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宋凌钰语出惊人,两人平时是聊到子时的,今天刚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被楚莹请出去了。

    “姑娘好生冷淡。”

    月光若水,少年清脆的嗓音犹在耳畔。

    楚莹眨了眨眼。

    这家伙怎么回事,方才的语气仿佛略沾露气,湿漉漉的,像山间的薄雾,令人捉摸不透,又忍不住心生怜爱。

    竟有些……妖娆迷人?!

    楚莹望着香炉升起的淡薄紫烟,呆呆出神。

    真的,那神色,那声音,委屈巴巴的,像山林里受伤的小鹿,让人心里痒痒的,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想来青苑里的男妓,也不过如此了吧?

    宋凌钰若是去,说不定还能当个头牌。

    楚莹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帝王总是被妖姬迷住,不爱江山爱美人,这样勾人的,谁受得了啊?

    宋娘子啊,宋娘子。

    平日也不觉得你多好看,今夜竟被你扰乱了心绪?

    嗯,或许她比较吃可怜楚楚的那一套。

    风吹桃花,落了零零散散的几片花瓣,在空中翻凌着,与夜色相融合,别有几分柔弱哀伤之美。

    一池清澈的水拐来银月,清灵静谧,熠熠生辉。

    白玉般清颀出尘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又不张扬,温润又不含蓄,总是在星河漫天时入梦。

    楚莹扶额,难道她也逃不过每个闺阁少女思慕郎君的宿命吗?

    庸俗。

    庸俗至极。

    谁要思慕他呀。

    楚莹定了定神,开始考虑明天簪花席的事。

    该怎么捣乱……啊不,文明有礼地参与,并且与大家和睦相处呢?

    首先,要在绝大多数女子都在意的容貌上取胜。

    这个楚莹有信心,她虽素有粗鄙之名,却从来没人质疑她的清艳。

    就连极其看她不顺眼的人骂她,也会说她生了副狐妖皮囊,红颜祸水,天生的妩媚祸国。

    楚莹自幼一身反骨,不是那些把清誉名声看得极重、动不动就羞愧难当的大小姐。

    她很乐意被这么骂。

    这不就是在夸她美艳绝伦吗?

    且她的美不分类型,化个妓女的妆容则妖艳,换上闺秀的服装则明丽大方,扮成女侠的样子则清冷英气,倘若穿上皇后的衣衫,则雍容华贵。

    总之,永远不会违和。

    明天,她要扮成什么类型的去艳压群芳呢?

    楚莹不禁勾起嘴角。

    沈南枝每次看见她时那种把艳羡、嫉妒、愤恨、惊讶融为一体的表情,让她很想笑。

    忍不住,实在忍不住。

    就像你有一个死对头,她很看不惯你,但就是干不过你。

    其次,就要以战术取胜。

    楚莹觉得吧,自己也没那么无聊,非找那些矫情的小姐们的不痛快。

    但是沈家长女沈南枝,与她甚有缘分。

    所以,她就得去会会喽。

    觅夏端进一个瓷碗。

    青花瓷碗里盛着竹韵露,清香怡人。

    这是她的夜宵。

    楚莹端过瓷碗,没有像其他小姐那样温婉娴静地用银勺一口一口喝,仰起头,一饮而尽。

    淡淡的竹香在齿间流淌。

    今晚月色甚美。

    星河如沸,像一幅盛大的画卷,也如一首灿烂的诗歌。

    清宁,空灵,净远。

    楚莹兴致忽起,来到院中,足尖一点,轻盈若柳,衣袂飘飘间已立于枝上。

    她斜卧花间,清甜的气息一簇一簇,团团把她环绕。

    觅夏与她主仆之间甚是默契,心有灵犀,知道主子这是要在桃树上过夜了,转身进屋把灯挑灭。

    一枕黑甜。

    那夜,竟真有一个翩翩少年踏着星河,入了她的梦。

    这梦很短,很模糊,仿佛坠入一场迷雾。

    翌日清早,晨曦正好。

    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个梦。

    江秋月坐在庭院里,轻饮茶水。

    “公子,宋山的人还是下落不明。”

    “但他偷的那几个玉镯什么来历,查清楚了。”

    “哦?”

    宋凌钰眉宇间冷漠淡薄,“什么来历?”

    江秋月闭上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宋凌钰气得嘴角一抽,目光微寒。

    这丫头,什么时候能不卖关子?

    “说——”

    他压低声音,在竹树环合的小院里突显阴森恐怖。

    江秋月怂了,柔柔开口,“和皇室有关。”

    “皇室?!”

    宋凌钰眼底波光颤动,心头大震。

    皇室……

    宋山这个几十年来人不见鬼不见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波涛啊。

    他们的目标,竟是皇室?!

    怎么就扯上皇室了啊……

    宋凌钰眉心拧成浅浅的“川”字。

    那个地方,他的手不一定碰得到。

    一地梨花若霜。

    他捏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发白。

    江秋月有些害怕,“公子……”

    宋凌钰深吸一口气,“具体说来。”

    江秋月好不容易没卖关子,脆生生地分明说道,“那玉镯是在当铺里被偷的。”

    宋凌钰长眉一挑,“当铺?什么当铺如此胆大,竟敢收皇室的东西?”

    江秋月神秘兮兮,“公子有所不知,那个地方,诡异得很。”

    宋凌钰少有地头皮发麻,冷声道,“有多诡异?”

    风吹竹林,窸窸窣窣。

    “没人知道是谁开了那家当铺。”

    “他们什么都当……有时还当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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