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满面春风,赵贵妃亦心情愉悦。

    “多谢母妃相助,若非如此,今日怕是难以让长公主乖乖配合。”

    “若不是你早早发现慧娴收买宫人,今日之事又岂会如此顺利?是皇儿之功。”

    赵贵妃满意的看着坐在下首的儿子,心里满意极了。

    说到这里,三皇子也颇有些自得。

    “儿子的眼线昨日便发现慧娴暗中收买宫中内侍,让人时时为她关注肃王世子所在,还准备了那等助兴香料。儿子哪有不明白的,稍加利用,这不就叫她乖乖听话了。”

    赵贵妃掩唇一笑,安下心来。

    “今日一过,我儿便又添一臂,如虎添翼。长乐宫那位早已无计可施。”

    三皇子也正如此想。他点头称是,回过神不忘提醒赵贵妃:“婚事筹办,便要劳母妃于父皇处多多美言。”

    “这你自然放心,母妃会为你安排妥当。”

    母慈子孝的场面,净是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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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日头正晒,鲜少有人行走。

    皇宫之中的猎场,此时放眼望去,正是满目的绿意盎然。所有树木皆是精心挑选的名贵品种,每日都有宫人尽职的打理。

    宫中猎场自然与寻常猎场不同,占地宽广,一眼望不到头。

    在姿态高耸,错落有致的树木掩映之间,一面相看起来年过四旬的华服男子正穿梭其间。

    他留着一撮洛阳城正时兴的山羊胡,胡子保养得宜,规整的垂在,添了几分智慧的同时也减了几分莽气,像是刻意如此。

    在距离他所在之处大约两百米的猎场边沿,有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并不引人注意。

    土坡上,青翠掩映之间,有一名刺客将自己打扮成了一名内侍,正在静静的注视着猎场中的猎物。

    一路过来时,刺客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微微佝偻着肩背缩着身形,看起来与寻常太监无异。若非此人此刻站得笔直,一身杀气,任谁也看不出此“内侍”非彼内侍。

    借助于这身深绿色的衣衫,刺客完美的将自己掩藏在了猎场自带的一片绿意之中。

    猎场中,中年男子仍在来往穿梭寻找着此行的目标,一番探寻无果后,他的酒意越发重了。

    他停下脚步在原地站定,回想着今日的异常之处。

    宫中行宴,就在宫宴之上,他在酒盏下偶然发现了一张字条。

    上面竟然清晰地记录着十年前的旧事。他于十年前在战场上暗箭射杀一位沙场大将,此事无人得知,如今过了十年,却又被人翻了出来,到底意欲何为。

    留下字条的人字迹如寻常男子一般,笔锋之间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

    但此人的描述,仿佛亲眼所见,不容小觑。

    十年的旧事,若是被人揭发出来,自己汲汲营营这么些年,便都白费了。

    初闻此事,他心中的确骇然不已。未免使人留心,他强自镇定下来毁去了字条,照常饮宴谈笑风生。

    他已确保自己没有漏出丝毫的破绽。

    午宴后他便再也按耐不住,照着字条上留下的指引一路寻了过来,目的便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多年习武,此行他没什么可惧怕的。

    他对那个人的确是嫉妒已久,可是凭他自己怎么敢去算计。当年之事,并非他一人所为,但若是他先暴露,便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被其他人想尽办法除去。

    这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此时的山坡之上,蛰伏的人已经褪去宫中太监含胸驼背的佝偻姿态,身姿笔挺。

    刺客取下有些碍事的太监帽放于地上一侧。恰有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扬起耳后乌黑的发丝,一身肃杀之气。

    微风过后,山坡上的人开始慢悠悠的挽弓搭箭,有如在进行什么特殊的仪式一般。刺客郑重其事的抚了抚手中弓箭,唇边微微浮笑,却不达眼底。

    弓弦沉重,却被刺客用略显纤细苍白的手拉开,仿若未费吹灰之力。

    刺客眼中一片专注,和手中操纵的箭尖一起瞄准了猎场内那个正在四处张望的人。

    箭柄在脸侧,刺客细致的分辨着风声,确定就是这样的感觉。

    背后暗箭,无知无觉,一箭毙命。

    感受着手中弓弦的反作用力,刺客脑中浮现出那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带着些快慰满意地笑了。

    须臾之间,风声停,时机到了。

    刺客眼中闪过狠戾神色,指间利落一松,箭风微微扇起脸侧的几缕发丝,早已满弦的离弦之箭便直直的穿过猎场中的密林,径直奔向场中那个还在一派自得的身影。

    “嗖”的声音传进耳朵的时候,多年习武的中年男子机敏的抬起头,周身气势变作严阵以待。

    可惜了,他沉浸在自得中太久。

    此刻虽然清醒了过来,却还未留足时间等他去辨别方向,箭入皮肉的“呲啦”声,已经让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他的眼睛微微张大,不可置信的从身后穿透至胸前的羽箭。

    到底是谁?竟能做到让他毫无察觉,箭是从何处来的。

    他想回身去看,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难道真的是那人的亡魂来索命不成?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知道。

    山坡上,刺客亲眼见到场中的中年男子或者说是那具尸体轰然倒下,一派从容的放下了手中的弓努。

    此人蒙着脸,只漏出一双眼睛,有些欣慰之色。

    将苍白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片刻后眼中似乎有血色绽放,有如地狱索命的阎罗。

    “这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很多很多人。”

    “我已万死不惧,但求为亡魂报仇血恨。”

    一滴晶莹的眼泪沿着脸颊滑落,消失在黑色的面巾下。

    眼泪消失的瞬间,刺客已收回了所有的情绪,不再留恋此地。有条不紊的戴回内侍的帽子,又微微缩身再度变回宫中太监的样子,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一片绿意中。

    而留在原地的弓箭下正压着一个薄薄的油纸包,等着下一个身负血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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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宫中,歇晌的人渐渐醒了过来。

    晏菀自榻上起身,穿戴好衣物,肃王妃处的嬷嬷便到了。

    “向世子妃请安。王妃让老奴为世子妃传话,若是休息妥当了,便可至正殿陪太后娘娘说说话。王妃已带着郡主出发。”

    晏菀闻言一笑,和善的应道:“有劳嬷嬷,我这便去。”

    在朝阳宫与太后其乐融融的闲聊了大概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待宫人将宫灯点亮,已经到了晚宴的时辰。一行人便簇拥着太后,出发往太极宫而去。

    宫宴上,皇帝脸色红润,满面出风的出现坐在龙椅上,眼神竟不时看向皇后处。

    赵贵妃心中不快,也不知道皇后今天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陛下屡次看她。

    只有皇后心中明白,皇上这哪是在看她,不过是借机在看她侧后方的沈怜罢了。

    她心中虽然仍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沈怜的美色果然大有用处,仅一次便勾了皇帝的魂儿。这才一个下午,便视赵贵妃于无物。

    晚宴乃男女共席,几个时辰过去,晏菀与楚璟又坐到一处,不远处是陆临渊和梅莘。

    晏菀第一次见到陆临渊,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但一时说不上来。

    桌案下的手被捏了一把,她抬眼,楚璟的眸光未曾分给她一星半点。

    “众目睽睽,别乱看。”

    晏菀默认,挣开了他的手。

    宫宴的开头倒是平静。

    皇帝照例先感谢太后,太后再夸皇帝,一派母慈子孝的景象。

    一番谈话后,皇帝吩咐开宴。

    “诸位爱卿,近日因江东水患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朕心中担忧以致连日夜不能寐。好在三皇子体恤朕之忧虑,请命赈灾,朕心甚慰。如今三皇子顺利完成差事,为朕解忧,今日宫宴,便是为他庆功。诸位爱卿无需拘谨,今日定要宾主尽欢,不醉不归。”

    皇帝话音一路,下头自然是附和者众。

    龙椅上那位对三皇子一番称赞,赵贵妃、三皇子、包括大公主在内都是一脸的自得喜色。

    殿中一些人对江东水患之事有所耳闻,闻言嘴角掀起讥诮的幅度。

    借着宽大的绣袍遮掩,按捺下不满。

    “德广,这便开宴吧。”

    皇帝说罢,德广一个手势,宫人们便端着酒液佳肴穿插在宴会中。

    晏菀留心看着斜侧方的位置。不出她所料,酒盏方上桌,陆临渊身边的梅莘,便没能躲过去。

    酒液湿了她的衣裳,这是务必要下去更换了。

    晏菀再看自己对面的大公主,一脸容光焕发之色,与其身侧宫女眼神来往,表情神秘。

    她看得清楚,便已大致猜测出事情将会有的走向。

    陆临渊是今年的头名,大公主想要嫁给他,却因为其早已娶妻而公然受阻,如今看来她已有新的对策。

    也许在大公主心中,唯一的拦路虎便是梅莘。

    那位陆梅氏,午宴时晏菀已见过。当时得了楚璟的嘱托,她特意多看了两眼。午后歇晌,陆梅氏处有肃王妃的人盯着,也算安然无事。

    此刻再看,她仍是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至于表里是否如一,便难说了。

    晏菀悄然叹了一口气,立即便思索起对策。便是楚璟不嘱托,单凭江南陆家的名号,她又怎么可能不帮?

    见梅莘正要起身,晏菀侧过身低声吩咐知远,知远随即躬着身子快步出去了。

    “何事?”薄璟问她。

    她摇摇头,只低声道:“陆梅氏那处有些麻烦,待回府再与你细说。”

    薄璟了然,点点头回应,不再多问。

    殿中歌舞正盛,舞姬姿态曼妙。纤细的腰肢让皇帝回忆起想起午时那人可怜稚嫩的眼神,意念又开始蠢蠢欲动。

    殿下众人也津津有味,眼眸随着殿中舞姬动作流转着,都沉浸在载歌载舞之中。

    梅莘与陆临渊小声交代后,便随宫女走出太极殿,去别处换一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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