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裴率回望自己这一生时，会觉得命运馈赠的惊喜厚礼就是在这一天砸到了他头上。
虽然事发当时，他其实只感到饱受惊吓。
晚自习铃响时，英语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进来，宣布今晚临时测验。
教室里充斥着从前往后传试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机械冰冷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在裴率耳边，也可能是头脑里响了起来。
“现在发布任务一：请宿主以不低于90分的成绩完成本次英语临时测验。”
“……检测到宿主能力有限，暂时不能完成本任务，此次测验现由系统代劳，下不为例。请宿主努力提高自己的学习能力。”
“哇靠——”那道声音听起来太近，裴率惊得快要跳起来，丝丝凉意顺着脊椎上爬，手臂直冒鸡皮疙瘩，然后他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
他被吓到脱口而出的声音没有其他人听见，教室里其他同学传完卷子就开始奋笔疾书，没有人向教室最后一排的单人桌看来一眼。连前桌的同学都不曾回头，只是手往后一伸，递下一张卷子。
裴率看见被系统代劳的“自己”双手接过了试卷，甚至还很有礼貌地轻声道了谢，露出的一截手臂上光滑如常，那些他感受到惊吓的生理反应也没有出现。
“他”一拿到卷子铺展开，提笔就开始答题，动作行云流水，题答得非常丝滑。裴率还在艰难读题的时候，“他”已经把答案都写好了。
这次临时测验的题型参照高考来，但没有听力和作文，满分就是95分。
可真是见鬼了，裴率想，要让他自己来做的话，150分的满分都不一定能做对90分。
“你应该听得到我说话吧？”他试探着在脑海中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被夺舍了？我精神分裂疯了？”没等回答，他又自我否定道：“不对，我就是疯了应该也不会分裂出一个这么爱答题的学霸人格……”
谢知之一目十行地扫过阅读材料，顺手勾划下关键词句，分神解释道：“我是一个被选中了要做好人好事，所以前来协助你的学习系统。”
“让我学习怎么会是做好人好事？”裴率怀疑道，“这不是来折磨我的吗？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学得进去的料——”
“检测到宿主并无注意力障碍综合症等会妨碍学习的生理病症，”她比对着选项和原文，在题干旁写下答案，“是块能学习的料，请宿主不要妄自菲薄。”
裴率还想说什么，却感知到手在纸上画下力透纸背的一笔，显然写字人此刻的心情不算轻松愉悦。
“请宿主现在好好观摩做题方法，不要插话。目前不是交谈的好时机。”
他乖觉地保持了沉默。
0807号在谢知之的脑海里鼓起掌来：“计划通。”
一套题做完，下课铃还没有响。
虽然题型是高考的，但这毕竟只是高一的难度。谢知之对0807号感叹道：“我感受到了大佬重回新手村的快乐。”她顺手抽出一本练习册，开始做今天的其他作业。
0807号说：“之前晚自习铃响的时候，适应期就结束了。你现在就可以随时显形了，只要你想。”
“我还是等回去了再显形吧。”谢知之早已想好了接下来的步骤，“借用的时效有多久？”
“每次最长不超过连续的24小时。”0807号回答，“现在你还剩五次机会了。”
“后续的任务奖励还会有这种机会吗？”谢知之思索时转起手里的笔，引得裴率一声夸赞，她很受用地道谢。
0807号：“任务奖励也不会有，强行借用的机会次数对每位用户都是固定的。但是如果你们俩商量好，裴率愿意相让，那这180天内是无限次、不限时的可以借用。”
“那就该我不愿意了。”谢知之说，“他估计会很乐意让系统来帮他写180天的作业以及考试。”
第二节晚自习上到一半，英语老师终于提醒大家停笔，让每组最后一排的同学把整个组的卷子都收上来，她今晚回去就会改卷，明天上课评讲。
谢知之和前桌的男生同时站起来，又在发现对方也起身时愣住。
“一般默认我是不会写的，所以也不该我收。”裴率主动解释道。
“没事，从今天开始，你以后都会写的。”谢知之伸手示意前桌把卷子给自己，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接过，然后又走向下一个同学。
裴率不接话了。
谢知之一边收卷一边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隐晦目光向教室前方的讲台走去，在英语老师欣慰的眼神中放下了整理好的卷子：“都收齐了。”
走回座位时她忍不住对着0807号吐槽：“感觉好像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看了……写完交卷多正常的事，怎么到裴率这里就变得有看点了一样？”
“鉴于裴率在本故事位面定位只是炮灰，管理局里也只有他故事线关键节点的收录。细节需要用户自行探索。”0807号也回答不好，提出了另一个思路，“万一他们只是爱看帅哥呢？”
“欣赏和探究的目光不一样。”
下课铃响。整栋教学楼一下子喧闹鲜活起来。英语老师叮嘱了一下通校生回家注意安全，抱起卷子率先走出了教室。
谢知之做完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道题，问裴率：“作业都做完了。你还要带些什么回去吗？”
“……谢了。就只背个书包吧，钥匙和钱包都在里面。”
“光道谢可不行。”谢知之拎起无甚重量的书包，回想了一下记忆里裴率的习惯，潇洒地将包甩到一边肩上。
裴率是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重获身体控制权的，手里还拿着“系统”刚喝完的奶茶。他有点不敢相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和从没被所谓系统控制过一样的灵活。
他暂时还看不见的谢知之无师自通但不甚熟练地控制自己的魂体飘出来，轻盈地落在他身侧。
“你还在吗？”裴率似是有所感，出声问道。
“在的。”机械的电子音依旧在脑海里回应他，“和系统说话意念交流即可，不必真的出声。”
他顺手将手里的杯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倒也没再说什么。
“我以为你会到家后，和他交涉好再交回身体控制权。”0807号说。
谢知之还在适应魂体的存在形式，她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飘了起来：“是有过这个打算，但我早上只是看他一路跑到学校却没记路，现在走到一半忘了他家在哪了。”
“我突然想起来，”她有意识地控制自己落回地上，“作为一个系统，我还缺少了震慑宿主的惩罚技能。”
0807又沉默了片刻，问：“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嗯……天打雷劈怎么样？”谢知之说，“赌咒发誓的常用语，虽然很少真的照进现实。”
裴率今晚难得地没有一到家就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刚进门换上拖鞋，系统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提醒他抓紧时间洗漱收拾，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开始好好学习。
裴率原本有心尝试一下违背系统会怎样，但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见窗外轰然一声雷响。现下才四月，以往这个时候似乎是不会打雷的，但也可能只是恰好……
系统没有出声。
裴率不信邪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开机画面还没播完，客厅里的灯闪了闪，蓦地灭了。他还没有适应室内的黑暗，眼前却又忽然亮起如白昼——
感觉自己头发都竖了起来的裴率没敢去看窗外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刚刚是违背规律的先打雷后闪电吗？”客厅的灯又亮了，系统冰冷的声音也响起来，“因为这次不是自然现象，而是给你的警告。如果宿主再不及时行动，可能会有被雷劈中的风险~”
裴率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冲向浴室，又在门口生生刹住了：“我洗澡的时候，你不会——”
谢知之没等他说完就打断，解释道：“宿主请放心，系统会自动屏蔽你不方便被观看的所有画面！”
他将信将疑地关上了浴室门。
“谢谢啦。”谢知之对0807号道。先前申请惩罚技能没有被上级批准，在她的努力下，0807号个人答应配合，会在每次她需要的时候，制造一些只有裴率能感知到的幻象和幻觉。
“不客气。”0807号建议道，“看起来，你尽早显形和他相处可能会让他感觉更安全一些。”
“等他出来，”谢知之说，“我就告诉他，检测到改卷结束，任务一已完成，发放奖励，系统将从他头脑里剥离，以只有他能看见的独立形态存在。”
“易容虽然限制了只会变成他当时想到的第一个完整形象，但其实也可以适当引导一下，比如指定让他想象一下能让他充满学习动力的学习搭子应该是什么样。”
“听起来可执行性很高。”0807号评价道。
“充满学习动力？学习搭子？”
裴率重复了一遍系统的要求。他换好睡衣，正对着镜子将头发吹得半干时，听见了系统提示发放奖励的声音，还告知他将会提取他由学习搭子想到的第一个形象作为自身形象。
先前竖立的发丝经洗后柔顺地垂了下来，落在眉眼上方，软化了攻击性，看起来竟有点像某种顺毛的犬类生物。
“让我想一想……感觉好像没有……”他下意识地抗拒思考任何学习相关的问题，但脑海中很快又闪过一些纷乱零碎的思绪，渐渐拼成了一个成形的人影，“……等等，这个不——”
“检测到裴率脑海中形象已生成，现为您易容。”0807号的声音夹杂在裴率的自言自语里，“易容加载完成，现在是否显形？”
“是。”
裴率和谢知之几乎是同时看清了镜中突然出现的另一人形貌。
“谢知之？”他脱口而出，一人一魂顿时怔住了。
没有回应，空气尴尬地凝滞了一瞬。
0807号的通知倒是在谢知之脑海中响起来：“任务一完成，奖励：裴率生前在本故事位面最后一段剧情已发放至用户意识空间，请注意查收。”
“抱、抱歉——”裴率回过神来，稍显狼狈地先移开了直视镜中少女面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问，“但你真不是……谢知之灵魂出窍了之类的吗？”
镜中映出的她比裴率略矮一个头，明亮的杏眼里在显形的那一瞬间溢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但很快就被克制地收敛起来，只是略显苍白的脸颊逐渐染上气恼的红晕，还是透露出本人不悦的心情。
——这分明就是谢知之自己的模样，但仔细看来，却不并是因遭遇意外魂魄离体，被0807号投放过来的十八岁的她。
她好像一显形就掉马了，因为还是变成了年轻版的自己。但又没有完全掉马，因为这个形象看起来确实是裴率他想到的。谢知之觉得她还能补救一下，实在不行就假扮是变成了自己形象的系统。
这可是十六岁的她啊，谢知之垂眸看着月白色衣袖上的暗纹提花想。
“变成年轻一点的样子不能算易容吧？”谢知之在脑海中质问0807号，“可以重来一次吗？”
“咳咳……”裴率清了清嗓子，看着另外一边道，“不好意思，我先前走神想岔了，可以重新来一次吗？”
“只有一次机会。”裴率闻声转了回来，谢知之盯着他的下半张脸，尽量保持面部表情平和地复述0807号的回答，之前变声的效果也解除了，“形象一经生成，无法更改，直到任务期满方可解除。”
说话间，她感觉到裴率的目光几度落到脸上，又在她回看前移开，避免了对视。
谢知之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刻意试探了几次都是如此，索性直接望向他的眼睛，裴率与她对视不到一秒就躲开了。
“宿主，你在害羞吗？”谢知之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前尘往事掠过心头，她突然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我……现在这个形象吧？”
虽然事发当时，他其实只感到饱受惊吓。
晚自习铃响时，英语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进来，宣布今晚临时测验。
教室里充斥着从前往后传试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机械冰冷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在裴率耳边，也可能是头脑里响了起来。
“现在发布任务一：请宿主以不低于90分的成绩完成本次英语临时测验。”
“……检测到宿主能力有限，暂时不能完成本任务，此次测验现由系统代劳，下不为例。请宿主努力提高自己的学习能力。”
“哇靠——”那道声音听起来太近，裴率惊得快要跳起来，丝丝凉意顺着脊椎上爬，手臂直冒鸡皮疙瘩，然后他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
他被吓到脱口而出的声音没有其他人听见，教室里其他同学传完卷子就开始奋笔疾书，没有人向教室最后一排的单人桌看来一眼。连前桌的同学都不曾回头，只是手往后一伸，递下一张卷子。
裴率看见被系统代劳的“自己”双手接过了试卷，甚至还很有礼貌地轻声道了谢，露出的一截手臂上光滑如常，那些他感受到惊吓的生理反应也没有出现。
“他”一拿到卷子铺展开，提笔就开始答题，动作行云流水，题答得非常丝滑。裴率还在艰难读题的时候，“他”已经把答案都写好了。
这次临时测验的题型参照高考来，但没有听力和作文，满分就是95分。
可真是见鬼了，裴率想，要让他自己来做的话，150分的满分都不一定能做对90分。
“你应该听得到我说话吧？”他试探着在脑海中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被夺舍了？我精神分裂疯了？”没等回答，他又自我否定道：“不对，我就是疯了应该也不会分裂出一个这么爱答题的学霸人格……”
谢知之一目十行地扫过阅读材料，顺手勾划下关键词句，分神解释道：“我是一个被选中了要做好人好事，所以前来协助你的学习系统。”
“让我学习怎么会是做好人好事？”裴率怀疑道，“这不是来折磨我的吗？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学得进去的料——”
“检测到宿主并无注意力障碍综合症等会妨碍学习的生理病症，”她比对着选项和原文，在题干旁写下答案，“是块能学习的料，请宿主不要妄自菲薄。”
裴率还想说什么，却感知到手在纸上画下力透纸背的一笔，显然写字人此刻的心情不算轻松愉悦。
“请宿主现在好好观摩做题方法，不要插话。目前不是交谈的好时机。”
他乖觉地保持了沉默。
0807号在谢知之的脑海里鼓起掌来：“计划通。”
一套题做完，下课铃还没有响。
虽然题型是高考的，但这毕竟只是高一的难度。谢知之对0807号感叹道：“我感受到了大佬重回新手村的快乐。”她顺手抽出一本练习册，开始做今天的其他作业。
0807号说：“之前晚自习铃响的时候，适应期就结束了。你现在就可以随时显形了，只要你想。”
“我还是等回去了再显形吧。”谢知之早已想好了接下来的步骤，“借用的时效有多久？”
“每次最长不超过连续的24小时。”0807号回答，“现在你还剩五次机会了。”
“后续的任务奖励还会有这种机会吗？”谢知之思索时转起手里的笔，引得裴率一声夸赞，她很受用地道谢。
0807号：“任务奖励也不会有，强行借用的机会次数对每位用户都是固定的。但是如果你们俩商量好，裴率愿意相让，那这180天内是无限次、不限时的可以借用。”
“那就该我不愿意了。”谢知之说，“他估计会很乐意让系统来帮他写180天的作业以及考试。”
第二节晚自习上到一半，英语老师终于提醒大家停笔，让每组最后一排的同学把整个组的卷子都收上来，她今晚回去就会改卷，明天上课评讲。
谢知之和前桌的男生同时站起来，又在发现对方也起身时愣住。
“一般默认我是不会写的，所以也不该我收。”裴率主动解释道。
“没事，从今天开始，你以后都会写的。”谢知之伸手示意前桌把卷子给自己，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接过，然后又走向下一个同学。
裴率不接话了。
谢知之一边收卷一边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隐晦目光向教室前方的讲台走去，在英语老师欣慰的眼神中放下了整理好的卷子：“都收齐了。”
走回座位时她忍不住对着0807号吐槽：“感觉好像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看了……写完交卷多正常的事，怎么到裴率这里就变得有看点了一样？”
“鉴于裴率在本故事位面定位只是炮灰，管理局里也只有他故事线关键节点的收录。细节需要用户自行探索。”0807号也回答不好，提出了另一个思路，“万一他们只是爱看帅哥呢？”
“欣赏和探究的目光不一样。”
下课铃响。整栋教学楼一下子喧闹鲜活起来。英语老师叮嘱了一下通校生回家注意安全，抱起卷子率先走出了教室。
谢知之做完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道题，问裴率：“作业都做完了。你还要带些什么回去吗？”
“……谢了。就只背个书包吧，钥匙和钱包都在里面。”
“光道谢可不行。”谢知之拎起无甚重量的书包，回想了一下记忆里裴率的习惯，潇洒地将包甩到一边肩上。
裴率是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重获身体控制权的，手里还拿着“系统”刚喝完的奶茶。他有点不敢相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和从没被所谓系统控制过一样的灵活。
他暂时还看不见的谢知之无师自通但不甚熟练地控制自己的魂体飘出来，轻盈地落在他身侧。
“你还在吗？”裴率似是有所感，出声问道。
“在的。”机械的电子音依旧在脑海里回应他，“和系统说话意念交流即可，不必真的出声。”
他顺手将手里的杯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倒也没再说什么。
“我以为你会到家后，和他交涉好再交回身体控制权。”0807号说。
谢知之还在适应魂体的存在形式，她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飘了起来：“是有过这个打算，但我早上只是看他一路跑到学校却没记路，现在走到一半忘了他家在哪了。”
“我突然想起来，”她有意识地控制自己落回地上，“作为一个系统，我还缺少了震慑宿主的惩罚技能。”
0807又沉默了片刻，问：“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嗯……天打雷劈怎么样？”谢知之说，“赌咒发誓的常用语，虽然很少真的照进现实。”
裴率今晚难得地没有一到家就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刚进门换上拖鞋，系统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提醒他抓紧时间洗漱收拾，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开始好好学习。
裴率原本有心尝试一下违背系统会怎样，但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见窗外轰然一声雷响。现下才四月，以往这个时候似乎是不会打雷的，但也可能只是恰好……
系统没有出声。
裴率不信邪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开机画面还没播完，客厅里的灯闪了闪，蓦地灭了。他还没有适应室内的黑暗，眼前却又忽然亮起如白昼——
感觉自己头发都竖了起来的裴率没敢去看窗外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刚刚是违背规律的先打雷后闪电吗？”客厅的灯又亮了，系统冰冷的声音也响起来，“因为这次不是自然现象，而是给你的警告。如果宿主再不及时行动，可能会有被雷劈中的风险~”
裴率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冲向浴室，又在门口生生刹住了：“我洗澡的时候，你不会——”
谢知之没等他说完就打断，解释道：“宿主请放心，系统会自动屏蔽你不方便被观看的所有画面！”
他将信将疑地关上了浴室门。
“谢谢啦。”谢知之对0807号道。先前申请惩罚技能没有被上级批准，在她的努力下，0807号个人答应配合，会在每次她需要的时候，制造一些只有裴率能感知到的幻象和幻觉。
“不客气。”0807号建议道，“看起来，你尽早显形和他相处可能会让他感觉更安全一些。”
“等他出来，”谢知之说，“我就告诉他，检测到改卷结束，任务一已完成，发放奖励，系统将从他头脑里剥离，以只有他能看见的独立形态存在。”
“易容虽然限制了只会变成他当时想到的第一个完整形象，但其实也可以适当引导一下，比如指定让他想象一下能让他充满学习动力的学习搭子应该是什么样。”
“听起来可执行性很高。”0807号评价道。
“充满学习动力？学习搭子？”
裴率重复了一遍系统的要求。他换好睡衣，正对着镜子将头发吹得半干时，听见了系统提示发放奖励的声音，还告知他将会提取他由学习搭子想到的第一个形象作为自身形象。
先前竖立的发丝经洗后柔顺地垂了下来，落在眉眼上方，软化了攻击性，看起来竟有点像某种顺毛的犬类生物。
“让我想一想……感觉好像没有……”他下意识地抗拒思考任何学习相关的问题，但脑海中很快又闪过一些纷乱零碎的思绪，渐渐拼成了一个成形的人影，“……等等，这个不——”
“检测到裴率脑海中形象已生成，现为您易容。”0807号的声音夹杂在裴率的自言自语里，“易容加载完成，现在是否显形？”
“是。”
裴率和谢知之几乎是同时看清了镜中突然出现的另一人形貌。
“谢知之？”他脱口而出，一人一魂顿时怔住了。
没有回应，空气尴尬地凝滞了一瞬。
0807号的通知倒是在谢知之脑海中响起来：“任务一完成，奖励：裴率生前在本故事位面最后一段剧情已发放至用户意识空间，请注意查收。”
“抱、抱歉——”裴率回过神来，稍显狼狈地先移开了直视镜中少女面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问，“但你真不是……谢知之灵魂出窍了之类的吗？”
镜中映出的她比裴率略矮一个头，明亮的杏眼里在显形的那一瞬间溢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但很快就被克制地收敛起来，只是略显苍白的脸颊逐渐染上气恼的红晕，还是透露出本人不悦的心情。
——这分明就是谢知之自己的模样，但仔细看来，却不并是因遭遇意外魂魄离体，被0807号投放过来的十八岁的她。
她好像一显形就掉马了，因为还是变成了年轻版的自己。但又没有完全掉马，因为这个形象看起来确实是裴率他想到的。谢知之觉得她还能补救一下，实在不行就假扮是变成了自己形象的系统。
这可是十六岁的她啊，谢知之垂眸看着月白色衣袖上的暗纹提花想。
“变成年轻一点的样子不能算易容吧？”谢知之在脑海中质问0807号，“可以重来一次吗？”
“咳咳……”裴率清了清嗓子，看着另外一边道，“不好意思，我先前走神想岔了，可以重新来一次吗？”
“只有一次机会。”裴率闻声转了回来，谢知之盯着他的下半张脸，尽量保持面部表情平和地复述0807号的回答，之前变声的效果也解除了，“形象一经生成，无法更改，直到任务期满方可解除。”
说话间，她感觉到裴率的目光几度落到脸上，又在她回看前移开，避免了对视。
谢知之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刻意试探了几次都是如此，索性直接望向他的眼睛，裴率与她对视不到一秒就躲开了。
“宿主，你在害羞吗？”谢知之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前尘往事掠过心头，她突然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我……现在这个形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