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深锁
到底要怎么选择？
任烟行是想选留在这儿的，比起皇宫内的任何一个宫室，教坊司都是很轻松的存在，甚至每天都不需要干什么杂活，只需要每日练练琴再和姐妹们说会儿话。
包括她被瘟疫传染的上辈子，到死也是想到教坊司来的。
可是她重新回来，除了自己的未来，要考虑的还多了一层。
依照系统含含糊糊说的话，她回来或许和高长安的命运有关系，她之所以来到这儿似乎也是为了他来的。
依照现在高公公的情况，如果就放任他不管，过不了多久就因为大面积烧伤而死去。
任烟行纠结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道：“嬷嬷，放我走吧。”
安嬷嬷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着什么，却没有多少震惊的情绪。
安嬷嬷不忘嘱咐道：“行吧，以后如何就全凭你的本事了。要记住自保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其他什么都没命重要。”
任烟行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嬷嬷真的是很好的嬷嬷，即便知道自己要不顾往日情分执意出走，却还是给了自己忠告，不仅如此还给了她一笔银子用于打点其他宫中的嬷嬷。
任烟行收拾包袱走的时候，教坊司大部分姐妹都来送了。
其中最小的是今年刚进来的，本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只是因为父兄犯了事才进来的。
刚进来是天天哭，教坊司的姐妹们轮番着哄，任烟行也为了哄她特意给她买的麻糖。
现在这小女孩也适应了，却看到亲近的姐姐走了一个，不免有些伤心。
“烟行姐姐你还会回来吗？”她仰起苹果似的脸蛋看她。
“会的，不忙的时候我会找机会回来看你们的。”任烟行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蛋。
女孩听了她的话，却还是抱着她不撒手。
任烟行知道，这女孩子的母亲在抄家那天也是这么说的，说是让她好好在家待着，有机会会回家看她的。
结果，她母亲进了军营，下场必定是不好的，不过教坊司的人都不敢告诉她。
只是她来这几个月都没见家中有人来看望，也能猜出个大概，之后也就再也没吵着回家或者见家人了。
“姐姐不蒙你，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任烟行矮下身子与她平视。
小姑娘看着她眼里的真挚，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自己的手。
“这簪子早过时了，我也用不上给你了。”杜鹃说着往她包袱里塞了几只紫红色簪子。
青梅也不甘示弱，往包袱的另一个口子里塞自己绣的帕子。
青梅的绣工一流，堪比宫中的掌绣绣娘，她绣的简简单单的一个帕子在宫外就能卖到十两银子。
虽然杜鹃和青梅都没说什么，却都是变着法的在给她送钱。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不会影响到教坊司，我都可以帮忙。”青梅还轻飘飘地在她耳边落下一语。
任烟行看着大家，鼻尖有些发酸，眼圈也红了起来。
安嬷嬷也用帕子偷偷拭泪，才说道：“行了，都各忙各的吧。”
教坊司众人都散了，任烟行也背起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看着硕大的皇宫，她陷入了一种迷茫。
从这里离开，又要去找哪里当下一个暂时的容身之地呢？
她决定起先还是去废宫找高公公，先等他的伤养得好些了，至少生活能自理之后，再去别处找活计比较好。
任烟行背着包袱走到废宫时，正看着高公公撑着木棍在井边打水。
“你先在旁边歇着吧，我来打水就好。”任烟行赶紧走过去，一把抢过来木桶。
高公公脑袋上还裹着她帮忙裹的纱布，转过头来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起来呆呆愣愣的。
任烟行用之前他教给自己的方法，打了满满一桶的水，提到旁边又拿碗给他舀了一碗。
高公公接过水，狐疑地道：“今天怎么白天就过来了？”
任烟行道：“因为我现在不需要躲人了呀，我已经离开教坊司了。”
高公公闻言捧着水碗却不喝下去，“你是为了咱家才从教坊司出来的？”
任烟行却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这个事情很重要吗？”
“重要。”高公公说，“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才从教坊司中脱离出来的。”
“我真的会相信，之前宫里关于你的传言。”
“什么传言？”任烟行好奇道。
“你心悦我。”高公公的声音低沉沙哑。
自从被火烧过之后，他的声音就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嗓音清亮，听着像是少年音，音调高时还能听出是宦官。
可是自从嗓子被火灼伤后，他的声音就转变了，虽然不那么清亮悦耳，可听着却是十足的男性嗓音。如果不看他的服饰，很有可能会被人误以为是侍卫。
他说出那句“你心悦我”时，任烟行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她不自然的转过身，“没，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报恩。”
“报恩？”高公公仔细思索，记忆中似乎根本就没有施恩予她的画面。
“嗯，或许对于公公转眼就忘了，可是对于我来说，足以记上一辈子。”其实不是他忘了，而是事情还没发生。
“到底是什么事？”高公公摸了摸绷带头，“咱家真的不记得了。”
“公公不记得也好。”任烟行垂下眸子，“总归是糗事，只有奴婢记得就好。”
高公公听她说了这些，果然没再问下去，而是担忧道：“你既然从教坊司出来了，之后要去哪儿？”
“不知道啊，但是这宫中还有好多地方可去，实在不行，为了清净，我去冷宫任职也是可以的。”
任烟行想起之前高公公给自己指出的另一条路，除了教坊司就是冷宫。
既然这回教坊司待不了了，那便去冷宫也好，也算是远离是非。
“冷宫啊……”高公公有些迟疑。
“怎么？冷宫不好吗？”任烟行问他。
“也说不上不好，但是没什么发展。那里头的主子都是犯了错才进去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出头之日。”高公公说。
“而且，里面不乏有人发疯。一个疯了好些年的太妃没啥事就在里面转悠，一时间发了疯病就打人咬人的，很是危险。你要是过去了，需得注意着些。”
任烟行暗中记下，这些都是知识点，关键时刻也能保命用。
“奴婢还得在这儿住上一个来月呢，之后去了冷宫再听公公说也不迟。”任烟行说着，拎着包袱自己进去找屋了。
她走的就是记忆中住的房间，也是高公公让出来的那个位置。
推开门，看着里面被收拾过的痕迹，还有床铺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被褥，就知道高公公已经在这个房间住下了。
眼看任烟行推开门，高公公在后面也来不及拦。
“这地方咱家已经住下了，要不再给你收拾一间出来。”
“不必，这里就挺好的。”任烟行拒绝道。
“可是……咱家身上还有伤。”
“你就睡床上，我搬个塌过来在你旁边就行，也方便照顾你。”她说着，就把包袱打开布置起来。
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的被褥摊在了软塌上，又将衣物放到了旁边的柜子里。
能看得出来高公公收拾得很仔细，衣柜里的角落都没有灰尘。
高公公：……
“这样好吗？你还为嫁人，就和咱家共处一室。”
“没事，你不算男人。”任烟行的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半晌，高公公都没再说话，她狐疑地转头看过去，只见“绷带怪人”正垂着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任烟行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一番话，应当是伤了他得自尊。
她赶忙找补道：“其实当男人没什么好，大体有那物什也是风流种，造的都是冤亲孽债，死后怕是都要被人抢夺撕裂的货。”
高公公慢慢抬头，眼神幽幽地飘过来，看着似乎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额……你真的就那么想当男人？当男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姐妹。”任烟行道。
高公公道：“咱家只是觉着，自个儿不属于男女任何一方，不阴不阳的惹人笑话。”
“这又不是你能选择的。”任烟行声音大了几分，“你若能选择，也不会在这宫里。”
“不，这就是咱家选择的。”高公公说。
原来，儿时家中有两个男孩，因为遭遇饥荒吃不饱饭，只能留下一个孩子在家养着，另一个孩子则要卖进宫中当太监。这样不仅能换取口粮，当太监每个月的月奉也能够一大家子糊口。
当时时抓阄，抓到短的那个进宫。
高长安抓到那根稻草背到身后的时候，偷偷将稻草折断了。
原本要去的应该是弟弟，可是却是他去了。
“为什么？”任烟行不解道。
“因为饿怕了。”高公公低声道，“咱家再也不想忍受饥饿的滋味了。”
“同村的娃饿得不行去吃了观音土，咱家亲眼看到他口渴喝了水，硬生生把肚皮给撑破了。”
“咱家不想变成他那样……”
任烟行是想选留在这儿的，比起皇宫内的任何一个宫室，教坊司都是很轻松的存在，甚至每天都不需要干什么杂活，只需要每日练练琴再和姐妹们说会儿话。
包括她被瘟疫传染的上辈子，到死也是想到教坊司来的。
可是她重新回来，除了自己的未来，要考虑的还多了一层。
依照系统含含糊糊说的话，她回来或许和高长安的命运有关系，她之所以来到这儿似乎也是为了他来的。
依照现在高公公的情况，如果就放任他不管，过不了多久就因为大面积烧伤而死去。
任烟行纠结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道：“嬷嬷，放我走吧。”
安嬷嬷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着什么，却没有多少震惊的情绪。
安嬷嬷不忘嘱咐道：“行吧，以后如何就全凭你的本事了。要记住自保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其他什么都没命重要。”
任烟行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嬷嬷真的是很好的嬷嬷，即便知道自己要不顾往日情分执意出走，却还是给了自己忠告，不仅如此还给了她一笔银子用于打点其他宫中的嬷嬷。
任烟行收拾包袱走的时候，教坊司大部分姐妹都来送了。
其中最小的是今年刚进来的，本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只是因为父兄犯了事才进来的。
刚进来是天天哭，教坊司的姐妹们轮番着哄，任烟行也为了哄她特意给她买的麻糖。
现在这小女孩也适应了，却看到亲近的姐姐走了一个，不免有些伤心。
“烟行姐姐你还会回来吗？”她仰起苹果似的脸蛋看她。
“会的，不忙的时候我会找机会回来看你们的。”任烟行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蛋。
女孩听了她的话，却还是抱着她不撒手。
任烟行知道，这女孩子的母亲在抄家那天也是这么说的，说是让她好好在家待着，有机会会回家看她的。
结果，她母亲进了军营，下场必定是不好的，不过教坊司的人都不敢告诉她。
只是她来这几个月都没见家中有人来看望，也能猜出个大概，之后也就再也没吵着回家或者见家人了。
“姐姐不蒙你，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任烟行矮下身子与她平视。
小姑娘看着她眼里的真挚，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自己的手。
“这簪子早过时了，我也用不上给你了。”杜鹃说着往她包袱里塞了几只紫红色簪子。
青梅也不甘示弱，往包袱的另一个口子里塞自己绣的帕子。
青梅的绣工一流，堪比宫中的掌绣绣娘，她绣的简简单单的一个帕子在宫外就能卖到十两银子。
虽然杜鹃和青梅都没说什么，却都是变着法的在给她送钱。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不会影响到教坊司，我都可以帮忙。”青梅还轻飘飘地在她耳边落下一语。
任烟行看着大家，鼻尖有些发酸，眼圈也红了起来。
安嬷嬷也用帕子偷偷拭泪，才说道：“行了，都各忙各的吧。”
教坊司众人都散了，任烟行也背起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看着硕大的皇宫，她陷入了一种迷茫。
从这里离开，又要去找哪里当下一个暂时的容身之地呢？
她决定起先还是去废宫找高公公，先等他的伤养得好些了，至少生活能自理之后，再去别处找活计比较好。
任烟行背着包袱走到废宫时，正看着高公公撑着木棍在井边打水。
“你先在旁边歇着吧，我来打水就好。”任烟行赶紧走过去，一把抢过来木桶。
高公公脑袋上还裹着她帮忙裹的纱布，转过头来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起来呆呆愣愣的。
任烟行用之前他教给自己的方法，打了满满一桶的水，提到旁边又拿碗给他舀了一碗。
高公公接过水，狐疑地道：“今天怎么白天就过来了？”
任烟行道：“因为我现在不需要躲人了呀，我已经离开教坊司了。”
高公公闻言捧着水碗却不喝下去，“你是为了咱家才从教坊司出来的？”
任烟行却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这个事情很重要吗？”
“重要。”高公公说，“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才从教坊司中脱离出来的。”
“我真的会相信，之前宫里关于你的传言。”
“什么传言？”任烟行好奇道。
“你心悦我。”高公公的声音低沉沙哑。
自从被火烧过之后，他的声音就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嗓音清亮，听着像是少年音，音调高时还能听出是宦官。
可是自从嗓子被火灼伤后，他的声音就转变了，虽然不那么清亮悦耳，可听着却是十足的男性嗓音。如果不看他的服饰，很有可能会被人误以为是侍卫。
他说出那句“你心悦我”时，任烟行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她不自然的转过身，“没，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报恩。”
“报恩？”高公公仔细思索，记忆中似乎根本就没有施恩予她的画面。
“嗯，或许对于公公转眼就忘了，可是对于我来说，足以记上一辈子。”其实不是他忘了，而是事情还没发生。
“到底是什么事？”高公公摸了摸绷带头，“咱家真的不记得了。”
“公公不记得也好。”任烟行垂下眸子，“总归是糗事，只有奴婢记得就好。”
高公公听她说了这些，果然没再问下去，而是担忧道：“你既然从教坊司出来了，之后要去哪儿？”
“不知道啊，但是这宫中还有好多地方可去，实在不行，为了清净，我去冷宫任职也是可以的。”
任烟行想起之前高公公给自己指出的另一条路，除了教坊司就是冷宫。
既然这回教坊司待不了了，那便去冷宫也好，也算是远离是非。
“冷宫啊……”高公公有些迟疑。
“怎么？冷宫不好吗？”任烟行问他。
“也说不上不好，但是没什么发展。那里头的主子都是犯了错才进去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出头之日。”高公公说。
“而且，里面不乏有人发疯。一个疯了好些年的太妃没啥事就在里面转悠，一时间发了疯病就打人咬人的，很是危险。你要是过去了，需得注意着些。”
任烟行暗中记下，这些都是知识点，关键时刻也能保命用。
“奴婢还得在这儿住上一个来月呢，之后去了冷宫再听公公说也不迟。”任烟行说着，拎着包袱自己进去找屋了。
她走的就是记忆中住的房间，也是高公公让出来的那个位置。
推开门，看着里面被收拾过的痕迹，还有床铺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被褥，就知道高公公已经在这个房间住下了。
眼看任烟行推开门，高公公在后面也来不及拦。
“这地方咱家已经住下了，要不再给你收拾一间出来。”
“不必，这里就挺好的。”任烟行拒绝道。
“可是……咱家身上还有伤。”
“你就睡床上，我搬个塌过来在你旁边就行，也方便照顾你。”她说着，就把包袱打开布置起来。
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的被褥摊在了软塌上，又将衣物放到了旁边的柜子里。
能看得出来高公公收拾得很仔细，衣柜里的角落都没有灰尘。
高公公：……
“这样好吗？你还为嫁人，就和咱家共处一室。”
“没事，你不算男人。”任烟行的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半晌，高公公都没再说话，她狐疑地转头看过去，只见“绷带怪人”正垂着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任烟行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一番话，应当是伤了他得自尊。
她赶忙找补道：“其实当男人没什么好，大体有那物什也是风流种，造的都是冤亲孽债，死后怕是都要被人抢夺撕裂的货。”
高公公慢慢抬头，眼神幽幽地飘过来，看着似乎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额……你真的就那么想当男人？当男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姐妹。”任烟行道。
高公公道：“咱家只是觉着，自个儿不属于男女任何一方，不阴不阳的惹人笑话。”
“这又不是你能选择的。”任烟行声音大了几分，“你若能选择，也不会在这宫里。”
“不，这就是咱家选择的。”高公公说。
原来，儿时家中有两个男孩，因为遭遇饥荒吃不饱饭，只能留下一个孩子在家养着，另一个孩子则要卖进宫中当太监。这样不仅能换取口粮，当太监每个月的月奉也能够一大家子糊口。
当时时抓阄，抓到短的那个进宫。
高长安抓到那根稻草背到身后的时候，偷偷将稻草折断了。
原本要去的应该是弟弟，可是却是他去了。
“为什么？”任烟行不解道。
“因为饿怕了。”高公公低声道，“咱家再也不想忍受饥饿的滋味了。”
“同村的娃饿得不行去吃了观音土，咱家亲眼看到他口渴喝了水，硬生生把肚皮给撑破了。”
“咱家不想变成他那样……”