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皇上下朝，到时候用午膳了。
朱厚照依然屏退四下，然后让芷沅同他一起坐下吃饭。
“饿死了饿死了！皇帝真不是个好差事！”
她边往嘴里狂塞食物边迫不及待地输出：“不过文武百官更惨，半夜就得起床赶路进宫，腿都得走断，比我们那里的‘997’社畜惨多了吧！没意思没意思，我还是回去好好找工作吧，可能命能长点！”
“997？社畜？都是什么啊？”朱厚照认真地在听她说的每一个字，也对她口中的世界很是感兴趣。不过他示意她小点声，隔门有耳。
芷沅喝了一大口汤，才勉强把嘴里的东西送到胃里。“997就是每天早上九点，差不多是巳时上班，晚上九点也就是亥时下班，一周工作七天，至于社畜…就是我们那里对打工人的称呼，意思是被资本家当畜生一样压榨。资本家，就是名副其实的皇上你啦。可是，你看起来怎么也…很惨呢！”
“哦？还是第一次有人说皇帝惨的，你倒是跟朕说说，怎么个惨法？”此时的朱厚照满脸温柔，和刚刚早朝时高高在上的君王简直判若两人。
芷沅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地看着朱厚照的眼睛。“皇帝，看似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被全天下人俯首称臣，不还是得天没亮起床上朝，批奏折到深夜，你的下一任睡觉还要担忧有刺客而在自己寝宫摆上27张床。你的思想被文官裹挟，你的行动被宦官监视，还有一个皇太后想要限制你的一举一动，你失去的可是千金难买的自由！所以，你，其实，很可怜！”
此时朱厚照的表情层次过于丰富，有对如此通透想法的震惊，也有对自己失去自由的叹息，还有终获知己的惊喜，一时无言。
完了，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这张嘴，再不收敛，怕是真的活不过一集了。芷沅又开始反省起来。
“从来没有人对朕说过这些，也定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对朕这么说！从小到大，朕身边的人都是阿谀奉承的，父皇走后，只有苏进，是唯一一个能让朕放心的人，不过他也无法分担朕的烦恼和忧伤，朕只能对着天上的星星诉说心中的苦闷。”
“皇上，早上看你的表情，难道陈敬，是…刘瑾的人？”
“聪明！不错，他是刘瑾安插在朕身边的眼线，所以，在他面前得谨慎说话行事！”
芷沅一边点头一边更加同情眼前这个小皇帝了，才十几岁，就得每天提心吊胆带着面具做人，多累呀！
下午，小皇帝关着殿门，里面只留了小沅子和苏进，还故意让苏进弄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让人以为他又在做什么荒唐事儿。可是，他却是在认真看奏折！
眼前这具有戏剧性反差的一幕，让芷沅看入了神。原来，他是这样“糊弄”世人的。
不过，不得不说，认真搞事业的男人真的很帅诶！
晚餐过后，皇帝终于算是有了一些自己的时间。
夜幕偷偷降临。
“走，朕带你去个地方。”
“好！”刚好芷沅闷坏了。
朱厚照带着芷沅熟练地避开侍卫太监宫女，来到了文华殿前。这是历来太子的东宫。由于正德皇帝此时还无子嗣，更别说立太子了，文华殿暂时无人居住，只用作经筵。
“小沅子，你可知为何文华殿的屋顶有别于其他宫殿，是绿色？”
“诶我还刚好就知道，因文华殿位于紫禁城东部，而在‘五行’中，东方属木，表生长，故覆盖绿色琉璃顶。你们老朱家不就最信五行之说吗，你看看你们这些个皇帝的名字！”
“殴？你还挺了解我大明的嘛！”
“那可不，勉强算得上是明粉一枚吧！”
“明粉？”
“我们那里称追随爱慕某某人某某事的人为粉丝，那喜欢明朝历史的自然就叫明粉。”
“有意思，真有意思，你多和朕讲讲你们那儿的事吧！”
“哇，海棠花！真好看呀！”芷沅已经被殿门两边半开半落的海棠花吸引了去。
“早就听说了文华殿前的海棠颇为惊艳，现在虽已入夜，但这片春色完全没有暗淡，反而在月色下更显俏丽了。”
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大片的海棠花瓣，每当微风拂过，又会带落一大片花瓣，只要你向前一步，便会迈进漫天花海，仿佛入了仙境一般。
“想不想上去？”朱厚照的眼神指向最大的那棵海棠树树梢。
“还能上去？”没等芷沅反应过来，就三两下地被带上了树。
“俺怕…俺怕高…”芷沅一动不动的，死死抓住朱厚照的手臂，眼睛闭得紧紧的。
“别怕，朕抓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你试着睁开眼睛，便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那你可要抓紧了啊！”
芷沅先慢慢睁开右眼，再睁开左眼。
自己仿佛置身花海，树上的海棠花开得实在太茂密了，以至于根本看不到下面，所以反而不会让人感到害怕。此时，感觉只要伸手就能抓到月亮。有一种全世界只有他们二人的感觉。
“哈哈哈，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看起来着实有趣！”朱厚照打趣起来。
“我怕的东西可多了，我怕高怕黑怕痛怕死怕没有好吃的怕不开心怕孤独怕无聊怕狗怕鬼怕生离怕死别…”
“怕如此多？其他的朕都可以保护你，但这生离死别…你经历过吗？”
“我很幸运，还没有经历过死别，不过我去南京读书应该算和父母生离吧，从小到大我都没离开过他们。说起来，我真的好想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我失踪了会怎样，我完全不敢想象。”芷沅脸上刚刚生出的笑容又瞬间消失了。
“朕也想父皇了。小时候，父皇就是在这里陪朕玩耍的，朕知道，他在用尽全力给朕一个完整又快乐的童年。”朱厚照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时候父亲陪他玩耍的身影。
“这是自己淋过了雨，也要为你撑伞。你爹一定希望你不要像他的童年那样黑暗，希望你能长成一个磊落光明自信且自由的人吧！”
“不知…朕有没有令他失望。”
“也许历史会抹黑你，天下人会误解你，可是我相信你父亲一定会相信你，还有我，我也一定会相信你！”
朱厚照有些许意外的表情，“你才来这里如此短的时间，怎么就对朕如此笃信，不怕朕是佯装骗你的？”
“骗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人物，说好听点我是来自未来，说难听点我就是个没有身份户籍的人，你要是想让我消失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更没有必要花费精力跟我演戏了。何况，跟你相处时间虽短，但是你眼神里的坚毅、果敢、善良、美好，是骗不了人的。不过，说起来，你也的确在‘佯装’，不过并不是为了骗我。”
“看来，是朕小瞧你了。”
“你愿意让我看到你的佯装之下真实的样子，不也说明你很信任我，这又是为何？”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朕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从未对你有过怀疑，愿意相信你说的一切，哪怕听起来很荒谬。似乎在你面前，朕可以做真正的自己，可以说任何话，可以脱下面具，朕感到很轻松、很自在。”
“你的所有的纨绔荒谬之举，都是装出来的吧？这是你的人设，对吧？”
“人设？也是你们那儿的词吗？”
“对，就是一个人经过精心设计，想要呈现外人的样子。”
“哈哈，不错，是朕的人设，朕少年登基，文官势力已颇为强大，朕很可能沦为傀儡，被架空，且朕在朝内没有可以倚仗的重臣，可谓是寸步难行，因此，朕才铤而走险，培养出另一股势力与之抗衡，他们相互较劲，也为朕赢得更多时间来筹谋。”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你早已知晓？”
“其实也只是猜测，后世对你形成截然不同的两派评价，多数派是根据正史描写，认定你是荒淫无度的昏君，少数派则是从史料的蛛丝马迹中挖掘出了一些与表面矛盾的东西，分析出是文官集团对你进行抹黑，修改了实录记载，因为你触碰了他们的利益。这也是我不停搜寻一切跟你有关资料的原因吧。”
“原来，你对朕如此感兴趣。”朱厚照突然转过头，又与芷沅进行了一轮对视。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月色里尤其的亮晶晶，好像装满了整个天空的星星。芷沅看得有些沉醉。不得不承认，他比流传下来的画像，好看很多很多很多。
静静地互盯了一小会，芷沅别过脸，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的结局？”这个问题其实早几天她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要是换做自己碰到一个来自未来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拉着他问东问西吧。
朱厚照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天边的明月。“万一未来并不如朕所愿，倒不如好好过好此刻，不念过去、不妄未来。何况，未来之所以令人向往，不正因未知这件事很酷吗？”朱厚照果然极具语言天赋，不过短短时间的相处，已经能记住并正确使用芷沅使用过的未来语言了。据史料记载，他精通梵文、蒙古语等，还能熟练地与葡萄牙人交谈。
他应是早已预料到，未来不似预期。
“会很累吗？会不开心吧！”芷沅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自己并不比他心智成熟，但是，这是来自于一个知道起因、结果，也许还会见证经过的未来人的抚慰，更准确的说，是同情。
小男孩不禁眼里闪烁着泪光。大多数人能做到在苦难面前故作坚强，却抵不住在温柔的抚慰下红了眼眶。
“自从父皇走后，再也没有人如此关心过朕。人人只知阿谀奉承，于己谋利，无人真正在意过朕的感受，朕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过是凡胎□□，岂会没有七情六欲！
这也许是先帝驾崩后他第一次在人前落泪吧。
朱厚照只是啜泣了一阵，便恢复如常，尽快收敛情绪大概是他成为人君的第一课吧。“这里是朕收藏在最心底的地方，现已经全部袒露与你了，朕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你一定是老天爷赐予朕的礼物。朕以后能唤你阿沅吗？”说着便向芷沅凑近了来，满眼尽是真诚。两张脸几乎快要碰上了。朱厚照很喜欢对芷沅“贴脸杀”耶。
通过几年的查阅研究，朱厚照对于芷沅来说，早已不仅是一个存在于历史书上的冰冷纸片人，而是拥有丰满鲜活的生命跃然于她心间，甚至陪她读书考试，伴她走过很多枯燥的学习时光。穿越的契机和日日的朝夕相处，又让萦绕心间的身影化为有血有肉的人形。对她来说，这是一种怎样的复杂情感？
“你…很紧张？心跳超快的！”
“我恐恐恐…高，能不紧张吗？吊桥效应，懂？”芷沅已经完全不用把朱厚照当成一个古人来交流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对朕来说，很特别很重要。朕答应你，只要你在朕身边一天，朕定护你周全！”当然，朱厚照内心是希望她永远不会离开。不过他虽为天子，也有太多事情无法掌控。
“Thank you！对了，你知道我穿越过来那天是几月几日吗？”
“当然，五月二十日！”
“那你知道阿拉伯数字520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
“是……不告诉你，哈哈哈！”
所以，其实芷沅表白的时间似乎更早一些。只是那时候的朱厚照还不知道。
朱厚照并没有一直追问，因为他知道，他总会知道的。
两个人一会嘻嘻哈哈，一会静静赏月，每一帧都是一副动人的画卷。
“地旷天低树，风清月近人！”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那一夜，两颗相隔五百年的真心再一次深深触碰在一起。
夜深了，芷沅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一边害羞地回想着刚刚两人在海棠树上的浪漫场景，脑子里还是止不住要蹦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电视剧里女主穿越后一般都是死了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只要在皇上的庇佑下，应该短时间不会有事吧。明武宗虽然寿命不长，但在位时间也有十几年。算着时间还长，芷沅便贪心地想多轻松轻松再去思考能否为朱厚照做些什么。哪怕不能改变结局，如果能让世人知道真相，也不枉来走这一遭。
至少来到这个时代的这段不长的日子，她还无暇去想念现代的手机、电视等娱乐方式。
朱厚照依然屏退四下，然后让芷沅同他一起坐下吃饭。
“饿死了饿死了！皇帝真不是个好差事！”
她边往嘴里狂塞食物边迫不及待地输出：“不过文武百官更惨，半夜就得起床赶路进宫，腿都得走断，比我们那里的‘997’社畜惨多了吧！没意思没意思，我还是回去好好找工作吧，可能命能长点！”
“997？社畜？都是什么啊？”朱厚照认真地在听她说的每一个字，也对她口中的世界很是感兴趣。不过他示意她小点声，隔门有耳。
芷沅喝了一大口汤，才勉强把嘴里的东西送到胃里。“997就是每天早上九点，差不多是巳时上班，晚上九点也就是亥时下班，一周工作七天，至于社畜…就是我们那里对打工人的称呼，意思是被资本家当畜生一样压榨。资本家，就是名副其实的皇上你啦。可是，你看起来怎么也…很惨呢！”
“哦？还是第一次有人说皇帝惨的，你倒是跟朕说说，怎么个惨法？”此时的朱厚照满脸温柔，和刚刚早朝时高高在上的君王简直判若两人。
芷沅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地看着朱厚照的眼睛。“皇帝，看似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被全天下人俯首称臣，不还是得天没亮起床上朝，批奏折到深夜，你的下一任睡觉还要担忧有刺客而在自己寝宫摆上27张床。你的思想被文官裹挟，你的行动被宦官监视，还有一个皇太后想要限制你的一举一动，你失去的可是千金难买的自由！所以，你，其实，很可怜！”
此时朱厚照的表情层次过于丰富，有对如此通透想法的震惊，也有对自己失去自由的叹息，还有终获知己的惊喜，一时无言。
完了，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这张嘴，再不收敛，怕是真的活不过一集了。芷沅又开始反省起来。
“从来没有人对朕说过这些，也定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对朕这么说！从小到大，朕身边的人都是阿谀奉承的，父皇走后，只有苏进，是唯一一个能让朕放心的人，不过他也无法分担朕的烦恼和忧伤，朕只能对着天上的星星诉说心中的苦闷。”
“皇上，早上看你的表情，难道陈敬，是…刘瑾的人？”
“聪明！不错，他是刘瑾安插在朕身边的眼线，所以，在他面前得谨慎说话行事！”
芷沅一边点头一边更加同情眼前这个小皇帝了，才十几岁，就得每天提心吊胆带着面具做人，多累呀！
下午，小皇帝关着殿门，里面只留了小沅子和苏进，还故意让苏进弄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让人以为他又在做什么荒唐事儿。可是，他却是在认真看奏折！
眼前这具有戏剧性反差的一幕，让芷沅看入了神。原来，他是这样“糊弄”世人的。
不过，不得不说，认真搞事业的男人真的很帅诶！
晚餐过后，皇帝终于算是有了一些自己的时间。
夜幕偷偷降临。
“走，朕带你去个地方。”
“好！”刚好芷沅闷坏了。
朱厚照带着芷沅熟练地避开侍卫太监宫女，来到了文华殿前。这是历来太子的东宫。由于正德皇帝此时还无子嗣，更别说立太子了，文华殿暂时无人居住，只用作经筵。
“小沅子，你可知为何文华殿的屋顶有别于其他宫殿，是绿色？”
“诶我还刚好就知道，因文华殿位于紫禁城东部，而在‘五行’中，东方属木，表生长，故覆盖绿色琉璃顶。你们老朱家不就最信五行之说吗，你看看你们这些个皇帝的名字！”
“殴？你还挺了解我大明的嘛！”
“那可不，勉强算得上是明粉一枚吧！”
“明粉？”
“我们那里称追随爱慕某某人某某事的人为粉丝，那喜欢明朝历史的自然就叫明粉。”
“有意思，真有意思，你多和朕讲讲你们那儿的事吧！”
“哇，海棠花！真好看呀！”芷沅已经被殿门两边半开半落的海棠花吸引了去。
“早就听说了文华殿前的海棠颇为惊艳，现在虽已入夜，但这片春色完全没有暗淡，反而在月色下更显俏丽了。”
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大片的海棠花瓣，每当微风拂过，又会带落一大片花瓣，只要你向前一步，便会迈进漫天花海，仿佛入了仙境一般。
“想不想上去？”朱厚照的眼神指向最大的那棵海棠树树梢。
“还能上去？”没等芷沅反应过来，就三两下地被带上了树。
“俺怕…俺怕高…”芷沅一动不动的，死死抓住朱厚照的手臂，眼睛闭得紧紧的。
“别怕，朕抓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你试着睁开眼睛，便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那你可要抓紧了啊！”
芷沅先慢慢睁开右眼，再睁开左眼。
自己仿佛置身花海，树上的海棠花开得实在太茂密了，以至于根本看不到下面，所以反而不会让人感到害怕。此时，感觉只要伸手就能抓到月亮。有一种全世界只有他们二人的感觉。
“哈哈哈，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看起来着实有趣！”朱厚照打趣起来。
“我怕的东西可多了，我怕高怕黑怕痛怕死怕没有好吃的怕不开心怕孤独怕无聊怕狗怕鬼怕生离怕死别…”
“怕如此多？其他的朕都可以保护你，但这生离死别…你经历过吗？”
“我很幸运，还没有经历过死别，不过我去南京读书应该算和父母生离吧，从小到大我都没离开过他们。说起来，我真的好想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我失踪了会怎样，我完全不敢想象。”芷沅脸上刚刚生出的笑容又瞬间消失了。
“朕也想父皇了。小时候，父皇就是在这里陪朕玩耍的，朕知道，他在用尽全力给朕一个完整又快乐的童年。”朱厚照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时候父亲陪他玩耍的身影。
“这是自己淋过了雨，也要为你撑伞。你爹一定希望你不要像他的童年那样黑暗，希望你能长成一个磊落光明自信且自由的人吧！”
“不知…朕有没有令他失望。”
“也许历史会抹黑你，天下人会误解你，可是我相信你父亲一定会相信你，还有我，我也一定会相信你！”
朱厚照有些许意外的表情，“你才来这里如此短的时间，怎么就对朕如此笃信，不怕朕是佯装骗你的？”
“骗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人物，说好听点我是来自未来，说难听点我就是个没有身份户籍的人，你要是想让我消失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更没有必要花费精力跟我演戏了。何况，跟你相处时间虽短，但是你眼神里的坚毅、果敢、善良、美好，是骗不了人的。不过，说起来，你也的确在‘佯装’，不过并不是为了骗我。”
“看来，是朕小瞧你了。”
“你愿意让我看到你的佯装之下真实的样子，不也说明你很信任我，这又是为何？”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朕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从未对你有过怀疑，愿意相信你说的一切，哪怕听起来很荒谬。似乎在你面前，朕可以做真正的自己，可以说任何话，可以脱下面具，朕感到很轻松、很自在。”
“你的所有的纨绔荒谬之举，都是装出来的吧？这是你的人设，对吧？”
“人设？也是你们那儿的词吗？”
“对，就是一个人经过精心设计，想要呈现外人的样子。”
“哈哈，不错，是朕的人设，朕少年登基，文官势力已颇为强大，朕很可能沦为傀儡，被架空，且朕在朝内没有可以倚仗的重臣，可谓是寸步难行，因此，朕才铤而走险，培养出另一股势力与之抗衡，他们相互较劲，也为朕赢得更多时间来筹谋。”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你早已知晓？”
“其实也只是猜测，后世对你形成截然不同的两派评价，多数派是根据正史描写，认定你是荒淫无度的昏君，少数派则是从史料的蛛丝马迹中挖掘出了一些与表面矛盾的东西，分析出是文官集团对你进行抹黑，修改了实录记载，因为你触碰了他们的利益。这也是我不停搜寻一切跟你有关资料的原因吧。”
“原来，你对朕如此感兴趣。”朱厚照突然转过头，又与芷沅进行了一轮对视。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月色里尤其的亮晶晶，好像装满了整个天空的星星。芷沅看得有些沉醉。不得不承认，他比流传下来的画像，好看很多很多很多。
静静地互盯了一小会，芷沅别过脸，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的结局？”这个问题其实早几天她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要是换做自己碰到一个来自未来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拉着他问东问西吧。
朱厚照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天边的明月。“万一未来并不如朕所愿，倒不如好好过好此刻，不念过去、不妄未来。何况，未来之所以令人向往，不正因未知这件事很酷吗？”朱厚照果然极具语言天赋，不过短短时间的相处，已经能记住并正确使用芷沅使用过的未来语言了。据史料记载，他精通梵文、蒙古语等，还能熟练地与葡萄牙人交谈。
他应是早已预料到，未来不似预期。
“会很累吗？会不开心吧！”芷沅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自己并不比他心智成熟，但是，这是来自于一个知道起因、结果，也许还会见证经过的未来人的抚慰，更准确的说，是同情。
小男孩不禁眼里闪烁着泪光。大多数人能做到在苦难面前故作坚强，却抵不住在温柔的抚慰下红了眼眶。
“自从父皇走后，再也没有人如此关心过朕。人人只知阿谀奉承，于己谋利，无人真正在意过朕的感受，朕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过是凡胎□□，岂会没有七情六欲！
这也许是先帝驾崩后他第一次在人前落泪吧。
朱厚照只是啜泣了一阵，便恢复如常，尽快收敛情绪大概是他成为人君的第一课吧。“这里是朕收藏在最心底的地方，现已经全部袒露与你了，朕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你一定是老天爷赐予朕的礼物。朕以后能唤你阿沅吗？”说着便向芷沅凑近了来，满眼尽是真诚。两张脸几乎快要碰上了。朱厚照很喜欢对芷沅“贴脸杀”耶。
通过几年的查阅研究，朱厚照对于芷沅来说，早已不仅是一个存在于历史书上的冰冷纸片人，而是拥有丰满鲜活的生命跃然于她心间，甚至陪她读书考试，伴她走过很多枯燥的学习时光。穿越的契机和日日的朝夕相处，又让萦绕心间的身影化为有血有肉的人形。对她来说，这是一种怎样的复杂情感？
“你…很紧张？心跳超快的！”
“我恐恐恐…高，能不紧张吗？吊桥效应，懂？”芷沅已经完全不用把朱厚照当成一个古人来交流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对朕来说，很特别很重要。朕答应你，只要你在朕身边一天，朕定护你周全！”当然，朱厚照内心是希望她永远不会离开。不过他虽为天子，也有太多事情无法掌控。
“Thank you！对了，你知道我穿越过来那天是几月几日吗？”
“当然，五月二十日！”
“那你知道阿拉伯数字520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
“是……不告诉你，哈哈哈！”
所以，其实芷沅表白的时间似乎更早一些。只是那时候的朱厚照还不知道。
朱厚照并没有一直追问，因为他知道，他总会知道的。
两个人一会嘻嘻哈哈，一会静静赏月，每一帧都是一副动人的画卷。
“地旷天低树，风清月近人！”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那一夜，两颗相隔五百年的真心再一次深深触碰在一起。
夜深了，芷沅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一边害羞地回想着刚刚两人在海棠树上的浪漫场景，脑子里还是止不住要蹦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电视剧里女主穿越后一般都是死了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只要在皇上的庇佑下，应该短时间不会有事吧。明武宗虽然寿命不长，但在位时间也有十几年。算着时间还长，芷沅便贪心地想多轻松轻松再去思考能否为朱厚照做些什么。哪怕不能改变结局，如果能让世人知道真相，也不枉来走这一遭。
至少来到这个时代的这段不长的日子，她还无暇去想念现代的手机、电视等娱乐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