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药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托身于月……是为月精。”
十五晴夜，天上却只有星斗零碎铺开。
杨管家怀疑自己因近来主家变故劳累眼花，竟觉得星斗正中似围出一块空荡荡的圆，像本该出现在正中的满月叫人生生抠去了。
他跟着手中木匣发出的光一路行至一处小院，院内叮铃哐当，动静大小如錾银，声音清越像击玉。
“喂！小崽子！抓耳的猢狲！做什么披麻戴孝到人门前张望，没得晦气！”
门上东南石缝里扎着的一根小草忽然发声，柔软的草叶抖擞，嗓门粗狂洪亮，俨如横刀立马的中年大汉。
探头探脑的杨管家忙将手中木盒高举过头，在掉漆的院门前颤着山羊胡道：“我有，有指引！蜀地杨家来请白郎中医治我家主人！”
“啧！阿黄，来钱了！”
小小的碧草身体一扭，掉漆大门吱吱呀呀打开了。
风来，异香袭人。
庭间一树枝叶高照如烛，莹莹光芒照出满院奇花异草葳蕤斗艳，树底白石桌边，黑衣青年抬手将发光的花枝拉低，细细看手上团镜一般的银片。
他从桌上青瓷碗中挖了勺白玉屑洒匀，抬起锤子錾刻银饰般轻轻敲打，银片上如碎锦花纹的斑点渐渐消失。
他将光华流转的银片当空一抛，顿时千星隐去，圆月归位。
月光如轻纱倾泻而下，覆在青年宽朗肩上，燃灯花枝横斜照在他弧线流畅的英俊侧脸，下巴尖俏，眉骨如削，抬头时竖眸里金光隐现，冶艳绝色。
他指指身后瓦松林立的青瓦屋，开口倒意外平和：“郎中病着。”
“这……郎中因何病了，可有吃药？”
青年唇角一动，露出点笑：“正是吃药才病的。不认识药草，又爱瞎吃。”
他也不用铁锹，五指如刃，一劈下去便掀开一整块土，将堆在脚边的干草推下去埋实，推门进去，屏风后隐约能见他侧身坐在榻边，低头同榻上躺着的人说话。
“药都埋了，按你说的，深深埋掉不许它再出一点味。”
躺着的白烟生握住金辟寒探她额温的手腕，气若游丝道：“不要用挖过土的爪爪扒拉我。”
“不舒服还要去吗？”
金辟寒将杨管家的木匣远远放着。
白烟生素有洁癖，并不接陌生人的东西，只拿帕子细细给他擦拭双手，金辟寒垂眸，偷笑了一下，像叼到鱼的猫。
白烟生头晕脚软，伸手让金辟寒给她裹上披风，瞥着木盒道：“指引既至，若不去，我定会好奇得夜不成眠。再说，有你背着我，我定会长命百岁的。”
她裹在黑色披风里只露出半个冷白的下巴，唇色浅淡，肩骨纤细，金辟寒背着她迈出门的脚步声轻而稳。
杨管家偷偷抬头打量，被金辟寒冷冷一瞟，又赶紧低下头。
白烟生冲一身麻衣的杨管家道：“都死了还请什么郎中？”
杨管家喏喏道：“没有死，活了。”
“活了，还医什么？”
杨管家惊恐道：“活了才要医！”
神农草在院门上嚷嚷道：“阿黄带你师父出门看热闹啊？噫！主人家没死管家却穿麻衣！ 吁！根本不识药草把自己毒倒的郎中！嚱！病人活了，郎中看着快不行了！笑死！”
白烟生垂死病中惊坐起，一巴掌呼啦在草叶上：“你叫他阿黄干嘛？那像个人名吗？这么欠抽回头就把你做成神农鞭，拿你天天抽到处抽！”
金辟寒轻轻扬起唇角，安抚了下蔫了叶子的神农草，对趴在他肩头还要伸手巴拉草叶的白烟生哄道：“我已将月补好，斑斓都敲去，落下来的月华都是干干净净的了。”
白烟生抬头看月亮，果然光洁如新，顿时心情好了。世间除了酒是陈的好，其他都该日日新。
杨管家亲自赶车，马车轱辘压过月夜青石板，琉璃灯跳跃的光影在车内两人脸上徘徊。
金辟寒把白烟生靠在马车窗边的额头扶到自己肩上，听她低声问：“杨管家的主人，死了又活，你怎么想？”
金辟寒的声音很好听，有少年人的干净和青年的低沉：
“书上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白烟生撩开金辟寒落在她脸颊边的长发，本想笑他少看点花前月下的缠绵话本，一抬头瞧见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双好看认真的眼，又咽了回去。
只是，话本上虽然说了情可以死，可以生，但没说情可以让一个人死了生，生了死，生生死死，没完没了。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托身于月……是为月精。”
十五晴夜，天上却只有星斗零碎铺开。
杨管家怀疑自己因近来主家变故劳累眼花，竟觉得星斗正中似围出一块空荡荡的圆，像本该出现在正中的满月叫人生生抠去了。
他跟着手中木匣发出的光一路行至一处小院，院内叮铃哐当，动静大小如錾银，声音清越像击玉。
“喂！小崽子！抓耳的猢狲！做什么披麻戴孝到人门前张望，没得晦气！”
门上东南石缝里扎着的一根小草忽然发声，柔软的草叶抖擞，嗓门粗狂洪亮，俨如横刀立马的中年大汉。
探头探脑的杨管家忙将手中木盒高举过头，在掉漆的院门前颤着山羊胡道：“我有，有指引！蜀地杨家来请白郎中医治我家主人！”
“啧！阿黄，来钱了！”
小小的碧草身体一扭，掉漆大门吱吱呀呀打开了。
风来，异香袭人。
庭间一树枝叶高照如烛，莹莹光芒照出满院奇花异草葳蕤斗艳，树底白石桌边，黑衣青年抬手将发光的花枝拉低，细细看手上团镜一般的银片。
他从桌上青瓷碗中挖了勺白玉屑洒匀，抬起锤子錾刻银饰般轻轻敲打，银片上如碎锦花纹的斑点渐渐消失。
他将光华流转的银片当空一抛，顿时千星隐去，圆月归位。
月光如轻纱倾泻而下，覆在青年宽朗肩上，燃灯花枝横斜照在他弧线流畅的英俊侧脸，下巴尖俏，眉骨如削，抬头时竖眸里金光隐现，冶艳绝色。
他指指身后瓦松林立的青瓦屋，开口倒意外平和：“郎中病着。”
“这……郎中因何病了，可有吃药？”
青年唇角一动，露出点笑：“正是吃药才病的。不认识药草，又爱瞎吃。”
他也不用铁锹，五指如刃，一劈下去便掀开一整块土，将堆在脚边的干草推下去埋实，推门进去，屏风后隐约能见他侧身坐在榻边，低头同榻上躺着的人说话。
“药都埋了，按你说的，深深埋掉不许它再出一点味。”
躺着的白烟生握住金辟寒探她额温的手腕，气若游丝道：“不要用挖过土的爪爪扒拉我。”
“不舒服还要去吗？”
金辟寒将杨管家的木匣远远放着。
白烟生素有洁癖，并不接陌生人的东西，只拿帕子细细给他擦拭双手，金辟寒垂眸，偷笑了一下，像叼到鱼的猫。
白烟生头晕脚软，伸手让金辟寒给她裹上披风，瞥着木盒道：“指引既至，若不去，我定会好奇得夜不成眠。再说，有你背着我，我定会长命百岁的。”
她裹在黑色披风里只露出半个冷白的下巴，唇色浅淡，肩骨纤细，金辟寒背着她迈出门的脚步声轻而稳。
杨管家偷偷抬头打量，被金辟寒冷冷一瞟，又赶紧低下头。
白烟生冲一身麻衣的杨管家道：“都死了还请什么郎中？”
杨管家喏喏道：“没有死，活了。”
“活了，还医什么？”
杨管家惊恐道：“活了才要医！”
神农草在院门上嚷嚷道：“阿黄带你师父出门看热闹啊？噫！主人家没死管家却穿麻衣！ 吁！根本不识药草把自己毒倒的郎中！嚱！病人活了，郎中看着快不行了！笑死！”
白烟生垂死病中惊坐起，一巴掌呼啦在草叶上：“你叫他阿黄干嘛？那像个人名吗？这么欠抽回头就把你做成神农鞭，拿你天天抽到处抽！”
金辟寒轻轻扬起唇角，安抚了下蔫了叶子的神农草，对趴在他肩头还要伸手巴拉草叶的白烟生哄道：“我已将月补好，斑斓都敲去，落下来的月华都是干干净净的了。”
白烟生抬头看月亮，果然光洁如新，顿时心情好了。世间除了酒是陈的好，其他都该日日新。
杨管家亲自赶车，马车轱辘压过月夜青石板，琉璃灯跳跃的光影在车内两人脸上徘徊。
金辟寒把白烟生靠在马车窗边的额头扶到自己肩上，听她低声问：“杨管家的主人，死了又活，你怎么想？”
金辟寒的声音很好听，有少年人的干净和青年的低沉：
“书上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白烟生撩开金辟寒落在她脸颊边的长发，本想笑他少看点花前月下的缠绵话本，一抬头瞧见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双好看认真的眼，又咽了回去。
只是，话本上虽然说了情可以死，可以生，但没说情可以让一个人死了生，生了死，生生死死，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