯都做好他们在旁边玩,她写她的试卷,最起码不会睡着了,一溜烟人都没了。

    开眼了也算。

    钱老头带着密封袋进来,看见教室里乱七八糟的,就叶纯一个人,火都不知道朝哪发。

    叶纯后来听人说了,他们班语文老师钱老头是校长,看来他就是十一班的监考老师啊,或者说他是1v1的监考老师比较合适。

    钱老头对之前叶纯写的那篇议论文印象很深,也记住了这小姑娘:“就你一个人,看见其他人了吗?”

    叶纯看出来他有点生气,实话实说:“刚走。”,钱老头估摸着人又从后门走了,也不管了。

    听见铃声,钱老头把卷子发给叶纯,叶纯在考试的时候会掐着时间做题,比平时会慢一些,毕竟她并不想做完卷子跟老师大眼瞪小眼。

    上午的考试到十二点结束,叶纯快饿死了,回班的时候就听见多多少少有人在抱怨数学试卷的难度。

    叶纯对卷子的难度概念不是很深,因为基本上都是真题里出现套路比较多的题目,“觉得题目难只是因为自己不会做所以才难”这话是叶纯以前的班主任最爱说的话,不过最后的大题好像有点超纲。

    “完了,我完蛋了。”叶纯回到教室就看见丁军安趴在桌上怨声载道。

    另一个跟丁军安一样期末数学不及格的同学嗓门很大:“我也是,我刚把五套卷子交上啊。”蒋原稞的奖罚机制分明,学生又爱又恨的。

    叶纯没看见陈是,就喊向落一起去吃饭,虽然学校破破的,但七中的饭还可以,最起码很干净。

    短短一周叶纯最熟悉的应该就是陈是和她的课桌,还有就是受人欢迎的班长陶竹,总一起吃饭的向落和坐在自己右边的丁军安。

    向落在吃饭的时候会跟叶纯说很多事情,比如今天就在帮她了解十一班。

    向落听到叶纯提到自己跟钱老师一对一考试的事情笑的不行:“你说的应该是范仲那群人吧。”

    叶纯摇摇头,她不认识。

    向落把自己的牛奶推给叶纯:“十一班的人啊,我只知道他们好像经常在打架斗殴,很少在学校能见到面,他们是跟学校签了自愿协议的,只要不把大事闹到学校,七中就收着他们到毕业。”

    叶纯放下筷子,觉得向落真的太适合做一起吃饭的朋友了,因为向落乳糖不耐自己讨厌吃水果,而七中的饭食一三五配水果二四六配牛奶。

    叶纯从第一天见到向落的时候就觉得她是很乖的人,性格也很好没什么脾气,现在知道了,向落更是个情报收集员,大家都没什么兴趣的事情她也能记住,稍微有些偏科,明明更适合文科却因为父母劝阻无奈接受理科,费劲儿走好每一步。

    吃完饭溜达回教室,里面没什么声儿,比她们回来早的人都在休息。

    叶纯轻声慢步回到自己的位置,身边的人并没有回来。

    叶纯以前一直待在明海生活,明海的八月也多雨,但是横江不太一样,很干燥的天,阳光下每条小巷都有亮光,清池没有很多高楼也没有四处鸣笛的汽车,但是久违的注意到儿时见过的白蝴蝶也不错。

    午休铃响了,叶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陈是感觉到旁边的人醒了,放下笔看了过去。

    叶纯的眼镜被陈是摘下来放一旁了,再加上刚醒有点懵,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是把自己手边那瓶被太阳晒的没有那么冰了的水轻轻贴在叶纯的脸上。“醒了。”

    叶纯擦了下脸上的水:“给我买的啊?”叶纯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脸皮厚,或许是色令智昏。

    陈是默认。

    叶纯发现了,少年不是装,他心很细,只是已经不太会跟人相处了,对人对事都尽量冷漠,更像是为保全自己的笨拙方式。

    下午的考试监考的变成了蒋原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蒋老师更像是来盯着她的。

    十一班倒是来了两三个人考试,虽然考试的时候睡的很香,但也确实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好不容易考完最后一科,七中周六下午放学早,周日休息,被看透了似的,蒋原稞收了卷放到办公室后还特意跑到教室说了声让学生赶紧回家。

    丁军安跟叶纯顺路收拾完东西转头问她:“叶纯一起走吗?”

    叶纯摆摆手:“你先走吧,我晚点。”

    “行,那我们先走了。”丁军安和班里的一群学生成群结队地离开。

    教室里没剩几个人了,旁边的人还在做题,好无聊。

    叶纯把写完的卷子装在一起往书包里放:“陈是,刚考完试还做题啊,不累吗?”

    陈是停下笔:“你天天刷卷子累吗?”

    提到蒋原稞给她整的事:“累死了。”叶纯怀疑她最近不合理用眼,度数又高了点。

    叶纯把东西都收拾完,发现旁边的人没再说话,反而一直看她。

    “蒋老师在我来的第一天,让我考第一,留下你。”

    陈是脸上就写着:我知道。

    少年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叶纯,没有人教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

    叶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他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是她不长记性。

    少年看着女孩从门口离开,外面夕阳火红,而她像在逃离又像是在奔赴。

    夏天,天黑的早即有雨。

    叶纯到家的时候外面已经狂风骤起了。

    她刚才听见陈是说的话后是逃跑了。

    有人跟她说过: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要受常人无法忍受之苦,要过常人难渡之劫,想保护他人是好心,但一落悬崖难自哀。

    你怎么保证你的好心是好心,你凭什么认为自由的乐于助人对于他人来说是好事?

    就像当时那个女孩奄奄一息的时候对她说的:“叶纯,不要多管闲事啊。”

    隔了一年,她以为自己可以平淡接受现实,但结局让叶纯在面对同样遭遇的陈是,没办法视而不见,要怎么才能不把他当作第二个她。

    叶纯想,如果钟愿在看她,估计又要责怪自己了。

章节目录

难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竹上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竹上橘并收藏难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