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明听了姜芷的话,面无人色。

    “镇国公并非我所害,是陛下查到他通敌,这本就是死罪,与我无关。还有大姑娘,也是陛下贪图她的容貌,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芷嘲讽地看着他:“镇国公是否有罪,你又是如何帮助皇帝意图逼迫我的母亲,你心中清楚得很。实际上我赶在今日过来,并非只为前头两件事,还为了报答你曾用“永鸩”毒害顾宴的深情厚意。说起来,若是你不曾对镇南王世子故技重施,还真没人知道这毒是你下的。”

    “你——”竟连这件事情都被她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镇南王府的事?”

    顾仲明的腿已得软得如一摊泥水,笨重的身子越发动弹不得。

    他仍旧喊冤:“是陛下,陛下让我做的,我只是听从皇命。”

    姜芷不想听这些废话,她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的话:“有什么话,去地下和镇国公府几百条英灵好好说道说道吧。”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方才忘了说一件事情,“我倒是忘了告诉你,沈国舅的死,也是因为通敌案。今日我为你准备的匕首,和杀死你儿子的一模一样,你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顾国丈似乎意识到对方非杀他不可,他再也顾不得旁的,仓皇惊叫起来:“来人!”

    姜芷抿唇,利落甩手,封了他的声音。几息后,顾仲明口眼怒睁,轰然倒地。

    寂静中,她走近前去看,心脏正前方一刀,未偏一分。

    “还是死得太轻松。”她拍了拍手,转身走出室内。

    书房边草丛微微晃动,姜芷侧头听着动静,眸光逐渐聚焦。

    草丛里的藏的人拔腿便往院外跑,姜芷射出一支袖箭,前头的人被逼停,最终侧着身子倒下,杳无声息。

    人被解决了,但姜芷却暗道不好。因为她借着廊下的灯火,瞧见那人身上有两只箭,身后身后各一支,箭身设计天差地别,另一只箭显然并非出自于同行的暗卫之手。

    瞳孔狠狠一缩,她飞身上了屋檐,果然还有旁人!

    天色复明,顾国丈的死讯在洛阳城传扬开来。

    顾家人将案子报到了司隶校尉府,朱彻已经去了。

    楚璟却不急,反而先绕道镇南王府。

    晏菀正在花园里发着呆,看着没多少精神气,想必是昨夜没有睡好。

    他走近时,她没有抬头也知道是他,“听说顾国丈昨夜死了,我可摆脱嫌疑了?”

    昨夜她回了镇南王府再没有出去,侍女和暗卫也并未有任何行动,他想必查得很清楚。

    昨夜过后,她的话里总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怎么会这么问?”

    楚璟竟还有闲情揣着明白装糊涂,晏菀觉得好笑,“这几桩命案,你没有怀疑过我?或者我该问,你没有怀疑过镇南王府?”

    楚璟没有辩解,或者说本来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余地。

    “顾宴......”她说完顿了顿,刻意看着他停顿。

    从她嘴里说出这个名字,楚璟总能听出万般感情来,他侧脸微沉。

    “还有梅莘,还有镇南王府,你更怀疑谁?”她毫不避讳的直视他的眼睛,棕色的瞳孔懒怠的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原来她也能做到这般巧舌如簧、步步紧逼。

    “那你更怀疑谁?”他不答反问。

    晏菀却不从上头那些答案里挑,“我倒是怀疑肃王府。”

    她这是打定主意不装了?楚璟语焉不详:“说来听听。”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晏菀突然很想撕下他冷淡疏离的表皮。

    “皇帝多疑,疑心病可不好治。肃王府立于危墙,多少人欲除之而后快,你们这般淡然处之,想必早留好了后路。”

    她胆子大得很,还没人敢在他面前把话挑得这般清楚过。

    “是打算抽胎换骨,还是打算另起炉灶......”

    话音未落,她感觉腕间一紧,再抬眸,身子已跌入他怀中。她动了动,他不许。

    楚璟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打量,似笑非笑的告诉她:“你如此聪慧,看来我果真不能放过你。”

    这话说得,仿佛要将她关入笼中一般。

    强词夺理,晏菀扯了下唇,明摆着不打算听之任之。

    “我不会做有损于肃王府的事,但前提是你不再限制我的自由。”她在警告他。

    她装得太乖,以致于他时常会混淆,她敢从安逸的边城来到洛阳城,又怎会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他凑到她耳边,语气玩味:“不过一夜过去,我那位任我施为的妻子去哪儿了?你若不将她还给我,我便只好带你回家顶上世子妃一职。”

    楚璟的话乍听没什么问题,晏菀却觉得如坐针毡。他明明只需要答应她的要求,却非要说些旁的话来惹她。

    她只当听不懂,忙不迭的避开他的气息,“你先答应我。”

    “怎敢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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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国丈府上,镐素满布,上空弥漫着一股哀凄的气氛。

    书房里的东西还维持着原样,司隶校尉府办案规矩森严,不许人踏足此处。

    顾国丈的尸身还放在原处,一刀毙命,与沈国舅的死状几乎是一模一样。

    “世子,前头三人我也找机会打探过,伤口干净,一看便是高手。”

    “宫中作案,刺客扮成内侍或是宫女最不引人注意。宫中排查过,当日的确遗失了一套太监服饰,尺寸与赵轲当日擒到的凶手身量相符。”他抚了抚下颌并不存在的胡须,面带高深之色,“可下官觉得,这一切未免也太凑巧了。”

    楚璟熟知他的性子,便是不接话,他也会全部说出来。

    “当日草场留下的脚印亦为同一尺寸,您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方便,下官悄悄找机会去看过,那脚印细看编便知深浅不均。但曾广并未将此事记录在案,赵轲忙着给您使绊子只怕也没发现这线索。若没点办案经验,瞧不出来也不奇怪。”

    “内侍自小去势,身量不如寻常男子高大,那名嫌犯身量本就偏矮,因此也没人怀疑。但若真要论起来,内侍的身量与女子的身量相差无几。脚印的事儿,说明这凶手竟比内侍还瘦小些,由此下官认为凶手必然为女子。”

    另一头没有回应,楚璟正盯着顾仲明的尸体看。“这刀伤比沈国舅身上的浅一寸,伤口四周渗血,可见下手之人不如之前的娴熟。”

    朱彻也蹲下来细看,果真瞧出端倪,“这人好像没用惯短刃。”

    说话间他睁大眼睛,推断道:“难道并非同一人?”

    半个时辰后,书房已经被彻底翻了一遍,没什么要紧的东西。报案前,顾家人都有机会进入这里,真有妨碍的证据他们早收走了。

    朱彻打眼看楚璟,疑惑道:“您看着像不大高兴?”

    见他一眼神色不善,朱彻又不怕死的凑上去问,“您这样看着十分反常,难不成是后院失火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这上司成婚后,个性是古怪了不少。

    若是眼神能杀人,朱彻此时已被楚璟凌迟了无数次。

    “世子,您老是这样冷冰冰的,女人可是要哄的。这女人啊,最喜欢可爱的东西.......”

    楚瑾不理他的念叨,蹙着眉走得很快。

    但不可否认,可爱的东西,这几个字被他听了进去。

    肃王府,晏菀甫一见到楚璟,反应便慢了半拍。

    他竟然是抱着猫回来的,一只颜色纯白的波斯猫,与他长身玉立的姿态十分不相符。

    人还未走近,怀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便懵懂地盯着晏菀,像是在卖弄可怜。这模样,哪里还有猫高贵的样子?

    晏菀刹时便转开了眼去,看着并不喜欢。

    但她移开视线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很不自然,连猫都骗不过。

    “别人送的,索性带回来养着。”他轻描淡写。

    晏菀正色拒绝:“我不喜欢猫,也不喜欢养猫。”

    “我喜欢,但你知道我公务繁忙,时常不在家中,便有劳你帮我养着。”他说罢,径自把猫放在她身旁的位置上,转身不管了。

    留下晏菀和猫大眼瞪小眼。

    晏菀不肯松口,视若不见,但那猫像有灵性似的,踩着优雅的步子一路爬到她腿上。它掂了掂,似乎觉得她腿上格外舒服,满意的喵了两声,顺了顺毛自顾自的躺下。

    晏菀的心好像被挠了一下,嘴上虽不松口,却没有赶它走。

    “小细作”,她轻声骂猫,眼睛却落在楚璟的背影上。

    猫听不懂她说的话,却好像能感觉到了她说的不是好话,委屈的耸动数次,像朵棉花糖似的。

    楚璟隔得远远的,只当做没听见。

    让一人一猫挤在一处,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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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朝会,皇帝看着精神越发不济。听说这几日顾皇后和怜妃皆在后宫闹得厉害,皇帝的正室与新宠皆不给面子,他自然也难得安宁。

    但这并非今日朝会的头等大事。

    因为朝会上,相国不声不响的呈上了凶杀案的证据,实乃当日大事之最。

    “陛下请看,这封信由臣的护卫无意中截得,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被杀四人的姓名。更要紧的是,请陛下细看这字迹。”

    皇帝顺着他的话凝神一看,惊道:“这是.......”

    他惊得一甩手,信飘然飞下台阶后落地,落在队伍前排的肃王视线里。

    他也变了脸色。

    这是前太子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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