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自爆读心术的事情后,邬珏就好几天没有再出现了。

    每次都是郁溪练完一个符后,另一个符就自动出现出现,但写符咒的鬼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当时郁溪恼羞成怒,嗷的一声就朝着这个偷窥狂扑过去,势必要把他脑子里听到的心声给晃出来,但她完全忘记双方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

    她扑了个空。

    邬珏在她扑来的时候挪都没有挪一下,就这样让她从身上穿了过去。

    郁溪懵了。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空空的,刚刚的那一下连一点阻滞的感觉都没有。

    她回过头,看到邬珏抱着双臂,似笑非笑。

    男人长发披肩,穿着一身墨色长袍,衣襟上绣着精致的云纹,一条白玉带束在腰间,看起来矜贵得像是古代大富人家的小少爷,神情上是被娇惯出来的与生俱来的倨傲。

    他说:“我是鬼啊。”

    郁溪这才真正意识到她以为面前的和他说笑的人并不是在说笑。

    其实,在这几天的相处里,郁溪除了第一次见面外,已经忘记了对方的身份。

    真的很难让人把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子和吓人的恶鬼联系在一起啊,郁溪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她看着邬珏被风吹动的发丝,结结巴巴地说:“就,就算你是鬼,你也不可以随便偷听女孩子的心里话啊。当鬼也不能当一个没素质的鬼。”

    邬珏听到这话后,突然笑了出来,甚至笑得弯不下腰,他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歪了歪脑袋,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好啊。”

    郁溪纳闷,她原以为邬珏会反驳她,当鬼了还要什么素质,于是她下意识地出声:“啊?”

    邬珏半倚在墙上,曲起一条长腿,直直的盯着郁溪:“我说,我答应你了,以后争取做个有素质的鬼。”

    午后的日光透过玻璃窗,直直的洒向屋内,在照向郁溪的时候也毫不吝啬地为她面前的鬼怪描摹着轮廓。

    邬珏这个鬼真的很奇怪,哪哪都奇怪。

    明明是个鬼,却总是不惧怕日光地出现在她面前,好像强大的无所约束。

    但偏偏,偏偏他又真的像个普通的鬼一样,没有影子,也摸不着,却又总是没骨头似的爱倚着什么东西,简直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他自称恶鬼,但又比郁溪遇到的很多人都好说话,虽然总爱惹自己生气,但郁溪知道这就像是小孩子想要吸引注意力一样,幼稚又好笑。

    郁溪觉得他更像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少爷,人虽然不着调点,但心不坏。

    所以,郁溪更想知道的是,这样的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她承认,她有点先入为主的不太客观的心疼,毕竟这是她口头上拜的师傅,于情于理郁溪都不太希望邬珏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也不太想对方真像她想得那样凄惨。

    呔,大胆鬼怪,竟敢乱我道心。

    就在郁溪内心挣扎,不自觉对邬珏露出心疼的目光的时候,邬珏挑了挑眉,拖长了声音:“所以……”

    郁溪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对方。

    邬珏对于郁溪的反应很满意,但又莫名不爽对方看他的眼神,欠欠开口:“所以,郁老师,我的小红花呢?”

    说完,就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郁溪紧了紧拳头,良心喂了狗了。

    我就是欠,比起关心这家伙,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小命。

    郁溪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们班规定字写得不好看的小朋友是不能有小红花的,邬同学。”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看到邬珏笑不出来了,郁溪开心地露出自己的大白牙,加大攻势,状似为难的摊了摊手,拖长了声音:“所以啊,邬同学要加油练字呦。”

    邬珏刷的撤回一张笑脸,又啪的一下子消失了。

    笑死,真是脆弱的man。

    **

    郁溪看着纸上一天比一天端正的字,轻轻笑了。

    口是心非,恼羞成怒的小鬼。

    还挺可爱的。

    郁溪客观点评。

    在练完今天的符咒后,她伸了伸懒腰,身体向后倚着椅背,又抓起系在腰间的铃铛,百无聊赖地晃着。

    “呦,躲在里面不出来呢,师父~”

    铃铛没有回声,邬珏很沉得住气,单方面地拒绝了这场次交流师徒情谊的好机会。

    郁溪觉得这鬼心眼真是太小了,简直比针尖还小。

    于是她实诚的开口:“师父,男子汉大丈夫的,可别一个人躲在里面偷偷抹眼泪啊。”搞得跟我欺负小孩似的,多让人愧疚呀。

    铃铛开始疯狂摇晃,晃得郁溪都快要抓不住了。

    嚯,气还不小呢。

    郁溪仗着对方躲在里面看不见,无声大笑,但嘴上还是一派关心:“真生气啦?哎呀,老人家总生气对身体不好,您消消气,是徒儿不对。徒儿不该当面说你的字不好看的,您那是别具一格,我等凡夫俗子怎能看得懂……”

    面对着明夸实损的安慰话,铃铛里生闷气的恶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砰的一下子又出现在郁溪眼前。

    郁溪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看到邬珏幽幽的目光,仿佛在无声的控诉。

    这视线比什么都管用,郁溪翘起的嘴角刷的一下就放下来了。

    哦豁,完了,被小心眼当场抓包了。

    郁溪羞愧的低下脑袋,做足了认错的姿态。

    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一个没刹住,彻底伤了孤寡老鬼的心了。

    但预想中的恼羞成怒的反击没有出现,郁溪低头低了好久,久到感觉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寂静。

    她现在倒是真的有些忐忑了,自己不会真的把玩笑开大了吧。

    就在她准备悄咪咪抬头,看对面的鬼有没有在哭鼻子的时候,邬珏开口了。

    好几天躲着不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现在的字比以前好看了。”

    郁溪听到后,悟了,好家伙,孩子求夸夸呢,于是与老师很有眼力见地鼓掌:“好看,这字简直是进步神速。”

    邬珏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继续盯着郁溪看。

    看得郁溪都有点不自信了。

    难道悟错了?

    不对呀,刚刚还回应了呢。

    于是,自知犯错的郁溪小心翼翼地抬头对着金口难开的邬少爷讨好道:“我之前都是瞎说的,您这字简直了。”

    原谅她,她虽然有心想要抚慰脆弱的黄花大闺男鬼受伤的心灵,但她实在做不到睁眼说瞎话,这个时候就要恰当地运用语言的艺术了。

    但邬珏皱了皱眉头,冷硬地回答:“不是。”

    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嘞。

    郁溪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换了个方向攻破。

    她感觉自己再想不出来,小少爷就要撇嘴开哭了。

    “啊这……”郁溪抬手苦恼的挠了挠脸,期期艾艾地看着邬珏:“您给点提示呗。”

    邬珏不说话,甚至还转过头,只留给郁溪一个冷漠的侧脸。

    这死小鬼……

    郁溪没法了,她拼命地想啊想,终于体会到绞尽脑汁的感觉了。

    玛德,千万不要靠近男鬼,果然会变得不幸。老娘这几天脑细胞简直遭遇了毁灭性的大屠杀。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孩子真难带。

    当她实在没法子,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就注意到这死小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教案上。

    教案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顺着邬珏的目光,她注意到了合上的教案里露出一角的贴纸。

    郁溪抽了抽嘴角,这回她是真悟了。

    教案是没什么好看的,但里面的小红花贴纸可是激起每个小孩子胜负欲的利器。

    郁溪沧桑了,呵,男人的心理学。

    她夹着嗓子,学着哄班里小孩子的语气:“我们小邬师父进步真大,值得奖励小红花~”

    邬珏淡淡地转过头,冷漠评价:“你说话好怪哦。”

    哦什么哦,臭小鬼。

    看在这张帅脸的份上,忍了。

    她假装没听见地走到教案前,抽出了贴纸,递给了邬珏:“呐,给你。”

    邬珏面无表情地看看郁溪,又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看小红花:“一页小红花?”

    郁溪道:“老师偏心。”

    邬珏满意了,于是他又欠欠地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摊了摊手:“我是鬼,贴不了。”

    郁溪刷的收回手,又把贴纸塞进抽屉里:“那老师帮你代为保管。”

    邬珏收回了笑,盯着郁溪。

    郁溪也不甘示弱,盯了回去。

    谁怕谁啊,就你长眼睛了?

    郁溪赌气地没有眨眼睛,恶狠狠地和邬珏比着谁先眨眼。

    邬珏低头看着郁溪因为长时间不眨眼而干涩泛红的眼眶,把视线收了回去,突兀地笑了起来。

    郁溪出离的愤怒了,她仰着脑袋质问邬珏:“你笑什么笑啊!没有一点比赛精神!”

    邬珏笑着说:“我认输。”

    郁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但又小小声地回了句:“算你识相。我还从来没在不眨眼的比赛上输过呢,输给姑奶奶我你不亏。”

    邬珏赞同地点头。

    郁溪满意了。

    邬珏笑着弯下腰,认真的看着郁溪:“那就麻烦郁老师帮我收好了。”

    郁溪点了点头。

    贴纸的保质期一般为三年。

    三年也占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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